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龕世 - 第1章

木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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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錢龕世》作者:木蘇里

文案

天禧二十三年,坊間傳言手眼通天的國師突遭大劫,不得不閉關潛修,百姓暗地裡卻拍手叫好。同年冬月,徽州府寧陽縣多了一位年輕僧人。

僧人法號玄憫,記憶全失,卻略通風水堪輿之術,來寧陽的頭一天,便毫不客氣地抄了一座凶宅,順便把凶宅里窩着的薛閒一同抄了回去。

從此,前半生「上可捅天、下能震地」的薛閒便多了一項人生追求——

如何才能讓這個空有皮相的禿驢早日蹬腿閉眼、「含笑九泉」。

薛閒:你不高興,我就高興了;你圓寂,我就笑死了。

玄憫:……

高冷禁慾高僧攻(假的)x炸脾氣乖張受(傻的)

內容標籤:強強

幻想空間

靈異神怪

歡喜冤家

主角:薛閒,玄憫



配角:江世寧,陸廿七,同燈



其它:魑魅魍魎,朝堂,通篇扯淡

作品簡評

天禧二十三年,有龍墜於廣東海岸,被人活活抽去了筋骨。幾月後,坊間傳言手眼通天的國師突遭大劫,不得不閉關潛修。同年冬月,徽州府寧陽縣多了一位記憶全失的年輕僧人玄憫,來的頭一天便在一間凶宅里收了個孽障,這孽障名叫薛閒,暫附在一張紙皮小人上,是個無法行走的半癱。他們一個高冷寡言,一個懟天懟地,一個要尋人,一個要尋仇,從此日子變得雞飛狗跳,再不消停。作者用幽默風趣的筆調,生動勾畫了一個歡趣和感慨交錯並存的故事,能博君閒來一笑,值得一讀。

  第一卷

求索

  

  第1章

紙皮人(一)

  

  天禧二十三年夏,有龍墜於廣東華蒙縣,其高可人,其長數十丈,困縛於網,皮肉綻然,不見脊骨。官民群往觀之,適逢暴雨傾盆,浪翻潮湧,卷龍入海,不見其蹤。——《華蒙縣誌》[1]

  同年冬月,徽州府寧陽縣。

  五更的梆子剛敲過,天還麻黑,杏塘街上已經依稀有了人聲。九味居的堂倌搬着幾大屜剛蒸好的包子,在樓前支好了早點攤兒。

  更夫縮脖搓手地小跑過來,買了三個包子。他兩口吞下一個,一邊艱難地咽着,一邊沖九味居的堂倌擠眉弄眼道:「誒?東西備上了麼?」

  「備上了,在這呢。」堂倌一臉愁苦地拍了拍籠屜旁擱着的食盒。

  更夫詫異道:「還當真備着啦?萬一他……那東西今天不來呢?」

  堂倌默默打了個寒驚,乾巴巴道:「親娘祖宗,求他別來。」

  這家九味居是個在寧陽縣內小有名氣的食肆,掌廚別號「劉三樣」,據說能靠三道拿手菜走天下,分別是桃脂燒肉、陶罐燒雞,以及酥梨牛尾狸。肉是不帶皮的五花,雞是肥瘦剛好的離山野雞,狸還得是落雪天的狸。

  九味居靠這三道菜日日客滿,生意不愁。可劉三樣是個拿架子的,他每日只供十份,多一鍋都不做,於是想吃還得趕早。

  然而早到五更天就來點硬菜,那多半是腦子有點病。

  這位有病的仁兄已經連續來了兩天了。

  第一天,他杵在堂倌面前報完三道菜名,就再也沒吭過氣。是真的沒氣。寒冬天裡,但凡呼氣張嘴便是一攏白霧,唯獨他臉前清清透透,一絲霧都沒有。到了第二天,他的要求便多了——陶罐燒雞不讓用陶罐盛,不許放八角、小茴香,酥梨牛尾狸不要擱酥梨……

  這要求根本不像是正經來吃飯的,倒像是來砸招牌的。

  不過,堂倌非但沒有把這位疑似砸場的客人叉出去,反倒哆哆嗦嗦伺候了兩天,今天更是提前把食盒都備好了。

  他看了眼天色,又哆嗦着腿,細腳雞似的抻着脖子問更夫:「差不多到時辰了,你你你怎麼不抖?」

  「我這天天夜裡躥的人抖什麼?」更夫壓低了嗓子道:「再說了,今年不太平,見着什麼妖魔事都不稀奇。六月里廣東那片有人見着真龍的事聽說了麼?就臥在海邊上,聽說筋骨不知被誰給抽了!抽龍筋啊!你說這是什麼兆頭?前倆月還傳言國師差點兒歿了——」

  更夫還沒說完,就見堂倌氣若遊絲要往攤子底下滑:「來了來了,他他他果真又來了……」

  話音剛落,攤前就多了個書生模樣的人。

  他長相平淡無奇,帶着深重的倦容,臉頰兩側透着不正常的血色,像是烤火烤久了起的干燒。這人穿了一件灰青長袍,人瘦,袍子也薄,活像樹枝上叉了塊布,風吹一吹就要上天了。

  更夫襯着白皮燈籠的光,盯着這書生的臉看了半晌,叼在嘴裡的最後一口包子都凍涼了,也沒顧得上咽。

  書生自言自語般低聲嘟囔了一句「到了」,這才慢吞吞地抬起頭,漆黑的眼珠一轉不轉地看着堂倌,十分瘮得慌。

  堂倌當即夾了夾腿,覺得自己要尿。

  「勞駕,桃脂燒肉——」這書生正經說話的聲音倒是好聽,跟剛才的自言自語不同,青竹流水似的,只是極不貼臉,且不貼口型,看着……更瘮得慌了。

  堂倌避開他的目光,戰戰兢兢地拎起食盒遞給他:「都、都備好了,用的是瓷罐,沒擱酥梨八角小茴香,剛出鍋,還熱燙着。」

  書生似乎被噎了一下,他盯着食盒看了片刻,這才有了反應,慢吞吞地點頭道:「有勞。」

  這聲音啞了些,跟方才那句又略有不同。

  食盒對書生來說似乎有些沉,活像給樹枝掛上了千斤墜。他走時比來時慢了許多,好半天才走遠了一些。

  更夫打了個寒驚,回過神來。

  堂倌臉色刷白地小聲道:「這回你瞧見了吧?那張臉……誒?你急匆匆地做什麼去?」

  更夫:「尿急。」

  堂倌:「……」

  然而更夫剛走出去沒多遠,就拎着銅鑼梆子又繞回來了。

  堂倌還未開口,更夫便一拍他的肩膀,沖不遠處又是一頓擠眉弄眼:「往那處瞧!」

  只見街對邊,一道白影安靜無聲地自夜色中來。

  剛受過驚的堂倌腳下登時一軟,差點兒以為自己又見着了髒東西。好在他又定睛多瞧了一眼,這才發現那是一個僧人。他穿着一身單薄的素白僧衣,寬擺大袖。從頭到腳沒有一星半點兒雜色,活似披麻戴孝,大清早瞧見真是好不吉利。

  堂倌沒明白:「瞧見了,不就是個和尚?」

  更夫低聲道:「方才我從他身邊過,打眼一看,他腰邊掛着五帝錢呢!」

  五帝錢能驅邪化煞鎮宅門,傳說當朝國師喜歡用,腰眼裡總掛着一串。從此這五帝錢便成了各路吃鬼神飯討日子的人最常用的器物。當中雖不乏渾水摸魚的江湖騙子,但大多還是有三兩下本事的。

  堂倌遠遠將那僧人上下一頓打量,覺得他身上有股說不出的氣度,總之,確實不像是江湖騙子。況且他也管不着那麼許多了,三天已是極限,明早那書生若是再來一趟,只怕他真要憋不住當場尿出來了。

  僧人步履不緊不慢,卻很快到了近處,眼看着就要從攤前走過,堂倌趕緊叫住了他:「大師留步!」

  僧人腳步一頓,白麻僧衣的下擺輕輕盪了兩下,卻沒沾上一星塵土。他朝堂倌投來一瞥,目光無波無瀾也無溫意,簡直比吹在臉上的寒風還冷。直到如此近處,堂倌才發現,這僧人身量很高,以至於目光是自上而下投過來的,看得堂倌莫名朝後縮了半步,撞上了同樣往後縮了半步的更夫。

  這一撞,又把堂倌的膽子撞回了肚裡。他豁出去似的再度開口:「我看大師腰間掛着五帝錢,可是通曉些驅邪化煞之術?」

  僧人無甚表情地掃了眼自己腰間露出的銅錢,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堂倌尷尬地看了眼更夫,只覺得這和尚比這冬月里的妖風還冷,愣是凍得他不知東南西北,話都說不下去。

  倒是更夫抗凍一些,替他開了口。他三言兩語將那書生模樣的來客形容了一番,又對那僧人道:「那張臉我們不說熟,但也絕不會認錯,那是醫堂老江家的兒子。可……可江家醫堂三年前着了火,除了嫁去安慶的女兒,無一倖免,全都被火燒死了啊!俗話說五更天,鬼也閒。一個已死之人接連出現了三日,還恰好就是五更天,能不嚇人麼?!」

  僧人掃了眼天色,終於惜字如金地開了口,只冷冷淡淡說了兩個字:「人呢?」

  一聽這話,堂倌登時解凍活了過來。他指着遠處一個牆彎,急忙道:「剛走!指不定這會兒還沒進門呢!我認得江家醫堂的廢宅,大師我、我帶您過去?」

  然而很快,堂倌就後悔得想給自己一巴掌:讓你嘴快!

  他有多想不開,才在這寒冬天裡跟一根人形冰柱子同路。堂倌覺得這短短几個巷子,就快把自己半輩子給走完了。他時不時瞄一眼這年輕和尚,幾次三番下來,想問的話一句也沒敢問出口,光記住和尚脖頸邊的一枚小痣了。

  在堂倌被活活凍死之前,他們終於走到了江家醫堂的後巷拐角。

  正如堂倌所料想的,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書生果然還沒進門,正一步一挪地拎着食盒在巷子裡走着。

  奇的是,他邊走邊低聲自語,聲音還有所區別,時而清朗好聽,時而低啞沉悶。

  「你是親自上離山給我捉了只雞?照這腳程,正月前回得來麼?」這是清朗些的那個。

  「總也比走不了路的快。」這是低啞的那個。

  「我看你大抵是不想活了。」

  「不才,在下剛死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