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門 - 第1章

徐公子勝治


【全本校對】《驚門》作者:徐公子勝治

  內容簡介:

  成天樂,人如其名;年過二十、一事無成,卻成天樂呵呵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他遊蕩到蘇州混吃混住,卻誤打誤撞、稀里糊塗獲得了妖修法訣傳承,等回過神來,就似打開了世間一扇驚奇之門。

  原來在我們的周圍,日常生活中、大街小巷裡,有着形形色色的妖類。它們與常人無異、普通人也分辨不出。比如你的公司老闆,可能就是某種妖獸所化;而街頭偶遇的都市潮女,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狐狸精。

  歷經世間險惡,他才明白妖修之法與人不同,不能隨意修煉。成天樂也開始在思考,這些妖類為何會混跡於人世、生活在我們的身邊?其實自古至今,人間一直就有妖怪精靈,它們的所行源於人們所為——世上有什麼樣的人,就會有什麼樣的異類。

第一部:如是我名

序章(上)、七里山塘,繪人煙一卷

  俗話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自古以來號稱人間天堂的蘇杭兩地,或多或少都與唐代一位大詩人有關。

  大唐長慶四年,時任杭州刺史的白居易發動民眾興建水利,修築堤壩水閘、疏浚西湖。在錢塘門外石涵橋附近,曾有一堤名白公堤,如今已不在。西湖美景千年,後人便將湖上白沙堤當作紀念白居易之處,以致很多人誤以為西湖白堤便是當年的白公堤。

  白居易以詩文著稱於世,至於其私生活方面後世各種考證褒貶不一。但唐代詩文大家中,出仕為官造福一方、發展民生經濟、興修農田水利並留下千年美景,直至今日仍在造福當地、促進商貿繁榮與旅遊開發者,白居易首屈一指。

  西湖白堤今猶在,錢塘門外古白公堤已無存,而江南一地,還有一道白公堤卻保留至今,便是今天的蘇州名勝、自閶門至虎丘的七里山塘街。

  在修築堤壩、疏浚西湖後的第二年,也就是大唐寶曆元年,白居易告別杭州轉任蘇州刺史。白居易到任之時,前往吳王闔閭葬劍處虎丘憑弔懷古,看到當地河道淤塞、水路不暢,便找來工匠與官吏測量設計,向商賈募資發動民夫開鑿了一條山塘河。

  此河東起閶門渡僧橋,西至虎丘望山橋,全長七里有餘,沿河形成了一條熱鬧繁華的山塘街,又稱七里街。

  山塘河開鑿的地理位置非常好,不僅有利排澇灌溉,而且水路交通便捷,鄰河的山塘街一出現,便成了蘇州商業與人文風景薈萃之地,後人亦稱山塘街為白公堤,並在閶門外渡僧橋頭立白公祠紀念。

  蘇杭美景,天成山水與人工巧建合一而成,然而白居易卻未能久留,山塘河剛剛開通不久,便於次年秋天離去。離任之前的當年正月,白居易登山遙望姑蘇城感慨無限,賦詩一首道——

  黃鸝巷口鶯欲語,烏鵲河頭冰欲銷。

  綠浪東西南北水,紅欄三百九十橋。

  鴛鴦蕩漾雙雙翅,楊柳交加萬萬條。

  借問春風來早晚,只從前日到今朝。

  ……

  白居易於山上樓閣中吟詩之時,卻沒有發現半山腰有兩位仙人也在遙望城外七里山塘。他們是一男一女,寬袍大袖、腰系絲絛者名叫喬散人;雲鬢高挑、婀娜秀媚者是喬散人的道友柳仙子,這兩位仙家來自仙界萬壽山,遊歷紅塵於姑蘇城外駐足。

  柳仙子緩緩展開了一幅畫卷,約一尺高、近四尺長,然而上面卻空空蕩蕩一無所有。只聽她輕聲嘆息道:「此卷是當年明月仙童行走紅塵路過姑蘇時所作,不用筆墨,攝月下水面倒映人間山河凝鍊成畫,卻未留一絲痕跡。」

  喬散人亦喟嘆道:「明月仙童凝鍊此畫成卷時,清風仙童就在身旁,伸指將卷中畫跡隱去,並用大法力在上面畫了一道門,從此畫中山河人煙自成一界。」

  柳仙子微微皺眉道:「這畫中界,我亦不解,究竟是怎樣一片山河呢?」

  喬散人若有所思,一指山下道:「就是這人煙景象,你眼前所見,便是畫中之界。」

  柳仙子不解道:「可是這山塘河剛剛鑿建而成,百年前明月仙童作畫之時,人間尚無此河,難道畫中也會有嗎?」

  喬散人微微一笑:「也許有,也許沒有,此畫本就是攝山水人煙而成,清風仙童以大法力畫一門封之,是在印證推衍之道。封入畫中的山水人煙皆為虛景,卻能隨畫外人間推衍而變化,就如水中倒影,不知再過千年之後,會有什麼樣的景致?」

  柳仙子點頭道:「我明白了,假如再過千年有人能看到這幅畫,雖然是明月仙童做於千年之前,可畫中景色卻是當時的姑蘇,無論那人來沒來過蘇州、無論此畫流落到何地。只是這卷中畫跡已隱去,連你我都看不到。」

  喬散人苦笑道:「別說你我看不到,就是那封境入畫的清風祖師本人也是看不見的,此物只是他一時動念而已。畫上那道門並未與畫凝鍊一體,只是一道法術,千年之後待這法力消盡,那畫跡就會重新顯現。如果那時的畫跡已變為千年之後的姑蘇山水,則說明清風祖師的推衍之道當年便已大成,不在鎮元祖師之下。」

  柳仙子又長嘆一聲道:「可惜清風已散、明月不歸,就算千年之後這卷中畫跡重現人間,可證明百年前清風仙童的推衍之道已不在鎮元大仙之下,又能如何呢?清風祖師當年封此畫之時,是否想到百年之後他本人已經殞落?」

  喬散人搖頭道:「此非我所知,清風祖師一時動念留下了這樣的畫卷,只是一種修為印證。至於這幅畫卷本身,反倒是可有可無。」

  柳仙子思忖道:「萬壽山三大祖師,明月仙童我所知不多,而鎮元與清風皆極擅推衍之道,但我卻聽說那清風祖師根本不會作畫?」

  喬散人一笑:「清風仙童確實不會作畫,亦不擅歌詠,這卷中畫跡本是明月仙童攝山水人煙而成,他只是以推衍之術封境入畫而已。」

  柳仙子轉身看着喬散人道:「你亦習推衍之術,卻無法與兩位祖師相比,但在萬壽山,你以擅畫聞名,何不以此卷作畫,感悟一翻當年意境呢?」

  喬散人眯起了眼睛似在思考着什麼,等他睜開眼睛之後手中已經多了一支筆,沉吟道:「我手中這支群芳點顏筆,是當年明月仙童所賜,便以此筆作畫,描繪眼前山塘景色掩卷,以待千年之後卷中畫跡重現之時。既然清風已散、明月不歸,此畫就留在人間吧。」

  言畢,柳仙子展卷、喬散人持群芳點顏筆作畫,描繪的便是剛剛開鑿的七里山塘風景。畫成之後,喬散人隨手一揮,此畫飄向天際不知落於人間何處。

  ……

  白居易辭蘇州任、喬散人作山塘卷之後,又過去六百餘年,到了明代成化年間。

  此時的蘇州山塘街,歷經滄桑戰亂、幾度興衰之後,繁華遠勝往昔。沿河街麵店肆林立、會館集聚、居貨山積、遊人商賈如雲。山塘河上舟楫往來不斷,槳聲連連夾雜着絲竹彈唱之音。此河白日間商船穿梭,入夜之後彩燈畫舫飄蕩,是紅塵中富貴風流地。

  此日夜已深,畫舫弦歌聲漸漸喑去,唯有船上彩燈在水中細碎的倒影如鱗。沿街商鋪早已上了門板,只有大宅門前還掛着寫有各家堂號的燈籠,喧鬧了一整天的山塘街上沒有一個人影。

  在這河堤石街旁的很多座橋頭,不知道什麼年代放置了一座座蹲踞的石獸像,大約半人來高,似獅似虎似貓更似狸。這石獸的樣子並不兇惡,反倒一個個笑呵呵的憨態可掬。夜深人靜之後,仿佛只有這一座座石獸仍在默默地守護七里山塘河。

  就在這時,不論是岸上船中,睡夢中的人們都聽見了一聲斷喝:「妖孽休走——!」

  一道人影從望山橋方向飛速而來,腳不沾地地沿山塘街飄行向閶門而去,鋥亮的光頭在燈籠照耀下依稀可辨,看面貌是一位中年僧人。他身上灰色的僧袍撕開了好幾道口子,上面還沾染了斑駁的血跡。

  僧人穿行山塘街的速度極快,每經過一座石獸像的時候,都揮右手打出一道法訣無聲無息地印在石獸的額頭上。轉眼間他已穿過七里山塘到了渡僧橋前,遠遠的虎丘方向有一道劍光飛來。這僧人一咬牙,將左手中握的一塊玉佩扔進了山塘河中。

  這玉佩約一寸寬,兩寸長,正面雕一枝修竹,反面刻雲花圖案,近似水滴形的輪廓,大小恰好能握在手心。它落入河中竟沒有激起半點漣漪,仿佛奇異地融入倒影波光里,遠處追來的人並沒有察覺。

  扔出玉佩時僧人腳下沒有絲毫停留,竟躍上水面在畫舫間奔行,穿過閶門一側的水門進入了蘇州城。那道劍光緊追不捨,凌空越過城牆飛入城中。熟睡中的人們被那一聲斷喝驚醒,僧人與緊隨其後的劍光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僧人似是在山塘街留下了什麼東西,當時被追的太緊,打算以後再來取。可是一年過去了、十年過去了、百年過去了,他再也沒有回來過。

  ……

  那奇異的僧人離去後又過了二百多年,到了清代乾隆年間。

  這一天,北京西郊一座蔽舊的書齋,室中匾額上書「雪芹居」三字,有一青衫文士正伏案而書。他的名字叫曹沾,正落筆寫到——

  「當日地陷東南,這東南一隅有處曰姑蘇,有城曰閶門者,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這閶門外有個十里街,街內有個仁清巷,巷內有個古廟,因地方窄狹,人皆呼作葫蘆廟……」

  曹雪芹作《紅樓夢》,開篇提到姑蘇閶門外有這麼一條街,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街內有一座葫蘆廟。這葫蘆廟究竟何在?小說家言當然不必深究,且書中的葫蘆廟已毀於一場大火。可是三百多年後的今天,蘇州閶門外繁華的山塘街上,真的出現了這麼一座「葫蘆廟」。

  時間已經是公元2012年夏天,中華人民共和國江蘇省蘇州市,七里山塘街已成旅遊風景名勝。此街臨河而建、水道縱橫,踏着石板路走過有很多座古橋,其中相鄰的兩座橋,一座叫青山橋,另一座叫綠水橋。在這青山橋與綠水橋之間,有一座新修的寺院名叫普福禪寺。

  據普福禪寺的旅遊景點介紹,這座小小的寺廟就是曹雪芹所寫葫蘆廟的原型。對於這一點「考證」,有很多人提出質疑甚至在網上謾罵,認為是當地政府組織「磚家」忽悠遊客的噱頭。

  但要注意一點,文學創作中的「原型」與歷史考證中的「原址」完全是兩個概念。比如《紅樓夢》中的賈寶玉,沒人能否認他的身上帶着曹雪芹的影子,甚至可以說曹雪芹就是賈寶玉的人物原型之一,但是經過了文學藝術加工。

  曹雪芹不是《紅樓夢》中的賈寶玉,山塘街上的普福禪寺當然也不是《紅樓夢》中的葫蘆廟。可創作並不憑空,風土人情刻畫必然與作者的閱歷見聞相關,曹雪芹提到了姑蘇城閶門外的這條街、街邊的這座廟,書中不經意間帶着世上山水人煙的倒影。

  普福禪寺始建於宋,寺院窄狹只有前後兩進,中間是一個天井,整個格局呈葫蘆形,雖不大卻一度香火極盛。此廟曾毀於上世紀五十年代末的「大躍進」期間,到了2008年,當地政府於原址重建,它在被損毀的五十年後再度落成,成了山塘街上的一處景點。它是葫蘆廟也好,不是葫蘆廟也罷,它就出現在那裡。

  很多第一次來到山塘街的遊客,看見廟門前的景點介紹時,通常都會露出疑惑之色,皺眉琢磨道:「哦,這裡就是紅樓夢裡面說的葫蘆廟?扯淡的吧,一定是忽悠人的!紅樓夢是小說,哪會真有這座廟?」

  還有一些對《紅樓夢》原作印象較深者,可能會面帶得色當場向同伴解說,以貌似義憤或嘲諷的語氣道:「《紅樓夢》我讀過多少遍,那十里街,是勢利的諧音;仁清巷,是人情的諧音,曹雪芹分明寫的是勢利街、人情巷,怎麼能扯到這蘇州山塘街呢?」

  往往又會有同伴附和道:「是的,就是的,扯淡的『磚家』,無聊的政客!弄出來這種東西忽悠人……可悲呀!」搖頭感嘆之餘,神情間卻有幾分自覺見知優越的滿足感。

  這一幕在普福禪寺門前經常上演,比如今天,又有一群人在此地做此議論。此時有一個小伙從青山橋方向走來,他挽着一位挺漂亮的姑娘,後面還跟着一位背旅行包的年輕男子,在普福禪寺門前停下腳步看着旅遊景點介紹。此人也聽見了旁人的議論,只是傻乎乎地一笑,自言自語道:「原來曹雪芹也來過這裡,只是這座廟不是那座廟了,呵呵呵,真有意思!」

  這小伙子二十多歲,留着小平頭,五官模樣長得還不錯,可臉上總是帶着傻乎乎的笑容,看見什麼都笑呵呵的,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他的皮膚呈微棕色,顯然是曬的,因為敞開的領口下露出的膚色明顯淺的多。

  這人的樣子和他的名字倒是挺般配的,他叫成天樂。

序章(下)、葫蘆古寺,成無心之樂

  成天樂不是他的學名,他的身份證上寫的名字叫成於樂,但是這個學名除了申辦各類證件,平時幾乎就沒有用過,甚至連他自己都忘了。每當別人問他叫什麼的時候,他都會笑呵呵地回答:「我叫成天樂。」

  成天樂的名字,說起來還頗有故事。他的大名「成於樂」,據老爹說是在他出生後不久請一位很有身份、很有學問、精通玄學的「大師」給起的,來自聖人的一句話——「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後來成天樂翻過《論語》,發現孔子真的說過這句話,看來他老爹所言也不盡虛。

  上學之前,孩子在家裡或幼兒園一般都用小名,他的小名叫樂樂,讀音是歡樂的樂,與大名的念法不一樣。到了他上小學一年級的第一天,班主任老師點名,也不知是看花了眼還是太隨意,開口就叫道「成天樂!」

  老師一下就把三個字叫錯了兩個字,「於」看成了「天」,音樂的「樂」讀成了歡樂的「樂」。這個名字太逗樂了,全班小朋友都笑了,連班主任老師自己也笑了。孩子們在學校里往往都有綽號,於是「成天樂」毫無懸念地成了成於樂同學的外號,平時幾乎沒有人再叫他的學名。

  別人的外號只是外號而已,而成於樂同學的外號成了他的名字,再配上他一天到晚呵呵傻笑的神情,絕對是名如其人。老師點名叫錯的情況,從小學到大學不止一次地發生,甚至有幾次,成於樂同學自己一迷糊,在考卷上也把名字寫成了「成天樂」,而老師居然沒發現!

  然而成於樂同學並不是完全迷糊,至少在高考的時候沒把自己的名字寫錯,雖然他的高考成績非常差,但試卷上的名字與身份證和准考證是一致的。除此之外,他平時就叫成天樂,這並不是筆名、化名或者單純的綽號,而是久而久之習慣了。有一個不算誇張的例子,曾經與他合租一起住了兩年的哥們,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學名原來不叫成天樂。

  成天樂在遼寧大連參加的高考,只考了三百分出頭,成績那是相當的悽慘。但可不能小看了他的「求學經歷」,在成天樂參加高考之前,曾補習一年;而在上補習班之前,還有兩年多在歐洲的留學經歷。如此說來,他也算是一位海歸人才啊。

  成天樂的學習成績非常不好,他在考卷上寫的答案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錯誤已經習慣成自然。初中畢業後,父母找人托關係花贊助費才把他弄到一家還算不錯的高中,高中快畢業的時候,父母也清楚別指望這個寶貝兒子高考能有什麼出息。

  如今的報紙上經常有大版面、多篇幅的出國留學介紹,出國留學中介機構也是五花八門,還經常在高檔酒店租會場舉行出國留學講座。經一位熟人的介紹,他父母聯繫到一家中介機構,一咬牙就將寶貝兒子送到德國留學了。那時候他父親還在一家規模不大的國有房開企業領導崗位上,家裡的經濟條件還不錯。

  按照中介機構的安排,成天樂的留學計劃是先讀一年語言學校,再按照當地德國大學的入學要求讀一年預科,然後考入大學繼續深造,等學成歸來也算鍍金成才了。假如能留在歐洲當地就業,不僅為家庭,也算是為國家解決了負擔。

  可惜設想描繪的雖好,事實卻完全是兩回事。成天樂在德國一個叫奧克斯堡的地方讀了兩年的語言學校,連大學預科都沒進去,到了第三年,這個語言學校被地方當局不知查出了什麼問題,竟然被取締關閉了,成天樂於是收拾行李回國。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很多經歷類似的孩子,包括他的表哥李小龍。

  他的表哥真叫李小龍,與那位國際功夫巨星同名,這哥倆的名字都挺有意思的。

  回想起留學歐洲兩年多的經歷,就像是國內中介機構與國外利益方做了一個套,白白讓成天樂花了一大筆錢。但另一方面,也怪成天樂自己不爭氣,他在國內讀高中尚且是那種成績,到了國外離開了父母與老師的管束,還能指望他莫名其妙自發地脫胎換骨,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嗎?父母倒是這麼希望的,但這種希望未免太天真。

  在德國上語言學校的時候,他成天樂呵呵的,上課也不知道在想啥。他與國內來的同學合租房子住,房東也是華人,平時一起交往的朋友也都是中國人,兩年多的留學經歷,連德語都沒學利索,回國後更是忘的差不多了。

  與成天樂同一批到德國的高中剛畢業的孩子,也有人順利過了語言關、讀完預科進了大學,不過這樣的孩子比例非常少,一百個裡面能有五六個就不錯了,其他的人大多相當於花家裡的錢到歐洲來旅遊一趟。

  成天樂的留學生涯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收穫,至少他用很「節約」的方式過日子,去了歐洲很多地方。父母給他的生活費每月大約六百歐元,他付房租、吃飯,還和來自中國的孩子們一起廝混、結伴出去旅遊,也到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