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赫斯談藝錄 - 第1章

博爾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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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爾赫斯談藝錄(出書版)》作者:[阿根廷]豪爾赫·路

易斯·博爾赫斯/譯者:王永年,徐鶴林

內容簡介

需要稍作說明的是,這些筆觸雋永、富於哲趣的文章並不只是玄思匡辯的結果,也包含直接來自生活的印象——郊外燈火,市井打鬥,匕首和六弦琴,喧囂而憂傷的探戈。當過二十年文學教授,又做過十八年阿根廷國家圖書館館長的博爾赫斯,雖說一生都生活在書籍和文學作品之中,卻不是那種只想躲在書齋里的學究式的人物。他討論創作藝術似乎也跟創作本身一樣,同樣是從苦難和喟嘆之中尋覓世人的精神蹤跡。所以,這些智性文章寫得極具感性,譬如關於夢魘,關於隱喻,關於時間,關於但丁《神曲》的修辭意圖,關於偵探小說的敘事法則,等等……諸如此類的詭譎之辯,讓他一說都沒有什麼讓人發怵的地方了。用乾乾淨淨直白的語言去解決思辯問題,實在是這世上少有的一項本事。他在一篇介紹莎劇的序言中寫道,「我讀過許多關於《麥克白》的文章,也忘了不少。」(威廉·莎士比亞《麥克白》)直言「忘了不少」顯出一種優雅的自負,是不想搭理那些直冒酸氣的專家學者,一句話打發了一大堆麻煩。

博爾赫斯談藝錄

馬車上的銘文

讀者心目中務必要有一輛馬車的模樣。讀者盡可以往大里去想,

後輪比前輪高,蓄勢待發。車夫是土生白人,像他駕駛的木料和鐵材

製造的車子那般結實,他漫不經心地吹着口哨,或者用溫柔得幾乎荒

唐的聲音指揮三匹拉車的馬:後面兩匹賣力氣,前面一匹套着鐵鏈打

頭開路(對於喜歡用比喻的人,好比破浪前進的船頭)。載重或不載

重,區別不大,只不過空車行駛時不那麼帶勁,車夫顯得更傲慢,仿

佛仍保持着匈奴王阿蒂拉的戰車特有的軍事含義。行駛的街道可能是

鵝山街、智利街、帕特里西奧斯街、里韋拉街或者巴倫廷

戈麥斯

街,但最好還是拉斯埃拉斯街,因為那裡的車輛林林總總,各式俱

全。緩慢的馬車在那裡總是落後一段距離,但滯後卻成了它的勝利,

似乎別人的迅疾是奴隸的驚慌緊迫,而它的遲延則是完全掌握了時

間,甚至掌握了永恆。(暫時的掌握是土生白人惟一的無限資本。我

們可以把遲延提升為靜止不動:即空間的掌握。)馬車經久不衰,車

幫上有一行銘文。郊區的古典主義要求如此,儘管加在馬車的堅實、

形狀、用途、高度和現實的表面現象上的漠然的標識,證實了歐洲講

演人對我們的喋喋不休的指責,我不能隱瞞,因為那是這篇文字的論

據。長久以來,我一直在收集馬車上的文字:馬車上的銘文體現了漫

步街頭的收穫,比起如今越來越少的收藏實物更有詩意。

我無意把那些拼湊起來的東西一古腦兒倒在桌面上,只想顯示其

中幾個。選擇標準從修辭學角度考慮。眾所周知,那門有條理的學科

包括詞語的全部效用,直到謎語、俏皮話、離合詩、拆開重組的格

言、迴文詩、立體迴文詩,以及符號的微不足道或者平凡的效用。最

後一項是象徵手段而不是詞語,假如它能被接受的話,我認為把馬車

上的銘文包括在內也就無可非議了。那是名言的變體,起源於盾牌裝

飾的文字。此外,不妨把馬車的銘文和其他文字相比,好讓讀者拋棄

幻想,別指望我的調查出現什麼奇蹟。西班牙文學史編纂家梅嫩德斯

佩拉約或

者帕爾格雷夫的

深思熟慮的選集



,既然沒有或

者從來沒

有過,我們在這裡又怎麼能奢求?

有一個錯誤十分明顯:把馬車所屬的家族姓氏當作馬車真正的銘

文。「博利尼莊園楷模」是缺乏想像力和粗鄙的招牌,可以作為我指

出的那一類型的例子;「北方之母」是名副其實的薩韋德拉家的馬車。

這個名字

很漂亮

,我們可

以有兩個解釋

。一個不可信

,置

隱喻於不

顧,假定北方是那輛馬車創建的,在它創造性的過程中衍生商號、雜

貨鋪和油漆店。另一個是讀者已經看到的名副其實的解釋。但是這類

名字屬於與家族無關的另一種文字,即企業商號的類型。它們常見於

有名的老字號,例如比利亞

烏爾基薩的裁縫店「羅得島巨人」和貝

爾格拉諾的床廠「睡鄉」,但那不屬於我要探討的範圍。

真正

的馬

車銘

文花

色並

不是

很多

。傳統

上都

用肯

定的

句子

「貝爾蒂茲廣場之花,勝利者」

似乎對花哨感到厭倦。「釣餌」、

「手提箱」、「大頭棒」也屬於這類。我很喜歡最後一個名字,但想起

另外一個,也是薩韋德拉家的,就覺得「大頭棒」黯然失色了。那第

二個名字是「航船」,讓人聯想到海上漫長的航行,馬車在草浪起伏、

風沙蔽日的潘帕草原上行駛,確實有航船的味道。

送貨上門的小馬車上的銘文是一種特有的類型。婦女的討價還價

和閒扯家常磨滅了它們闖蕩世界的豪氣,花里胡哨的文字傾向於吹噓

















度「













































方的小巴斯克人」

採花蜂鳥」

有前途的賣奶人」

好小伙」





























































」是



















的例子。「你的眼睛使我着迷」和「有灰燼的地方一定有火」表現了

個性化的激情。「妒忌我的人死不瞑目」,顯然帶有西班牙式的干預性

質。「我不着急」,帶有根深蒂固的土生白人的脾性。短句的沒精打采

或者嚴厲往往會進行自我糾正,非但由於說法的可笑,而且由於短句

的數量太多。我見過一輛賣水果的小馬車,除了它那自負的「市郊喜

愛的水果車」之外,還用雙行詩自鳴得意地宣稱:

我說過,我重申,

我不羨慕任何人。

另外有一對畫得不太高明的探戈舞者的形象,斷然標明「古老的權

利」。那種簡短的廢話和精煉的狂熱使我想起《哈姆雷特》劇本里著

名人物丹麥朝臣波洛涅斯①,或者現實生活里的波洛涅斯,西班牙格

言派作家巴爾塔薩

格拉西安的措辭。

我再談談古典式的銘文。「莫隆的新月」是一個潮濕夜晚我在各

種氣味混雜的批發市場中央偶然看到的一輛馬車上的銘文,車幫的鐵

欄杆像是船上的裝備,居高臨下,俯視四個輪子和十二隻馬蹄。「孤

獨」是我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省南部看到的一輛跑長路的大車銘文。它

的用意和「航船」相同,只是更露骨罷了。「女兒愛我,與老娘何

干」,字數不多,盡得風流,雖然沒有尖刻的言詞,無賴口氣卻昭然

若揭。「你的吻屬於我」也屬這一類型,它本是一支華爾茲舞曲的歌

詞,寫在馬車上就帶有傲慢的味道了。「你瞧什麼,妒忌的人」有點

女人氣和自負。「我感到自豪」,在高高的車夫座上映着輝煌的陽光,

遠遠勝過伯多的激烈的指責。

「阿拉尼亞來了」

是個美妙的通告。

「金

發的姑娘,等到什麼時候」顯得更美妙,非但由於它的省略形式和預

先聲明對黑髮姑娘的偏愛,而且由於副詞「什麼時候」的用法帶有諷

①波洛涅斯

,《哈姆雷特》中兩面三刀的御前大臣

,哈姆雷特情人奧菲利婭的父親。他

嘮叨世故,把哈姆雷特對女兒的深情說成是一種「捕捉愚蠢的山鷸的圈套」。

刺意味,

在這裡等於是

「永遠不」

(我在一首民歌里看到那個蔑視的



「永遠不」遺憾的是當時沒有低聲念幾遍把它記住,



或者用拉丁文加

以淡化。我用下面這首墨西哥當地歌詞作為替代,原詞見魯文

斯編的《墨西哥民間創作和音樂》

:據說人行道上

走;

坎波

不讓我

他們可以禁止我走人行道,

但我的留戀永遠禁止不了。

永遠不,我的生活也是拼搏的人制止棍棒或另一個人的匕首時一個慣



的出

口。

枝頭

花開



一個



分寧

靜和

奇妙

的銘

文。

乎一









「幾































」講





























慣。裡面包含着戲劇性的情節,在現實生活中相當普遍。它們符合感

情的波折:永遠和命運相似。它們是文字永久保存下來的姿態,不間

斷的肯定。它們的暗示手法是郊區居民常用的,他們不可能直截了當

地敘述或者推論,說話喜歡吞吞吐吐,泛泛而談,旁敲側擊:像跳舞

那麼扭擺。「別為逝去哭泣」這句淒楚的銘文體現了郊區居民的尊嚴

和莫測高深,引起了舒爾

伯特

索拉爾和我極大的興趣,促使我們探索羅

勃朗寧的微妙的神秘、馬拉美的瑣碎和貢戈拉的令人厭煩。

文學領域裡基本沒有無神論。我原以為自己不再相信文學,躍躍

「別為逝去哭泣」我把那枝深色的康乃馨轉送給讀者。



欲試地打算收集文學中的這些一鱗半爪。我原諒自己的理由有二:一

是民主的迷信,認為任何佚名的作品都有不外露的長處,但我們知道

誰都不了解的東西,仿佛智力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更為活躍,能更好

地完成任務。另一個理由是我們把什麼事都看得太簡單。我們痛心地

承認,我們對於一行文字的評價不可能是最終的意見。如果說我們的

信念不寄予整章,至少是寄予整段。在這裡,不可避免地要提起荷蘭

人文學者愛拉斯謨,他不信任格言,總要究其來龍去脈。

時隔多日之後,這篇文字似乎有了可取之處。除了偶然看到的、

與我有同好的一位前輩的一段文字之外,我提供不出任何文獻出處。

那段文字是在如今稱作自由詩的古典詩歌的死氣沉沉的底稿里發

現的。

我記得原文是這樣的:

車幫上有警句的馬車

早晨在你身邊經過,

在雜貨鋪溫馨的街角上

像是等待着天使。

我越來越喜歡馬車上的銘文了,它們是市井之花。

王永年譯

騎手的故事

關於騎手的故事多得很,可以說多得無窮無盡。下面講的一個故

事比較簡單;後面的幾個故事則深刻一些。

烏拉圭的一個莊園主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省買了一所鄉村住宅(我

可以肯定,當時他是用了這個詞)住了下來。他從羅斯托羅斯關雇來

一個馴

獸人

。此人

非常可靠

,莊園主非

常信任他

,只是有些

不太開

化。莊園主讓他住在奧塞附近一家旅店最高一層的一個房間裡。三天

後,莊園主前去看望他,見他正在自己的房間裡品馬黛茶。莊園主問

他,他對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印象如何,結果出乎意料,原來這個馴獸

人還沒有上過街。

第二個故事與上面說的這個故事差別不大。

年,阿巴里西



塞拉維亞在烏拉圭起義。戰事發展到某一階段時,人們都擔心他

梅里安

的軍隊會進入蒙得維的亞。當時我父親正在那裡,他便去請教一個親

戚,歷史學家路易斯

拉菲努爾。後者告訴我父親,留在城

里不會有危險,「因為高喬人①害怕城市」。事實果真如此,塞拉維亞

的軍隊繞道而行,沒人進入城裡。於是,我父親驚奇地發現,學習歷

史不但饒有興味,而且還挺有用處呢。

①高喬人是南美印第安人和西班牙人的混血後裔。



伯頓

寫道

,貝

督因

人到

了阿

拉伯

國家

的城

市會

用手

帕或

棉花

將鼻

子給

捂起



;阿米

亞諾說,匈奴人害怕房屋就像害怕墳墓一樣

。撒克遜人也有類似的情況

。他們在

世紀攻入

英格蘭後,不敢在被他們征服的羅馬人建立的城市裡居住。他們讓這些城市變為廢墟後,又

為這些廢墟大唱輓歌。

原注

我要講述的第三個故事是我們家族的人口頭流傳下來的。

年底,由一名高喬人(人們都叫他「鉛彈」)率領的洛佩斯

霍爾丹

的軍隊包圍了巴拉那城,利用城防軍的一時疏忽,攻入城裡。他們縱

馬在城市的中心廣場轉了一圈,用手拍着嘴,作出種種揶揄、譏諷的

動作,然後,在一片口哨聲中揚長而去。對他們來說,戰爭只是顯示

他們英武氣概的一種遊戲,而不是貫徹執行某一戰略計劃的措施。

我要講的第四個故事也是最後一個故事,來自一本令人敬仰的

書:

《草原帝國》

第一個片段是這樣的:

年開始的成吉思汗反對金朝女真族的戰爭時斷時續,一直

延續

到他去





,最後由他繼承人加以完成(

。此書的作者是東方學家格魯塞特。我只要

選取第二章的兩個片斷,便能幫助讀者了解這個故事的大意。其中的

。擁有機動

性很強的騎兵的蒙古人具有將城鎮和鄉村夷為平地的能力,卻不善於

攻下被漢族工匠們建造起來的要塞和城堡。此外,他們在中國的內地

作戰時就像在草原上作戰一樣,採用了游擊戰的戰術:他們連續不斷

地向城鎮發起進攻,攻下城市後他們便帶着勝利品撤退。這樣一來,

漢人便能重新回到城裡,重建被焚毀的房屋、樓宇,修復被炸開的城

牆,加固防禦工事。這樣一來,在這場戰爭里蒙古的將領們不得不一

而再、

再而三地向同一城市發動進攻。



第二個片段的內容如下:

「蒙古人攻占北京後,對百姓進行了大屠殺。他們將居民住宅洗

劫一空後,便縱火加以焚毀,破壞持續了一個月。很顯然,這些遊牧

民族根本不知如何管理城市。他們不懂得利用城市來鞏固、擴大他們

的勢力的道理。這裡為人文地理學家們提供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例證:

中間不經過某種過渡便立即讓來自草原上的人們接管具有城市文明的

古老國家,結果他們只好進行燒殺。這樣做並非出於他們殘忍的本

性,而是由於他們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他們別無他法,只能這樣做。」

下面還有一個經過權威們證實的故事:成吉思汗發動的戰爭進入

最後階段時,他的一位將領說,新的中國臣民不會打仗,對他們毫無

用處,倒不如將他們斬盡殺絕為好。他還建議將所有城市全都焚毀,

將這個大得幾乎是無邊無際的中央帝國變成一個放牧他們的馬匹的巨

大牧場,因為不這樣做,這個帝國便毫無用處;若這樣做,這塊土地

至少還可以得到利用。正當成吉思汗打算這麼辦的時候,他的另一個

謀士卻給他出了一個主意。謀士對他說,與其焚毀城市倒不如對土地

和商品徵收賦稅。這樣一來,文明得救了,蒙古人終於在他們曾經打

算摧毀的城市裡定居下來,直到老死。毫無疑問,他們最後一定會對

對稱的園林藝術和他們曾經加以蔑視的正音法和陶瓷技術佩服得五體

投地。

儘管上面這幾個故事發生的時間和地點不一樣,實際上說的是一

回事。這幾個故事的主人公都是騎手。第一個故事中講的那個被莊園

主僱傭的在客店裡住了三天還沒有朝門外看上一眼的僱工和那個身背

兩張大弓,一手拿一根用馬鬃編成的套索、一手拿一把馬刀,差一點

要將那個遭受草原鐵騎踐踏的世界上最古老的王國化為灰燼的騎手,

其實是同一個人。這些騎手儘管屬不同的時代,但他們對待城市的態

度卻有不可磨滅的共同點。了解這些共同點是很有意思的。

然而,

我們阿根廷人卻對之感受到一絲苦味,因為我們通過埃爾南德斯的有

關高喬人的作品,會將自己和行將消失的那些騎手等同起來。希臘神

話中的那些半人半馬怪被塞薩利人戰勝的事實,還有牧羊人亞伯死於

務農的該隱之手,拿破崙的騎兵在滑鐵盧被英國的步兵擊潰……這一

切都是騎手沒落的標誌。

在我國文學作品中出現的那些高喬人便是那些離我們越來越遠的

行將消失的騎手。首先,請看《馬丁

菲耶羅》對他們的描述:

①眾所周



,伊達爾戈

、阿

斯卡蘇比

、埃斯

塔尼斯勞

有關騎手和城市對話的戲謔性的篇章。

原注

德爾坎波和羅西奇都寫過不少

克魯斯和菲耶羅,

偷偷把馬群驅趕。

像土生白人般老練,

讓牲口走在前面,

很快就過了邊境,

神不知鬼也未見。

兩人剛跨過邊境,

已是明亮的清晨,

克魯斯提醒朋友

看一眼身後的村莊,

就只見兩行熱淚

在朋友臉上滾落。

沿着預定的方向,

鑽進茫茫的荒原。

盧戈內斯在《吟唱詩人》里,對高喬人也有描寫:

「那天傍晚,天色像白頸鴿子的翅膀一樣暗了下來。他帶着一頂

黑色的軟帽,身披斗篷(它像一面下半旗的旗幟一樣往下耷拉着)。

我們見到他騎着馬,一溜小跑消失在我們熟悉的小山後。可別認為他

這樣做是由於害怕。



另外,在《堂塞貢多

松勃拉》里

,我們也能讀到:

「我教父的瘦削的身軀在丘陵上出現了。我的視線緊緊地盯着在

半睡半醒的大草原上緩緩移動着的那個細小的身影。他正要走到山丘

的最高處,卻又漸漸地消失了。他仿佛自下而上被砍了幾刀那樣越來

越矮小了。我雙眼緊盯着那頂黑色軟帽,力圖將它永遠銘刻在自己的

腦海里。



在上面這幾段引文中我們可以看到不同時期里高喬人的形象。

「騎在馬上的人」的形象頗有令人惆悵之感。在匈奴王阿蒂拉、

成吉思汗和帖木爾指揮下的叱咤風雲的騎兵曾經摧毀過並建立過巨大

的王國,但這一切都曇花一現,騎手建立的功業和他們本人一樣轉瞬

一詞則與城市有

即逝。

「文化」

一詞與種莊稼的農夫有關,

「文明」

關,但騎手卻像一陣暴風雨,很快就消失了。

卡佩勒在

(大遷徙中的日耳曼人》

(斯圖加特,

的民族。



屠孟超譯 

王永年校

一書中說:

「無論是希臘人,還是羅馬人,抑或是日耳曼人,他們都是從事農業

①西班牙文「

市)

則與



(文化)一詞與



(文明)屬同族詞。

(種植)一詞屬同族詞:

(城

探戈的歷史

嚴謹的學者維森特

恩斯

羅西、卡洛斯

維加、卡洛斯

穆西奧



培尼亞用多種方式撰寫了探戈的歷史。我欣然聲明我支持他們

的所有結論,甚至支持他們的任何結論。電影經常傳播探戈命運的歷

史;按照電影感情用事的說法,探戈起源於郊區,起源於妓院(一般

是在小河口,因為那一地區的攝影畫面效果特別好);起初上層社會

對這種說法加以排斥;

年前後,在巴黎的影響之下,終於為那

有趣的郊區事物敞開了大門。那部「描寫貧窮青年成長過程」的

(教育小說)

已經成了一種不容置疑的事實或者不說自明

的道理;我的記憶(我已年過五十)和我進行的口頭調查結果顯然不

能對此確認。

我訪問過《費利西亞》和《黑髮女郎》的作者何塞

《唐璜》的作者埃內斯托

維森特

格雷科的兄弟,巴勒莫的頭頭尼古拉斯

薩沃里多,

龐西奧,《鐵屑》和《菜牛檢驗處》的作者

帕雷德斯,以及他

認識的民間歌手。我小心避免可能有誘導性的問題,主要讓他們說。

問起探戈的起源時,他們提供的地域和地理情況各不相同:薩沃

里多(他是烏拉圭人)認為起源於蒙得維的亞;龐西奧(雷蒂羅區

人)傾向於認為是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他那個區;布宜諾斯艾利斯南部

的人提出智利街;北部的人則提出妓院林立的坦普爾街或者胡寧街。

儘管我例舉了這些分歧,假如問到拉普拉塔人或者羅薩里奧人,

還可能有更多的答案,有一個基本的事實是一致的:探戈源自妓院。

(關於這一起源的時期也大致相同,

大家認為不早於

世紀

年代,

不遲於

有手風琴





)樂















鋼琴、長笛、小提琴,後來還

考慮到價格因素,證實了這種說法;足以證明探戈並不

起源於郊區,誰都知道,郊區有六弦琴就夠了。當然還有別的證明:











































」,















)我

巴勒莫,多年後在查卡里塔和伯多看到的一對對的男人在街角上跳舞

的情形,因為鎮上的女人不願意參加放蕩的舞蹈。埃瓦里斯托

戈在他的《異端的彌撒》里記載了下來:

街頭圍觀的人們

嘖嘖稱羨,起鬨喝彩,

因為兩個男人隨着莫羅查的節拍

敏捷地在跳探戈舞步。

卡列

卡列戈的另一首詩描寫了一場寒磣的婚禮,許多細節使人傷心;

新郎的哥哥還關在監獄裡,兩個混小子想打架鬧事,硬漢不得不把他

們鎮住,婚禮帶着擔心、怨恨的氣氛,人們說着粗俗下流的笑話,

然而:

新娘的大伯認為責無旁貸,

必須注意舞會是不是正派,

他悻悻說跳舞時不准扭擺,

即使開開玩笑也萬萬不可。

且不談檢點,可以肯定的是,

那些小伙子中間沒有一個同她般配。

家裡雖然很窮,誰都不會否認:

但是不管怎麼說,為人正派。

這兩節詩讓我們隱約看到的一個人的瞬間的嚴厲,充分說明了人

們對探

戈的最初反應

,盧戈內斯曾

簡練地斥之



「妓院裡的

下流東

西(《

























)多



























當然,已經被巴黎加以淨化

引進大雜院,我不知道是否成功。反

正以前的探戈是放縱的胡鬧;今天像走路那麼平常。

尋釁鬧事的探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