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青 - 第1章

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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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霽青

作者:巫羽

文案

懶,無文案

內容標籤:

布衣生活

搜索關鍵字:主角:李青筠衛淅



配角:沈之泊韓霽景



其它: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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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霽青1

  1

  李青筠賃住的逆旅偏僻簡陋,價廉,處於雜亂的民宅中,他喜好清淨整潔,卻在這裡住了近半載。

  半年前,李青筠有件刺繡精美的鶴氅,就是平日常穿的那身素雅道袍,袍身色澤也沉寂美好得似秋潭。後來道袍洗得發白,也不再漿熨,皺得像菜乾,至於那件鶴氅,早已在質庫中蒙塵。

  寒冬,酒能禦寒,李青筠在酒肆里連喝數日酒。在寫出一封寄往杭州的信後,他再次出現在魏五家的酒肆,這裡的酒兌水,一壺不過幾文錢,喝不醉。

  魏五家的酒客,不是走卒,便是傭力,李青筠一個落魄道士裝束的人,夾雜在其中顯得不倫不類。酒客喝起酒來咋咋呼呼,李青筠喝酒總是很靜,他孤零零坐在角落,似有所思,一壺酒能喝上許久。

  李青筠的模樣二十七八,他骨架大,個高,很瘦,容貌憔悴。他背負一把長劍,劍鞘和劍柄鏽跡斑斑,也不知道這劍還能否使用,或者他是否使用過。

  沒有人問他這個問題,酒肆里除去魏五也沒有人留意到他的存在。

  韓余淅出現的那個傍晚,天特別冷,酒肆寥寥兩三客,魏五縮在溫酒的爐子旁,像似睡着了一般。韓余淅徑自朝李青筠走去,他在李青筠對面坐下,他身上背負的長劍引起李青筠的注意,李青筠抬頭看他,他也在看李青筠。

  韓余淅極年輕,十七八歲的光景,五官端正,衣物雖然蒙塵,仍可見精緻的紋飾。

  「酒家,來壺熱酒,有什麼吃的張羅來。」

  聲音朗朗十分悅耳。

  魏五遲遲端酒過來,無精打采說:「就半隻雞,沒得多。」

  李青筠始終靜靜喝酒,但他的目光幾次落在韓余淅身上,他早已從劍鞘上的穗飾認出韓余淅所屬派別,那是一個富庶南方,山青水色孕育的世家。

  十年前,李青筠曾有位摯友,便是那世家之人。

  「道長,僦居的旅店可有空房?」

  韓余淅先開的口,他見李青筠沒有回答,便為自己倒酒,一杯接一杯。

  魏五端來一盤切塊的雞肉,桌上李青筠下酒菜是一盤豆乾,幾乎沒動過。

  「實不相瞞,某曾與道長有過幾面之緣。」

  韓余淅並不介意李青筠的冷漠。

  「未曾蒙面。」

  李青筠的聲音清冷,像冰水般。

  「初春,於成都商肆,道長身邊還相伴位年少公子。某沒記錯的話,道長與他相伴二月有餘吧。」

  韓余淅夾起一塊雞肉,端詳着,似乎漫不經心。

  李青筠神色不改,只是喝酒的動作一滯。他沉寂,毫無交談的意願,哪怕已受到威脅。

  韓余淅自討沒趣,於是兩人對坐不語,各飲各酒。但當李青筠起身,韓余淅也起身,李青筠出酒肆,韓余淅不遠跟着。

  「旅店中並無空房。」

  李青筠回身,清冷月光下映襯下,他的側臉顯得蒼白,甚至有些病容。

  「如是,這寒冬夜,道長可願收留?」

  韓余淅嘴角有着淡淡笑容,他笑起來很好看,卻也莫名有些陰鬱。

  李青筠不理睬,徑自往前走,韓余淅也繼續跟隨。

  李青筠返回那家簡陋的旅店,他入院中,聽到身後店主攔人聲音,又聽到韓余淅說:「我是他酒友。」李青筠仍是沒理會,拋下身後人,走向右側的客房。

  低頭打開房門,抬頭,韓余淅已站在他身側。

  李青筠年少時,不乏一些浪蕩子糾纏不休,那也是十年多前的事了。他其實不清楚韓余淅的意圖,卻也不在意。

  客房中,除去床椅櫃這類必備物,幾乎空無它物。絲毫沒有住客在這裡住上大半年的痕跡,太空蕩太整潔。

  「你有何求?」

  李青筠看着站在他客房裡,掃視四周的韓余淅,他第一次主動和韓余淅說話。

  有何求?

  韓余淅偏了偏頭,他指向床,語氣不改:「借宿。」

  這半年裡,李青筠的生活如死水一般,沒人會來打擾他,他和誰也沒關係。

  「出去。」

  李青筠的聲音,讓人想到華山絕峰上的雪,那麼冷,撲面的寒氣能割傷臉頰。

  無論之前如何無賴,此時的韓余淅顯得無措,他對於接近李青筠並無計劃,他的職務是在暗地監視,而不是大搖大擺站在目標眼前。

  「你不想知道我為何跟蹤你?」

  這是最直接的,毫無謊言,很真切。

  「與我何干?」

  李青筠的心硬冷得像塊鐵,他的話語仍是沒有起伏,他是真不在乎。

  「仲夏,東城柳岸,道長獨身一人,住於驛館旁,三旬仍徘徊不肯離去。」

  韓余淅的話語充滿感情,他看李青筠眼神熱切。

  「荒謬。」李青筠喃語,不像在說給韓余淅聽。

  「九公子已另有交好,在七月時,便攜手去了北地。」

  從韓余淅的裝束看,能猜測到他所屬,果然他認識韓霽景,只是李青筠不知從何時被他跟隨上。

  李青筠落座,從茶壺中慢慢倒出一杯茶水,他執着茶杯並不飲用,像似要將冷茶捏暖似的。

  有些事,是可以猜測到,又何須他人來說。低頭緩緩呷茶,那茶水夾雜着冰屑,真是冰冷徹骨。

  韓余淅默默看着李青筠飲茶,他穿着裘衣,沒有生炭火的客房仍讓他覺得冷如冰窖。已當掉禦寒氅衣的李青筠,只有一身單薄道袍,卻不知道他是何感受。

  可有火盆?

  這四字並未問出,適才踏入客房,分明空蕩烏有。韓余淅出客房,在院中呼叫店家,店家的兒子過來,是個呆蠢的大漢。韓余淅使喚他去端火盆,並多給予幾文錢,說讓大漢買酒喝。

  大漢很快便搬來火盆,韓余淅又讓他去燒壺熱水,也不知漢子聽懂沒有,搖頭晃腦出去了。

  此時,李青筠已解衣上床,床鋪冷得像塊冰,他蓋一條薄被,似乎對寒冷無知無覺。

  韓余淅知道李青筠是在白雪皚皚的華山長大,比常人耐寒。然而任何生靈都畏冷,哪怕是皮毛再厚實的動物,失去御冷的皮毛,也將死去。

  火盆里的木炭啪啪燒起,韓余淅坐在床沿烤熱手腳,他身上的裘衣已掛在衣架,長袍未脫。

  李青筠看來不趕他走,也並不理會他,這是默許他留下。

  客房窄小,未幾便被火炭烤得暖和。韓余淅合衣挨着李青筠躺下,他沒枕頭,曲臂為枕。他睜着眼,看向窗下擱放的長劍,長劍在月光下泛光。這把劍,劍柄鎏光,劍穗綴珠上刻有「韓」字。他睡不着,他知道李青筠也沒有睡,雖然李青筠沉寂得像死去了那般。

  「為何不回成都?」

  李青筠居住成都有一年之久,他不算卦,不賣符不賣藥,但製作丹青料。以礦物研磨提煉,售予成都文房鋪,色固純艷,比他人要好上許多,在成都小有名氣。

  與你何干?

  以為會聽到這句。韓余淅本背向李未霽,此時調整姿勢,面向已在李青筠那邊。李青筠並未合眼,但他陷入沉寂中。他的心時常悄無聲息,空蕩無垠。

  竟是一夜無話,互不相干。

  韓余淅凌晨才入睡,醒來時,李青筠已穿戴好,在系配劍,看來要外出。

  昨夜韓余淅已知李青筠的全部行囊是一個衣笥,就放在床下。

  李青筠外出,韓余淅沒有跟隨,他知道會去哪裡。城東柳岸,幾乎每天,李青筠都會流連在那邊。韓余淅知道,幾個月前,李青筠在柳岸目送韓霽景登船離去,當時韓霽景說一旬後返回。李青筠在這裡等候了半年之久。

  

☆、霽青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