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青欲雨 - 第1章

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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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青欲雨》作者:巫羽

文案:

木有文案

內容標籤:

搜索關鍵字:主角:龍雲沁李璵



配角: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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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青欲雨

楔子

  「宅前種的白蘿蔔,纖瘦柔弱,雨季也不能夠讓它成長,這地是多麼貧瘠。我且還記得年幼時,母親種的青菜總是矮小的可憐,綠葉耷拉,炎夏的風甚至燒枯了小瓜的藤葉。然而山野上種的豇豆,長得再不成模樣,也仍是會收來醃製,我已忘記它的味道,是酸是苦,再難記起。我離開這裡有十餘年之久,歸來,滿目荒蕪。」

  在一個午後更新了一條微博,他老式的筆記本電腦因風扇故障嗡嗡叫,他卻習以為常,他在屏幕前坐了會,刷新了下,這條微博仍是零閱覽零評語零贊。

  他的互相關註裡有三位好友,他的粉絲有三位,微博二條。這是新註冊的微博。

  起身,朝門後走去,他取下掛在牆上的彩藤籃。即使離開有十餘年之久,他還認識荒野上長的野菜。他們從來不擅長種蔬菜,因為野菜豐富,因為遭遇的壞事不夠多。

  棠梨花的季節很短,摘取它們時,要挑選花苞盛開的,這樣才不會苦澀。它們開在進村的路口,三五成群,粉白飛舞。魚腥草,在屋後的水溝旁瘋長,長久沒人摘采,根莖又老又硬,需細心挑選。

  走過長滿雜草的小徑,荒草殘屋,構成了這村中的景致,龍雲沁仿佛是這個古老村子的最後一位住戶,這個族落最後一員。

  其實還有幾戶人家居住,住得很散,這些老弱的住戶,他們也許見過龍雲沁小時候的樣貌,卻已認不出成年後的他來。

  站在老棠梨前,先脫掉運動鞋,彎身將牛仔褲筒挽起,襯衣袖口扎高,龍雲沁抱樹攀爬。他心情愉悅,即使爬得十分艱難,手腕和腳板都蹭出了血。

  傍晚的風吹拂他過長的劉海,他將一隻手臂掛在樹枝上,仰頭眺望西面的斜陽,披上一身金色的霞光。

  遠處的山丘,荒廢的梯田斑斕涌動,昨夜,初春的一場大雨,洗刷了這個僻遠,被遺忘蒙塵的世界。

  ☆、雲青欲雨

第一章

(上)

  棠梨花攪拌剁碎的生豬肉,敲入顆雞蛋,下鍋翻炒;魚腥草摘取根莖,和木耳涼拌,加入酸辣酌料。簡單的兩樣菜,半葷一素。

  家常菜弄不出什麼花來,卻也還要在兩隻盤碟上擺放上裝飾用一小束棠梨花,看着粉嫩翠綠。

  昏暗燈光下,一張矮桌一張凳子,默默端碗米飯,慢慢吃下。

  夾動魚腥草時,想到那人不吃魚腥草,而自己是極愛吃的。那人又何曾吃過棠梨花?他肯定也不曾見過。他們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無關乎魚和熊掌。

  半碗米飯,幾乎是數着顆粒撿完,要是外婆還在時,看他這樣吃飯,是要罵他的。外婆是個文盲,沒讀過什麼粒粒皆幸苦的詩句。但她心中有很多道理,她對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見解。反倒是自詡受過高等教育的自己,很多事情他都看不明白,看不透徹。

  嘩嘩洗着碗碟,剩菜剩飯倒在一隻破缽里,擱在門口,朝屋內喊了聲:「黃胖」。一隻瘦弱的狗崽從矮桌下蹦出,划動小短腿,歡躍跑來。

  黃胖是一窩狗崽里最瘦弱的一隻,也因此其它狗崽都被鄰里討走,就只剩它趴在母狗身旁嗚咽。

  一周前,龍雲沁從縣城姨媽家將它帶來。裝在一個小布包里。藍紅的刺繡包里,探出只狗頭,一路迎得小孩圍觀。

  姨媽出來送行,送到車站,執着他的手說:「真不去看你哥?」又說:「老村都成荒村了,大家都搬出來,你回去作什麼?」

  回去作什麼?

  厭惡喋喋不休的人群,厭惡嘈雜的車流,厭惡裝腔作勢的男人女人,厭惡蠅營狗苟,諂諛獻媚,奸詐陰險的百態眾生。

  「汪汪」

  黃胖吃着冷飯,不時抬頭叫喚兩聲,搖動尾巴。

  龍雲沁蹲下身,撫摸它的小腦袋瓜,手腕上的貫珠手鍊蹭過黃胖毛茸茸的耳朵。黃胖歪着頭,似乎很享受。

  「吃吧,明日下溪抓點小魚,給你改善伙食。」

  仿佛聽懂人話般,黃胖低頭將缽中不多的飯粒舔掃乾淨。

  身份卑微,價格低廉的土狗,易養活,不挑食,無需花費什麼時間去照料。黃胖沒有狗糧,好在有個溫暖整潔的狗窩,一身乾淨的毛,看着挺健康。

  早早將木門拴上,此時還不到9點。已經習慣了都市夜晚生活的人,很難熬過鄉村夜間的無趣。

  舊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閃着藍光,風扇照舊嗡嗡叫喚。龍雲沁登上網,刷開微博,提示一條評語。點開,是秦啟明的評語,寫着:「就看不慣你裝文藝裝憂鬱,搬回深山老林,活還做嗎?打算找死嗎?」莞爾,這傢伙總是這樣,從不說好話,非常討人嫌。「你不也沒餓死。」剛刷新,就看到回復了。「我這種不可複製,我是為了避免餓死才搬去鄉下減少消耗。」龍雲沁回:「我也是。」

  我也是啊,秦啟明,我是為了不在那龐大繁雜,如同迷宮般的大城市裡絕望死去,而躲到這荒山野地里。你是求生,我何嘗不是?

  刷新了兩次,秦啟明不再回復。

  沉默的秦啟明,穿着身吊袋牛仔褲,袖子挽得老高,衣身上下,從衣領到鞋子,都是斑斕的顏料殘跡。他有張消瘦英俊的臉龐,一副寬大運動員般的骨架。

  ☆、雲青欲雨

第一章

(中)

  是什麼時候認識秦啟明的,仔細盤算起來,時間不長。那是在一次當代油畫拍賣會上,剛進拍賣會大門,秦啟明便迎上來,遞過名片。那人沒接,與他並肩的龍雲沁抬手接過。當時的秦啟明西裝革履,意氣風發,張揚狂妄。

  第一次相逢,龍雲沁無疑對秦啟明的印象不好,但他本身專業與美術息息相關,他看得到秦啟明的才華——在他那兩幅無人競價流拍的畫作中。才華,這是當時在場的那堆爆發富們,最不在乎的東西。

  才華?何等微弱,沒用的東西,沒有媒介,它就是空氣般虛無。即使有了媒介,破琴數百,牛也還是牛。而沒有名氣,沒有人脈,得不到重視,缺乏機遇,縱使伯樂在場,也要失之交臂。

  那人花費數百萬,拍下一幅先鋒大作,畫家大名鼎鼎,國內外獲獎,眾人趨之若鶩。龍雲沁欣賞不來它,他知道那人也是看不懂它有什麼超絕處,而且壓根對繪畫沒有興趣。那人看到的是畫家的名氣,這樣一幅當代名家的畫作,懸掛在大廳,足以彰顯主人的身份。因名氣而尊貴,因尊貴而價值不菲。

  在旗族服裝工作室里,龍雲沁當着助手,說是助手,不如說是跑腿。這間著名工作室里的設計師要麼有海外鍍金的學歷,要麼在業界有名氣。龍雲沁只是個學歷平庸,不起眼,沒有任何人脈,無人賞識的後生。他能一眼辨認出時代服飾的錯誤設計,卻沒有話語權去糾正「大師」的荒謬處。他熟悉各種古代現代紡織品,卻只能沉默無言在旁觀看。他敏感細膩,他知道在別人眼中自己性情太過溫和,看着有些傻氣,但他並不是個蠢笨的人。他也有能力攀爬,也有能力將他人踐踏於腳下,這取決在於他願不願意使出心機,取決於他是否會丟棄自幼否決的勾心鬥角。

  人不總是正直的,這取決於誘惑有多大。

  那個雨後的傍晚,當李璵帶着女友步入旗族服裝工作室的那刻,龍雲沁二十四歲的人生,和魔鬼簽了一紙契約,墮入黑暗。

  在電腦桌前沉思着,身上的披肩劃落,用力扯起,指甲掛在披肩纖維上,硬是扯裂了指甲,撕出了血。

  李璵,只要想到這人,心緒就無法平靜。

  痛恨着自己,遠勝於痛恨他。

  在S市里,自己曾墮落到何等可怕的地步,曾不擇手段到喪心病狂。那樣的自己,已完全是另外一個人,那一年的時光里,是另一個靈魂占據了同一具身軀。

  呵呵,那終究是自己。

  攤出雙手,是自己的慾念與所為。

  一個熟悉聲響,聊天工具跳出一個提示,有人拍下商品。

  龍雲沁點開訂單,有買家定製一套民國三十年代風格的旗袍。他製作的衣服,材料考究,做工細膩,當然售價也不低。

  輕巧的手指在鍵盤上敲動,和買家交談,核實。

  他的店鋪營業二年,之前因為工作繁重,經常沒空接訂單,而後來,自然不屑。

  一月就算只有兩個訂單,在這裡已足夠維持生活,何況他也賣些其他的織物,他手很巧,自學過刺繡和傳統織造,他會製造團扇,會做扇袋,各種考究紋樣心隨意動,拈手而來。一件織品或說一尺繡花,遞到他手裡,他便能分解出它的織法,甚至刺繡的針式。這並非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而是後天勤奮學成。

  他有位刺繡極其出色的外婆,而他的族群,擅長織布,染印。雖然那是以前的事情,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舊村幾乎無人居住,在於營建了旅遊新村。衣食住行,都是展品,而他們也是觀覽物之一。

  然而更多人在更早前,便搬去有現代化設施的縣城,龍雲澤家是最早搬走的一批。

  「大概要一月左右的製作時間,您要的這種面料比較少見,我需花費幾日時間去外地採購。」

  敲下這行字,龍雲沁手指上的血跡,沾染在鍵盤上,他似乎沒有痛覺般。

  買家並沒有任何意見,很乾脆付了錢。畢竟需要定製服飾,對衣服特別講究的人,不會在意這麼一點錢。

  接下這單生意,龍雲沁想着工具箱還沒拆包,他吃飯的工具,細細碼放在一口大木箱裡。這個時代,仍有舊時扯布量身定製的裁縫,只要有市場有需求。

  住在這裡,不便是難免的,距離採購市場太遠,更別談衣服製作好,需到縣城寄出。不如將易耗品多進些,囤積在家中。

  住鄉下也有住鄉下的好處,自從搬回來,整個心都沉寂下來。安瀾得像村南那一面藍潭。

  ☆、雲青欲雨

第一章

(下)

  清早,將牛仔褲,襯衣用晾衣繩穿掛在屋外,拉得平直,晨風陣陣刮過,水份快速蒸發,午時便能收衣。

  藍褲白衣在身後飛舞,龍雲沁一手提着一隻空木桶,一手拿着自製的簡陋魚網,他身後緊緊跟隨着黃胖,一人一犬,走向雜草雜花茂盛的小徑。小徑彎曲,通往村南的小溪。

  他小時候在這條溪里抓過魚。

  抓魚,是極歡愉的事情,男女老少都會參與,尤其新稻熟鯉魚肥的時節,漫山遍野的歡語聲,孩童們在蔥翠的水稻田裡撲騰,追逮着鯉魚,他們不似大人那般使用古老且效率極高的捕魚工具,他們的天性是玩戲。

  空寂無人的溪畔,野茶花暗自盛開,紅彤彤一簇。龍雲沁踏進齊膝的荒草叢,採擷一支紅茶花,摘下草帽,別在帽子上,像母親當年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