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蒼狼 - 第1章

南派三叔


【全本校對】《大漠蒼狼(出書版)》作者:南派三叔

內容簡介

  上世紀60年代,身為新中國第一批地質勘探隊員,我們被秘密選調到某地質工程大隊。

  一紙密令,我們不明目的、不明地點、不明原因,來到無法確認地點的邊境原始叢林。經過焦灼惶恐,甚至以為面臨死亡的階段,我們觀看了一段專供中央高層的絕密《零號片》,幕布上的畫面讓人窒息——地震波傳回的信息還原在膠片上,清晰地顯示出,地下1200米處的岩殼裡,竟然鑲嵌着一架日式重型轟炸機!

  這是陰謀還是超自然力?帶着疑惑和不解,我們憑着絕大的勇氣進入地層,但這次勘探任務卻以無法評說的結局結束。我們滯留在暗無天日的基地里,親歷了種種超乎尋常的事件,最後終於乘坐一架飛機,再次進入那片巨大的虛無……

  一切都比最嚴重的預想來得詭異。

作者簡介

  南派三叔,本名徐磊,男,南派小說堂會創始人,被稱為中國最會講故事的小說家,激盪想象力劇情的推崇者,著有《盜墓筆記》系列。現居杭州。

  南派是一個人的名字,更是一個小說的派別。「南派小說堂會」提出「想象力極限」全新概念,開創全新的自由寫作模式,作者們得以盡情寫出自己最渴望寫出的絕妙故事。在南派三叔等人看來,通過講故事換來巨大財富並不算什麼,真正值錢的是故事帶給人們的快樂。

絕地勘探

前言

  在寫下這一切之前,我考慮了很久,因為很多東西,並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清楚的,有的,到了現在我都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更有很多東西,不符合當時的世界觀,本身就不應該流傳後世。

  而我最後之所以決定記述下來,是因為我感覺這樣的事,如果我不說出來,實在是一個遺憾,也是對某些人,甚至可以說是對歷史的不負責任。

  我是一個已經退休的地質勘探隊員,曾經隸屬於解放軍地質勘探工程連。在那個紅色瘋狂的歲月中,我們幸運又不幸地游離於「大革命」風暴之外,穿行於中國的大山河川之中,尋找那深埋在地底的財富。在長達二十年的勘探生活中,我們穿過了中國80%的無人區域,經歷了極端的枯燥與艱苦,也遇到過許多匪夷所思、驚駭莫名的事情。而這些事,你永遠也不可能在檔案資料中看到。那都是一些「不應該存在」的事實,被永遠封存起來了。

  這些事情,有些是我親身經歷的,有些是我從老一輩的同志口中聽來的,我們之中的很多人,都遵守着自己當年的誓言,沒有把這些東西公布於眾。我現在也不可能使用報告文學的方式來闡述它,所以請記住,你看到的,只是一本小說而已。

一、當年的七二三工程

  我的地質勘探生涯延續了二十年,經歷了不下數百次可能到危及到生命的情況,但在我早年的記憶中,最致命的東西,卻不是天澗激流,而是那無法言喻的枯燥。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看到連綿不絕的大山和叢林,都會有一種窒息的感覺,想到我還要在那裡面穿行十幾年,那種痛苦,不是親身經歷的人,真的很難理解。

  但是這樣的感覺,在1962年之後的那一次事件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因為那次事後,我知道了,在這枯燥的大山之內,其實隱藏着很多神秘的東西,有一些,就算你窮盡大腦的想象力,也無法理解。同時我也理解了老一輩勘探隊員那些對於大山敬畏的話語,並不是危言聳聽。

  1962年事件的起因,很多做勘探工作的老同志可能都知道,如果年輕的讀者有父母從事勘探工作的,也可以問問。當時有一個十分著名的地質工程,叫做內蒙古七二三工程,那是當年在內蒙古山區尋找煤礦的勘探部隊行動的總稱,工程先後有三個勘探大隊進入了內蒙古的原始叢林裡,進行區塊式的勘探。在勘探工作開始兩個月之後,七二三工程卻突然停止了。同時工程指揮部開始借調其他勘探隊的技術人員,一時間,基本上各地勘探隊所有排得上號的技術骨幹,都被摸底了一遍,寫表格的寫表格,調檔案的調檔案,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那些表格和檔案最後是被誰收去了。

  最後,確實有一批勘探技術人員,被挑選借調入了七二三地質工程大隊。

  當時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很多人都傳七二三在內蒙古挖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至於挖到了什麼,卻有十幾個版本,誰也說不清楚。而1962年事件之外的人,往往了解了也就到這裡結束了,後面的事情,隨着「文化大革命」的惡化,沒人再去理會。那批被卡車送入大山裡的技術人員,也很快被人遺忘了。

  當時的我,就在這批被遺忘的地質工程技術兵之中。據我後來了解,七二三總共挑選了二十四個人,我們都是根據軍區的調令,從自己當時工作的地質勘探隊出發,坐火車在佳木斯集合,也有少部分直接到齊齊哈爾。在那兩個地方,又直接被裝上軍車,一直就晃晃悠悠地從黑龍江開到了內蒙古。早先軍車還開在公路上,後來就越開越偏,最後的幾天路程,幾乎都是在盤山公路上度過的。在去之前,我一點也不知道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聽了幾耳朵一路上同行人員的說辭,我也感覺到了,山里發生的事情,確實可能不太正常。

  不過那時候我們的猜測,還是屬於行業級別的,大部分人都認為可能是發現了大型油田,其中有一些參加大慶油田勘探的老同志還說得繪聲繪色,說當時大慶油田發現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情況,勘探隊發現油氣田了,也是全國調配專家,經過了幾個月的討論驗證,才確定了大慶油田的存在。

  這樣的說法,讓我們在疑惑之餘,倒也心生一股被選中的自豪。

  等到卡車將我們運到七二三地質工程大隊的指揮部,我們立刻意識到事情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簡單。我們下車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山坳里連綿不斷的軍用野戰帳篷,大大小小,好像無數個墳包,根本不像是一個工程大隊,倒像是野戰軍的駐地。營地里非常繁忙,其中人來人往全是陸軍工程兵,我們就傻眼了,以為上頭瘋了決定要攻打蘇聯了。

  後來才發現,那些帳篷並不都是行軍帳,大部分其實是貨帳,幾個老資格的人偷偷撩起帳篷看了幾眼,回來對我們說裡面全是蘇聯進口的設備,上面全是俄文,看不懂是什麼東西。

  那個時代我們的勘探設備是極端落後的,我們使用的勘探辦法,和剛解放的時候差不了多少,國家只有少量的「現代化儀器」,其中大部分都是用極高的價格從蘇聯買來的。像我們的基礎技術兵,從來沒有機會看見。

  問題是,當時這種設備,都是用於深埋礦床勘探的,勘探深度為一千到一千五百米,而以當時的國力,根本沒有能力開發如此深埋的礦床,就算堅持要搞,也需要經過五到七年的基礎設施建設才能投產,屬於遠水解不了近渴。所以對於發現這樣的礦床,國家的政策一向是保密封存,並不做進一步的勘探,留給子孫後代用。我們當時最大的勘探深度只有五百米左右。

  這裡竟然會有這樣的設備,就使得我們感覺到納悶,心裡有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當夜也沒有任何的交代,我們同來的幾個人被安排到了幾個帳篷里,大概是三個人一個帳篷。山裡的晚上冷得要命,帳篷里生着爐子也根本睡不着,半夜添柴的勤務兵一開帳子冷風就嗖嗖地進來,人睡着了也馬上被凍醒,索性就睜眼看到天亮。

  和我同帳篷的兩個人,一個年紀有點大,是二十年代末出生的,來自內蒙古,似乎是個有點小名氣的人,他們都叫他老貓,真名好像是毛五月,我說這名字好,和毛主席一個姓。另一個和我年紀一般大,大個子膀大腰圓,一身的栗子肉,蒙古族,名字叫王四川,黑得跟煤似的,人家都叫他熊子,是黑龍江人。

  老貓的資格最老,話也不多,我和熊子東一句西一句嘮,他就在邊上抽煙,對着我們笑,也不發表意見,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熊子是典型的北方人,熱情不夾生,很快我們就稱兄道弟了。他告訴我,他爺爺那一代已經和漢族通婚了,一家人是走西口到了關內,做馬販子。後來抗戰爆發,他父親參加了華北野戰軍的後勤部隊,給羅瑞卿養過馬,解放後又回到了黑龍江老家,在一個煤礦當礦長。

  他因為這層關係才進了勘探隊,不過過程並不順利。那時候國家基礎工業建設需要能源,煤礦是重中之重,他老爹的後半輩子就滾在煤堆里了,偶爾回家,也是張嘴閉嘴礦里的事情,連睡覺說夢話都還是煤,他老媽沒少為這事和他爹吵架,所以他從小就對煤有強烈的厭惡感。後來分配工作的時候,他老爹想讓他也進煤炭系統,他堅決拒絕了。當時他的夢想是當一個汽車兵,後來發現汽車兵是另外一個系統的進不了,最後在家裡待業了半年,只能向他老爹妥協。但是他那時提了個條件,希望在煤礦里找一個最少接觸煤的行當,於是就進了礦上的勘探隊,沒想到幹得還不錯,後來因為少數民族政策被保送上了大學,最後到了這兒。

  我聽着好笑,確實是這樣,雖然我們是礦業的源頭,但是我們接觸到礦床的機會確實不多,概率上說,確實我們遇到煤礦的概率最低。

  他說完接着就問我家的情況。

  我的家庭成分不太好,這在當時不算光榮的事情,就大致告訴他是普通的農民。

  其實我的爺爺輩也確實算是農民,我祖上是山西洪洞的,我爺爺的祖輩是貧農,但是我爺爺據說做過一段時間土匪,有點家業,土改的時候被人一舉報,變成了反動富農。我爺爺算是個死性子,就帶着我奶奶我爹我二叔跑了,到了南方後讓我爹認了一個和尚做二舅,隨着那和尚才把我爹我二叔的成分定成了貧農。所以說起我的成分是貧農,但是我爺爺又是反動派,這事情在當時算是可大可小的事情。

  聊完背景又聊風土人情,聊這兒發生的事,我們一南一北,一蒙一漢,有太多的東西可以說,好在我們都是吃過苦的人,熬一個夜不算什麼,第一個晚上很快就這麼過去了。

  第二天,營部就派了個人來接待我們,說是帶我們去了解情況。

  我對那人的印象不深,好像名字叫榮愛國,年齡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的樣子(搞勘探的,風吹雨淋,普遍都顯老,所以也分辨不出來)。這個人有點神秘兮兮的。帶我們四處看也是點到為止,問他問題他也不回答,很是無趣。

  從他嘴裡,我們只聽到了一些基本的情況,比如說七二三其實是三年前就開始的項目,但是因為人員調配的原因直到今年頭上才開工云云,其他就是食堂在什麼地方,廁所怎麼上之類的生活問題。

  之後的一個月,事情卻沒有任何進展,我們無所事事地待在營地里,也沒有人來理會我們,真是莫名其妙,老資格的人後來忍受不下去,在我們的慫恿下幾次去找榮愛國,卻被各種理由搪塞掉了。

  此時我們已經嚴重感覺到了事情的特殊性,大家都人心惶惶,有些人甚至猜測是不是我們犯了什麼事情,要被秘密處決掉了?這種事情樣板戲裡很多,我們聽了傳言只能心裡直發澀。

  當然更多的是一些無意義的猜測。內蒙古的秋天已經是寒風刺骨,南方過來的人很難適應,很多人都流了鼻血,在我記憶中,那一個月我們就是在火爐炕上,一邊啃玉米窩頭聊天,一邊用破襪子擦鼻血度過的。

  一個月後,事情終於出現了變化,一個星期三的清晨,我們迷迷糊糊地重新被塞上了卡車,和另外兩車工程兵,繼續向山里開去。

  此時我的心情已經從剛開始的興奮和疑惑,變成了惶恐,透過大解放軍車的篷布,看向臨時架設的棧道外連綿不絕的山巒和原始森林,再看看車裡工程兵面無表情的臉,氣氛變得非常僵硬。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大家都靜靜地靠在車裡,隨着車子的顛簸,等待這一次旅途的終點。

二、目的地

  山裡的路都是工程兵臨時開出來的,一路上到處可見臨時架設的橋和鋸斷的樹木,不過這種臨時的山路,依然和真正的路有巨大的差距。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是沿着山坳走,很多地方,都只是開出一道樹木間可以通過的「空隙」而已,一路上的顛簸和曲折,已經不能用語言來形容。

  在車上的時候,我們還曾經試圖推算出我們所在的位置和要去的地方,根據來之前聽到的消息,七二三工程部應該在大興安嶺地區,但是一路過來又感覺不是很像。有去過大興安嶺的人告訴我們,這裡連綿的原始森林和其他地方並無差別,但是顯然地勢地貌並不相同,氣溫也沒有大興安嶺冷得那麼霸道,說起來,倒有可能是內蒙古狼山一帶。而現在,顯然是要把我們帶入森林深處。

  這些當然都只是推測,其實直到現在,我們也不知道當時那一片區域到底是哪裡,按照老貓後來的說法,他說那一片山區的廣闊程度,讓他感覺我們甚至有可能已經過了中蒙邊境,是在蒙古的境內。

  這一路走得極其艱苦,因為車是跟着山坳的走向走,而山坳是隨着山脈走,車在山裡繞來繞去,我們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只能坐到哪裡是哪裡。車又開得極其慢,中途不時地拋錨,車輪還經常陷在森林下的黑色落葉土裡。我記不得有多少次在瞌睡中被喚起來推車了,最後到達目的地,已經是四天五夜之後。

  我現在還記憶猶新。出現在筋疲力盡的我們眼前的目的地,是一處山谷,這裡應該已經是原始叢林的核心區域,但我們卻在這裡的草叢裡,看到了大片已經生了鐵鏽並且爬滿了草藤的鐵絲網,眼尖的還看到,那些綁鐵絲網的木頭樁子上,塗着幾乎剝落殆盡的日本文字。

  在那個年代大家對於這種場景都不陌生。這裡是東三省,日本建立偽滿之後,在這片土地上偷偷幹了不少事情,我們搞勘探的時候也經常在山裡看到被日本人廢棄的秘密掩體和建築,大部分在他們撤離的時候被澆上汽油整個兒焚毀了。有些建築里的設施都很古怪,我在東北曾經看到過一座三層樓,裡面的房間都只有半人高,沒有樓梯,上下靠一根鎖鏈,根本不知道是用來幹什麼的。

  穿過鐵絲網,樹木之後出現了很多破敗的木製簡易屋,上面爬滿了幾層草蔓,屋頂都被樹葉壓塌了,看樣子廢棄了沒四十年也有三十年了。在簡易屋的一邊,有我們解放軍的卡車和十幾個軍用帳篷,幾個工程兵看到卡車過來,都走到跟前幫我們接行李下車。

  我們在這裡又看到了榮愛國,但是他沒跟我們打招呼,只是遠遠站着看我們,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肅。

  後來想想,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事實上,他到底是不是叫榮愛國,我也不能肯定。這個事件結束後,因為工作關係,大部分人我在後來都不止一次見到,唯獨這個人,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聽說過。當時也問過很多工程兵部隊的老軍官,其實不乏一些人脈相當廣、待過很多連隊的政委,但他們都告訴我不知道這個人。所以我後來想想,這個榮愛國的身份並不簡單,肯定不是普通的工程系統里的人,當然,這是後話,和這個故事一點關係也沒有。

  下了車之後,我們被安頓到了那些簡易木屋裡,那些房子以前是給日本兵住的地方,各種家具都很齊全,只是破敗得實在太厲害了,木頭一掰就酥。我們進去的時候,發現屋子已經簡單收拾過了,撒了石灰粉殺蟲子,但幾十年的荒廢是收拾不乾淨的,木頭床板一抖全是不知名的死蟲,木頭非常潮濕,根本沒法睡,我們只能用睡袋睡在地上。

  我個人很不喜歡那些簡易木屋,感覺在裡面氣氛很怪,相信和我同年代出生的人都有這樣的感覺,一站到和日本有關的地方,就會感覺到一種沉重,很難釋懷。無奈當時無法選擇。

  收拾完後,有小兵來帶我們去吃飯。

  我們幾個混得比較熟的人,都跟着老貓,因為這裡似乎就他最有譜。我看見他下車的時候,看着那些帳篷似笑非笑了很長時間,好像知道了會發生什麼事情一樣。老貓這個人喜歡玩深沉,我站在他身邊,就感覺比較有安全感。

  一個下午無話,傍晚時分,我們被帶到了一個帳篷里,二十幾個人鬧哄哄地席地而坐,前面是一張幕布,後面是一台幻燈片機器,我們叫做拉洋片機。這擺設一看就知道,這是要給我們開會了。

  主持會議的是一個大校,我記得以前應該見過他,但是想不起來是在哪裡。他先是很官方地代表七二三歡迎我們的到來,又對保密措施給我們帶來的不便道歉。當然,臉上是看不到任何一點歉意的。接着也不多說廢話,用一聽就是廊坊人的口音,直接對我們說道:「接下來開會的內容,屬於國家絕密,請大家舉起手跟我一起宣誓,在有生之年,永不透露,包括自己的妻子、父母、戰友以及子女。」

  對於發誓我們都習以為常,很多勘探項目都是國家機密,進入項目組都必須宣誓保密,而那個年代對於這種宣誓也是相當看重的,這叫做革命情操,不像現在,發誓可以當飯吃。

  當時國家保密條例把秘密分為三個等級:秘密,機密,絕密。一般的勘探項目,比如說大慶油田的勘探,雖然屬於國家機密,但還有照片可以上報紙。國家絕密的勘探項目,我們都沒有遇到過,也不知道這裡面到底有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猜也猜不出來。

  大家鄭重其事地發誓,很多人都互相對視,顯然對摺磨我們這麼久的懸念的即將解開,有點期待。當然也有很多人不以為然,因為那時候也經常有雷聲大雨點小的事情,很多時候搞得神經兮兮的,搞個國家絕密,最後一看也不過是屁大的事情,只不過牽扯到某些「老人家」的行蹤,或者生活習慣之類的東西。

  後來有人總結過,牽扯到民生的,那叫秘密,牽扯到經濟軍事方面利益的,叫做機密,關於「老人家」或者某些無法解釋、顛覆世界觀的,才能叫「絕密」。

  什麼年頭都有刺頭,我是看見前面的老貓,宣誓的時候,另一隻手在大腿上畫了個叉,意思是這次宣誓不算。這個有點兒江湖上耍小詭計的意思,而我自己也是不以為然。也是因為家庭出身的關係,我家裡解放前乾的勾當,比違背誓言缺德多了,也沒見得我父親有什麼心理陰影。而且,現在這個時代,我說出來,別人也未必會信。

  各懷着各的心思,儀式完成後,大校把燈關了,後面有人開始放幻燈,而幻燈一打起來之後,我就發現自己太沒見識了——那幻燈機其實是一架小型的放映機。

  那是個新奇的東西,我們平時看的電影屏幕很大,如今有這么小的,感覺都很好奇,不過我們也只是稍微議論了一下就被大校用手勢壓了下去。接着,所有人都鴉雀無聲地看到了一段大概二十分鐘長的黑白短片。

  我只看了大概十分鐘,就感覺到了一股窒息,知道了這一次這麼嚴肅的保密工作絕對不是虛張聲勢。我們現在在看的影片,是一段絕對不能泄密的《零號片》。

三、《零號片》

  所謂的零號片,是一個代稱,源於哈爾濱電影製片廠在1959年初冬開始拍攝的一部關於大慶油田的影片,這部影片被命名為《零號片》,只有高級別的中央高層才能觀看,其內容涉及了大慶油田早期勘探、定位、開發、石油大會戰等場面和細節。此後,我們習慣性地把拍給中央高層看的機密影片,稱呼為零號片。真實的零號片最後到哪裡去了,無人知曉,我們行內曾經有人說,因為影片中牽扯到了黃汲清和李四光的事情,所以影片最後像是被人為銷毀了,事實究竟如何,那是「文革」中無數理不清的事情之一了。

  我們所看的這一段影片,十分簡略但是清楚地介紹了我們這一次借調的目的。我在這裡只能簡要說一下短片的內容,需要提前說明的是,在當時的環境下,我們都不可能懷疑這短片的可信程度,不過現在看起來,有些片段實在很難讓人相信。

  事情大概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