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蒼穹 - 第1章

N·K·傑米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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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權信息

書名:巨石蒼穹

作者:(美)N.K.傑米辛

出版社:天地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8年3月

ISBN:9787545534542

版權所有

侵權必究

目錄

序幕

我,從前的我

第一章

你,在半夢半醒之間

第二章

奈松,想要掙脫束縛

錫爾-阿納吉斯特:五

第三章

你,失去平衡

第四章

奈松,曠野浪遊

錫爾-阿納吉斯特:四

第五章

故人長相憶

第六章

奈松,自己選擇命運

錫爾-阿納吉斯特:三

第七章

你,早做打算

第八章

奈松,在地下

錫爾-阿納吉斯特:二

第九章

沙漠簡記,和當時的你

第十章

奈松,穿火而行

錫爾-阿納吉斯特:一

第十一章

你,臨近終點

第十二章

奈松不孤單

錫爾-阿納吉斯特:零

第十三章

奈松和伊松,在世界的陰暗面

第十四章

我,在時間盡頭

結局

我和你

附錄一

附錄二

致謝

致那些活下來的人:

深呼吸。撐過去了。又一次。幹得好。

你真棒。就算你沒那麼棒,畢竟也還活着。活着就是勝利。

序幕

我,從前的我

時間不多了,我的愛人。讓我們用這個世界的開始作為結束,怎樣?好,就這麼辦。

但這還是有點兒奇怪。我的記憶,就像琥珀中變成化石的昆蟲。它們很少能保持完整,這些凝固的、久已逝去的小生命,經常會只有一條腿,幾片鱗翅,或者胸腔下半的一點兒殘片——若要得知全貌,只能從這些斷片中推導,一切才會構建出模糊的整體,其間分布着曲折骯髒的裂痕。當我集中視線,注目於記憶空間,我會看到一些面容和事件,對我來說,它們本來應該是有意義的,事實也的確如此,但……又似是而非。親身見證那些事物的人是我,又不是我。

在那些記憶里,我是另外一個人,正如安寧洲也是另外一個世界。彼一時,此一時。一個你,和另一個你。

彼時。這片大地,在當時,其實是三塊大陸——儘管它們的位置,跟後來稱作安寧洲的地方幾乎完全重合。頻繁出現的第五季,最終將在極地造出更多冰原,讓海面下沉,造就你們時代的「北極」和「南極」,更廣闊,更寒冷。但在當時——

——應該是現在,當我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往昔就變成了腦子裡的現在,所以我才說,那感覺很怪異——

現在,安寧洲未出現之前,遙遠的北方和南方,都曾是優質農田。你們當作西海岸的地方,主要是濕地和雨林;它們將在隨後的一個千年失去生機。北中緯地區的有些地方尚不存在,將在數千年的火山噴發中漸漸形成。你老家,叫作佩雷拉村的地方?不存在的。整體來說,其實也沒那麼大變化,但以地質尺度而言,現在並不是什麼久遠的時代。請記住,當我們說「世界末日來臨」時,通常都是個謊言。這行星根本就安然無恙。

我們該如何稱呼這個失落的世界呢?這個現在,如果它不叫安寧洲的話。

首先,讓我跟你講一座城市。

按照你們的標準,這城市的建造方式完全不對。它延伸的方式,是任何現代社群都無法承受的,因為那將需要太長的城牆。而且城市最外圍的建築還會沿着河流等其他生命線擴張,衍生出更多城市,很像是黴菌沿着寄生體表面營養豐富的線條滋生。你會覺得城市之間距離太近。區域重疊太多;彼此之間的聯絡過於密集,這些擴張的城市和它們蛇行延展的子嗣,如果被分隔獨立出來,每一個都無法單獨存活。

有時候,它們會有特別的本地名稱,這些子城市,尤其是當它們足夠大,足夠老,又衍生出更多子城,但這都無關緊要。你對它們之間聯繫的印象是對的:它們有完全相同的基礎設施,同樣的文明體系,毫無二致的饑渴和恐懼。每座城,都跟其他城市沒什麼兩樣。所有這些城市,實際上,都是一座城。這個世界,在這個版本的現在,也跟核心城擁有同樣的名稱:錫爾-阿納吉斯特。

你真正理解那樣一個國家能有多大力量嗎,安寧洲之子?舊桑澤帝國曾經吞併過數百個「文明」,才最終拼湊成形,從那時一直延續到現代,但跟那個帝國相比,不值一提。桑澤只是一幫烏合之眾,許多疑神疑鬼的城邦和更小的社群,同意在特定情況下分享某些資源,以求生存。啊,那些第五季,會讓整個世界淪落到如此可憐的噩夢裡。

在這裡,現在,夢想絕無邊界。錫爾-阿納吉斯特的人們早就主宰了物質及其組成的力量;他們甚至塑造了生命本身的形態,來滿足自己的奇思妙想;他們對天空奧秘的了解極其透徹,以至於失去興趣,將注意力轉回腳下的大地。而錫爾-阿納吉斯特人享受着生活。哦,那是多麼美妙的生活啊,街市繁忙,商業興盛,建築美妙到讓你很難看出它們是建築物。這些建築的表面是有圖案的纖維素,掩藏在樹葉、苔蘚、青草和成簇的果實和塊莖下面,幾乎很難看清。有些房頂有旗幟飄揚,它們實際上卻是巨大的傘菌怒放的花朵。街上成群結隊的那些東西,你可能看不出是交通工具,不過它們的確是用來旅行和運輸的。有些用長腿爬行,像巨大的節肢動物。有些呢,看上去只是開放式平台,滑行於共振勢墊上方——啊,但你不會懂得這種說法。我應該說,那東西就是飄行在地面以上幾英寸。沒有動物拖拽它們,也不用蒸汽或者化學燃料驅動。如果有東西——比如寵物或者小孩,碰巧從下面經過,這東西就會暫時消失,然後在另一端重新出現,其速度和知覺都不會發生任何中斷。沒有人會把這個看作死亡。

這裡有一件你能認出的東西,聳立在城市中心。它是數英里之內最高、最亮的事物,每條軌道和路途,都以這樣那樣的方式與之相連。它是你的老朋友,紫石英色的方尖碑。它並不是浮在空中,現在還沒有。它坐落於地面,在它的接口上,但並不十分安靜。時不時它就會搏動一下,經歷過埃利亞城事件的你,會對那件事有印象。但這裡的搏動,要比那邊發生過的更健康;紫石英碑並不是遭到破壞,面臨死亡的榴石碑。但如果這份相似讓你戰慄的話,這也是正常反應。

三塊大陸的各個地方,只要有足夠的錫爾-阿納吉斯特城市節點,就會有一座方尖碑位於城市中心。它們點綴於整個星球表面,像二百五十六隻蜘蛛,坐在二百五十六張蛛網的中央,餵養每一座城市,也被它們反哺。

生命之網,如果你想要這樣看待的話。你要知道,在錫爾-阿納吉斯特,生命是神聖的。

現在想象一下,紫石英碑的基座周圍,有一片六邊形建築。不管你怎樣想象,都很難接近它的實際面貌,但你只要設想漂亮房子就好。細看這邊這座房子,沿着方尖碑西南方向的邊緣——建築在一座小丘的斜坡上。晶石玻璃上沒有護欄,但請想象,在透明材質表面,另有一層模糊的深色網狀物。這是刺絲胞防護層,一種流行的護窗方法,可以阻止不受歡迎的接觸——儘管這東西只貼在窗子朝外的一面,防止外人進入。它們會刺傷來人,但不會致命。(在錫爾-阿納吉斯特,生命是神聖的。)房間門口沒有衛兵,反正衛兵也沒什麼用。支點學院並不是第一個學會人間那條永恆真理的機構:如果能說服人們配合對他們的禁錮,你就無須任何衛兵。

這是一間牢房,在一座美麗的監獄裡。

它看起來不像牢房,我知道。房間裡有一件華麗的、刻工精美的家具,你可能稱之為一張長沙發,儘管它沒有靠背,本身也是幾個部分拼裝而成。其他家具樣式普通,你可能會認出來;任何人類社會都需要桌椅。窗外可以看到一片花園,在另外一座建築的房頂上。每天這個時間,花園會被巨大晶體折射過來的陽光斜照,花園裡花兒的培育和種植,都考慮到了這個因素。紫光浸染在小徑和花圃上,花兒在它的影響下,也像在放射微光。有些細小的白色鮮花兼燈盞明滅不定,讓整個花圃像夜空一樣閃爍光芒。

這裡有個男孩,透過窗戶,凝視外面閃亮明滅的花兒。

實際上,他已經算是個青年。相貌成熟,年齡模糊的那種感覺。他的身體的設計特色,更強調緊湊而不是健壯。他臉面較寬,面頰較大,嘴巴較小。他身上所有器官顏色都偏白:無色的皮膚,無色的毛髮,冰白的眼眸,身披一套白色衣裝。房間裡的一切也都是白色:家具、地毯、地毯下面的地板,全都是。牆面是漂白過的合成纖維,上面沒有長任何東西。只有窗戶那兒有顏色。在這片荒蕪的空間裡,在外面反射進來的紫光中,看似只有那男孩依然活着。

是的,那個男孩就是我。我並不真正記得他的名字,但我的確記得,它拼寫起來字母多得要死。所以我們暫且叫他豪瓦——其實發音就是這樣,只不過加入了很多不發音的字母和潛藏的含義。前面這個拼寫已經很接近,並適當地象徵了——

哦。我現在的憤怒程度有點兒過高。神奇啊。那我們換個話題吧,講講不那麼糾結的事。我們回到其後出現的那個現在,還有大不相同的另一個此地。

現在,是當前的安寧洲,儘管地裂帶來的餘波仍在迴響。「此地」卻並不是安寧洲,嚴格來講,而是在一座巨大又古老的盾形火山主要岩漿室上方的洞穴中。火山的心臟,如果你喜歡並且理解比喻的話;要不然,也可以說這裡一個幽深、黑暗,勉強保持穩定的泡室,處在一片岩石中央,而這些石頭呢,從幾千年前大地父親把它們咳出來之後,一直都沒有冷卻多少。我就站在這樣一個洞穴中,部分融入一塊岩石,以便更好地察知重大變形帶來的輕微震動,那可能是崩塌的先兆。我並不需要這樣做。世上很少有其他過程,會比我在這裡啟動的那種更加難以阻擋。但畢竟,我還是懂得那種感覺,當你心中一片混亂,感到恐懼、不安,對未來毫無把握,我知道這時候應該怎樣做。

你並非獨自一人。將來也永遠都不會,除非你選擇這樣。我知道什麼最重要,在這裡,整個世界的盡頭。

啊,我的愛人。末日本來就是個相對的概念,不是嗎?當地殼破碎,對仰賴地表環境的生命而言,當然是災難——對大地父親本身,卻無關緊要。當一個男人死亡,對稱其為父親的女孩而言,本來應該是一場災難,但這件事也可以微不足道,當她已經被太多次稱為怪物,以至於最終接受了這樣的標籤。當一名奴隸反叛,在事後讀到該事件的人們看來,這也算不上大事。只是淺薄的文字,寫在更為輕薄的紙頁上,被歷史磨損,變得更加淡漠。(「如此說來,你們曾經是奴隸,那又怎樣呢?」就好像這事不值一提。)但對親身經歷過奴隸起義的人而言,無論是那些把自己的主宰地位看作天經地義,直到夜間遇襲的人,還是那些寧願整個世界燃燒,也不願再有一瞬間「安守本分」的人——

那個並不是比喻啊,伊松。更不是誇張。我真的曾經目睹整個世界燃燒。別跟我說什麼無辜的旁觀者,蒙冤受難,殘忍復仇。當一個社群建立在地質斷層線上方,你能怪那裡的城牆倒塌,不可避免地傷害裡面的人嗎?不;你會怪那些愚蠢到相信自己能長年無視自然法則的人。好吧,有些世界,就是建立在痛苦的斷層線上,靠噩夢來維持。不要悲悼這種世界的淪亡。你應該感到憤怒,他們怎麼能一開始就建成了必然滅亡的模樣。

所以,我現在會告訴你那個世界——錫爾-阿納吉斯特——是如何滅亡的。我會告訴你,我是如何終結了它,或者至少毀掉了它足夠多的部分,讓它不得不重新開始,從頭再建。

我將告訴你,我是如何打開那道門,將月亮丟開,並在此過程中保持微笑。

我會告訴你一切,包括後來,在死神降臨的靜寂中,我輕聲低語。

現在。

就是現在。

而大地也輕聲回應:

燃燒吧。

第一章

你,在半夢半醒之間

現在,我們來回顧一下。

你是伊松,全世界僅有的,打開過方尖碑之門還能倖存的原基人。沒有預料到你的人生能這樣拉風。你曾是支點學院的一員,但並不是埃勒巴斯特那樣的明日之星。你是個野種,在人世的荒原中被尋回,僅有的獨特性,是你的天然能力強於偶然降生的普通原基人。你起步不錯,卻早早陷入平台期——儘管沒有任何明顯的緣由。你只是缺少那份創新的渴望,也沒有出類拔萃的動力,至少元老們關起門來開會的時候是這樣抱怨的。你太快就服從了支點學院的清規戒律。這束縛了你。

好事,因為如若不然,他們就永遠不會放鬆你的韁繩,像他們實際上做的那樣,派你去做那件跟埃勒巴斯特同行的任務。他要把元老們嚇死了。但你不同……他們以為你是安全的那種,被適當馴服過,習慣順從,不太可能偶然消滅掉一座城鎮。結果他們淪為了笑柄。你現在毀了多少座大小城市了?有一座幾乎是故意的。另外三座是事故。但說真的,動機重要嗎?對死者來說,不重要。

有時候,你會夢想着挽回那一切。在埃利亞城,不去動用榴石碑狂攻,而是眼看着孩子們在黑沙灘上快樂地嬉戲,而你自己在守護者的黑色刀刃旁流血而亡。不被安提莫尼帶往喵塢;相反,你返回支點學院,生下考倫達姆。你會在生產之後失去他,也不會有機會擁有艾諾恩,但很可能兩人都還活着。(好吧。「活着」也可以毫無價值,如果他們把考魯放進維護站。)但那樣一來,你就不會在特雷諾生活過,不會生下小仔,他也不會死於父親拳下;你將不會養育奈松,她也不會被父親偷走;你也不會在前鄰居試圖殺死你的時候,把他們全都毀掉。那麼多條人命都可以得救,只要是留在牢籠里。或者乖乖死掉。

而在這裡,此刻,早已擺脫支點學院那套嚴格規範的束縛之後,你變得極為強大。你救了整個凱斯特瑞瑪社群,代價是凱斯特瑞瑪本身。這代價已經很小了,跟敵人獲勝情況下你們要付出的生命代價相比。你獲勝的辦法,就是釋放了一種古老又神秘的、機械網絡的力量,那體系比(你們的)書面歷史記載的還要更加古老——而且因為你是那樣的個性,所以在學習這種能力的過程中,你殺害了十戒大師埃勒巴斯特。你並不想這樣做。你實際上疑心他想讓你這樣做。無論怎樣,他已經死了,而這一系列事件,讓你成了整個行星最強大的原基人。

這同時還意味着,你這個最強角色獲得了一個保質期限,因為你身上正在發生埃勒巴斯特經歷過的事情:你正在變成石頭。暫時,變化的只有你的右臂。本來可能更糟。將來一定更糟,等到你下一次打開方尖碑之門,或者甚至只是運用了足夠的銀色能量線——不是原基力的那種東西,埃勒巴斯特稱之為魔法。但你別無選擇。你有份工作要做,埃勒巴斯特的贈予,附議的還有難以捉摸的一派食岩人,想要終止大地父親與生命之間爭鬥的那些個。你必須要做的任務,相對還比較簡單,你感覺。只要抓到月亮。封閉尤邁尼斯那道地裂。減輕當前災季的預期影響,從數千年數百萬年,縮短到人類更容易應付的程度——人類有機會活着熬過的那種時長。再永久終止所有的第五季。

但,你自己想完成的那件任務呢?找到奈松,你的女兒,把她從殺死你兒子的兇手身邊帶回來,那傢伙在世界末日來臨時,拖着這女孩穿越了大半個世界。

關於這件事:我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但我們稍後再談傑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