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面骰子 - 第1章

索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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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面骰子》

作者:索斯

內容簡介:

  在繁星王朝由盛轉衰的時代,新大陸的出現成為各種族冒險和爭奪的樂園。

  延綿的山脈保護着脆弱的人類領主聯盟;

  矮人把守着前往財富之地的大門;

  精靈不斷擴展自己的林地,試圖重現銀月年代的輝煌。

  山的另一邊,巨龍統治了天空,獸人占據了地面,還有其他的邪惡在地底蠢蠢欲動。

  在這日子裡,西格爾不過是一個孤兒,在捕撈烏賊的籠子裡被發現,伴生着一枚二十面骰子。

  他夢想着冒險和成為英雄,但是不知道怎樣去實現。

  他先後做過海員、扈從、騎士、領主,但是唯有魔法的力量讓他傾心。

  但如何在魔法之中保持本心,卻成了他最大的挑戰。

引子

  碧波之上,一艘三桅商船正劈風斬浪,向西駛向新大陸。他們在「舊大陸」繁星國的鐵水港出發,需要經歷整整九個月的航行,才能與「新大陸」的溪木鎮完成一場往返。途中只有兩個島嶼可以停船進行補給,但是為了避開海盜,每次停靠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天,然後就必須匆忙上路。所以總的來說,這條船總是在完成一場場非常艱苦的旅程。

  這條大船名為幸運索斯號,已經有十六年的船齡,算得上是一條老船——不過保養得還不錯。它曾遇到過很多次海上災禍,但最終都平安度過。海員們都很迷信,相信這艘船是受到海神的保護,願意登上這樣的船尋找工作。船主也喜歡看到這樣的情況,但是卻利用索斯號幸運的名聲來少發薪水,導致這艘船上的海員收入要比其他船少一些。正因為如此,一直以來這艘船上的船員來了又走,很少能留得長久。

  只有兩個人一直隨着幸運索斯號工作至今,他們是所有船員都尊敬的西格爾船長,以及令大部分人都喜愛的小西格爾。

  這兩人不是什麼父子關係,他們只是名字相同,姓卻不一樣。西格爾·馬琳船長是一個作風硬朗的老海員,信奉風暴之神(無根風暴),在海上守獨身戒律,所以一直未娶未育。小西格爾是這艘船第一次出航的時候在船艙被發現的,包裹在襁褓里,遺棄在海員用來捕撈烏賊的水箱中。當時這個嬰兒渾身撒發着惡臭,一大灘粘稠黝黑的墨汁幾乎把他窒息死。水手報告了大副,大副報告了船長,船長下到船艙看到了他。儘管狼狽不堪、飢餓難耐,嬰兒卻對船長露出了微笑,這使他得以活了下來。

  孩子長着非常罕見的黑色頭髮黑色眼睛,船員們都說這是被烏賊的墨汁染成的。對此老船長則有另外的理論:「風暴之神有個魷魚聖者,這定是他送來的孩子!不能把他拋下大海,那是褻瀆神的饋贈,會惹來災禍的。為了大家的福祉,我來養着他吧。」船員們點點頭,相信了老船長的話——正如相信他對於風暴的預測一樣——所以西格爾·烏賊就成了嬰兒的名字。

  在他六歲之前,西格爾甚至沒有踏上過不會晃動的地面。他呼吸着海風,飲着海水,與海濤嬉戲,在風暴中掙一口吃的,直到現在。

  現在這個孩子已經16歲了,正坐在船首像上,隨着商船破浪的顛簸而上下起伏。整日被太陽和海風洗禮,讓他的皮膚黝黑鋥亮;常年的勞動和進食海魚令他肌肉緊湊、富有活力。乘客都說他活動的時候如同矯健的豹子一般。最讓人喜歡的是他那雙靈動的黑色眸子,世間少有事務能逃過他的觀察,這種天賦隨着年齡的增長和航海經驗的增加越發明顯,有的時候他甚至能比老船長更早預報降臨的風暴。平時他負責在桅杆上瞭望,少有海盜船能避開他的視線接近索斯號。船員們私下給他確定了職位,叫他「水手長」,不過這一任命並沒有得到船主的正式批准。

  索斯號上的乘客不可能注意不到這個奇異的孩子,只需要兩個理由就夠了:「黑髮黑眸」、「上躥下跳」。他們會向海員們詢問起這個孩子,而海員們總是樂於回答,通過編造故事掙些小費,或者單純為了聽幾聲驚呼。但是如同之前說到的,這裡的海員很少能幹的長久,所以他們講述的關於西格爾的故事都是從某人那裡聽說的,那某人又是從另一個人那裡聽說的。事實很快被謬傳成故事,故事又被誇張成傳奇。所以儘管西格爾從不離開海船,他還是在鐵水港與溪木鎮附近擁有很多版本的「傳說」。

  早些時候因為這些傳說,西格爾每次靠岸的時候都會受到商鋪和酒館人員的歡迎,大家爭相要看這個「從烏賊肚子裡出來的孩子」。西格爾無意去糾正這些不同版本的「傳說」,更不想推波助瀾。他經常進入一個奇怪的夢境,過於荒謬而不敢向別人提起:一個由鋼鐵、閃電構成的世界,人們津津有味吃着帶毒的食物,每天向手中的發光神像貢獻出靈魂。他渾渾噩噩在這個世界遊蕩,然後被一隻火鳥擒住,飛進了虛空中的漩渦。

  烏賊每次做這樣的夢之後,都會渾身大汗、驚慌失措的醒來。他經常向「風暴之神」或「魷魚聖者」祈禱,詢問夢境的意義,不過從來沒有誰給他解惑。

  做海員的生活非常辛苦、單調,西格爾能夠適應辛苦的部分,但是缺難以忍受單調。他喜歡冒險,與風浪搏鬥、與海洋爭勝。他學會了掌帆、操舵、潛水以及觀察星空。大家都說他會是一個最好的水手,老船長也很器重他。不過西格爾卻在想別的,他羨慕那些孔武有力的戰士,優雅高貴的騎士,神秘而和藹的祭司。心底深處,他覺得自己不該只是個普通水手,他想去新大陸試試運氣。這件事情他從未向別人說過,怕其他人嘲笑他痴心妄想。只有坐在船頭,一個人望向海平線的時候,西格爾偷偷向神提起過。

  今天「烏賊」的心情非常低落,無精打采的看着海天交界的地方,雙腿無意識的晃來晃去。討厭的大副在甲板上給乘客們講着關於他的錯誤的身世故事,西格爾也懶得去糾正。如果是放在其他日子中,西格爾即使不踢大副兩腳,也會在他的午餐里吐口水報仇。兩個人一直看不對眼,西格爾認為那純粹是大副討厭自己,他總是在大家面前命令自己做些非常辛苦的工作。

  「烏賊,快下來,老船長要見你!」德維爾廚師碘着大肚子,好不容易從艙門中擠了出來,於是在甲板上搖搖晃晃,活像個熟雞蛋。他大聲叫喊道:「等和船長見完面後,別忘了趕緊到我這裡幫忙,還有午飯要做!」

  西格爾從船首像上一躍而起,從腰上解下套索,甩了兩圈嗖的一聲扔了出去。套索擦着大副的頭皮越過甲板,準確地勾住了第一桅杆的橫樑上。在大副的咒罵聲中,烏賊輕鬆盪過前甲板,敏捷而優雅地停在廚師面前。他用手一抖,套索如有靈性一般重新纏回了年輕人的腰上。

  幾個乘客用力鼓掌,大聲叫好,希望多看幾次這樣的馬戲表演。西格爾強顏歡笑,做了個誇張的脫帽禮,向鼓掌的乘客揮動手中並不存在的長帽,然後從胖廚師肚子旁擠過,徑直走向船長室。

  受人尊敬的船長如今已經快要不行了,他甚至不能站在甲板上指揮航行,只能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吃喝都要別人來伺候。老人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每一個關節都大聲抗議着要罷工——永久的罷工。隨着海船上下起伏,老船長也在接受一輪又一輪的折磨,他臉上的老年斑都不斷抽搐着。

  「風暴也會消失。」老西格爾對小西格爾這樣解釋生死:「直到新的風暴誕生。」

  「我不想看你死。」烏賊安靜的坐在船長對面,幫助扶起老人的手,放在自己的頭頂上。黑色的頭髮又直又硬,但是老船長粗糙的大手摸上去的時候,只感到如同絲綢般柔順。「你死了之後,我就會不喜歡這艘船了。」

  「那麼去冒險吧,去陸地上看看,我從你眼睛中看到過這樣的想法。」老船長說到:「船主本來想要讓你成為下一任船長,但是被我回絕了,我推薦了大副。你不會生我的氣,對嗎?」

  「不會。」烏賊不以為然:「他是善於下號施令的人,我則不同。」

  「你理應獲得更好的,孩子。」老船長努力試圖坐起來,但只有在烏賊的幫助下才最終成功。小西格爾本以為船長又會提起「那個寶藏」,畢竟從他能說會聽之後,老船長就總是把這件事情掛在嘴邊。船長說他在剛成為水手的時候,風暴之神的一位聖者向他揭示了世界的秘密,讓他能夠預知海上風暴的徵兆。隨後這位神使預言了船長之後的人生,並讓他皈依風暴之神,終生守獨身戒律,不能婚育。但同時卻告訴他,有一個關於世界財富的秘密,只能傳給他的兒子,並由他的兒子實現。老船長一直不明白這件事情,直到他從烏賊箱子裡找到小西格爾。

  從此之後,船長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小烏賊,並讓他牢記在心裡。初始的時候,小孩子還憧憬過能穿越整個新大陸,到達西邊的盡頭,獲得無盡的寶藏,然後過上國王一般的生活。即便後來他知道新大陸危險重重,只有少數幾個傳奇強者曾到達那裡——小小的水手是絕不可能完成這樣的旅程。可他仍然堅信自己能夠完成這個夢想,只要找到機會鍛煉自己,提升知識和力量。

  不過船長今天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也就不會再重複那個老套的故事。他抖抖索索的從牆頭櫥子的暗格中拿出一個小盒,用從脖子上解下的鑰匙打開來,然後把這些東西都遞給西格爾。西格爾好奇地接過來,他看到盒子裡面只有一樣東西,一個掛着二十面骰子的吊墜。

  骰子只有大拇指指甲大小,通體黑色,上面刻着深紅色的龍語數字,從1到19。唯獨應該寫着20的那一面並沒有數字,而是一個赤紅色的符號。老船長曾秘密地詢問過許多人,沒有一個人認識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西格爾只看了一眼,卻明白了這個符號的意思,那是「鳳」。

  「這是從烏賊筐子中發現的。」老船長從盒子中拿出骰子吊墜,親手將它套在烏賊的脖子上,說道:「你小的時候,一靠近這東西就會哇哇大哭,晚上還會被噩夢驚醒,本來是想把這東西扔掉的,但回頭琢磨了一下,還是給你單獨藏了起來。現在還給你,這是你的東西。」骰子散發着一陣暖意,安穩的停在西格爾的胸前。年輕人並沒有覺得難受,更不想哇哇大哭,他反而覺得安寧平和了很多,悲傷的心情也得以舒緩。

  「我貪吃、嗜酒還喜歡賭博,後來治病又花掉了所有的積蓄,所以沒能給你留下什麼遺產,唯獨有一樣……」老人使勁咳嗽着,這牽動了他身上所有劇痛的骨節,讓他抽搐不止。年輕人給他端來苦澀的藥湯,裡面裝了罌粟奶和安神草,可以麻痹疼痛。老人家努力克制住自己,推開了藥劑,用所剩不多的力氣說道:「孩子,那個寶藏的確存在,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知道這其中困難重重,我只能幫你最後一件事。我告訴大副,他想當上船長有一個條件,就是必須給你找一個好的出路,至少是騎士扈從。只有這樣,你才能開始學習,才有足夠的能力到達『那個地方』。他如果做不到,就讓風暴收走他的命!你出生在船上,不知道父母是誰,連私生子都算不上,太難出人頭地了。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沒出息地當一輩子海耗子!去那裡,那裡一定有你想要的東西,答應我!」

  「我答應你,可是我怕我做不到。」

  「相信我孩子,正如我相信風暴之神那樣,你必將完成使命!」老人的臉色因為激動而潮紅,一霎間突然變得年輕起來。他雙目睜得又圓又大,透過房間的舷窗死死盯着外面,他看到了整個世界邊緣的風暴之牆(注1)向後消退,一片神的國度展現在眼前。有個頂天立地的巨人走出了神國,他的身軀被無盡的雷霆環繞,腳下則由颶風托起。那巨人嘴巴無聲的開合,但是船長很容易就聽懂了他的話。老人的臉上露出欣喜,似乎解決了人生最大的難題。

  「向風暴行駛!我要回家!」老人最後喊道。

  註:傳說中,世界的邊緣是不可逾越的風暴之牆,一旦駛入就會粉身碎骨。只有純淨的靈魂可以穿越風暴牆,前往神的國度。

第001章

狗頭人營地(一)

  狗頭人是一種非常猥瑣的冷血生物,欺善怕硬,喜好虐待獵物。它們身材短小,只有1米左右,也非常瘦弱,身子後面拖着老鼠一樣又尖又長的尾巴。只是由於長着狼狗一樣的臉,頭頂上有類似角的凸起,所以他們才被其他種族稱之為狗頭人。

  「大人,既然這些狗頭人都已經死了,咱們可以回去拿賞金了吧?」眼看着天色越來越暗,暗紅色的夕陽也快要消失在山嶺後面,廝殺之後那種突然沉寂下來的氣氛在森林裡不斷瀰漫,西格爾不禁催促道:「也許午夜之前咱們還可以回到橡木鎮,結束這個任務,好好睡一覺。」

  「害怕了?這只是一些狗頭人。」泰格·比爾對他的戰鬥隨從說道:「我們只是剛熱身而已,你已經不行了吧,小崽子?」

  「當然沒有!」西格爾用力拔出插在狗頭人眼窩裡的箭矢,仔細觀察了一下,擦乾血跡將還能使用的箭頭掰下來,放回腰包里。作為一個剛「入行」不久的戰鬥隨從,幹這種打掃戰場、回收武器的活兒,是他重要的職責。

  「我只是覺得勞煩一位像您這樣的大人來做剿滅狗頭人強盜這樣的事情,太大材小用。」年輕的隨從自顧自的說道,完全沒注意他身後的大人捏緊了拳頭。「既然這裡的強盜已經死了,沒必要浪費更多的時間。」

  泰格·比爾站到西格爾面前,正好遮住了最後一抹夕陽。他一腳踢翻了茫然不知的西格爾,看着他倒在狗頭人的屍體上,被快要凝固的黑血濺滿一臉。「你懂什麼,小崽子!我讓你做隨從可不是讓你做弄臣!管好你的嘴,好好幹活兒!否則哪天我擁有城堡和領地而缺少小丑的時候,會第一個想到你!」

  泰格可以清楚的看見「小崽子」緊抿的嘴唇,可以感受到「是的大人」那句回答後面的倔強,正如他三十多年前一樣。自己將這個年輕人從船上收下來,帶在身邊做隨從,正是因為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回憶起自己,一個倔強、勤奮、試圖改變世界的年輕人,通過戰鬥不斷闖蕩,經過三十年風風雨雨,只成為一名落魄「騎士」。他從心底希望這個同樣倔強的年輕人能夠走上不一樣的道路。

  正因為這樣想,泰格才不會露出一點溫和的神色,仍舊是嚴厲而急促的訓斥:「騎士扈從要學會服從,少說、多做。所以小崽子,你趕緊把箭頭都收起來,還有那些沒生鏽的狗頭人短劍,帶回村子裡熔了還能省些鐵。」

  聽着耳邊不斷響起的嘮叨,西格爾總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海上,被永無休止的濤聲包圍,一刻不得清閒。這些亂七八糟的工作,就像是甲板上的痰跡,總是在你清掃乾淨之後重新冒出來,絕對沒有能夠幹完的一天。要不是有毛病,一名爵士大人怎麼連狗頭人的東西都不忘搜刮?記得大副——我是絕對不會叫他船長的——給了這個大嘴巴5枚金幣,難道都花光了?

  西格爾趁着收拾戰利品的間隙上下打量他的僱主,不可否認的是泰格·比爾的確有種爵士的派頭。他消瘦,但是充滿力量,挺直腰杆,這會兒正翻身騎上了那匹一路隨他坐船渡海的黑色健馬,居高臨下,姿態優雅。他的腰間斜掛着一柄長劍,背後挎着長弓,腳踝上還插着兩把匕首。黑色的皮靴、黑色的線褲,黑色的兔皮手套,黑色的牛皮鑲嵌甲,黑色的圓頂皮盔。幾個裝上了戰利品的編織袋掛在鞍座後面的鈎子上,在馬匹兩側形成平衡的負重,不會影響戰鬥也不會影響收入。

  比爾爵士出生在真正的貴族家庭,儘管是五個男孩中最小的那個,原本是沒有繼承爵位的資格,但是他硬生生憑藉自己高超的劍術在比武大會上奪冠,獲得了榮譽爵士頭銜。可惜從那之後,泰格比爾爵士一路和厄運相伴,做什麼事情都不順利,還在一場貴族內戰中得罪了自己的上司,被剝奪了戰場榮譽,失去了作為騎士而獲得領地的可能。後來他又「自甘墮落」,以傭兵為生,一直往返於「新大陸」和「舊大陸」之間。

  不可否認,比爾爵士的武技非常高超,不管是弓箭還是長劍他都用的厲害。自跟着他上岸以來,西格爾從零開始,逐漸學習陸地上的生活習慣,學習作為一個戰士應該掌握的各種本領。和海上不一樣,在新大陸冒險處處都要小心注意,任何環節出現紕漏都可能造成壞的結果。西格爾很快的進步着,已經能夠勝任一名騎士扈從應做的工作,他只是不喜歡被人稱之為「小崽子」。

  「小崽子,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比爾爵士坐在馬上,抬起手來指指地上的狗頭人:「如果你想起來的話我會有獎勵。」

  獎勵這種東西可不常見,所以西格爾又仔細把屍體翻了個遍,確保一枚銅板都不會落下。幸好狗頭人體型細小,只如同人類四歲兒童高矮,翻找起來也方便。

  「每個狗頭人耳朵2銀幣,我想起來了!」西格爾一拍腦袋,隨即又捂緊了額頭:「為什麼還要幹這種事情,我聽說只有北方的野蠻獸人才有切耳朵的習慣?」

  「這是新大陸,不是繁星國,哪來這麼多廢話?」泰格·比爾注視着漸漸湧上來的暮色,安撫着逐漸不耐煩的戰馬。「我看到雜貨店牆上掛着一把輕弩,正是適合你的武器。你的海員朋友說你能夠很準確的扔好繩索,眼神也是出類拔萃的。希望你有了輕弩之後可以多些用處。」

  「謝謝大人。」這是真心的。

  「但是弩矢你要自己出錢,從你這次的收益中扣除。」說完他就騎馬離開,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年輕人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才收拾好一切,在這段時間中,回歸的比爾爵士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並沒有伸手幫助。他們選的宿營地在一片翠綠的山谷中,濃密的樹叢下長着低矮的灌木。西格爾用鐮刀砍掉灌木,清理出一片平整的土地。然後折下樹枝當掃把,將地上的落葉也清掃乾淨。他拾來柴火,點燃篝火,準備好晚餐。

  兩個人並不富裕,所以他們只能吃些肉沫湯粉。這是用磨碎的肉乾、南瓜面、土豆粉混合而成,用啤酒沖泡或者放在水中煮沸即可食用的東西。做好之後看上去黏乎乎的,聞起來黏乎乎的,吃起來自然也是黏乎乎的。好在還有幾頭大蒜可以用來調味。

  「一共有十二個狗頭人,殺死了十一隻,逃掉了一隻。這和鎮子上的描述一致。」爵士說道:「但是你不能只看到這些。這些狗頭人中沒有幼兒,也沒有看到他們做飯用的小鍋,甚至連吃的東西都很少,更不要說這些強盜從上路上劫掠的贓物了。所以這附近一定有一個營地,或者是山洞。」

  「所以大人您才故意放走了一隻嗎?」西格爾疑惑道:「可是晚上我們沒法追蹤啊?」

  「點火,吃飯,好好守夜小崽子,明天還有好多事情要做。」爵士說道:「我已經偵查了他們的蹤跡,明天去端掉他們!」

  比爾爵士說完就去睡覺了,他擁有一個溫暖的皮革睡袋。西格爾還要負責守上半夜,並趁這段時間保養爵士大人的裝備。首先要伺候好那匹黑色的戰馬,包括摳出馬蹄鐵中塞上的碎石和淤泥,用軟草按摩馬的後頸和後背,餵一把黑豆。然後他還需要清理武器,這包括用一小塊油石打磨長劍、整理長弓的弓弦、舒平箭矢的尾羽。在這之後,需要照顧篝火,並借着火光修補戰鬥中破損的護具,用皮革下腳料補上破洞,檢查鑲嵌皮甲上的鉚釘。一直干到深夜,他需要填好柴火,叫醒戰馬,再給它餵一些草料和黑豆,然後才能睡覺。

  好在戰馬非常警醒,可以在深夜充當一段時間的哨兵,這才不至於讓西格爾守整晚的夜班。比爾爵士會在黎明之前醒來,向晨曦祈禱,然後活動身體,做好一天的戰鬥準備。

  這一天的戰鬥要深入森林,所以西格爾的任務就是照顧好馬匹。兩個人從山谷離開後,一路上都是些纏繞着荊棘的矮樹叢,用刀劍砍出一條路來非常消耗體力,會嚴重影響後面的戰鬥。選擇繞開這些地方的話,他們便只能在巨大的樹根之間爬上爬下。

  神靈保佑,這樣的路並沒有走多遠,比爾爵士就帶着隊伍爬上了山坡。他折了一根樹枝做拐杖,指着地上一處裸露出來的水窪:「小崽子,看,這裡有一個手印。狗頭人在這個水窪里喝過水,然後繼續向前的。」

  西格爾站在山坡上,順着爵士所指的方向,用黑色的雙眼朝地平線看去。翠綠的樹葉下形成濃密的林蔭,從山坡一直延伸到遠方,把路上的一切都遮擋得嚴嚴實實,只能隱約分辨出一些樹林動物活動的身影——比如一大群猴子和幾窩松鼠。樹林的遠處有一片開闊地,在朝陽的映射下發出淡金色的光芒,幾個黑色的小土包就在開闊地的旁邊。西格爾集中注意力,終於分辨出那片光芒是一個小湖的反光。

第002章

狗頭人營地(二)

  爵士打頭陣,隨從牽着馬匹,他們開始下坡。可很快天空被烏雲籠罩,隨即下起大雨來。

  「這雨只是初夏的陣雨,不會持續太長時間。」爵士說道:「咱們這下可以放心砍掉攔路的灌木,不怕被狗頭人聽到了。」

  西格爾點點頭,也掏出鐮刀上來幫忙。荊棘又韌又硬,加上下雨濕滑,西格爾總是很難斬斷它們。

  「要找准受力點,不要一味使用蠻力。」比爾爵士拿着他的長劍做了示範:「要把力氣正好爆發在需要命中的地方,或者略遠一些。另外注意你持握武器的手勢,保護好手腕,利用手肘作為支撐點,利用肩膀帶動發力。」

  「劈砍的時候要用劍刃,正對着揮動的方向。只有調整這些細微的角度才能確保你的武器不被滑開。」比爾爵士耐心教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