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那個吹 - 第1章

高滿堂

書名:北風那個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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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一章

一九七四年臘月初八,遼南的月亮灣大隊知青點發生了一件怪事,圈裡的一頭母豬竟然跳過半人高的圈牆,跑到月亮河的冰面上玩耍,把兩條後腿劈了叉,殘廢了。

話長在舌頭上,心裡是怎麼想的,話就怎麼從月亮灣大隊知青點點長龐秀岩嘴裡直溜溜地吐了出來:「這是個陰謀,肯定是個陰謀!」話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他的右腳像嘆號一樣,狠狠地往地上一跺。

龐點長沒說錯,這事兒離奇到了不貼譜的程度。那頭豬已經餓得沒勁兒抬眼皮,喘氣都打晃,絕無氣發丹田、肋生雙翅、一鶴沖天跳過半人多高圈牆的可能。這明顯有人在搗鬼。他作為一點之長有責任也有義務立即查出這個壞人是誰,讓他好好嘗嘗自己的厲害……龐點長越想越激動,他要馬上召開全點知青大會展開調查。龐點長把平時掛在脖子上代表權力的鐵哨含在了嘴裡,腮幫子鼓得像要快吹爆了的氣球,沒命地吹起哨子來。

「嘟……嘟嘟……嘟嘟嘟」刺耳的哨聲像針一樣,扎在了知青點裡男女知青們的耳膜上,他們一個個很快跑到了食堂里集合。

遼南的冬天,大地就像掉進了冰窖子,嘎嘎得冷。大家幾乎把所有的衣服都套在了身上,圍着知青點食堂的大火爐,一邊哆哆嗦嗦地烤着火,一邊聽着龐點長深入淺出地分析案情。

龐點長頭上戴着一頂和楊子榮一個樣式的大皮帽子,他陰沉着臉,像指揮千軍萬馬,身負拯救國家和民族重任的大軍事家一樣,背着手在爐子前踱着步,悲憤地說:「同志們,當前階級鬥爭很複雜,我們要時刻保持高度警惕。今天點裡發生的事,是個陰謀,絕對是個陰謀!幕後黑手琢磨這頭豬不是一天兩天了,而是天天在琢磨,夜夜在琢磨,就是打盹兒做夢,也在琢磨!這個人簡直就是為這頭豬而生,為這頭豬而活!」

大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一個長着一對長門牙綽號叫兔子的知青,他的臉抽抽成了一團全是褶子的抹布,最後還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這一笑讓龐點長有些下不來台,他板起了臉,故作威地訓斥道:「嚴肅點!你……你樸素的無產階級感情哪兒去了?你怎麼還能笑得出來?這頭小母豬,可不是一般的母豬,這是咱們點裡唯一倖存的豬哇,它能活下來簡直就是個奇蹟!」說到這裡他環顧大家,開始了極富感情的激情演講,「同志們,冬天即將過去,春天就要到來,只要讓春風一吹,咱這頭小母豬的春心,馬上就要蕩漾起來……」

趙春麗是個快人快語的漂亮女孩,不服氣地撇了撇嘴:「什麼呀,大龐。」

龐秀岩個頭長得高,同伴們都習慣叫他大龐。「你也太有革命樂觀主義激情了吧?你看它都瘦成什麼樣兒了?還沒有咱們坐的板凳肥。它想發情不假,可它得有發情幹事兒的身子骨兒。」

兔子接過嘴:「可不是怎麼的,這頭可憐的小母豬,要不是有豬皮擋着,骨頭早像刺蝟一樣刺出來了。」

大龐勉強笑了笑:「不錯,它是瘦了點。但它瘦的只是皮肉,精神上沒有瘦,青春是永遠不會瘦的。只要它還在喘氣,愛情就不會枯萎。它要戀愛,要懷孕,要生孩子,這是大自然賦予它的權力,沒人能剝奪得了。如果它沒有受傷,你們等着瞧好吧,到了明年秋天,那就肥成堆、豬滿圈了,這是一幅多麼生動喜人的社會主義豐收景象啊!到了那個時候,公社知青辦來咱們點兒檢查,會被這個情景所感動,會多獎勵咱們幾車麥麩,對不對?就連咱們大隊臉上也有光,說不準兒會多給咱們幾車地瓜,對不對?可現在呢,可現在呢!」大龐激動起來,失望、氣憤的淚水在眼眶裡打着轉兒,「豬後腿讓你們整劈叉了,今生今世只能像石獅子那樣蹲在那裡,什麼事兒都幹不成了。咱們的美好理想全順着走水道走了。」

另一個叫劉青的女孩調侃道:「我說大龐啊,你節哀吧。千萬別把小屁兒當成炸彈響,事情沒那麼嚴重。唉,也是的,咱們這頭豬,還是挺漂亮的,你看那身段,多苗條……」

大龐白了她一眼說:「那是餓的!」

「你看那尾巴……」

「沒尾巴了!尾巴都掉進了像山溝一樣深的腚溝裡面去了,還斷了一截!這也是一樁無頭案,肯定被誰割去紅燒了!」說着大龐狠狠地盯着兔子看。

兔子勉強笑了笑:「誰能幹這種缺德事兒?沒準是一不小心剮在哪兒剮斷了。劉青說得對,咱那豬是挺漂亮的,還是雙眼睛、大眼皮兒……」

趙春麗咯咯笑了起來:「怎麼說話呢?大眼睛、雙眼皮兒。」兔子趕緊改口:「說錯了,是雙眼皮兒。」

一場嚴肅的大會,愣是被這幾個豎插槓子橫打炮的傢伙攪了局,沒了肅穆的氣氛。大龐有些惱了,生氣地說:「屁話,誰家的豬不是雙眼皮兒!」

劉青看了看大家,挑釁地對大龐說:「小母耗子來例假——多大點兒事兒。那豬不就是肌肉拉傷嗎?小毛病,離心臟還遠着呢,養兩天就好了。你放心,耽誤不了它談情說愛。明年春天一到,咱們給它好好打扮打扮,描着藍眼圏,蓋個紅蓋頭,照樣可以嫁出去。」

兔子說:「誰說不是!咱們還要給它挑個條件好,最起碼是公社以上單位養的公豬。咱們這頭小母豬還是處女呢。現在處女多難找。」說着他不由自主地偷偷掃了女知青們一眼。

大龐一看場面越來越失控,忙提高了嗓門,大聲喊道:「都別說了!我剛才說到哪兒了?」他想了片刻接上了剛才的話頭,「啊,我說這個人,他一直在算計着這頭豬。他自以為聰明,但在目光雪亮的革命群眾面前,還是露出了馬腳!」

大家隨着大龐的目光,朝食堂的角落裡望去。

帥子像個沒事兒人似的,低着頭,嘴裡正嚼着烤熟的玉米粒,嚼得嘎嘣直響。帥子就像他名字起的那樣,是知青點裡公認的美男子。眉清目秀,身高體健,只是眉宇間流露着狡黠和頑皮。前段時間他閒得無聊,自製了幾把飛鏢,拿生產隊的黃牛開練,三頭黃牛先後中鏢受傷。他讓公社人保組抓了起來,關了好幾天,看要過年了,這才放回。

劉青見他沒有反應,踢了他一腳,帥子抬起頭來看看大家,故作天真地笑了。

大龐開始了有的放矢地推理破案:「豬圈的門是關着的,可小母豬為什麼能跑出去呢?你們有誰見過豬跳高?沒見過吧?肯定是這個人跳進豬圈,把小母豬抱出去,看着它跑遠了,才喊:『豬跑了,豬跑了!』你們就追出去了。」

女知青荊美麗忍不住插嘴道:「大龐,你沒分析錯,是有人叫了。」「誰叫的?」大龐睜大了眼睛緊盯着荊美麗,她回答的結果就是偵查的答案。「沒聽出誰的聲音。」荊美麗低下了頭,小聲嘟囔道。

大龐回過頭來看了帥子一眼,又沖大家點了點頭:「都想想,都好好想想。這個人是誰?」見找不着答案,大龐繼續他的推理:「豬為什麼往冰河上跑?豬是最怕冰的,肯定是這個人故意往冰河上攆。大家呢,傻乎乎地跟着這個人攆,豬拼命地跑,跑着跑着就大劈叉了,殘廢了,養着沒用了,就得吃肉了。」

眾人一陣言不由衷地嘆息:「唉,沒辦法,就得吃肉了。」

大龐抬高了聲音:「這個人相當有經驗,他不但懂得人體結構,還懂得豬怎麼才能受傷、殘廢……」

大伙兒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到帥子的臉上。帥子不嚼嘴裡的烤玉米粒了,開始擺弄身旁水桶里的冰塊。

大龐看了他一眼,話里大有深意:「這個人練過功吧?跳過舞蹈吧?還會冰上芭蕾吧?着急吃肉了吧?是啊,可以理解,今天是臘八節……」

帥子站起來朝大龐走去。眾人緊張地望着他倆,以為要打起來。大龐緊張地盯着帥子質問道:「你想幹什麼?」

帥子笑道:「我都聽明白了,你這半天是在說我。沒事兒,我不生氣。我剛從公社人保組放回來,這事就應該懷疑我,懷疑一切嘛!可我的問題都說清楚了,有結論了。」

大龐說:「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結果……」帥子打斷了他的話:「點長,我剛回來。回來後你還沒有歡迎我、擁抱我。來,咱們擁抱一下!」說着他誇張地展開雙臂擁抱大龐。

大龐一把推開了他說:「你少拿資產階級這一套來腐蝕我。」

帥子衝上前緊緊地摟住大龐,不停地拍打着他說:「大龐啊大龐,在公社人保組這些日子,我真的非常想念你,真的,你是哥們兒,是朋友。我算來算去,在月亮灣這些年,你是我唯一的親人……」帥子哽咽了。

大家咧着嘴看他倆,有好戲瞧了,誰都知道帥子肯定要一報還一報,開始調理大龐了。

大龐裝着被感動了:「帥子,別這樣說,跌倒了再爬起來,只要你虛心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還會有出路的。庭院裡練不出千里馬,花盆裡育不出萬年松,廣闊天地大有作為,滾一身泥巴,煉一顆紅心……」

帥子也是感慨萬千:「朋友啊,到底是好朋友啊,路遙知馬力……」「哎喲!」大龐突然尖叫了一嗓子,猛地推開帥子,不顧一切地解開腰帶,把手伸進去掏什麼。

女知青們都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