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簡史:從智人到智神 - 第1章

尤瓦爾·赫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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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簡史:從智人到神人

作者:[以]尤瓦爾·赫拉利【完結】

譯者:

林俊宏

內容簡介

進入21世紀後,曾經長期威脅人類生存、發展的瘟疫、饑荒和戰爭已經被攻克,智人面臨着新的待辦議題:永生不老、幸福快樂和成為具有「神性」的人類。在解決這些新問題的過程中,科學技術的發展將顛覆我們很多當下認為無需佐證的「常識」,比如人文主義所推崇的自由意志將面臨嚴峻挑戰,機器將會代替人類做出更明智的選擇。

更重要的,當以大數據、人工智能為代表的科學技術發展的日益成熟,人類將面臨着從進化到智人以來zui大的一次改變,絕大部分人將淪為「無價值的群體」,只有少部分人能進化成特質發生改變的

「神人」。

未來,人類將面臨着三大問題:生物本身就是算法,生命是不斷處理數據的過程;意識與智能的分離;擁有大數據積累的外部環境將比我們自己更了解自己。如何看待這三大問題,以及如何採取應對措施,將直接影響着人類未來的發展。

體外受精:掌握創造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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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外受精:掌握創造的力量

第1章

人類的新議題

第三個千年開始之際,人類醒來,伸展手腳,揉了揉眼睛,腦子裡依稀記得某些可怕的噩夢。「好像有什麼鐵絲網、巨大的蘑菇雲之類的。但管它的呢,只是個噩夢吧。」人類走進浴室,洗洗臉,看看鏡子裡臉上的皺紋,然後沖了一杯咖啡,打開了記事本。「來瞧瞧今天有什麼重要的事吧。」

幾千年來,這個問題的答案並沒有什麼改變。不管是20世紀的中國人、中世紀的印度人,還是古代的埃及人,都面臨着同樣的三大問題——饑荒、瘟疫和戰爭——它們永遠都是人類的心頭大患。一代又一代,人類向所有神明、天使和聖人祈禱膜拜,也發明了無數的工具、制度和社會系統,但仍然有數百萬人死於飢餓、流行病和暴力。許多思想家和先知於是認為,饑荒、瘟疫和戰爭一定是上帝整個宇宙計劃的一部分,抑或是出自人類天生的不完美,除非走到時間盡頭,否則永遠不可能擺脫。

但在第三個千年開始之際,人類開始意識到一件驚人的事。雖然多數人很少想到這件事,但在過去幾十年間,我們已經成功遏制了饑荒、瘟疫和戰爭。當然這些問題還算不上被完全解決,但已經從過去「不可理解、無法控制的自然力量」轉化為「可應對的挑戰」。我們不再需要祈求某位神或聖人來解救人類,而是已經相當了解怎樣預防饑荒、瘟疫和戰爭,而且通常都能成功。

當然,有些時候還是會事與願違,但面對這些失敗,人類不再只是聳聳肩,說「沒辦法,世界就是這樣不完美」或是「這是上帝的旨意」。現在如果再有饑荒、瘟疫和戰爭爆發而不受人類控制,我們會覺得一定是哪個人出了問題,應該成立調查委員會來研究研究,而且對自己許下承諾,下次一定要做得更好。而且,這套辦法還真行得通。此類災難發生的次數及頻率確實都在下降。因營養過剩而死亡的人數超過因營養不良而死亡的人數,因年老而死亡的人數超過因傳染病死亡者,自殺身亡的人數甚至超過被士兵、恐怖分子和犯罪分子殺害的人數的總和,這些都是史無前例的。到了21世紀早期,平均來說,人類死於乾旱、埃博拉病毒或基地組織恐怖襲擊的可能性,還不及死於暴飲暴食麥當勞食品的比率。

因此,雖然各國總統、首席執行官和軍事將領的每日議題仍然是經濟危機和軍事衝突,但從整個人類歷史的宏觀角度來說,人類已經可以看向別處,開始尋找其他議題。如果我們確實已經讓饑荒、瘟疫和戰爭得到控制,什麼將取而代之成為人類最重要的議題?就像消防員忽然聽說再不會有火災了,到了21世紀,人類得自問一個前所未有的問題: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整個世界已經如此健康繁榮又和諧,我們該把注意力和創造力投到什麼事情上?因為生物科技及信息技術為人類帶來強大的新力量,這個問題也變得倍加迫切。手上有了這些力量,究竟該如何運用?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對於饑荒、瘟疫和戰爭還得多談幾句。很多人可能會認為,說這些問題已經得到控制,是個非常離譜、天真甚至麻木不仁的說法。不是還有幾十億人每天只有不到2美元過日子嗎?非洲不是還在和艾滋病抗爭嗎?敘利亞和伊拉克不也正有戰爭肆虐嗎?要回答這些問題,我們得先更仔細地看看21世紀早期的世界;至於探索未來幾十年的議題,且待後續再談。

生物貧窮線

首先談談饑荒,幾千年來這一直是人類最大的敵人。甚至在不久前,大多數人類仍然生活在生物貧窮線的邊緣,再低一點就會落入營養不良和飢餓的狀態。只要發生小失誤,或是單純有些運氣不好,就很有可能把整個家庭或村莊判了死刑。如果一場大雨毀了你的麥田,或是強盜搶走了你養的羊群,你和親人可能就會餓死。如果是整體的不幸或愚蠢行徑,則會導致大規模的饑荒。在古埃及或中世紀印度,如果碰到嚴重乾旱(這種情況並不少見),常常一下子就會有5%或10%的人死去。遇上乾旱,就會出現糧食短缺;運輸又太過緩慢,成本也太高,無法進口足夠的食物;而且政府也,無力挽救局面。

隨便翻開哪本歷史書,幾乎都會讀到饑荒的慘狀,讀到人在飢餓之下做出的瘋狂行徑。1694年4月,法國博韋(Beauvais)某地的官員描述了當地饑荒、糧價飆漲的影響,他說自己的轄地處處都是「無數可憐的靈魂飢餓身亡;沒有工作,也就沒有錢買麵包果腹。為求苟延殘喘、稍解飢餓,這些可憐的人以不潔之物為食,如死貓或已剝皮而投入糞堆的死馬。(還有人吃)宰殺牛流出的血,以及廚子扔到街上的動物內臟。其他可憐人則吃水煮的蕁麻、雜草、樹根、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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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各地都出現了類似的景象。由於前兩年年景不佳,整個王國嚴重歉收,到了1694年春天,糧倉已經完全見底。有錢人設法囤積糧食,以天價出售,而窮人則是大批餓死。1692——1694年,法國約有280萬人餓死,約占總人口的15%;而與此同時,太陽王路易十四仍在凡爾賽宮荒淫無度。第二年(1695年),饑荒襲擊愛沙尼亞,導致該國人口損失達五分之一。1696年則是在芬蘭肆虐,餓死了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人口。1695——1698年,蘇格蘭也遭受嚴重饑荒,部分地區餓死了高達20%的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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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數讀者可能都知道少吃一頓午餐是什麼感覺,這可能是出於宗教原因而在幾個節日禁食,也可能是連續幾天只喝蔬果汁,號稱有某種神奇的功效。然而,如果是連續多日粒米未進,而且連下一口食物在哪兒都不知道,又是什麼感覺?今天,大多數人從未經歷過這種痛苦煎熬,但很遺憾,我們的祖先對此再清楚不過。在他們向神高呼「拯救我們脫離饑荒!」的時候,心裡正是那種感覺。

過去幾百年間,科技、經濟和政治的進步,打開了一張日益強大的安全網,使人類脫離生物貧窮線。雖然時不時仍有大規模饑荒,但只能算是特例,而且幾乎都是由人類的政治因素而非自然災害所致。世界上已經不再有自然造成的饑荒,只有政治造成的饑荒。如果現在還有人在敘利亞、蘇丹和索馬里餓死,罪魁禍首其實是那些政客。

在全球大部分地區,現在就算一個人沒了工作、一無所有,也不太可能活活餓死。私人保險、政府機構和國際非政府組織可能無法讓他脫離貧困,但至少能提供足夠熱量,讓他生存下去。就整體而言,全球貿易網絡能將乾旱和洪災轉為商機,也能又快又便宜地克服糧食短缺的危機。就算整個國家遭到戰爭、地震或海嘯摧殘,國際上通常還是能成功避免饑荒肆虐。雖然每天仍有幾億人陷於飢餓,但在大多數國家,已經很少有人真正被餓死。

貧困確實會帶來許多其他健康問題,營養不良也會縮短預期壽命,即使地球上最富有的國家也不免有這個問題。例如就算在法國,仍有600萬人(約占總人口的10%)陷於營養不安全(nutritional

insecurity)的狀態,一早醒來不知道中午能否有東西吃,常常得帶着飢餓入眠;就算吃到東西,營養也非常不均衡、不健康:有大量的澱粉、糖和鹽,卻沒有足夠的蛋白質和維生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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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營養不安全仍然算不上饑荒,21世紀的法國也已不再是1694年的法國。就算在博韋或是巴黎最糟糕的貧民區,現在也不會出現幾周沒的吃而餓死人的情形。

同樣的轉變也發生在其他許多國家,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中國。從「人文初祖」黃帝時期到20世紀的中國,幾千年來各個輪替的中國政權都曾遭到饑荒肆虐。幾十年前,中國還曾經是糧食短缺的代名詞。1974年,第一次世界糧食會議在羅馬召開,各國代表聽到了恍若世界末日的前景預測。專家告訴他們,中國絕無可能養活10億人口,這個全球人口最多的國家正走向災難。但事實上,中國創造了歷史上最大的一個經濟奇蹟。自1974年以來,雖然仍有幾億人苦於糧食匱乏和營養不良,但也已有幾億中國人擺脫貧困,這是中國歷史上首次不再受到饑荒之苦。

事實上,在現在的大多數國家,真正嚴重的並不是饑荒,而是飲食過量。在18世紀,據稱法國王后瑪麗·安托瓦尼特(Marie-Antoinette)曾向挨餓的民眾說,如果沒有麵包可吃,何不吃蛋糕呢?但今天的窮人真是如此。現今,住在比弗利山莊的有錢人吃生菜沙拉、清蒸豆腐佐紅藜,而住在貧民窟或貧民區的小女生則大口嚼着美國的國民零食Twinkie蛋糕、奇多、漢堡包和比薩。2014年,全球身體超重的人數超過21億,相較之下,營養不良的人口是8.5億。預計到2030年,人類會有半數身體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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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饑荒和營養不良合計奪走了約100萬人的性命,但肥胖卻讓300萬人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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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艦隊

繼饑荒之後,人類的第二大敵人是瘟疫和傳染病。由川流不息的商人、官員和朝聖者所聯結起來的繁華城市,既是人類文明的基石,也是病菌滋生的溫床。於是,住在古雅典或中世紀佛羅倫薩的民眾都心裡有數——他們可能忽然生病,短短一周就過世;也可能有某種流行病突然暴發,一下帶走他們的整個家庭。

最有名的一次流行病就是黑死病,始於14世紀30年代的東亞或中亞某處,棲息在跳蚤身上的鼠疫桿菌(Yersinia

pestis)通過跳蚤叮咬而感染人類。這批瘟疫大軍借着老鼠和跳蚤,迅速蔓延全亞洲、歐洲和北非,不到20年便抵達大西洋沿岸。當時的死亡人數約為7500萬~2億,超過歐亞大陸人口的四分之一。在英國,每10人就有4人死亡,人口從瘟疫前的370萬降到瘟疫後的220萬。佛羅倫薩的10萬居民,也有5萬不幸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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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場災難,各國政府完全束手無策,只安排了大型的群眾祈禱和遊行,卻全然不知如何阻止疫情蔓延,更別說要治癒疾病。在近代之前,人類認為會生病是因為空氣不佳、惡魔心懷不軌,或是神明發怒,卻從未想過有細菌和病毒存在。人們很容易相信有天使或仙女,卻無法相信僅是一隻小小的跳蚤或一滴水,就可能帶着如同整支艦隊般的致命獵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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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紀將黑死病擬人化,描寫成人類無法控制或理解的可怕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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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肉眼無法看見的鼠疫桿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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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死病既非單一事件,甚至也不是史上最嚴重的瘟疫。曾有更大的災難隨着第一批歐洲人的腳步而來,襲擊了美國、大洋洲和太平洋島嶼。這些歐洲探險家和移民並不知道,自己身上帶着當地居民缺乏免疫力的傳染病,造成高達90%的當地居民因此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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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0年3月5日,一支小型西班牙艦隊離開古巴,前往墨西哥。這些船上載着900名西班牙士兵、馬、槍支,以及幾個非洲奴隸,其中一個名叫弗朗西斯科·德艾奎亞(Francisco

de

Eguía)的奴隸身上帶着另一個更為致命的「貨物」。弗朗西斯科自己毫不知情,在他的幾萬億個細胞里有個正在滴答作響的生物定時炸彈:天花病毒。弗朗西斯科登陸墨西哥後,病毒開始在他身體內以指數級繁殖,最後終於在他的全身皮膚上暴發出可怕的皰疹。他高燒不退,被帶到辛波阿蘭(Cempoallan)鎮一個美洲原住民的家裡,在床上休息。他感染了這家人,這家人又感染了鄰居。短短10天,辛波阿蘭就成了一片墓地。難民倉皇出逃,又將天花從辛波阿蘭傳到了鄰近的城鎮。小鎮一一陷落,無一倖免,被嚇壞了的難民一波又一波逃亡,將天花傳遍墨西哥甚至超越了國界。

居住在尤卡坦半島的瑪雅人認為,是三位惡神艾克普茲(Ekpetz)、烏贊卡克(Uzannkak)和索亞卡克(Sojakak),晚上從一個村飛到另一個村,讓人染上了這種惡疾。阿茲特克人則怪罪特茲卡特利波卡(Tezcatlipoca)和西沛托提克(Xipetotec)這兩個神,或者說是白人施展了某種黑魔法。患者找到僧侶和醫師,他們建議患者祈禱、洗冷水澡、用柏油擦身體,以及把黑甲蟲碾碎塗在傷口上,可惜全然徒勞。成千上萬的屍體在街頭腐爛,無人敢接近,無人敢埋葬。許多家庭短短几天全部喪命,當局下令直接將房屋推倒以掩埋屍體。在某些聚居點,死亡人口達到一半。

1520年9月,疫情傳至墨西哥谷地;10月就進了阿茲特克首都特諾奇提特蘭城(Tenochtitlan)。當時該城是一個人口達25萬的宏偉都市,卻在兩個月內損失了至少三分之一的人口,其中包括阿茲特克的皇帝庫伊特拉華克(Cuitláhuac)。1520年3月西班牙艦隊抵達時,墨西哥人口多達2200萬,但到了12月,僅餘1400萬。天花只不過是第一波攻擊而已。正當從西班牙來的新主人忙着自肥、向當地人橫徵暴斂之時,流感、麻疹等致命傳染病也一波一波襲向墨西哥;到了1580年,該國人口已經不足200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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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世紀後,英國探險家詹姆斯·庫克(James

Cook)船長於1778年1月18日來到夏威夷。夏威夷群島當時人口稠密,足足有50萬人,這些人從未與歐洲或美國有過接觸,因此也從未暴露在歐洲及美國的疾病之下。庫克船長等人就這樣把第一批流感、肺結核及梅毒病原體帶進了夏威夷,後續來到的歐洲人又帶來了傷寒和天花病毒。到了1853年,夏威夷的人口只剩下7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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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進入20世紀之後,各種流行病仍然在繼續奪走幾千萬人的生命。1918年1月,身處法國北部戰壕的士兵開始染上一種特別強大的流感,俗稱「西班牙流感」,數千人因此喪生。當時的戰場前線,背後是全球有史以來最有效率的供應網絡:士兵和彈藥從英國、美國、印度、澳大利亞大批涌至,汽油來自中東,穀物和牛肉來自阿根廷,橡膠來自馬來西亞,銅則來自剛果。而相應的,這些地方都得到了西班牙流感。短短几個月內,大約5億人(全球人口的三分之一)染上了病毒。在印度,1500萬總人口中有5%因此喪命;大溪地,14%;薩摩亞,20%。而在剛果的銅礦場,五分之一的工人因此死亡。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這次流感就奪走了大約5000萬到1億人的生命。相較之下,從1914年到1918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戰,死亡人數只有4000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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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幾十年,就會有這樣的大型流行病「海嘯」向人類襲來,另外還有一些規模較小但頻率較高的流行病,每年帶走幾百萬人的生命。兒童的免疫力較低,特別容易染病,因此也有人將流行病稱為「兒童疾病」。直到20世紀初,還有大約三分之一的兒童會因為營養不良和疾病而夭折。

在20世紀,由於人口增加以及交通運輸進步,反而讓人類變得更容易受到流行病的危害。對於流行病的病原體來說,像東京或金沙薩這種現代化大都市,會是一個比中世紀佛羅倫薩或1520年的特諾奇提特蘭更富饒的獵場,而全球交通運輸網絡效率也遠比1918年時要高。現在,一株西班牙病毒用不了24小時就能抵達剛果或大溪地。這麼說來,世界豈不早該是個致命瘟疫輪番肆虐的地獄?

然而在過去幾十年間,流行病無論在流行程度還是影響方面都大幅降低。特別是全球兒童的死亡率更達歷史低點:只有5%的兒童夭折。在發達國家,這個數字甚至不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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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有這項奇蹟,是因為20世紀的醫學達到前所未有的成就,為人類提供了疫苗、抗生素、更佳的衛生條件以及更好的醫療基礎設施。

舉例來說,全球接種天花疫苗的運動就極為成功,世界衛生組織在1979年宣布人類獲勝,天花已徹底絕跡。這是人類首次成功地讓某種流行病完全在地球上消失。天花在1967年仍然感染了1500萬人,奪走了200萬人的生命,但到2014年,已經沒有任何一個人感染天花或因此喪命。這是一場徹徹底底的勝利,世界衛生組織甚至已經不再為人類接種天花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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