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明錄 - 第1章

劉義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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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明錄

劉義慶

第一章

廟方四丈,不作墉壁。道廣五尺,夾樹蘭香。齋者煮以沐浴,然後親祭,所謂「浴蘭湯」。

海中有金台,出水百丈,結構巧麗,窮盡神工,橫光岩渚,竦曜星漢。台內有金幾,雕文備置,上有百味之食,四大力神常立守護。有一五通仙人來,欲甘膳,四神排擊,延而退。

鄴城鳳陽門五層樓,去地二十丈,長四十丈,廣二十丈,安金鳳皇二頭於其上。石季龍將衰,一頭飛入漳河,清朗見在水底;一頭今猶存

始興縣有皋天子國。因山崎嶇,十有餘里,坑塹數重,阡陌交通。城內堂基碎瓦,柱穿猶存。東有皋天子冢。皋天子,未之聞也。

始興縣有睪天子城,城東有冢。昔有發之者,垂陷,而冢里有角聲震於外,懼而塞之。

始興靈水,源有湯泉。每至霜雪,見其上烝氣高數十丈,生物投之,須臾便熟。泉中常有細赤魚出遊,莫有獲者。

艾縣輔山有溫冷二泉,同出一山之足。兩泉發源,相去數尺。熱泉可煮雞豚,冰泉常若冰生。雙流數丈而合,俱會於一溪。

襄邑縣南瀨鄉,老子之舊鄉也。有老子廟,廟中有九井,能潔齋入祠者,水溫清隨人意念。

始安熙平縣東南有山,山西其形長狹,水從下注塘,一日再減盈縮,因名為「朝夕塘」。

耒陽縣東北有蘆塘,淹地八頃,其深不可測。中有大魚,常至五日一躍奮出水,大可三圍,其狀異常。每躍出水,則小魚奔迸,隨水上岸,不可勝計。

宜都建平二郡之界,有五六峰,參差互出。上有倚石,如二人像,攘袂相對。俗謂二郡督郵爭界於此。

武昌陽新縣北山上有望夫石,狀若人立。相傳:昔有貞婦,其夫從役,遠赴國難,婦攜弱子,餞送此山,立望夫而化為立石,因以為名焉。

巴丘縣自金岡以上二十里,名黃金潭,莫測其深;上有瀨,亦名黃金瀨。古有釣於此潭,獲一金鎖,引之,遂滿一船。有金牛出,聲貌莽壯。釣人被駭,牛因奮勇躍而還潭,鎖乃將盡,釣人以刀斫得數尺。潭、瀨因此取名。

淮南牛渚津水極深,無可算計,人見一金牛,形甚瑰壯,以金為鎖絆。

廬山自南行十餘里,有雞山,山有石雞,冠距如生。道士李鎮於此下住,常寶玩之。雞一日忽摧毀,鎮告人曰:「雞忽如此,吾其終乎?」因與知故訣別,後月余遂卒。

三峰最為竦桀,自非清霽素朝,不可望見。峰下有泉,飛流如舒一匹絹,分映青林,直注山下。雖纖羅不動,其上翛翛,恆淒清風也。

宮亭湖邊傍山間,有石數枚,形圓若鏡,明可以鑒人,謂之石鏡。後有行人過,以火燎一枚,至不復明,其人眼乃失明。

山陰縣九侯神山上有靈壇,壇前有古井,常無水,及請告神,水即湧出,供用足,乃復漸止。

譙縣城東,因城為台,方二十丈,高八尺,一曰:古之葬也,魏武帝即築以為台,東面牆崩,金玉流出,取者多死,因復築之。

樂安縣故市經荒亂,人民餓死,枯骸填地。每至天陰將雨,輒聞吟嘯呻嘆聲聒於耳。

平都縣南陂上有冢,行人於陂取得鯉,道逢冢中人來云:「何敢取吾魚?」奪着車上而去。

廣陵有冢,相傳是漢江都王建之墓也。常有村人行過,見地有數十具磨,取一具持歸。暮即叩門求磨甚急,明旦送着故處。

廣陵露白村人,每夜輒見鬼怪,咸有異形醜惡。怯弱者莫敢過。村人怪如此,疑必有故,相率得十人,一時發掘,入地尺許,得一朽爛方相頭。訪之故老,咸云:「嘗有人冒雨送葬,至此遇劫,一時散走,方相頭陷沒泥中。」

碩縣下有眩潭,以視之眩人眼,因以為名。旁有田陂,昔有人船行過此陂,見一死蛟在陂上不得下。無何,見一人,長壯烏衣,立於岸側,語行人云:「吾昨下陂,不過而死,可為報眩潭。」行人曰:「眩潭無人,云何可報?」烏衣人云:但至潭,便大言之。」行人如其旨,須臾,潭中有號泣聲。

東萊人性靈,作酒多醇,濁而更清,二人曰以是醇□。

楚文王少時好獵,有一人獻一鷹,文王見之,爪距神爽,殊絕常鷹。故為獵於雲夢,置網雲布,煙燒張天,毛群羽族,爭噬競搏。此鷹軒頸瞪目,無搏噬之志。王曰:「吾鷹所獲以百數,汝鷹曾無奮意,將欺余耶?」獻者曰:「若效於雉兔,臣豈敢獻?」俄而,雲際有一物凝翔,鮮白不辨其形,鷹便竦翮而升,矗若飛電。須臾,羽墮如雪,血下如雨,有大鳥墮地,度其兩翅,廣數十里,眾莫能識。時有博物君子曰:「此大鵬雛也。」文王乃厚賞之。

漢武帝常微行過人家,家有婢,國色,帝悅之,因留宿,夜與婢□。有書生亦家宿,善天文。忽見客星移掩帝座甚逼,書生大驚躍,連呼咄咄,不覺聲高。乃見一男子,操刀將欲入戶,聞書生聲急,謂為己故,遂蹙縮走,客星應時即退。帝聞其聲,異而召問之,書生具說所見,乃悟曰:「此人是婢婿,將欲肆其凶於朕。」乃召羽林,語主人曰:「朕,天子也。」於是擒奴伏誅,厚賜書生。

漢武見物如牛肝,入地不動,問東方朔,朔曰:「此積愁之氣,惟酒可以忘愁,今即以酒灌之,即消。」

漢武帝在甘泉宮,有玉女降,常與帝圍棋相娛。女風姿端正,帝密悅,乃欲逼之。女因唾帝面而去,遂病瘡經年。故《漢書》云:「避暑甘泉宮,正其時也。」

甘泉王母降。

漢武帝與群臣宴於未央,方啖黍臛,忽聞人語云:「老臣冒死自訴。」不見其形,尋覓良久,樑上見一老翁長八九寸,面目赬皺,鬚髮皓白,拄杖僂步,篤老之極。帝問曰:「叟姓字何?居在何處?何所病苦,而來訴朕?」翁緣柱而下,放杖稽首,默而不言。因仰頭視屋,俯指帝腳,忽然不見。帝駭愕不知何等,乃曰:「東方朔必識之。」於是召方朔以告,朔曰:「其名為『藻兼』,水木之精也。夏巢幽林,冬潛深河。陛下頃日頻興造宮室,斬伐其居,故來訴耳。仰頭看屋,而復俯指陛下腳者,足也。願陛下宮室足於此也。」帝感之。既而息役。幸瓠子河,聞水底有弦歌之聲,前樑上翁及年少數人,絳衣素帶,纓佩甚鮮,皆長八九寸,有一人,長尺余,凌波而出,衣不沾濡,或有挾樂器者。帝方食,為之輟膳,命列坐於食案前。帝問曰:「聞水底奏樂,為是君耶?」老翁對曰:「老臣前昧死歸訴,幸蒙陛下天地之施,即息斧斤,得全其居,不勝歡喜,故私相慶樂耳!」帝曰:「可得奏樂否?」曰:「故齎樂來,安敢不奏?」其最長人便治弦而歌,歌曰:「天地德兮垂至仁,愍幽魄兮停斧斤。保窟宅兮庇微身,願天子兮壽萬春!」歌聲小大無異於人,清徹繞越梁棟。又二人鳴管撫節調契聲諧。帝歡悅,舉觴並勸曰:「不德不足當雅貺。」老翁等並起拜爵,各飲數升不醉。獻帝一紫螺殼,中有物狀如牛脂。帝問曰:「朕暗,無以識此物。」曰:「東方生知之耳!」帝曰:「可更以珍異見貽。」老翁顧命,取洞穴之寶。一人受命,下沒淵底,倏忽還到,得一大珠,徑數寸,明耀絕世,帝甚愛玩。翁等忽然而隱。帝問朔:「紫螺殼中何物?」朔曰:「是蛟龍髓,以傅面,令人好顏色;又女子在孕,產之必易。」會後宮難產者,試之,殊有神效。帝以脂塗面,便悅澤。又曰:「何以此珠名洞穴珠?」朔曰:「河底有一穴,深數百丈,中有赤蚌,蚌生珠,故以名焉。」帝既深嘆此事,又服朔之奇識。

漢武帝以玄豹白鳳膏磨青錫屑,以酥油和之為燈,雖雨中燈不滅。

董仲舒嘗下帷獨詠,忽有客來,風姿音氣,殊為不凡,與論《五經》,究其微奧。仲舒素不聞有此人而疑其非常。客又曰:「欲雨。」因此戲之曰:「巢居知風,穴居知雨。卿非狐狸,即是鼷鼠!」客聞此言,色動形壞,化成老狸,蹶然而走。

文翁常欲斷大樹,砍斷處去地一丈八尺,翁先祝曰:「吾若得二千石,斧當着此處。」因擲之,中所砍一丈八尺處。後果為郡。

長安有張氏者,晝獨處室,有鳩自入,止於對床。張惡之,披懷祝曰:「鳩,爾來為我禍耶止承塵,為我福耶入我懷。」鳩翻飛入懷,以手探之,不知所在,而得一金帶鈎焉。遂寶之。自是之後,子孫昌盛。

漢何比干夢有貴客,車騎滿門,覺,以語妻子。未已,門首有老姥,年可八十餘,求避雨,雨甚盛而衣不沾濡。比干延入,禮待之,乃曰:「君先出自后稷,佐堯,至晉有陰功,今天賜君策。」如簡,長九寸,凡九百九十枚以授之,曰:「子孫能佩者富貴。」言訖出門,不復見。

漢建武元年,東萊人姓乜,家嘗作酒盧,入內政見三奇客,共持曲飯至抒其酒飲,異以飯曲代處,而三鬼相與醉於林中。

漢明帝永平五年,剡縣劉晨、阮肇共入天台山取穀皮,迷不得返,經十三日,糧食乏盡,飢餒殆死。遙望山上有一桃樹,大有子實,而絕岩邃澗,永無登路。攀援藤葛,乃得至上。各啖數枚,而飢止體充。復下山,持杯取水,欲盥漱,見蕪菁葉從山腹流出,甚鮮新,復一杯流出,有胡麻飯糝,相謂曰:「此知去人徑不遠。」便共沒水,逆流二三里,得度山出一大溪,溪邊有二女子,姿質妙絕,見二人持杯出,便笑曰:「劉、阮二郎,捉向所失流杯來。」晨、肇既不識之,緣二女便呼其姓,如似有舊,乃相見忻喜。問:「來何晚邪?」因邀還家。其家筒瓦屋,南壁及東壁下各有一大床,皆施絳羅帳,帳角懸鈴,金銀交錯。床頭各有十侍婢,敕云:「劉、阮二郎,經涉山岨,向雖得瓊實,猶尚虛弊,可速作食。」食胡麻飯、山羊脯、牛肉甚甘美。食畢行酒,有一群女來,各持五三桃子,笑而言:「賀汝婿來。」酒酣作樂,劉、阮忻怖交並。至暮,令各就一帳宿,女往就之,言聲清婉,令人忘憂。十日後,欲求還去,女云:「君已來是,宿福所牽,何復欲還邪?」遂停半年。氣候草木是春時,百鳥啼鳴,更懷悲思,求歸甚苦。女曰:「罪牽君,當可如何?」遂呼前來女子有三四十人,集會奏樂,共送劉、阮,指示還路。既出,親舊零落,邑屋改異,無復相識。問訊得七世孫,傳聞上世入山,迷不得歸。至晉太元八年,忽復去,不知何所。

曹娥父溺死,娥見瓜浮,得屍。

漢袁安父亡,母使安以雞酒詣卜工,問葬地。道逢三書生,問安何之?具以告。書生曰:「吾知好葬地。」安以雞酒禮之,畢,告安地處云:「當葬此地,世世為貴公。」便與別,數步顧視,皆不見。安疑是神人,因葬其地,遂登司徒,子孫昌盛,曰世五公焉。

陳仲舉微時,常行宿主人黃申家。申婦夜產,仲舉不知。夜三更,有扣門者,久許聞里有人應云:「門裡有貴人,不可前,宜從後門往。」俄聞往者還,門內者問之:「見何兒?名何?當幾歲?」還者云:「是男兒,名阿奴,當十五歲。」又問曰:「後當若為死?」答曰:「為人作屋,落地死。」仲舉聞此,默志之。後十五年,為豫章太守,遣吏往問昔兒阿奴所在家,云:「助東家作屋,落地而死矣。」仲舉後果大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