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拉斯聳聳肩 - 第1章

安·蘭德

-------------------------------------------------------------

☆本文由早安電子書網友分享,版權歸原作者或出版社所有☆

☆僅供預覽,如果喜歡請購買正版☆

☆請勿用於商業行為,否則一切後果自負☆

☆早安電子書☆

☆http://www.zadzs.com☆

-------------------------------------------------------------

目錄

三十五周年再版序言

第一部 毫不衝突

1 主題

2 鎖鏈

3 天上地下

4 堅定不移的推動者

5 德安孔尼亞家族的巔峰

6 非商業化

7 剝削者和被剝削者

8 約翰·高爾特鐵路線

9 神聖與世俗

10 威特的火炬

第二部 模稜兩可

1 地球之子

2 靠關係的貴族

3 白日敲詐

4 被害者的認可

5 透支的賬戶

6 神奇合金

7 大腦停轉

8 以我們的愛

9 無痛無懼無疚的面孔

10 美元的標誌

第三部 昭然若揭

1 亞特蘭蒂斯

2 貪婪者的烏托邦

3 反貪婪

4 厭惡人生

5 情同手足

6 救贖的協奏

7 「我就是約翰·高爾特」

8 自我主義者

9 發動機

10 以我們最崇高的名義

後記

附錄 客觀主義的要素

返回總目錄

三十五周年再版序言

安·蘭德認為藝術是一種「藝術家依照自己純粹的哲學價值觀而對現實的再創造」。因此,就其本質來說,小說(就像雕塑或交響樂一樣)不需要也不允許有解釋性的前言。它本身疏離評論,自成一體,召喚讀者走入、感知和回應。

安·蘭德歷來不會同意在她的書前加上說教性(或者讚美)的序言,而我也無意拂逆她的願望。作為替代,我想為她做個鋪墊,使你了解她在準備寫作《阿特拉斯聳聳肩》(Atlas

Shrugged)時的一些想法。

在寫小說之前,安·蘭德就主題、情節和角色做了大量的筆記。她的筆記不是為別人,而是嚴格地為了自己——使她有清晰的理解。同《阿特拉斯聳聳肩》相關的筆記,便是她內心與行動的有力說明:探索中的自信,阻力下的執著。儘管未加整理,依然珠璣閃亮。這些筆記同樣是那些不朽的藝術作品一步步誕生的絕妙記錄。

適當的時候,安·蘭德的所有作品都將出版。在為《阿特拉斯聳聳肩》面世三十五周年所出的版本中,我選擇了她的四篇有代表性的筆記,作為額外的禮物呈給她的書迷。請允許我提醒第一次閱讀此書的讀者們,筆記中的內容披露了書中的情節。在了解故事之前就讀筆記,會使欣賞這部小說的樂趣大減。

據我回憶,《阿特拉斯聳聳肩》是直到1956年在蘭德女士丈夫的建議下才成為小說的名字。貫穿整個寫作階段的題目是《罷工》(The

Strike)。

蘭德女士最早為《罷工》做的筆記日期是1945年1月1日,大約在《源泉》(Fountainhead)出版一年之後。不過,她當時自然是在想如何使眼前這部小說與後者區分開來。

主題:當主要的推動者們罷工後,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

這意味着——一個失去動力的世界。表達:什麼,怎樣,為什麼。具體的步驟和事件——從人的角度,他們的情緒、動力、心理和行為——接着,從人展開,從歷史、社會和世界的角度。

主題要求:展現出誰是推動者的主體,他們為什麼及如何起作用。誰是他們的敵人,為什麼。仇視和奴役推動者的人們背後的動機是什麼;究竟是什麼妨礙着他們,以及原因。

《源泉》完整地包含了上面最後這一段,洛克(Roark)和托黑(Toohey)對上述這些問題作了完整說明。因此,這不是《罷工》的直接主題——但卻是主題的一部分,必須記住並且再次重申(儘管很扼要),以使主題清晰完整。

首先要決定的問題是重點放在誰身上——推動者,還是這個世界的寄生者。答案是:這個世界,故事主要展現的必須是一幅整體的畫面。

就這一點來講,《罷工》與《源泉》相比,更具有「社會」意味。《源泉》是有關人們靈魂中的「個人主義」和「集體主義」;它揭示了創造者和寄生者的本質和作用,主要圍繞着洛克和托黑——表現出他們是什麼。餘下的角色是自我與他人關係這個主題的演變——是洛克和托黑這兩個極端的不同比例的混合體。故事主要關心的是角色,是人物本身——是他們的本性。他們彼此的關係——也就是社會和人、人和人的關係——是次要的,是洛克對抗托黑的一個無可避免的直接後果,但它不是主題。

現在,關係必須是主題。因此,人物成為次要。就是說,人物只是用來理清關係。在《源泉》里,我讓洛克推動這個世界,吉丁(Keatings)靠他生存並因而恨他,而托黑們則有意出來毀滅他。但是,主題是洛克,而不是洛克與世界的關係。而現在,主題將會是關係。

換句話講,我必須用實在的、具體的方式表明這個世界是被創造者推動的,確切地說明寄生者如何依賴創造者生存。這兩者都是在精神的層面——而且(最特別的是)也是在實實在在的具體事件中(專注於具體而實在的事件,但要時刻記住它們是如何從精神上開始的)。

然而,為了達到這個故事的目的,我不以表現寄生者如何在日常的現實中剝削推動者來開始,也不去刻畫一個正常的世界(它只出現在必要的回憶、倒敘或事件本身的暗示中)。我是以假想推動者們罷工的預設做開始。這是小說實際的心臟和中樞。在此,要小心地留意一種差別:我並不是開始讚揚推動者們(那是《源泉》)。我在一開始,是在表現出這個世界多麼迫切地需要推動者們,又是多麼刻薄地對待他們。我用一種假想的情況來表現——當世界失去了他們。

在《源泉》里,除了暗示,我沒有表現世界多麼迫切地需要洛克。我的確展現出了這個世界如何,以及為什麼惡毒地對待他。我主要表現的是他,這是洛克的故事。和主要的推動者們的關係才必定是這個世界的故事(幾乎就是——講述軀體和心靈之間關係的故事——一個貧血而亡的軀體)。

我不直接表現主要的推動者們在做什麼——那只是通過暗示來表現。我表現的是當他們不做這一切時會發生什麼(通過這一點,你看到他們工作時的情景,他們的環境和角色。這是構建故事的重要指導)。

為了完成小說,安·蘭德必須完全了解主要的推動者們為什麼會接受寄生者寄生在他們身上——為什麼創造者從來沒有罷工——他們當中的人,甚至是最優秀的人,犯了什麼錯誤使他們被束縛在最底層。部分原因通過達格妮·塔格特(Dagny

Taggart)——一個向罷工者宣戰的鐵路公司的女繼承人,戲劇性地體現出來。下面這一段描述了她的心理,記於1946年4月18日:

她的錯誤——以及造成她拒絕加入罷工的原因——是過分樂觀和過分自信(特別是後者)。

過分樂觀在於她把人們想得太好了,她並不真正了解他們,而且十分慷慨。

過分自信在於她覺得自己能夠比任何人做得更多。她覺得可以獨自撐起鐵路(或整個世界),可以僅憑一己之力,讓人們做她希望的、需要的,以及正確的事;她不強迫他們,當然更不用奴役和發號施令,而是通過自己旺盛的精力。她做給他們看,教育和說服他們,她太能幹了,他們一定會被她感染的(這還是對他們的理性、對理智的萬能所抱的信心。錯在哪裡呢?理性不是天生的,拒絕理性的人同樣無法被理性徵服。別指望他們,隨他們便好了)。

達格妮在思考這兩點時犯了嚴重的(但可以原諒和理解的)錯誤,這是個人主義者和創造者們常犯的錯誤。這錯誤始自他們最善良的天性和原本正確的準則,只是這個準則被錯誤地運用了……

錯誤在於:由於創造者相信仁慈的宇宙和依此建立的機能,他們發自心底的樂觀並沒什麼不對。只是,把這種樂觀擴展到其他某些人就錯了。首先,這沒有必要。創造者的生活和本性並不要求他如此,他的生活並不依賴別人。其次,人是有自由意志的生命,因此,每個人都可能善良或邪惡,想成為哪一類人完全、並且只取決於他自己(通過他的邏輯)。這樣的決定只影響他自己,而不是(並且不能、也不應該是)其他人所主要關心的。

因此,創造者固然必須崇拜人(指人自我的最高境界和天性中的自我崇尚),但他絕對不能犯那種認為必須崇拜人類(作為一個集體)的錯誤。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有着完全(巨大而相反的)不同的後果。

人的最高境界,是自我實現和滿足……無論創造者只有一個、幾個還是很多,這都無關緊要。人數與此無關。自己也好,和幾個志同道合者一起也好,他們都屬於人類,都是對人的本質的正確認識,對達到最極致、最純粹、最高境界的人的證明(行為依照與生俱來的理性存在)。

一個人、許多人,甚至身邊所有的人都缺乏人類的理想,這對創造者來說,都不要緊,就讓他自己恪守理想吧。這才是他所需要的對於人類的「樂觀」。但是,做到這一點異常艱難和複雜——達格妮自然而然地一直錯誤地希望人們更好(或者變得更好,或者她會教他們變得更好,再或者,其實是她渴望他們變得更好)——並且被這種希望束縛在了這個現實之中。

對自己和自己的能力無比自信,確信能從生活中得到自己所希望的一切,可以、並且只靠自己做成任何自己想做的事,這對創造者來講很正常(因為他是理性的,才會有這樣的感覺……),[但是]他必須銘記:不錯,創造者的確能夠心想事成——前提是他要依循人的本性、世間的規律以及他自身高尚的品行,就是說,他不要一廂情願地期望別人,而且不要對那些有集體性質的、和他人相關的,或主要藉助他人的意志才能完成的事有所企圖和幻想(這會是一種不道德的願望和嘗試,與創造者的本性背道而馳)。如果他做這樣的嘗試,他就不再是創造者,而會成為集體主義者和寄生者。

因此,他絕不能對他想對別人做的事,以及依靠和通過別人做的事抱信心(他不能——甚至不該希望去做這樣的嘗試——哪怕是嘗試就已經不對了)。他絕不能認為他可以……以某種方式用自己的熱情和智慧感染他們,令他們符合他的期望。他必須面對原本的他們,認可他們生來就是本性獨立的個體,不受他的影響。[他必須]用自己的方式獨立地和他們交往,處理那些根據自己的判斷適合自己的目標或標準的事(是他們自發、獨立於他所做的事)——同時,不要指望別人。

達格妮現在的迫切願望是經營塔格特運輸公司。她看出身邊沒人符合她的目標,沒人有這個能力、獨立性和資格。她覺得自己可以同那些無能的寄生蟲共同經營,可以通過培訓他們,或者只當他們是接受她命令、缺乏主動性和責任感的機器人。而她自己,事實上則成為萌發一切創意的火花,所有責任的承擔者。這根本無法做到。這是她的決定性錯誤,失敗的根本原因。

作為小說家,安·蘭德最終要表現的並非是壞人或是有缺陷的英雄人物,而是理想的人——堅定如一、完整、完美。在《阿特拉斯聳聳肩》里,這個人物是約翰·高爾特(John

Galt),一個直到小說的第三部分才出現,卻推動社會和情節發展的高大形象。按他(以及小說)的特點,高爾特有必要成為所有人物生活的中心。在蘭德女士1946年6月27日所寫的一篇筆記《高爾特與其他人物的關係》中,她簡要說明了高爾特對每個人物的意義。

對達格妮——理想。是她的兩個追求的答案:既是天才,也是她愛慕的人。第一個追求通過她尋找發動機發明者表現出來。第二個的表現則是通過她日益堅定的信念:自己永遠不會陷入愛情……

對里爾登(Rearden)——朋友。這種理解和欣賞是他一直都需要,但又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或者他覺得自己已經得到了——他曾在周圍的人,他的妻子、母親和兄妹身上尋找)。

對弗蘭西斯科·德安孔尼亞(Francisco

d''Anconia)——貴族。唯一給他挑戰和激勵的人——幾乎就是「屬於他的那種」觀眾。生活中只要有如此的快樂和色彩就足以令人眩暈。

對丹尼斯約德(Danneskjold)——依靠。對於這個不安和魯莽的漂泊者,他是唯一代表土地和根的人,如同拼命抵達的目標,瘋狂出海遠航後的港口——他唯一能夠尊敬的人。

對作曲家——靈感和出色的聽眾。

對哲學家——他的抽象結果的具體化身。

對神父阿瑪杜(Amadeus)——他的矛盾的源泉。痛苦地意識到高爾特是他一切努力的終點,一個品德高尚的人,一個完美的人——而在這個終點,他的方法並不適合(他正屈從於那些罪人,毀滅這終點,毀滅他的理想)。

對詹姆斯·塔格特(James

Taggart)——永恆的威脅,神秘的恐懼,恥辱,負罪感(他自己的罪孽)。他與高爾特並無特別的聯繫——但他有那種持續不斷的、毫無來由的、莫名的、歇斯底里的恐懼。在他聽到高爾特的講話和初次見到高爾特後,他覺察到了這種恐懼。

對教授——他的良知、恥辱和提醒,時刻折磨他的幽靈,對他的一生說「不」的那個東西。

關於以上的一些註解:里爾登的妹妹斯苔西(Stacy)是一個小角色,後來從小說中刪去。

弗蘭西斯科(Francisco)在當時那個年代被拼寫成「Francesco」;丹尼斯約德的名字為伊瓦爾,大概是沿用了瑞典「火柴大王」伊瓦爾·克魯格的名字,後者是小說《一月十六日夜》中的人物彼揚·福克納的真實原型。

神父阿瑪杜是塔格特的牧師,塔格特向他做懺悔。牧師本應該是獻身善事、始終奉行仁慈道義的正面人物。當蘭德女士發覺不能令這個人物有說服力時,她告訴我,她捨棄了這個人物。

教授是羅伯特·斯塔德勒(Robert

Stadler)。

現在要介紹最後一個摘選。由於蘭德女士思維活躍、觀點層出,她常常被人問到她首先是哲學家還是小說家。到後來,對這個問題她已不勝其煩。然而,在1946年5月4日關於創造性本質的論述的筆記中,她為自己做出了回答。

看起來,我既是一個哲學理論家,又是一個小說作家。不過,還是後者更令我感興趣,前者只是後者的工具,絕對有必要,但只是工具而已,小說的故事才是最終。如果沒有對適當的哲學原則的理解和說明,我無法創作出合適的故事;但對原則的發掘之所以令我感興趣,是因為可以在我的生活里用到發現的這些知識。而我生活的目的是對我喜歡的世界(人和事)的創作——也就是說,它代表着人類的完美。

定義人類的完美需要哲學知識。但是,我對做這種定義沒有興趣。我只是想使用它,把它運用於我的作品(還有我的生活——而我生活和全部生命的核心與目的,就是我的作品)。

我想,寫非虛構的哲學作品的念頭令我感到乏味,原因就在這裡。這種書的目的其實是教導他人,是要把我的觀點表達給他們。而小說則是為我自己創造一種我寫作時願意生活於其中的世界;如果可能,也間接地讓人們在他們能及的範圍內享受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