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方輿紀要:中國古代地理總志叢刊 - 第1章

顧祖禹

書名:讀史方輿紀要

作者:顧祖禹

-------------------------------------------------------------

☆本文由早安電子書網友分享,版權歸原作者或出版社所有☆

☆僅供預覽,如果喜歡請購買正版☆

☆請勿用於商業行為,否則一切後果自負☆

☆早安電子書☆

☆http://www.zadzs.com☆

-------------------------------------------------------------

敘寧都魏禧

《讀史方輿紀要》一百三十卷,常熟顧祖禹所撰述也。其書言山川險易,古今用兵戰守攻取之宜,興亡成敗得失之跡所可見,而景物遊覽之勝不錄焉。《歷代州域形勢》凡九卷,《南北直隸十三省》凡一百十四卷,《山川源委》凡六卷,《天文分野》一卷。《職方》《廣輿》諸書,襲訛踵謬,名實乖錯,悉據正史考訂,以折衷之。祖禹沈敏有大略,為人奇貧而廉介,寬厚朴摯,不求名於時,與寧都魏禧為兄弟交。禧既篤服其書,祖禹因請為之敘。禧愀然而嘆曰:有是哉!此數千百年所絕無而僅有之書也。惟禧學不足貫穿諸史,足跡不及天下五分之一,顧何足推明祖禹意?然竊嘗得舉其論之最偉且篤者,以示子弟。蓋其大者有二:一以為天下之形勢,視乎建都。故邊與腹無定所,有在此為要害而彼為散地,此為散地彼為要害者。一以為有根本之地,有起事之地。立本者必審天下之勢,而起事者不擇地。嗚呼!古今豪傑,暴起草昧,往往迫而應天人之會,初未嘗遷地而謀形勝也。用其地之人,因其地之勢,以驅策天下,而天下無以難之。蓋其故可思矣。失其術,則據十二百二之雄而可以亡,得其術,則雖迫狹瘠弱,而無不可批導,以中天下之要。祖禹貫穿諸史,出以己所獨見,其深思遠識,有在於言語文字之外,非方輿可得紀者。嗚呼!非其人,誰與知之?此則禧所欲為祖禹敘而不復辭讓者也。北平韓子孺時從余案上見此書,瞪目視余曰:「何哉?吾不敢他論。吾僑家雲南,出入黔蜀間者二十餘年,頗能知其山川、道里。顧先生閉戶宛溪,足不出吳會,而所論攻守奇正荒僻幽仄之地,一一如目見而足履之者,豈不異哉?」禧於是並識之。

敘南昌彭士望

讀古今上下數千百年之書,以自成一書,兼括數千百年之上,使數千百年下之人不能不讀。此其志,豈文人經生之所能及者哉?而成是書者,則有數難:識難朗而精,資難敏而決,斷制嚴而難確,心胸闊而難細,此難之在己者也;其待資於外者,博考難於書,明辯難於友,取給繁費難於財,游涉方域難於遍,為尤難焉。夫使其書為懸解冥悟,綜合事理,殫一夫之精力,雖極窮困無聊時,猶或可以坐致。古之人有能之者矣。惟撰述方輿之書,則高山大川之寥闊,瀆壑丘陵之瑣細,古今名號之建置不一,崩築疏鑿之因創損益各異,或僑設而名存,或陵谷變遷而實沒,舟車之所不通,人力之所罕至,容並有之。而是人則踽踽窮餓妻子之不惜,獨身閉一室之中,心周行大地九萬里之內外,別白真偽,如視掌中,手畫口宣,立為判決,召東西南北海之人,質之而無疑,聚魁奇雄傑閎深敏異之士,辯之而不窮,據之而有用。此其人之資賦。蓋喬嶽翕河之所降生,使之續禹書之遺,以詔告於天下萬世,為開闢之所僅見。望行年七十,得此一士,數常熟顧祖禹之為《方輿紀要》是矣。祖禹之創是書也,年三十九,秉厥考之遺言,及先祖所為之地誌、九邊之圖說,僻處宛溪,不交州府,間藉資於館;遊歷所至,惟有借書,隨即鈔纂,睹記所及,更獲新勝,即改竄增益之。雖十易草所不憚,經二十年,始成是書。自為《歷代州域形勢》通論至《天文分野》,共百三十卷,可六千頁。祖禹嘗語望曰:「歷代之書,世遠言湮,難窮其蘊,惟覽者能自得其指歸。禹之為是書也,以史為主,以志證之;形勢為主,以理通之;河渠溝洫,足備式遏;關隘尤重,則增入之;朝貢四夷諸蠻,嚴別內外;風土嗜好,則詳載之;山川設險,所以守國;游觀詩賦,何與人事,則汰去之。此書之立體者也。其採用之書,自二十一史地誌而下,凡百十種,具見於《發凡》。」是其志之超邁,用力之專勤,而成書之浩博,亦既無復加矣。乃其意中絕不自矜喜,若身未嘗與其事,望故尤篤服祖禹之人。其膽似韓稚圭,而先几旁矚,不敢置勝負於度外;智似李長源,而願學鄒魯,不好神仙;德量似婁師德,含弘光大,唾面自乾,而人卒不能唾其面;清操似盧懷慎,吐納萬有,而不為無口匏;寬靜似謝安石,絕意聲色,不事矯情;奇才博學似王景略,雖去桓溫,必不為苻堅所用。祖禹之人如是。望蓋觀摩朝夕,陰察其人而得之。惟有其人,而後可用其書,有其書,而益知其人之用大。寧都魏禧已備言其書之用,望第述其書與人之本末如是。天下後世,當共見之矣。

總敘一

昔在神禹克平洪水之災,作為《禹貢》,孔子刪書,列於六經。其並傳者,又有《山海經》,其詞迂誕。太史公曰:「言山川者,斷自《禹貢》」,允矣。自禹以神聖平成天下,傳之子孫,其支庶列為侯伯。其在《商頌》曰:「韋顧既伐。」說《詩》者曰:「顧亦桀黨也。」嗚呼!桀之暴虐,天下皆知棄之。顧為同姓國,葛ぱ相庇,宗社無隕,義也。湯欲傾夏,則不得不先剪顧,顧亡而夏隨之矣。然則顧非黨於桀也。後有棄其宗祀,獻符瑞於仇讎之庭者,是則顧之罪人也已。自湯伐顧,而顧遂微於商周之世。及漢興,始得姓於江淮之南,蓋少康封少子於會稽,以奉禹祀。至春秋時,越子允常而始大,〔其〕子勾踐遂以其國霸,滅吳而有其地,通盟於上國,又數傳為楚所滅,子孫竄處於江南,各保城邑,自為君長。而海陽侯以滅秦誅項功,分符漢室,五傳侯絕。侯之子孫,皆以顧為姓,保氏族於江南。及吳丞相雍以功名顯,累傳以降,皆有功德文章,載在史冊。至黃門侍郎野王,則以著述顯於梁陳之際,所著書數百卷,而輿地誌尤見重於世,至今學者猶宗師而俎豆之。由隋唐以迄兩宋,子孫代有名人。而征君原九於宋端平元年,由臨安避地梁溪,耕讀於宛溪之上,子孫奉遺命,曆元世皆隱居不仕。明成化中,征侍郎允敬,始官於朝。曾孫光祿丞大棟,當嘉靖間,好談邊徼利病,躍馬游塞上,與大司馬靈寶許公論善,撰次《九邊圖說》,梓行於世。子奉訓大夫文耀,萬曆中,以光祿大官正奉使九邊,還對,條奏甚悉,天子稱善。文耀生郡諸生龍章,早卒。龍章生柔謙,九歲而孤,好讀書,補邑弟子員,深慨科舉之學,不足裨益當世,慨然欲舉一朝之典故,討論成書。年及強仕,而遘流寇之變,遂遁入山,焚筆瘞硯,率子祖禹躬耕於虞山之野。久之益窮困,憤懣無聊,得奇疾,將卒,呼小子命之曰:「吾家自兩漢以來,稱為吳中文獻,先代所著述,小子可考而知也。士君子遭時不幸,無可表見於世,亦惟有掇拾遺言,網羅舊典,發舒志意,昭示來茲耳。嘗怪我《明一統志》,先達推為善本,然於古今戰守攻取之要,類皆不詳;於山川條列,又復割裂失倫,源流不備。夫以一代之全力,聚諸名臣為之討論,而所存僅僅若此,何怪今之學者,語以封疆形勢,惘惘莫知。一旦出而從政,舉關河天險,委而去之,曾不若藩籬之限、門庭之阻哉?先光祿在世廟時,傍徨京邑,岌岌乎有肩背之慮,圖論九邊,以風示謀國者。先奉訓當神廟中,四方無虞,以邊備漸弛,伏戎可慮,先事而憂,卒中忌諱,仕不獲振。先文學請纓有志,攬轡無年。及余之身,而四海陸沈,九州騰沸,僅獲保首領,具衣冠,以從祖父於地下耳。嗟乎!園陵宮闕,城郭山河,儼然在望,而十五國之幅員,三百年之圖籍,泯焉淪沒,文獻莫征,能無悼嘆乎?予死,汝其志之矣!」小子匍伏嗚咽而對曰:「小子雖不敏,敢放棄今日之所聞?」卒一年,而祖禹以疾廢。又三年,疾愈。不揣愚陋,思欲遠追《禹貢》《職方》之紀,近考春秋歷代之文,旁及裨官野乘之說,參訂百家之志,續成昭代之書,垂之後世,俾覽者有所考鏡。而貧賤憂戚,雜亂其中。上之,不能涉江逾河,登五嶽,浮沅湘,探禹穴,窮天下之形勢;次之,不能訪求故老,參稽博識,因以盡知天下險易厄塞之處;下之,不能備圖志,列史乘,不出戶而周知山川城郭里道之詳。惟是守殘抱缺,寤嘆窮廬,吮筆含毫,消磨歲月,庶幾無負先人提命之意。若以語於著作之林,余小子夫何敢?

總敘二

客謂顧子曰:「子所著《方輿紀要》一書,集百代之成言,考諸家之緒論,窮年累月,不休。至於舟車所經,亦必覽城郭,按山川,稽里道,問關津,以及商旅之子,征戍之夫,或與從容談論,考核異同。子於是書,可謂好之勤,思之篤矣。後有起者,考求險要,辯別攻守,遠而周知天下之故,近而都邑之間,非子之書,何所適從焉?」余曰:「否否不然。古人有言,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明於匠石之任者,或昧於雕鏤之細。予也未嘗溯江河,登恆岱,南窮嶺海,北上燕冀。間有涉歷,或拘於往返之程,或困於羈旅之次。不獲放曠優遊,博觀廣詢,間嘗按之圖畫,索之典籍,亦舉一而廢百耳。又或了了於胸中,而身至其地,反若焉。所謂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又異辭者,不可勝數也。余之書其足據乎?且孫子有言: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不用鄉導者,不能得地利。夫論兵之妙,莫如孫子;而論地利之妙,亦莫如孫子。使信余之書,而不取信於鄉導,譬之掩耳而求聞,閉目而求見,所誤必多矣。且夫地利亦何常之有哉?函關、劍閣,天下之險也。秦人用函關,卻六國而有餘。迨其末也,拒群盜而不足。諸葛武侯出劍閣,震秦隴,規三輔。劉禪有劍閣,而成都不能保也。故金城湯池,不得其人以守之,曾不及培之丘、泛濫之水;得其人,即枯木朽株,皆可以為敵難。是故九折之阪、羊腸之徑,不在邛崍之道、太行之山;無景之溪、千尋之壑,不在岷江之峽、洞庭之津。及肩之牆,有時百仞之城不能過也;漸車之澮,有時天塹之險不能及也。知求地利於崇山深谷、名城大都,而不知地利即在指掌之際,烏足與言地利哉?善乎孫子之言曰:我不欲戰,雖畫地而守之,敵不能與我戰;我欲戰,敵雖高壘深溝,不得不與我戰。然則變化無窮者,地利也。地利之微,圖不能載,論不能詳,而變化於神明不測之心。所謂可以意會,不可以言傳者乎。故曰:方圓奇偶,千秋不易也。伏羲以之畫八卦,大禹以之演九疇。伍兩卒旅,千秋不易也。武侯以之列八陣,李靖以之變六花。城郭山川,千秋不易也。起於西北者,可以並東南,而起於東南者,又未嘗不可以並西北。故曰:不變之體,而為至變之用;一定之形,而為無定之准。陰陽無常位,寒暑無常時,險易無常處。知此義者,而後可與論方輿。使銖銖而度之,寸寸而比之,所失必多矣。吾嘗考蒙古之用兵,奇變恍惚,其所出之道,皆師心獨往,所向無前。故其武略,比往古為最高。彼豈嘗求之於山海之圖、里道之志哉?然則求地利於吾書,無乃猶是刻舟之見乎?吾慮舉足動步,或將有礙焉者也。客其益廣所聞,無過恃吾之書也已。」

總敘三

或曰:「審如子言,則鄉導之於地利,重矣。然則子之書,其可廢乎?」曰:「何可廢也?孫子言:不用鄉導者,不能得地利。然不得吾書,亦不可以用鄉導。夫南行之不可以北轅也,東泛之不可以西楫也,此易知也。西北多山,而未嘗無沮洳之地;東南多水,而未嘗無險仄之鄉,此易知而不易知者也。且夫一指蔽前,則泰山不見;十步易轍,則日景不分,使其惘惘焉。左陷大澤而不知,前入深谷而不悟,乃欲執途之人,而求其為鄉導,鄉導其可恃乎哉?何也?鄉導用之於臨時者也,地利知之於平日者也。平日未嘗於九州之形勝、四方之險易,一一辨其大綱,識其條貫,而欲取信於臨時之鄉導,安在不為敵所愚也?是故先知馬陵之險,而後可以定入魏之謀;先知井陘之狹,而後可以決勝趙之計。不然,曹瞞之智,猶惕息於陽平;武侯之明,尚遲回於子午。乃謂求地利於臨時,而不求地利於平日,豈通論哉?是故途有所必由,城有所必攻,此知之於平日者也。欲出此途,而不徑出此途者,乃善於出此途者也;欲攻此城,而不即攻此城者,乃善於攻此城者也。此知之於平日,而不得不資於臨時者也。攻則攻敵之所不能守,守則守敵之所不能攻。辨要害之處,審緩急之機,奇正斷於胸中,死生變於掌上,因地利之所在,而為權衡焉。此固大將之任,而非可問之於鄉導者也。凡吾所以用多用寡,用分用合,用實用虛之處,既已灼然知之,而後博求之於鄉導,從其可信,缺其可疑,以善吾地利之用。豈徒寄耳目於僕夫云爾哉?此吾書所以必不可廢也,且不獨行軍之一端也。天子內撫萬國,外蒞四夷,枝幹強弱之分,邊腹重輕之勢,不可以不知也。宰相佐天子以經邦,凡邊方利病之處,兵戎措置之宜,皆不可以不知也。百司庶府,為天子綜理民物,則財賦之所出,軍國之所資,皆不可以不知也。監司守令,受天子民社之寄,則疆域之盤錯,山澤之藪慝,與夫耕桑水泉之利,民情風俗之理,皆不可以不知也。四民行役往來,凡水陸之所經,險夷趨避之實,皆不可以不知也。世亂則由此而佐折衝、鋤強暴,時平則以此而經邦國、理人民,皆將於吾書有取焉耳。」「然則孫子之說,固未當乎?」曰:「非也。孫子之言,固以地利者,行軍之本;而鄉導者,地利之助也。先知地利,而後可以行軍;以地利行軍,而復取資於鄉導,夫然後可以動無不勝。凡吾所以為此書者,亦重望夫世之先知之也。不先知之,而以惘然無所適從者,任天下之事,舉宗廟社稷之重,一旦束手而畀之他人,此先君子所為憤痛呼號,扼腕以至於死也。予小子既已奉遺命采舊聞,旁搜記載,規之正史,稍成一家之言,合為一十八部,分為百三十卷,藏之家塾,以俟來者。」

凡例

天下之形勢,視乎山川;山川之絡,關乎都邑。然不考古今,無以見因革之變;不綜源委,無以識形勢之全。是書首以列代州域形勢,先考鏡也;次之以北直、南直,尊王畿也;次以山東、山西,為京室之夾輔也;次以河南、陝西,重形勝也;次之以四川、湖廣,急上游也;次以江西、浙江,東南財賦所聚也;次以福建、廣東、廣西、雲南、貴州,自北而南,聲教所為遠暨也;又次以川瀆異同,昭九州之脈絡也;終之以分野,庶幾俯察仰觀之義與!

地道靜而有恆,故曰方;博而職載,故曰輿。然其高下險夷、剛柔燥濕之繁變,不勝書也;人事之廢興損益、圮築穿塞之不齊,不勝書也。名號屢更,新舊錯出,事會滋多,昨無今有,故詳不勝詳者,莫過於方輿。是書以古今之方輿,衷之於史,即以古今之名,質之於方輿。史其方輿之鄉導乎?方輿其史之圖籍乎?苟無當於史,史之所載不盡合於方輿者,不敢濫登也。故曰《讀史方輿紀要》。

天地位而山川奠,山川奠而州域分,形勢出於其間矣。是書以一代之方輿,發四千餘年之形勢,治亂興亡,於此判焉。其間大經大猷,創守之規,再造之績,孰合孰分,誰強誰弱,帝王卿相之謨謀,奸雄權術之擬議,以迄師儒韋布之所論列,無不備載。或決於幾先,或斷於當局,或成於事後,皆可以拓心胸、益神智。《書》曰: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俯仰古今,亦可以深長思矣。

禹平水土,主名山川。《職方》辨州,惟表山藪川浸。司馬遷作《史記》,昔人謂其能言山川條列,得《禹貢》之意,班、范諸家所不逮。唐太宗因山川形便,分天下為十道。《六典》所載,犁然可觀。是書亦師其意。兩京十三司之首,皆列疆域、名山、大川、重險,俾一方之形勢,燦列在前;而後分端別緒,各歸條理,亦以詳前人之所略也。

王者體國經野,於是乎有城邑。城邑定而方位列焉,緩急分焉,於是乎有山藪川浸。山川布而相其陰陽,察其險易,於是乎有關梁阻厄,為城邑之衛。自古及今,經理方輿者,不能異也。是書於兩京十三司各郡邑中,皆以此為次第,從同者則以例附焉,所以便於考索也。

城邑、山川、關隘之屬,有特見者,如專言某城某山是也;有附見者,如言某山而附以某山,言某川而復及某水是也;有互見者,如言某山而旁及於某川某關,言某關而旁及於某城某山是也。

《地理志》始於班固,最為雅馴。劉昭《補後漢郡國》,參入古今地名,為功不少,所惜微有繆誤耳。《晉志》僅存郛郭,《齊志》略標形似。沈約《州郡》,詳而未精,魏收《地形》穢而不備。《隋志》兼及梁、陳、齊、周,裨益頗多,而經緯未盡。劉句《唐志》略於天寶以後,歐陽氏略於天寶以前,功過不相掩也。《五代史·薛志》,曾見數條,較《歐志》頗勝。《歐志》無乃過略,與《宋志》詳略失倫。遼金二《志》,《金志》差勝。明初《元志》缺漏,又在《宋志》之下也。是書參考沿革,大約本之正史,而他書所見,亦節取焉。雖然,秦漢城邑,其不可見於今者,蓋什之二三。六朝以降,廢置紛更,其不可見於今者,乃什之四五也。隋唐以來,邊荒蠻落,時有興革,其不可考者,亦什之一二矣。

從來沿革,有竟不入是書者。王莽篡漢,盡易天下郡縣名號;侯景陷台城,契丹入汴,皆妄有改易之類是也。若夫晉棄中原,南北淆亂,州郡縣邑,紛紜僑置,河南有廣陵、丹陽之名,江渚有晉陽、太原之號;又疆埸戰爭,得失屢變,荒左依附,有無頓岐,循名責實,大都湮廢。余力為考訂,其引據不誣,義類可據者,悉為采入。至傳聞互異,史氏浮靡史臣撰述,往往地屬前朝,而諱從當代。如《晉書》《隋書》,皆諱虎為武,諱淵為泉之類,或地名相同而方域絕異,地名本異而里道正同,千里毫釐,未嘗敢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