黃帝的咒語 - 第1章

呼延雲

-------------------------------------------------------------

☆本文由早安電子書網友分享,版權歸原作者或出版社所有☆

☆僅供預覽,如果喜歡請購買正版☆

☆請勿用於商業行為,否則一切後果自負☆

☆早安電子書☆

☆http://www.zadzs.com☆

-------------------------------------------------------------

【全本校對】《黃帝的咒語》作者:呼延雲

  

【內容簡介】:

  中國推理界第一人呼延雲,與中國法醫界首席女法醫雷蓉,共同與斷死師最後一個集大成者之間的巔峰對決。

  公元201X年,三個裝有屍骸的包裹,先後被投遞給國內首屈一指的女法醫蕾蓉。投遞者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挑戰:如果你不能找到我,我就要讓詛咒殺人的奇術像瘟疫一樣瀰漫……

  無限延長的毒手,誰能遏制?咒語殺人之謎,誰能破解?國內四大推理社團齊聚,不僅束手無策,反而為一樁十四年前的舊案陷入內訌。

  那樁舊案中,案發現場也有人念起了可怖的咒語,而謀殺方法迄今無人堪破。留給蕾蓉的時間不到8個小時,為了揭開隱藏數千年的駭人真相,她翻開了另一部古書——舉世聞名的宋代法醫宋慈撰寫的《洗冤錄》,突然感到不寒而慄,因為她發現,真正的兇手,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

  

  第01章

《黃帝內經》的死亡咒語

  

  邪魔中風卒死,屍多肉色微黃,口、眼合,頭髻緊,口內有涎沫,遍身無他故。

  ——《洗冤錄·卷之四(病死)》

  午夜兩點,黃靜風推開太平間的玻璃門,看見那個人正在吻一具屍體。

  靠着牆的冰柜上布滿了鐵鏽。冰櫃被肢解成無數個格子,其中一面恆溫櫃門大開着,冷凍屜被拉出大半,冒着滾滾的白色寒氣,躺在上面的一具屍體被掀開蒙着的白色布單,露出掛着霜的臉孔。

  一根大管燈懸在天花板上,放射出白得過分的光芒,以至於牆壁、地板、乃至那具被曝光的屍體都綠瑩瑩的……

  這一切已經夠詭異的了,現在居然還有一個人站在那具屍體前深深地躬下腰,臉幾乎貼在屍體的鼻尖上,活像與它接吻似的,這就尤其地不可思議了。

  而且,明明聽見黃靜風走進來的腳步聲,那個人卻紋絲未動,還保持着靜脈曲張般的造型。

  黃靜風看着他。

  很久很久,那個人把鼻子對準屍體微微張開的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起頭,又黑又黃的瘦臉上浮現出無比陶醉的表情。

  「什麼味道?」黃靜風饒有興致地問道。

  「有點腥,有點苦,還有一點點甜……這是死亡的氣息,就像雨後的大地!」那人扶了扶眼鏡,絡腮鬍子裡湧現出一絲笑意,大步走上前來,伸出手要與黃靜風相握。

  自從做了殯儀工,黃靜風就基本不和人握手了,即便是老鄉聚會上,他也有意不讓自己那雙觸摸過無數具屍體的手碰到別人。但是現在,既然對方這麼主動,他就卻之不恭了。

  他緊緊地握住了那個人的手,還像補償什麼似的故意用了點力氣,感覺到對方的掌心熱烘烘的——看來這個深夜在太平間開屍體賞析課的傢伙是人不是鬼。

  「我叫段石碑。」長着絡腮鬍的傢伙微笑道,「你好像一點也不怕我。」

  「我為什麼要怕你?」黃靜風問。

  這個問題倒把段石碑問住了,他想了想說:「三更半夜的,我沒和你這個值班的殯儀工打招呼,就擅自來到這座位於醫院地下一層的太平間,跟一具屍體親密接觸,你走進來看到了,不覺得嚇人嗎?」

  「我剛才出去上了趟廁所。」黃靜風說,好像解釋一下擅離職守的原因,比解釋自己的膽量更加重要,然後指了指堆在門后角落里的香燭、紙花和盛着紙灰的銅盆,「以往,也有死者的親友來弔唁或瞻仰遺容的,只是他們很少來得這麼晚,也很少像你和死者湊得那麼近。」

  段石碑點了點頭:「可是你不認識我啊,畢竟,初次見面,又是這種環境……你甚至不知道我是人是鬼。」

  「反正你不是人就是鬼,對我都無所謂。」黃靜風打了個哈欠,小小的眼睛裡擠出疲憊的淚水,「抬屍體的跟送快遞的差不多,無非發貨地是陽界,到貨地是陰間——而且我只要知道送貨人是誰就行了,不需要收貨人簽字。」

  「你幹這行干多久了?」段石碑問。

  「半年多了。」黃靜風說。

  「工資高嗎?」

  「2000多吧——不算那些冥鈔。」

  「嗯。」段石碑一笑,「看來你對這份工作還算滿意。」

  「人事關係比較簡單是真的。」黃靜風走到那個冷凍屜前,把掀開的白色布單重新覆蓋在死者的臉上,然後問段石碑:「你還需要再和他說說什麼告別的話嗎?」

  「我不認識這個人——這具屍體。」段石碑說。

  「哦。」黃靜風把冷凍屜輕輕推進了冰櫃裡,那些白色的寒氣也像長長的舌頭一樣縮了進去。

  段石碑說:「你就不想問我點什麼?」

  黃靜風搖搖頭:「你想,我也許會問你:你是誰?你來這裡幹什麼?你為什麼要去親或者吸那具屍體?可是這些其實都跟我沒有什麼關係。我只是個殯儀工,我來應聘這份工作純粹是因為這份工作比較好找,沒那麼多人和我競聘,應聘條件只要膽子大、有力氣就可以了,更重要的是我服務的客戶從來不跟我提意見——比如責備我抬他們的姿勢不標準,或者他們的床板太硬、睡覺的房間溫度太低——當客戶不愛說話的時候,我想我保住這份工作的重要條件之一就是閉上嘴巴。」

  段石碑眯起眼睛,狹窄的眼皮間放射出十分欣賞的光芒:「對不起,我沒有惡意,只是想給你介紹一份兼職——無需競聘、人事關係簡單,客戶很少提意見,不需要收貨人簽字。」

  黃靜風一副興趣不大的樣子:「說說看。」

  段石碑從黑色的風衣里掏出一份皺皺巴巴的報紙,打開,指着上面一張照片說:「你還記得這個人嗎?」

  黃靜風接過來看了看,照片上是一輛撞在樹上的出租車,右前臉完全變了形,活像是剛出鍋的一大坨金屬麻花,透過髒兮兮的車窗,隱約能看見司機歪在肩膀上的一張圓滾滾的臉,閉着眼睛,神情十分痛苦。

  照片的題目是「今晨一出租車司機猝死」。

  似乎有一點印象,又似乎什麼印象都沒有,黃靜風搖了搖頭。

  「提示一下,上周五,早晨,在你們醫院門口。」段石碑說。

  啊!想起來了,是那輛險些撞到自己的出租車!

  當時他剛剛下了夜班,走出醫院大門,在旁邊的早點攤上買了一份雞蛋灌餅,一邊啃着,一邊揉着酸澀的眼皮過馬路,就聽見「嘎吱」一聲,一輛出租車在距離他小腿不到兩寸的地方停了下來,司機搖下車窗,探出頭就罵:「你找死啊!」

  他冷冷地看了那司機一眼,說了一句話。

  我說了什麼來着?

  「你說——我看你活不過今天早晨。」段石碑仿佛看穿了他的思緒,提示道。

  哦,對,沒錯,我是對他說——「我看你活不過今天早晨」。

  那個司機氣得不行,掀開車門就要跳下來跟自己動手,多虧后座的那個急着趕路的乘客催促他快走,他才罵罵咧咧地恨恨而去。

  「我當時就坐在那輛車裡,坐在車裡的那個乘客就是我。」段石碑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而且,他撞到樹上的時候,我還在車裡。」

  黃靜風驚訝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說——」

  「我的意思是說,你的預言很準確,甚至可以說是精確。」段石碑說,「你說他活不過那天早晨,結果他開出去沒有一里地就撞在了一棵樹上,警察趕到時,他的身體已經冰涼了……」

  「死因是什麼?」黃靜風指着報紙上的照片問,「總不至於是撞死的吧,看上去他沒有外傷啊。」

  「難道你不知道他的死因?那你憑什麼說他活不過那天早晨?」

  「嗨,純粹是我一時生氣,信口瞎說的。」黃靜風說。

  「這樣啊……」一絲失望的神色划過段石碑的臉,他慢慢地轉過身,向太平間的外面走去,當他把手掌貼到冰涼的玻璃門上準備向外推開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黃靜風的聲音:「我說,那個司機不會死於心梗吧?」

  段石碑猛地回過頭:「你說什麼?」

  「嗯……剛才我說,那時純粹是一時生氣信口瞎說,也不準確。」黃靜風的眼神有點恍惚,像是在整理混亂的思路,許久才說:「雖然事情發生只有幾秒鐘的時間,我也只看了那個司機兩三眼,但是有些感覺就像……就像天空中一下子打起了無數道閃電,卻擊中了同一棵大樹,那棵大樹就是我的判斷:那個司機看上去體型肥胖,很不健康,一般人憤怒的時候,應該是臉漲得通紅才對,可是當時他面色蒼白,嘴唇發青,左手捏成個拳頭死死地抵着胸口,額頭上還有幾滴汗珠——這大冷天的,他又是個開出租車的,差點撞上人就會出一身冷汗?不至於——而這些都是心梗即將發生的先兆。」

  段石碑盯着他問:「就算是他的心梗要發作,你怎麼敢斷言他活不過那個早晨呢?」

  「咱們站的這個地方叫太平間。在這裡值夜班的人一向只讀兩種書,一種是佛經,一種是醫學,說到底都是給自己找個東西壯膽,我選擇了後者。」黃靜風說,「報紙上說過,凌晨4點到早晨8點,好比在人體內突然吹響了起床號,交感神經猛地興奮了起來,血壓上升,心律加快,血液黏稠度增加,極易導致粥樣硬化斑塊破裂,形成血栓,如果一個人本來就冠狀動脈狹窄,那麼血栓會阻塞冠狀動脈,引發急性心梗。再說直白一點,心梗在寒冷的早晨特別容易高發,而那天又偏偏是個有點冷的早晨,那個司機已經有徵兆了,所以我才說了那句『我看你活不過今天早晨』……」

  鐵鈎子一樣的目光,從眼皮底下翻出:「既然知道他要發生心梗,幾步遠就是醫院,你為什麼不建議他去醫院看病呢?」

  黃靜風笑了一笑,笑得有點殘忍:「我說了,他會信麼?」他伸出手,指着那一排冰櫃:「這裡面躺着的,生前恐怕也有不少人會告訴他們,少抽幾根煙,少喝幾瓶酒,開車注意限速,早點去看病……可是誰會聽呢?該死就要死,攔也攔不住。」

  段石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他抬起頭,看着天花板上那根長長的管燈,也許是使用時間過長的緣故,通體已經發黑,像一段在火中燃燒的大腿骨……滋滋滋,滋滋滋,明明是電感鎮流器里硅的共振,聽起來倒仿佛是大腿骨上沒有剔乾淨的脂肪在燃燒。

  這麼看起來,太平間的天花板原來比地面的顏色要深一些,比那排冰櫃的顏色也要深一些,白的地方發灰,灰的地方發黑,黑的地方發墨綠,一起影影綽綽地懸浮着,想不出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那些來不及飄出去的魂靈依附在上面?就像被油煙熏了多年的廚房吊頂。

  「也許,就是這麼回事吧。」他對着那些若有若無的懸浮物說了一句,慢慢地收攏了下巴,對黃靜風說:「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段石碑——」

  黃靜風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毫不介意他把自己的名字再重複一遍這麼無聊的事。

  接下來,段石碑說出了自我介紹的後半段話:「我是一位斷死師。」

  「斷死師?」黃靜風咀嚼了一下這三個字,然後困惑不解地問:「是什麼啊?」

  「人類有史以來最古老最隱秘的職業之一。」段石碑的口吻像是在介紹殷墟,「大凡古老而隱秘的職業,總要認個古老而隱秘的大人物當祖宗,我們這一行也不例外,我們的祖宗是黃帝——就是寫《黃帝內經》的那個黃帝……」

  「不帶這樣的。」黃靜風皺着眉頭說,「所有中國人的祖宗都是黃帝,不能把這個祖宗霸占成你們一家的。再說了,我姓黃,認祖歸宗的時候保不齊比你們還要近一些。」

  段石碑有點不好意思:「我還沒說完呢,我們的祖宗是兩個人,一個是黃帝,一個是岐伯,因為他們兩位在《黃帝內經》中的一問一答,奠定了斷死師這個職業的全部基礎。」

  「看來你們和中醫也要搶祖宗。」黃靜風說。

  「準確地說是擁有同一個祖宗,但乾的是不一樣的事兒,中醫負責治病,而我們只管斷死。」段石碑乾笑了兩聲:「你看過《黃帝內經》麼?」

  黃靜風搖搖頭:「比我老的書,我都看不懂。要是有人寫個《黃帝時的那些事兒》,沒準兒我倒買一本。」

  段石碑聳聳肩膀:「那我就大致和你說說吧。一直以來,人們都認為,《黃帝內經》是一本講中醫養生的書,其實,書中相當多的內容講的是『斷死』。」

  「比如,在《素問?玉機真藏論》中有這麼一段話。」段石碑凝神片刻,源源不斷地背誦道:「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氣滿,喘息不便,其氣動形,期六月死,真藏脈見,乃子之期日。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氣滿,喘息不便,內痛引肩項,期一月死,真藏見,乃子之期日,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氣滿,喘息不便,內痛引肩項,身熱脫肉破肚,真藏見,十日之內死。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氣滿,腹內痛,心中不便,肩項身熱,破腸脫肉,目眶陷,真藏見,目不見人,立死。」

  陰冷的太平間裡,看着段石碑的絡腮鬍子蠕動着,抑揚頓挫地背誦一句話一個「死」字的古文,不禁令人置身古墓一般毛骨悚然。黃靜風愣了很久,才嚅囁道:「您背得很好,但是我聽不懂,您能不能給翻譯一下?」

  段石碑點點頭道:「可以。但是全文翻譯太長了,我大致給你講講吧,這段話的意思是:一個人突然消瘦,形容枯槁,喘不上氣,呼吸時身體顫抖,六個月內必死;如果這樣的身形,胸中的疼痛牽引到了肩頸,一個月內必死,如果這樣的身形,不僅胸中的疼痛牽引到了肩頸,還全身發熱,皺部和膝蓋的肉有所脫落,十天之內必死!如果有上述的一切表象,且眼眶下陷,腹中疼痛,眼睛失去神采,那麼死亡就是轉瞬之間的事情了。」

  黃靜風聽得目瞪口呆。

  「神奇吧,這樣神奇的文字還有得是。」段石碑不無得意地說,「再給你背幾段,出自《靈樞經?經脈》篇,這一篇講的是十二經脈和十五絡脈的同行部位及病變,所以很多涉及斷死的內容。比如『面黑如漆柴者,血先死,壬篤癸死』、『脈不榮則肌肉軟,肌肉軟則舌萎、人中滿,人中滿則唇反,唇反者肉先死,甲篤乙死』、『筋急則引舌於卵,故唇青、舌卷、卵縮,則筋先死,庚篤辛死』、『五陰氣俱絕,則目系轉,轉則目運,目運者,志先死,則遠一日半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