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 - 第1章

顏涼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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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樨》作者:顏涼雨

文案

故事很簡單,無非是我愛上了他,他不愛我,我卻非要愛他。

可故事又很複雜,因為有那麼多的因緣際會,

失去了哪一環我都將不再是我,而他也只是個陌生人。

世間的事很奇妙,它給了你機緣,卻又不讓你舒坦。

通往幸福的道路從來不是坦途,

我沒有兵器,只有一顆堅定的心。

內容標籤:情有獨鍾

上部

第1章

我是在一陣香氣中甦醒的。那香氣如上好的絹絲般綿軟細膩,隨着微風柔柔的穿過窗欞,在屋子裡繞着繞着,久久不去。我認得那甜甜的味道,木樨,只有它的花香才會這麼甜,這麼香,這麼沁人心脾,這麼沉靜。

對了,它還有個名字,桂花。

民間都傳說,這木樨並非人間物,而是那廣寒宮中的仙人們帶下來的。吳剛伐桂,想砍的便是這擾人心扉的木樨……

如果不是那聲突然又毫無音律美感的叫喊,我想我會繼續順着這花香神遊下去。

「夏公子醒了——」

待我從床上坐起,只來得及看到這位河東獅狂奔的背影。

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間很素淨的屋子,暗紅色的雕花窗欞,淺褐色的黃花梨桌椅,淡黃色的床幔。出現在我眼前的還有一位很肅靜的男家丁,不言語,只是用表情讓我明白,我的甦醒並不是一件多麼讓人高興的事情。

河東獅回來了,可惜我還是沒看清她的長相,我的全部視線都送給了她身後的男人。怎麼可以有人好看成這樣!飛揚的眉傲氣逼人,明亮的眸燦若星海,英挺的鼻樑線條完美,薄薄的嘴唇性感撩人。再加上挺拔的身材,剎那間就讓站在他身邊的人們都成了女媧煩躁後隨手用泥巴甩出的劣質品。

就在我還沉浸在女媧造人的神奇感嘆中時,男人已經坐在了我的床邊。沒等我回過神來,耀眼的五官已經離我的臉很近很近:「醒了?」

男人的氣息吹在我的臉上,明明溫熱的感覺卻硬是因為他話里蘊藏的情緒而降至了冰點。簡單的兩個字,像我這樣聰明的聽眾卻可以從中發現巨大的憤怒和……深沉的悲傷。

太近的距離讓我有些緊張,稍稍後撤身體,卻敏銳的捕捉到男人的眼神瞬間黯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的,我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以表示我的友善。可還沒等我開口,僕人們全都倒抽了一口氣,眼前的男人更是緊張的馬上抓過我的胳膊開始把脈。

我一聲不敢吭,聽話的把手腕交給男人琢磨。眼前的情況有說不出的詭異,一個微笑怎麼就讓他們緊張成這樣?

不一會,男人輕舒一口氣,手指離開我的脈搏,視線卻緊緊鎖住我,口氣是駭人的冰冷:「我說過,無論什麼毒我都解得開,你要是不相信可以繼續玩。」

我歪着頭,眼睛無辜的眨啊眨,就在眼前男人的表情難看到極限的時候,我說了甦醒後的第一句話。

「我是誰?」

你看看,我是一個很理智的失憶者。我知道弄清楚我是誰才是一切問題的根本,只有知道了我是誰,我才能繼續探究你是誰,你們是誰,我們什麼關係,我怎麼會失憶等等等等。

可惜男人似乎沒有心情稱讚我的理智,俊朗的面容下一刻已經猙獰起來,我的身體幾乎被他搖晃散架。近在咫尺的臉龐此刻咬牙切齒:「這是你的新玩法?有種你再說你一遍!」

腦袋忽然疼了起來,別這樣看我,不要這麼絕望的看着我!我幾乎可以肯定,我見過這絕望的表情,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另一張臉上,見過同樣的絕望,可那又是誰呢?

我承認,男人的悲慟與絕望扎進了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生疼。所以在下個瞬間我做出了自己都沒預料到的動作——抬手撫上了他的臉。

剎那間,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然後,他頹然的退開了。我眼前一片迷茫,只有他清冷卻決絕的低語是那麼真切。

「夏語暄,你真狠。」

還沒等我把這句情感複雜的話弄明白,男人已經大步離開了屋子。留下兩個對我怒目相視的下人。

「那個……我叫夏語暄?是哪三個字啊?」

「……」

「這裡是什麼地方?」

「……」

「剛才那是什麼人?」

「……」

行了,我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歡不問了還不成麼。瞪吧瞪吧,反正累的又不是我的眼睛。

伸伸胳膊動動腿,身體似乎已沒有大礙。頭腦空空也有好處,那就是清明了許多,思考起來格外的清晰迅速。我把甦醒後的場景在頭腦中過了一遍,總結出以下幾點:第一,我是因為中毒而失憶。第二,剛才的那個男人為我解的毒。第三,我在這個地方是不受歡迎的人。那麼問題也出現了,我為什麼會中毒?男人說我可以繼續玩,玩什麼?難不成我沒事自己毒自己玩?這裡又是什麼地方?看屋子起碼也是個大戶人家……

深吸一口氣,又是那木樨的甜香。這地方總算還有那麼一點讓人喜歡。

「我現在想更衣出去走走,可以吧?」給了身邊兩位瞪眼凶剎一個討好的微笑,然後意料之內的收到他們嫌惡的眼神。河東獅轉身在屋子角落的紫檀衣櫥里找出一套乾淨衣服,非常不溫柔的丟到我的床上。看這架勢指望她來幫我更衣是不可能了。

衣服是上好的料子,我用手一摸就知道是正經的杭綢蘇繡,看來我並沒有完全失憶,起碼我認得衣服的質地,識得家具的木料,甚至雕花工藝我都能說出個一二三四。唉,可惜正經事情一件都記不得。其實我並不如表現的那麼鎮定,甚至可以說我的焦躁的,沒有人喜歡一覺醒來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記了的,我現在迫切的想知道一切,可恨的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告訴我。所以我要出去走走,也許我的心底還存在的小小的僥倖,也許走着走着我就能全都想起來。

衣服穿到一半,一直沒說話的家丁開了口:「我們還有很多活要干,夏公子若想出去走動自然可以,不過……最好收了那些個歪心思。還有,希望公子按時到偏廳進晚膳。」說罷,兩個剎神終於下去了。

屋子的溫度瞬間上升了好些,我聳聳肩膀,被人討厭的滋味真不好受。待將衣服穿好,我才發現這房間裡竟然沒有鏡子。難道我昏迷前都不需要梳頭洗臉的麼?不只如此,經過我細緻查看,這屋子的主人……恩,也就是昏迷前的我恐怕是個很冷淡的人,起碼非常不好客。證據就是那黃花梨桌面上的茶碗,已經積了厚厚的灰塵。

顯然,房間裡面找不出什麼好的線索了。我推開門,走進了院子。午後的陽光曬在我的身上,臉上,我感受自己被從裡到外一點一點的烘乾,那是久違的乾爽。莫名的,我覺得自己已經在那清冷的屋子裡過上了百年,差一點點整個人就要潮濕腐爛掉。還好,還好,我醒過來了。無論我之前是因為什麼昏迷,我都很慶幸自己還能見到陽光。

第2章

院子裡種滿了桂樹,我終於知道了那醉人芬芳的出處。往東走便來到了更大的空間,假山、亭台、水榭,迂迴的遊廊伸向不知名的地方。我沿着遊廊向前走,奇怪的是竟然對這一切都沒有絲毫熟悉感。而且我發現這裡的下人也很少,除了剛甦醒見到了那兩位凶煞,一路上我只看到了飼候花樹的耳背老頭和給湖裡的魚兒投食兒的登徒子。前者完全沒法溝通,後者則正在調戲我。

「喲,醒啦?這回可真是把我師兄嚇得夠戧,天香還魂丹都用上了!那玩意五年才能煉一顆,嘖,用你身上真浪費。不過聽說你失憶了,真的假的?氣色這麼好不像啊,別又是什麼新想出的歪點子來整我師兄……」

唉,你說這人,說話就好好說唄,還非得把手在我臉上摸來摸去,我皮膚好我知道,可誰知道你的手干不乾淨啊。我迅速退後,逃離眼前人的魔掌,待退到安全範圍,才開口:「天香還魂丹什麼的我不知道,我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一路走來,我看就只有兄台比較和善,似乎對這一切又很了解,能否給在下解解惑?」

這話雖然飽含水分,但卻有一點是真的,那就是眼前的人對我的態度和那些下人很不一樣。下人們儼然把我當成十惡不赦的惡人,一幅護主心切誓要與我抗爭到底的架勢,天知道我到底對他們偉大的主人做過什麼虧心的事情!可眼前的人,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隱約中似乎還有些許看戲的心思。

「哈,看來是真的了。」男子大笑起來,「要是在從前,別說摸你的臉了,就是碰你一下我都可能躺上半個月。恩,果然還是失憶了可愛些啊。似乎……性格也變好了呢,呵,不知道師兄在愁什麼,我倒覺得你這個樣子比從前好了不止百倍。」

謝天謝地,謝謝王母娘娘,謝謝玉皇大帝,謝謝觀音菩薩,謝謝各路神仙,終於讓我逮住一個能說話並且能說很多話的人了!激動之餘我連忙拉住男子衣袖,想要與他在遊廊邊上坐下詳聊。可我的手剛碰到他的衣服,他便像鬼附身一樣急忙甩開,人也跳到一丈開外。

「怎麼了?」我看看自己的手掌,沒看出有什麼問題啊。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度,男子有些訕訕:「我還以為你又要下毒咧。」說着男子走到遊廊邊坐下,我也跟着坐在了他的身邊。我知道我尋找多時的問題有答案了。

「你叫夏語暄,夏天的夏,言吾語,寒暄的暄,江湖人稱『毒公子』,武功平平,惟有下毒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我看着水中的倒影,這是我甦醒後第一次認真打量自己,略顯單薄的身型,毫無特色頂多算得上清秀的五官,白得有些病態皮膚,嘖,還真是一副短命相。就這樣,我居然還是江湖第一毒手?這輕佻子可別是在誆我。不過看他剛才的表現,又不像是裝的。

「那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師兄又是誰?」

「這裡是鬼醫谷,我師兄是人稱『鬼醫』的祈嵐,祈禱的祈,嵐便是那山間的霧氣。」男子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才繼續道,「你和我師兄是……朋友,來這裡做客已經有段日子了。我叫上官楚譽,與祈嵐師出同門,也是來這裡暫住的。」

呸,鬼才信今早給我把脈那凶醫是我朋友!那模樣說我是他仇人還差不多。而且他那話怎麼說來着,他說自己能解天下任何毒,還說我要是喜歡可以繼續玩下去。呵,好一個讓我甘願拿性命玩笑的朋友。

「那請上官兄告訴我,為何我來朋友山谷做客,卻會身中劇毒以至昏迷失憶呢?」我輕輕拋出關鍵問題,不懷好意地等着聽上官楚譽繼續胡扯。

「你……是因為和我師兄鬥氣,所以……給自己下了劇毒,想讓我師兄着急。」

唉,這個上官譽,明明年紀與我相仿,可卻單純的緊。這番說辭想要找不出漏洞都難。既然是朋友,又怎會鬥氣斗到不顧身家性命,而就算是鬥氣,天底下哪有人用自己的性命來氣別人的。我正想開口,卻猛的被上官楚譽拉起往遊廊另一側走去。

「晚膳時間了,咱們先去吃飯。你的毒剛散去,且得補呢。」

很明顯,上官楚譽不想繼續剛才的話題,看來他也知道自己圓不下去了。我任由他拉着往前走,反正我人是徹底活過來了,那麼這鬼醫谷上上下下就得給我個交代,我怎麼來這的,怎麼中毒的,和那個什麼祈嵐的究竟是什麼關係,我就不信這滿谷的人都敢給我編瞎話!

到了飯廳我才明白,想讓這滿谷的人都對我編瞎話實在不是什麼難事,因為這若大的鬼醫谷只有六個人。河東獅一隻,木頭家丁一名,耳背老頭一位,祈嵐,上官楚譽,加上我,此刻大家全都圍坐在桌子旁,看來是要一起吃飯。視線不經意與祈嵐相撞,男人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我有些不太自在的移開,然後趕快落座。

桌上的菜不少,菜式也很豐富,但,真的都是菜。難道谷里都不吃肉的麼?當我把疑惑說出口後,全桌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又來了,就是這種眼神,從醒過來到現在我接收到了不知多少。我只是失憶了,又不是變成怪物。

「你只吃素。」開口的是祈嵐,他就在對面看着我,又好象透過我在看別的什麼人,「來谷里的第一天,你就說你聞不得肉味。」

「你還非逼我們全都陪你吃素!」上官楚譽馬上補充控訴。

我的腦袋又疼了起來。他們說的那個人是我麼,真的是我麼,為什麼我一點感覺都沒有,為什麼那就好象是另外一個人的事情一樣?

一雙大手撫上了我的腦袋,是祈嵐。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來到我的身邊,輕輕的按摩着我的頭側穴道。他的手很厚,很暖,很舒服。頭疼緩解了好多,我幾乎要沉溺下去。

「怎麼,這回變成聞不得菜味了?」

唉,明明動作那麼溫柔,為什麼說出來的話要這麼刻薄呢。戲謔,怨恨,冰冷,我能在他的語氣中找出一切負面情緒,卻獨獨找不出那動作中的溫柔。

「其實……我挺想吃紅燒肉的……咱們往後可以搭配着來,頓頓有葷有素豈不妙哉?」我邊說邊抬手將他的手掌拿了下來,抬頭看他,「好多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