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陋的日本人 - 第1章

高橋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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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沒有哪個民族國家是完美的烏托邦(1)

  沒有哪個民族國家是完美的烏托邦

  --為中文版序

  文化批評家、同濟大學教授 朱大可

  "醜陋"是一種令人不快的鏡像,也就是人在鏡中自照時所獲得的負面性感知。對於一個民族國家而言,這意味着一種自我反省、批判和改造的能力。它最初僅僅是一種勇氣,而後就會生長為一種智慧,並且最終成就為偉大的品格。反思力的存在,或者說,擁有足夠的自我批判的力量,是探查民族國家是否真正強大的重要標尺。就精神層面而言,這無疑是最便捷有效的探查。

  "醜陋"作為自我鑑定的基本術語,起源於一本叫做《醜陋的美國人》的書,它由美國作家W·萊德勒、E·伯迪克所著,書里充滿了對美國外交人員的自大傲慢的抨擊。據說,美國國務院曾對此加以深入研究,確認它是"確實刺激思想"的好書,並要求本國外交人員人手一冊,仔細閱讀和深刻反省,以期修正民族性的各種弊端。

  日本文化人類學家高橋敷受到美國人鼓舞,於1970年推出《醜陋的日本人》,以其在南美洲生活八年的見聞和感受,"揭露生活在本土的日本人的種種弊端","那種犀利深刻的剖析,連續不斷地撞擊與刺痛着讀者的心靈"(會田雄次語)。作者並誤以為此舉能夠引發本國國民的深刻反省,卻出乎意外地遭到了激烈圍攻。"你還算個日本人嗎?""滾出日本去!"各種非難和威脅鋪天蓋地。作者甚至為此數度隱姓埋名,以免遭殺身之禍。

  日本民族對自我反思的拒斥,顯示了其"醜陋"背後的"醜陋"。在對待戰爭罪行和各種歷史方面,日本民族都跟德國民族形成了尖銳對比。當德國人為二戰罪行向猶太人正式道歉並打造猶太人紀念碑時,一些日本人卻在試圖抹除南京大屠殺的血跡和記憶。東亞民族的深層自卑和怯懦,在此類事件上已經暴露無遺。

  無獨有偶,當柏楊在台灣發表《醜陋的中國人》後,同樣遭遇了來自台灣民眾的狂熱攻擊,而在當下的中國大陸,基於民族主義的興盛,一些"憤青"對柏楊的態度發生戲劇性的轉變,從上世紀80年代的尊重轉向輕蔑和謾罵。甚至知識界都開始展開對反思的"反思",指斥其知識欠缺,無非是沽名釣譽的手法而已。雖然尚未達到燃燈鞭屍的程度,但用詞之峻切,足以令人心驚。幸虧柏楊先生仙逝,否則,他是否也將面對"隱姓埋名"的可悲命運呢?

  這是遠東文化共同體的"鏡像綜合徵",它的感染範圍幾乎囊括了中國、日本、韓國等所有東亞國家。它的共同症狀,就是恐懼自己在批判性照鏡中的形象,並且竭力指責鏡子的低劣,進而打碎鏡子,消滅所有那些真切的文化鏡像。這是19世紀以來後發國家的集體性精神病症,它要以"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的名義,終結一切自我治療的程序。

第2節:沒有哪個民族國家是完美的烏托邦(2)

  中國古代曾經有過一種廣泛流行的職業,叫做造鏡師,那些銅匠不僅技藝高超,而且被認為擁有某種巫術力量,因為他們所製造的神秘器具,能夠奇妙地映射出人的美麗或醜陋,在上古和中古時代,這種魔法是不可思議的,它超越了人的權能。奇怪的是,儘管它可能引發強烈的不快反應,但人還是接納了這個來自神的禮物。照鏡,最終成為日常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為了維繫這種照鏡事務,另一種與此密切相關的行業盛行起來,那就是磨鏡匠,他們專門負責打磨鏡子,以維護鏡子的基本反射功能。

  就更宏觀的社會實體而言,沒有哪個民族國家是完美的烏托邦。它們的自我完善,同樣依賴於"人文鏡子"的打造和修磨,藉此展開對缺陷性基因的認知和改造。知識分子的使命,就是像高橋敷和柏楊那樣,無畏於盲眼民眾的攻擊,承負起民族國家自我批判的艱難使命,把這種造鏡-磨鏡-照鏡的事業,推向精密完美的狀態。

  是的,民族國家的自我反思,僅僅用"醜陋"來定義是遠遠不夠的。這個語詞過於情感化,還只是一種淺表的借喻。它可以成為通俗讀物,卻不能成為支撐文化人類學的內在核心。民族性解剖需要更深的切入,從肌膚、肌肉、骨骼直逼內臟,不僅如此,它還應當注入更多的分析理性和學術智慧。但超越"醜陋"的唯一道路,絕不是打碎鏡子以逃避鏡像里的自我,而是要在反省和批判中獲取自我完善的能力。

  我們已經看到,繼台灣學者柏楊之後,香港學者孫隆基推出了《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並顯示出比《醜陋的中國人》更加完備的學術理性。耐人尋味的是,這兩位中國學者共同製造了某種"邊緣鏡像效應"--從大陸的邊緣地帶,展開了針對"國民劣根性"的必要反思。而在大陸的中心地帶,反思者竟然杳無蹤跡。

  毫無疑問,無論高橋敷、柏楊還是W·萊德勒和E·伯迪克,那些建立在"醜陋性"上的反思,只是一種粗陋的開端。他們所啟動的鏡像工程,需要大批優秀接棒人的加入,由此提升造鏡和磨鏡工藝的水準。但無論如何,我們都應當向這些先驅者致敬,因為正是他們發明的民族國家鏡子,第一次向我們說出了簡單、殘酷而有益的真相。

  2008年5月

第3節:不斷撞擊與刺痛讀者心靈的一本書

  不斷撞擊與刺痛讀者心靈的一本書

  京都大學教授

會田雄次

  在這個世界上,日本是一個"善"與"惡"兩方面都比較突出的特殊國家,同時,日本人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所具有的這種"特殊",他們始終天真地--也可以說,是厚顏無恥地沉湎於"人類是個統一的整體"的幻想之中,堅信自己能夠在世界上暢行無阻。以前的事情姑且不論,今天的日本,作為一個國民生產總值處於世界第三位的國家,在國際事務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可以認為,這種盲目樂觀的心態,就成了日本國家的致命弱點。

  於是,來自國內外批評的聲浪日益高漲。不過,這些批評意見大都集中在愛、憎、偏見以及觀念形態等方面,或者只是捕捉一些表面的現象而已。其中,在南美洲那種純粹的國際環境裡生活了八年的作者,以他那敏銳且不受任何局限的目光,通過僑居國外的日本人之親身經歷及所見所聞,揭露了祖國日本人的種種弊端。那種犀利深刻的剖析,連續不斷地撞擊與刺痛着讀者的心靈。可以說,唯有《醜陋的日本人》,才是謀求新的發展的日本人必須認真閱讀並且應該銘刻於心的文章。

  1970年11月

第4節:十五年後的來信

  十五年後的來信

  --新版第二版代序

  高橋敷

  "新年好!一別十五年。現在,日本的年輕男人們還是那麼喜歡橫衝直撞嗎?"

  我讀着這封寄自地球對面--阿根廷的珍貴來信,禁不住陷入了沉思。這封信出自一位名叫芙蘿拉的阿根廷女士之手,她現在已經是兩個上學孩子的母親了,在國內生活得似乎很不錯。與她相識,還要追溯到《醜陋的日本人》剛出版的那一年。當時,大阪準備舉辦萬國博覽會(1970年),需要招募一批志願者。芙蘿拉,這位迷戀日本的可愛姑娘,是懷抱着到日本找位理想男友的想法應慕而來的。

  "我的夢想第一天就破滅了。現在總算明白了,日本男人原來是世界上最差勁的男人!我得回去,還是在自己的國家找吧"。

  我好不容易勸解住了泣不成聲的芙蘿拉,請她告訴我心情發生變化的原因。芙蘿拉的回答就像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令我至今難以忘懷。

  "一大清早,就像地震似的,數以萬計的人

"嗷--嗷--"地嚎叫着,擁向博覽會的會館。起初,我還以為是發生了暴亂呢,慌忙丟下工作,狼狽地逃了出去。原來,只是因為博覽會開門啊。快告訴我,他們為什麼要奔跑?跑在前面的全是些身強力壯的小伙子,他們蠻橫地把老人和婦女們衝撞到一邊。"

  她說,在她們國家也舉行過萬國博覽會。開門之前,也有好幾千人等候在門口。

  "可是,當門打開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奔跑,一如往常那樣平靜地走着。沒有人會不顧體面地橫衝直撞,趁機破壞公共秩序。而且,男人是決不會擠到女人前面去的,年輕人也決不會跑到老年人前面。如果有殘疾人乘坐輪椅進場的話,其他人就會都隨着他的速度往前走。"

  她接着又說道:"我真害怕日本的男人。要是與他們結了婚,一旦自己的健康出了問題,他們還不把我給拋棄啦!我討厭那些不能同生死、共患難的人,我討厭日本人,很討厭!"

  我已經不記得當時是怎麼向她做的解釋,也不記得是怎麼安慰她的了。不過,她那充滿火藥味的忠言,至今還令人不快地縈繞在耳邊。

  "那些行為異常、像田徑運動員一樣善於奔跑的小伙子們,要是十多年後成為父親的話,日本社會的秩序可不就糟糕透啦?"

  談話當中,她以自己的工作為例作了說明。她在博覽會的主要工作任務是:如果陳列室的扶手損壞了,就由她負責提醒入場人員注意安全。不過,她說,要是沒有日本人在場,那份工作就特別輕鬆。"這裡危險,請不要觸碰扶手!"一經她提醒,人們就會依次傳下去:"不要觸碰扶手,危險!"德國人傳給印度人,印度人傳給美國人,美國人傳給中國人……然而,一旦來了日本人的團隊,這種傳遞就會中斷。不僅如此,要是來了三位結伴而行的日本高中學生的話,那就非得把同樣的話對他們重複三遍,直說得你口乾舌燥。

  "雖然我們國家沒有新幹線,但是我也很滿足了。我覺得,只要沒有橫衝直撞的現象就是最高度的文明了。"

  當時,她丟下這句不愉快的話就離開了日本。如今,面對一別十五個年頭的來信,我又該如何作答呢?我不想對她說:"不幸被你言中。"也不想對她說:"如今的日本已經成為友善之邦。"還是讓我來重溫一遍《醜陋的日本人》,追尋日本社會這麼些年來的變遷,再慢慢地給她寫回信吧。

  《醜陋的日本人》這本書自昭和四十五年(

1970年--譯者注)問世以來,已經經歷了十五個年頭。回想起來,在本書出版之初,發表對日本人的評論意見是不被允許的,我也由於受到了諸如"你還算個日本人嗎?""滾出日本去!"等等非難和威脅,曾經數度隱名埋姓。另一方面,令我終生難忘的是,全國各地成立了讀者會,數千封讀者來信給了我莫大的鼓舞。現在,沖繩島已經回歸,日本國民的生活水平也比以前有了大幅度的改善,書中所記敘的內容有些已經與現狀不符,有些部分甚至顯得滑稽可笑。同時,以"日本人"為題的書籍也出版了數百種之多,批評日本人已經是一件不足為奇的事情了。十五年,世事滄桑。可是,情況果真發生了本質的變化嗎?不然,在"禁止發行"的十五年前與"批判和非難共存"的今天之間,人們的意識似乎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不,也許這個"醜陋"得到了更為巧妙的偽裝。"十五年前的書,現在讀起來還是覺得和以前一樣有趣啊",聽到讀者如此評價,我的心裡不知是喜還是憂……

  在本書的新版第二版即將付梓之際,除追加了"序"和"跋"兩個章節外,還對正文部分作了若干修改。

  1985年12月1日

第5節:序言(1)

  序言

  今天,那些從國外旅行歸來的日本人,在成田機場步下飛機舷梯時,還得意洋洋地侃侃而談,說:"什麼美國,什麼歐洲,有啥了不起!只有我們日本,才是世界第一!"報紙、雜誌也自鳴得意地推波助瀾,國民們更是深信不疑了:"可不是嘛,電視機的數量也好,新幹線的速度也罷,我們日本輸給誰啦?!"

  不知是由於傲慢,還是因為狹隘,或者出於無知,要麼就是過於天真的緣故,總而言之,對於這種膚淺的妄自尊大是什麼時候也不能容忍的。

  其實,世界上有許多人對以"最優秀民族"自居的我們日本人是嗤之以鼻的,他們蔑視日本人,稱之為低劣人種。更有甚者,許多外國人甚至偏激地認為,就連毋庸置疑的世界大都市東京,也只不過是當代最為庸俗的城市之一。

  那麼,分歧到底在哪裡呢?我勸諸位暫且不要動感情,還是先冷靜下來讀完我的這本書再說。

  昭和三十四年(

1959年--譯者注)春天,我作為美國宇航局太陽觀測計劃的一名工作人員,攜家帶口橫渡太平洋,來到位於安第斯山脈的國際研究所工作。後來,作為旅居秘魯的第一位日本籍教授,在秘魯的中部大學講授天文學課程。隨後,又去了被稱之為"日本人禁地"的委內瑞拉東部教書。在此八年多的時間裡,我們一直居住在國際公館村,與同樣是來自世界各國的家庭,共同過着"國際人"的生活。與此同時,在每年四個月的學年休假期間,我們多次受到邀請,前往教授同事們的家鄉,深入北美和歐洲的家庭,體驗了他們家庭生活的氛圍。現在看來,那段貌似愉快的國外生活,對於我來說,實際上是度日如年,我痛切地感受到了日本人與這個世界的格格不入,以及他們扭曲變形的世界觀和思維方式。

  最初接觸西方文明的日本人,絕大多數為自卑感所折磨,在他們看來,西洋人是那樣地健壯、和善、活潑,發表意見時又那麼風趣幽默。他們暢飲洋酒,品味厚厚的鐵扒牛排和整隻的烤雞。他們有着驚人的旺盛食慾,把那些我們日常難以適應的食物一掃而光。城市和路邊到處鮮花盛開,戀人們旁若無人地相擁熱吻……遇到這樣的情形,似乎就沒有日本人的立足之地了。

  但是,一旦日本人在他所旅居的國家度過最初的幾周或幾個月之後,很快便依然故我,大腦又被頑固的"國粹"思想所占據。只要他們稍稍熟悉了環境之後,即便是對於西方美麗的風光和雄偉的建築,也會不以為然,總覺得外國的所有文明絕不可能超越日本。甚至會認為,外國人的日常起居,也遠不如日本人那樣勤奮利落。日本人了不起!只要願意,我們可以把霞關大廈建得更高些;我們比西方人更能吃苦耐勞,創造尖端的科技成果也不就那麼回事!就說女性吧,我們日本女人是多麼嫻淑溫順、富於獻身精神!

  我也不例外,在最初旅居國外的幾年中,常常不分對象地四處介紹日本的"恬靜"和"古雅",在沙龍里向人們展示東京塔和"光"號電氣列車的照片,在自家的大門口掛上太陽旗,甚至還掛過鯉魚旗①。我想,那些滿嘴鼓吹日本優越性的旅行者們,肯定是這個時期的歸國者。

第6節:序言(2)

  但是,假如他們有機會體驗若干年"國際人"的生活,並且對西方人的世界觀和思維方式有了深入的了解後,就不會再沉湎於諸如留意電視機的台數或者比較勤奮程度之類的表面價值判斷之中了。

  "我們東京塔的高度已經超過埃菲爾鐵塔了!"要是日本人這樣向法國人炫耀的話,那麼,法國人則會嘲笑道:"非常遺憾,我們建造鐵塔,既沒有超過日本的必要,也沒有那麼一份錢。"

  "我們是傾注着自己的生命在工作。"如果日本人如此自豪地向西班牙人宣稱的話,那麼,對方一定會不可思議地反問道:"那麼,您又是怎麼對待您夫人的呢?"

  往往日本人最為憧憬的東西,卻為西方人所不齒;而我們力圖迴避的東西,往往又為西方人所推崇。可見,日本人與"國際人"之間,在精神生活方面存在着難以逾越的鴻溝。究其原因,我認為,主要是由於日本人的社會意識"落伍"而造成的。

  現在,我已經回到了祖國。那種對生我養我的這塊土地的熱愛之情,那種對血濃於水的同胞眷戀之情,使我深切地感受到:如果沒有遠離過自己的民族,是很難理解這種感情的。在"回祖國去"這句話的面前,任何國外的地位、榮譽和友情都阻擋不了回國的腳步。我踏上了日本的國土,究竟是為了什麼呢?說到底,就是為了把這本書奉獻給我所摯愛的人們。因為,在明治維新百年後的今天,必須在日本呼籲發起一場"發現人類"的維新運動。

  能夠選擇南美大陸作為這本書的背景,對我來說是件很幸運的事情。我曾經居住過的國際公館村,每戶的國籍都不一樣,彼此間結下珍貴的友誼。應該說,只有在這塊"混血"的新大陸上,人們才能不受周圍傳統和習俗的影響,既能保持本國國民特點的完整性,又能獲得作為"國際人"的某些特性。我堅信,那些依然居住在海外的日本人--我指的不是那些在歐洲每每可以碰上的、得意洋洋的、

自吹為藝術家的、偏執的日本人,那種作為普通民眾的日本人--只有在南美大陸上才能融入世界這個大的背景。

  為了準確表達本書的意圖,我不得不比較多地引用那些在國外辛勤工作、終於有所成就的日本人的言行,作為反省的素材。其中有許多是我的熟人,也不乏曾經幫助過我的人。所以,煞費苦心地隱去了他們的名字,同時還更改了一些地名。儘管如此,仍然於心不安,在此謹向給予我理解和鼓勵的諸位表示由衷的感謝。同時,在本書即將付梓之際,謹向多次幫助過我的已故伊東靜雄的夫人花子女士,我的朋

  友、社會學系教師中江申夫先生,以及為我提供過一部分資料的秘魯宮裡照相館表示衷心的感謝,最後還要向為本書出版而長期奔波勞碌的原書房社長成瀨恭先生表示深深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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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鯉魚旗:日本人用紙或布製作的旗幟,用於慶祝端午男童節。

第7節:第一節

蛻變之旅(1)

  第一章

跳出島國

  第一節

蛻變之旅

  不同的歡迎方式

  飛機緩緩地俯下它的軀體,剎那間沐浴在耀眼的陽光里。機翼下,凝重的安第斯山脈平緩地舒展着它那鉛灰色的肌膚,在與湛藍的太平洋相匯聚的地方,橙黃色的斷層勾勒出了一條漫長的海岸線,與海水奔涌的白色浪花並轡而行。這兩條線延綿起伏,有規則地重合、分離,再重合、再分離……放眼望去,在那水平線的盡頭,晨光微熙,彩霞似錦。在這幅遼闊無邊、壯麗非凡的全景立體圖畫中,噴氣式飛機繞着克利斯托巴爾山頂巨大的"十"字架盤旋了一周。此時,觀賞景物的視野更加開闊。飛機呼嘯着,穿過塵土飛揚的天空,很快就降落在利馬機場上。公元一九五九年春天的一個早晨,這是一個值得銘記的日子,也是揭示我的人性的一個黎明。

  出於對異國的緊張和戒備,身體和心理都僵硬如貝殼的我們夫婦兩人,步履艱難地步出了海關。"高--橋--先--生!"就在此時,人群中令人吃驚地傳來了呼喚我的名字的聲音。原來是系主任阿魯貝爾特領着四位新同事接機來了,他們熱情地張開雙臂擁抱了我。緊接着,又意外看到三位打着太陽旗的日本人,懸着的心這才落了地。

  於是,在機場就鬧出了兩種奇妙而反差十分明顯的歡迎場面。

  "美麗的夫人,歡迎歡迎。高橋博士,我們恭候您的到來!"

  男人們晃動着他們高大的身軀,張開雙臂,富有表情地寒暄着。

  "我是司機,叫蓋爾蒙。怎麼樣,這裡優美的風景不亞於你們日本吧!希望您們在秘魯生活得快樂,多得貴子。"

  "我叫馬科斯,法國人,來這裡已經兩年了。我已經愛上了這個美麗的國家。說起來還真有點對不起戴高樂總統(當時的法國總統--作者注)呢,目前我正考慮加入秘魯國籍。"

  "是啊,是啊,美酒,佳肴,還有漂亮的小姐……啊,對不起,夫人,請原諒。"

  幾位外國人輪流上前問候,儘量想讓我們放下心來。接着,總算輪到我的日本同胞拘謹地前來致意了。

  "我與先生素昧平生,在此恭候大駕,實在冒昧,敬請先生原諒。先生不遠萬里來到這裡,一路上辛苦了,想必一定很勞累吧!托老天爺的福,今天天氣晴朗……對不起,忘了告訴您了,在下賤名××××,這是賤內。"

  "您的研究發揚日本國威,為一億日本國民所期待,也是我們四萬日本僑民的榮譽和驕傲。進一步說,還將成為構建日本與秘魯友好關係的基礎。請務必竭盡全力,了此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