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里 - 第1章

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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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霞里》作者:

巫羽

內容標籤:情有獨鍾

悵然若失

搜索關鍵字:主角:謝羽觴

黃熙甫



配角:



其它:

棲霞里

一.螭若

 

褪色陳舊的湖藍書封,貼着泛黃的紙條,上手書七字:黃螭若白書詩編。

  修長卻結實的手指摩挲過光澤的紙面,拇指一再在「螭若」二字上滑動,身邊飲食男女的交談,他充耳不聞,他移動目光,見到彩頁右下角的說明文字,那是堆日文,他擱在圖冊的手指挪開,拿起桌上手機,查看時間,迅速撥打一通電話,在等待對方接聽的過程,他的手指焦躁地在桌上敲擊七下。電話接通,他用英語進行簡略對話,通話很快結束,他好整以暇,抬頭朝一旁的服務生示意。

  拍賣會即將開始,他有一個鐘的時間,還來得及。只是,這樣一件物品,因何流落於日本?

  黃螭若,此人工書善畫,詩文書法自成一家,尤其書法造詣頗高。然而真跡存世稀少,像這樣的詩帖合集,更屬罕見。這般的精品,卻出現在小型拍賣會上,不得不令人嘆息。時空斗轉,或許世人已不覺曉他的存在。

  大屏幕上圖片刷動,瓷器漆器佛像一一翻過,青的藍的紅的金的,座上人員稀疏,拍賣品大多流拍。屏幕再次跳動,一本湖藍色冊子出現。謝羽觴扯動領口,將身子坐直,遺忘在大腿上的號牌終於得到重視般地被揣住,準備隨時舉起——小型拍賣會就是麻煩,並不開通網絡或電話競拍,否則他就不用坐在這裡乾等這麼段時間。

  主持人報底價140萬,謝羽觴舉牌應價240萬,他相信不會有人競價,心中甚至對此冊僅值240萬日圓(約15萬人民幣)莫名其妙的為之叫屈。主持人繼續報價,報的卻是340萬日圓。謝羽觴臉上一僵,挑起下巴,移動脖子將四周掠視,他目光落在身側一位白風衣男子身上,對方半張臉被墨鏡遮住,露出的雙唇抿起,清秀的下巴在同色衣領的襯托下分外蒼白,他的手舉在半空,簡直像壓根不打算將號牌放下,以便能更快速地再次舉起。

  男子暗忖,遇到對頭,這人也是衝着黃螭若真跡而來,之前的競拍都沒見他舉過牌。

  當拍賣師從340萬日圓宣布至440萬日圓時,白風衣側過頭,目光終於第一次移向與他競拍的人身上,謝羽觴正好也在看白風衣,四目交錯,白風衣看他看得真切,謝羽觴卻只看到對方一張神秘的臉。當主持人報出第一聲440萬,四座競買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他們兩人身上,甚至有人還咕噥什麼:「外戰外行,內戰內行,什麼破爛都要搶。」

  這場拍賣會是中國場,幾乎全是中國交易品,而競買人以中國人居多。

  國人往外拍回東西,本是近幾年時興,甚至有評論者還戲稱此為:千年等一回。由古至今,無論是貿易流出的,還是近代掠去現代走私的中國文物,千年來,第一遭回流國內。

  謝羽觴清楚,他在跟自己人競價,從白風衣的儀貌衣着看,顯然來自中國。

  主持人報出440萬第二聲,謝羽觴見白風衣已正襟危坐,再次舉起號牌加價。此商品定的底價實在很低,就算以三十萬人民幣購買都值得,而事實上,拍賣會的珍品都以千萬億元為數,三十萬真得只是小意思。

  白風衣又一次朝謝羽觴投去目光,他似乎已知道謝羽觴心中的念頭:我會繼續陪你耗,我心裡的價位還沒到。

  在他人看來,這兩人在玩場鬧劇,也有人深信這兩人是這場冷清拍賣會的舉辦方請來的托。無論是什麼,在他人眼中,都是延續的等待。

  白風衣手拈上鏡腳,緩緩在謝羽觴面前摘下墨鏡,露出一張昳麗的臉,他先前始終藏於墨鏡下的雙眼,深幽似水,誠懇柔和,擱擋在兩人視線之間冰冷且晦澀的屏障被移開了,連同白風衣起初留下的冷漠矜持形象一併散去。

  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想是代不便到場的家人或親人竟標。你竟然如此渴望得到它,我和你競標,也不過是無限加價沒有終點,予你也罷。

  500萬第一報,謝羽觴手中的號牌已擱在一旁,第二報,第三報,謝羽觴始終沒動彈,四座的人,似乎都舒緩口氣,也同時摩挲去先前累積在心中的不耐煩,他們在等下一件商品——揚州八怪之一李方膺的一幅真偽難辯的《風竹圖》。

  標價成功,主持人落槌,白風衣投予謝羽觴感激的目光,謝羽觴胡亂想着他的眼睛很美,此時竟如水域洸洸,澄瑩引人,睫毛扎煞密匝,眼角洇出韻情。

  離開拍賣會,謝羽觴站在一樓大門入口處抽煙,外頭瀝瀝下起雨,毫無預警。羽觴諳熟地將煙灰敲落,也斜看向街道奔跑躲雨的人,聽聞到身後逐漸接近的舒緩腳步聲,謝羽觴回頭,白風衣立在他眼前,安謐的笑,在他唇上眼中潺湲,此人翩翩甚都,佛若古畫中走下的士子。謝羽觴被細雨冷風拂得澹冷的臉上,沒有一絲詫異,他上前一步,白風衣亦邁出小步,謝羽觴的手從大衣袖中探出,尚未抬起,白風衣已莊重地雙手併攏,躬身作揖說:「謝謝先生的成人之美。」他的聲音泠泠,剝啄謝羽觴的耳膜,謝羽觴半抬的手在空中一滯,繼而劃出灑脫的軌跡,同時響起抑揚頓挫的聲音:「謝羽觴。」白風衣略作遲疑,緩緩抬起胳膊,露在白色衣袖外的是一隻光滑秀氣的手,他慎重其事地說:「姓黃,名熙甫。」

謝羽觴一把握住對方的手,只覺柔軟潤滑,是雙養尊處優的手。

  謝羽觴的手掌剛鬆開,黃熙甫的手順勢滑出,謝羽觴手指卻又不自覺向前一抓,碰到黃熙甫的指尖,對方倏然縮回,臉上晃過異樣的神色,他愣愣看着謝羽觴。謝羽觴指尖留下的酥膩觸感,竟隨着血液竄上心頭,再對上對方那雙仿佛蒙上煙靄的眼睛,謝羽觴的心似乎也為溟濛水汽所浸染。

  一聲尖銳的「嘎吱」響起,前方馬路上一輛貨車在雨中急剎車,險些蹭着過往路人。謝羽觴回過神,從大衣襟內挾出一隻精美的名片盒,他推動盒蓋,手中多出一張素麵黑字名片,他遞向黃熙甫說:「我有個不情之情,想細覽『螭若』,螭若回國之時,還望與我聯繫。」黃熙甫沒有立即接過名片,他呢喃,「謝先生,因何獨愛螭若?李方膺的名氣遠在他之上。」

謝羽觴朗笑,「你說呢?世人已不知曉螭若,卻獨讓你我在此因它而結識。」黃熙甫雙手接過謝羽觴的名片,兩人再次相視,黃熙甫切切說:「一定。」

  即是慷慨割愛,我又怎會連你的這點要求也無法答應。

  風雨颯然,冷絲絲的空氣撲在袒露的肌膚上,身邊不時有人經過,駐足側目,謝羽觴話別:「再聯繫。」黃熙甫頷首。謝羽觴攬合大衣,再抬頭,黃熙甫已走向馬路,細雨斜風之中,白衣修長的他,仿若一株菡萏。。

 謝羽觴此次到日本,在於他獲得消息,有件陳容的真跡即將拍賣,可惜只是傳言,一到拍賣會場,見到那幅所謂的陳容真跡《雲龍圖》,謝羽觴便瞧出幾分假來。陳容善畫墨龍,他的龍,仿若活物,其超凡神采,無人能仿,而歷代仿作不少——真跡稀有。

  無疑即將拍賣的那幅是古人摹本,有比較高的收藏價值,但不是謝羽觴所想要的。也就在這失望之下,謝羽觴見到了黃魑若的真跡,雖然最終沒能得手,但他心裡也並不懊悔。

  謝羽觴不是收藏家,他喜歡字畫,偶爾見到有眼緣的會購買,他身上沒有一般收藏者對古玩的貪婪與痴迷,他隨意隨性,也正是因此,他會將黃螭若的詩帖合集讓予素昧平生之人。

  

  「我有個不情之情,想細覽螭若,螭若回國之時,還望與我聯繫。」

  這是謝羽觴將黃螭若詩帖讓予黃熙甫,對黃熙甫的唯一要求。

  回國後,生意繁忙,有段間日,謝羽觴幾乎忘記了這麼一件事,大概也就在距離那次拍賣會的一個月後,坐在辦公室里的謝羽觴,接到了一通來自崑山的電話。

  那是個午後,外頭淅瀝淅瀝下着雨,謝羽觴正要回家,他將桌上的文件收起,鎖進柜子。秘書小鄭裊裊婷婷走進來,手捧三五本圖冊,殷勤說:「謝總,新樣冊拿到了。」

謝羽觴頭也沒抬,

「放桌上。」小鄭走到桌前,彎身將圖冊擱放,低頭時披在肩上的長髮劃落,她伸手去攬,嫵媚地將髮絲攏到耳後,她上身穿着緊身月牙色襯衣,最上兩顆扣子鬆開,這一伏,露出大片胸脯,乳溝呈現。謝羽觴無意去留意她的胸脯,只是看到,移開目光。小鄭有着姣好的容顏,如花的年齡,傲人的身材,她知道自己的魅力,也知道這魅力在謝老闆那不起作用,她抬起頭,謝羽觴果然側對她,探手取衣架上的外衣。她咬咬下唇,想過去幫忙,心裡卻也清楚,謝羽觴不讓人碰他的私人物品。不過她還是找到事干,她聽到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她討好地說:「謝總,您的手機響了。」

謝羽觴掏出手機接聽,問道:「你是?」對方似乎說了什麼,但聲音不高。小鄭留意到,謝老闆原本愛搭不理的神情,在對方說話之後,竟變為激動。她好奇是誰打來,她為謝羽觴工作半年,也觀察了他半年,卻連謝羽觴到底有沒有女朋友或男朋友都不知道。

  「謝先生?我是黃熙甫,您還記得嗎?」

  手機里,黃熙甫的聲音不大,但他清越的聲音,謝羽觴幾乎是立即聽出來,多不可思議。

  「記得。」

  謝羽觴站起身,大力推開椅子,朝門外走去。

  不知何時,細雨聲已變為嘩啦聲,辦公室的窗戶沒關,謝羽觴嫌雨聲嘈雜。

「不知道您什麼時候方便過來看螭若?」

  「黃先生人在哪?」

  謝羽觴駐足,推開門,走向空蕩無人的會議室,也走出了小鄭的視線。

  窗戶關好,鎖上門,小鄭還在想:到底是誰打來的電話?

  

  雨刷滑動,大雨傾盆,路上喇叭聲、剎車聲爭執聲起伏,謝羽觴悠然坐在車內,點起煙,回想適才黃熙甫那通電話。

前頭司機老林對路況的咒罵聲,他視若無睹。

  謝羽觴愉悅想着:「他在崑山。」

  原來都是江蘇人,難怪對他會有種莫名的喜愛之情,對於第一次見面之人,謝羽觴從未有這樣的感覺,他是個商人,在看人方面很謹慎。想是口音相近,因此才覺得親切吧。

  崑山,和此地鄰近,他可以駕車過去,不過一兩個鐘的車程。

  黃熙甫在電話中,沒有細說他家住址,但說會親自過去接人。

  「我的住所不好找,謝先生到亭林公園門口,我在那等您,但不知道您幾時過來。」

  「明日午時能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