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亂世佳人) - 第1章

瑪格麗特·米切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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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版權信息

  飄(上、下)(企鵝經典叢書第四輯)

  作者:【美】瑪格麗特·米切爾

  翻譯:朱攸若 黃懷仁

  品牌方:99讀書人

  企鵝經典叢書出版說明

  這套中文簡體字版「企鵝經典」叢書是上海文藝出版社攜手上海九久讀書人與企鵝出版集團(Penguin

Books)的一個合作項目,以企鵝集團授權使用的「企鵝」商標作為叢書標識,並採用了企鵝原版圖書的編輯體例與規範。「企鵝經典」凡一千三百多種,我們初步遴選的書目有數百種之多,涵蓋英、法、西、俄、德、意、阿拉伯、希伯來等多個語種。這雖是一項需要多年努力和積累的功業,但正如古人所云: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由艾倫·萊恩(Allen

Lane)創辦於一九三五年的企鵝出版公司,最初起步於英倫,如今已是一個龐大的跨國集團公司,尤以面向大眾的平裝本經典圖書著稱於世。一九四六年以前,英國經典圖書的讀者群局限於研究人員,普通讀者根本找不到優秀易讀的版本。二戰後,這種局面被企鵝出版公司推出的「企鵝經典」叢書所打破。它用現代英語書寫,既通俗又吸引人,裁減了冷僻生澀之詞和外來成語。「高品質、平民化」可以說是企鵝創辦之初就奠定的出版方針,這看似簡單的思路中植入了一個大膽的想象,那就是可持續成長的文化期待。在這套經典叢書中,第一種就是荷馬的《奧德賽》,以這樣一部西方文學源頭之作引領戰後英美社會的閱讀潮流,可謂高瞻遠矚,那個歷經磨難重歸家園的故事恰恰印證着世俗生活的傳統理念。

  經典之所以謂之經典,許多大學者大作家都有過精闢的定義,時間的檢驗是一個客觀標尺,至於其形成機制卻各有說法。經典的誕生除作品本身的因素,傳播者(出版者)、讀者和批評者的廣泛參與同樣是經典之所以成為經典的必要條件。事實上,每一個參與者都可能是一個主體,經典的生命延續也在於每一個接受個體的認同與投入。從企鵝公司最早出版經典系列那個年代開始,經典就已經走出學者與貴族精英的書齋,進入了大眾視野,成為千千萬萬普通讀者的精神伴侶。在現代社會,經典作品絕對不再是小眾沙龍里的寵兒,所有富有生命力的經典都存活在大眾閱讀之中,它已是每一代人知識與教養的構成元素,成為人們心靈與智慧的培養基。

  處於全球化的當今之世,優秀的世界文學作品更有一種特殊的價值承載,那就是提供了跨越不同國度不同文化的理解之途。文學的審美歸根結底在於理解和同情,是一種感同身受的體驗與投入。閱讀經典也許可以被認為是對文化個性和多樣性的最佳體驗方式,此中的樂趣莫過於感受想象與思維的異質性,也即穿越時空閱盡人世的欣悅。換成更理性的說法,正是經典作品所涵納的多樣性的文化資源,展示了地球人精神視野的寬廣與深邃。在大工業和產業化席捲全球的浪潮中,迪士尼式的大眾消費文化越來越多地造成了單極化的擬象世界,面對那些鋪天蓋地的電子遊戲一類文化產品,人們的確需要從精神上作出反撥,加以制衡,需要一種文化救贖。此時此刻,如果打開一本經典,你也許不難找到重歸家園或是重新認識自我的感覺。

  中文版「企鵝經典」叢書沿襲原版企鵝經典的一貫宗旨:首先在選題上精心斟酌,保證所有的書目都是名至實歸的經典作品,並具有不同語種和文化區域的代表性;其次,採用優質的譯本,譯文務求貼近作者的語言風格,儘可能忠實地再現原著的內容與品質;另外,每一種書都附有專家撰寫的導讀文字,以及必要的注釋,希望這對於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作品會有一定作用。總之,我們給自己設定了一個絕對不低的標準,期望用自己的努力將讀者引入莊重而溫馨的文化殿堂。

  關於經典,一位業已邁入當今經典之列的大作家,有這樣一個簡單而生動的說法——「『經典』的另一層意思是:擱在書架上以備一千次、一百萬次被人取下。」或許你可以驕傲地補充說,那本讓自己從書架上頻繁取下的經典,正是我們這套叢書中的某一種。

  上海文藝出版社編輯部

  上海九久讀書人文化實業有限公司

  二〇一四年一月

  第一部

  第一章

  斯佳麗·奧哈拉長得不算美,但男人常常還來不及端詳她的姿容,就被她的魅力所迷醉,比如塔爾頓家那對雙胞胎兄弟,就正是如此。她臉上鮮明地糅雜着兩種物質,一種是來自母方的纖細,一種則是來自父系的粗獷。她母親出身於法國血統的海岸貴族之家,父親則是膚色紅潤的愛爾蘭後裔。她的臉龐特別引人注目,尖尖的下巴,方方的牙床,一雙淺綠色純淨的眸子,眼角微微翹起,長長的睫毛根根挺直,濃黑的眉毛成兩條斜線,掛在木蘭花般的白皙肌膚上——那是南方女人極為珍愛的玉膚,出門時要用面紗、軟帽和手套保護起來,不讓佐治亞州的灼熱陽光把它曬黑。

  一八六一年四月里的一天下午,陽光明媚。斯佳麗小姐在她爸爸那個叫做塔拉的莊園裡,由塔爾頓家兩兄弟——斯圖爾特和布倫特陪着,坐在走廊的陰影處,顯得頗為嫵媚動人。她穿着一身簇新的綠色花布衣服,裙擺展開呈波浪形,腳上配着一雙綠色平跟山羊皮鞋,那是她爸爸新近從亞特蘭大給她買來的。這身衣服把她只有十七英寸的腰肢——鄰近三個縣裡首屈一指的纖腰——襯托得格外窈窕。一件巴斯克緊身上衣貼着一對隆起的乳房,使這年方十六的妙齡少女,看起來相當豐滿成熟。可是不管她那展開的長裙顯得多麼端莊,她那梳得平整的髮髻多麼嚴肅,她那交疊着放在膝蓋上的雪白小手多麼文靜,卻還是掩飾不了她的本性。在她可愛而正經的臉上,那一雙綠色的眼睛顯得風騷、任性、充滿活力,和她那淑靜的舉止絲毫不能相稱。她的儀態是她母親的諄諄教誨和嬤嬤的嚴厲管束強加於她的,那雙眼睛才真正屬於她自己。

  雙胞胎兄弟在她身旁一邊一個,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腳上穿着高統靴,結實的雙腿交叉擱着,眼睛禁不住玻璃窗高處透射進來的陽光,眯成了一條縫。他們在隨意地又談又笑。他們今年十九歲,身高六英尺二,骨骼粗大,肌肉發達,臉曬得黝黑,有一頭深赭色的頭髮,歡樂的目光中透露出驕縱的神情。他們穿着一模一樣的藍色外衣和芥末色馬褲,看起來就像是難分彼此的一對棉桃。

  室外,西斜的陽光照進院子裡,把翠綠叢中的山茱萸樹上的一簇簇白色花朵照耀得分外鮮明。車道上拴着兩匹高頭大馬,毛色暗紅,就像它們主人的頭髮。一群精瘦的、專獵負鼠小獵犬,在馬腳跟前吵鬧不休,它們不管兩兄弟去到哪裡,都追隨在其身後。過去不遠,躺着一隻黑斑點的護車犬,它是狗中之貴族,此刻正把鼻子擱在前爪上,耐心地等它的主人回家吃晚飯。

  兩兄弟和他們的馬、狗的關係,不但是親密的夥伴,氣質上也極為相似。他們都健康、年輕、無思無慮;他們都體態優美、情緒飽滿、風頭十足。兩兄弟又像他們所騎的馬一樣,威風凜凜,不容觸犯。不過,對於懂得如何駕馭他們的人來說,相處倒也並非難事。

  坐在廊下的這三個男女青年都出生於莊園主家庭,從小就有人侍候長大,雖說養尊處優,卻沒有一點懶散和文弱的樣子,這是因為他們長年在戶外生活,很少在書本上面花費心思,所以都有鄉間人活躍和強健的特點。他們這個位於北佐治亞的克萊頓城,不久前才建立起來。按照奧古斯塔、薩凡納和查爾斯頓的標準,未免略欠文雅。南方一帶的人生活平淡守舊,對佐治亞北部的人不大看得上眼。可是住在北部的人對缺少教育的薰陶並不感到羞愧。對他們說來,要會種一手好棉花,長於騎馬、射箭和跳舞,善於殷勤而溫柔地護衛女人,喝起酒來又不失紳士風度,這些才是頂頂要緊的。

  兩兄弟在這些方面的本領,可以算得上出類拔萃,他們對於書本知識則無能為力,這也是眾所周知。他們家擁有的財富、奴隸和馬匹,在當地是首屈一指的,但是他倆肚子裡的墨水,比起鄰家的窮苦子弟來,卻不免要相形見絀。

  斯圖爾特和布倫特此刻之所以百無聊賴地坐在塔拉的走廊里跟斯佳麗聊天,原因正在於此。他倆剛被佐治亞大學開除出來,這是他們在兩年內第四次被大學除名。他們的兩個哥哥,湯姆和博伊德,原來跟他們在同一所大學就讀,見兩個弟弟不受學校歡迎,也不願留在學校,便陪着弟弟一齊回了家。斯圖爾特和布倫特覺得又一次被攆出校門,是一樁挺有趣的事。斯佳麗自從去年離開費耶特維爾女子中學以來,從沒打開過書本,因而跟兄弟倆一樣,只覺得這件事挺有趣。

  「我曉得你們倆不在乎被學校開除,湯姆也不會在乎,」她說,「只是博伊德不知該怎麼樣?他有點兒想好好念下去。你們倆先是叫他讀不成弗吉尼亞大學、亞拉巴馬大學和南卡羅來納大學,這次又害得他讀不成佐治亞大學。照這樣下去他永遠別想念到畢業啦。」

  「噢,他可以到費耶特維爾去,在帕米利法官的事務所里學法律,」勃倫特漫不經心地回答。「再說,我們這次離校沒什麼了不起的,反正讀不到學期結束我們都得回家。」

  「為什麼?」

  「打仗呀,你真傻,現在隨時都有打仗的可能,要是真打起來,你想我們還能留在大學裡讀書嗎?」

  「哪裡會打什麼仗,」斯佳麗不耐煩地說,「不過是說說罷了。喏,上星期艾希禮·威爾克斯跟他父親還對爸爸說過,我們在華盛頓的特派員已經就南部邦聯問題跟林肯先生達成了協議。何況北佬根本不敢和我們打。仗肯定打不起來,我已經聽得膩煩死了。」

  「仗打不起來!」兄弟倆憤怒地叫嚷起來,仿佛受了欺騙似的。

  「怎麼,親愛的,仗是肯定要打的,」斯圖爾特說道,「北佬就算不敢跟我們打,但是前天晚上博勒加德將軍用大炮把他們從薩姆特要塞轟了出去,這樣一來,他們再要不打,就會在全世界人面前丟臉現眼。怎麼,南方邦聯——」

  斯佳麗撅着嘴,裝出極不耐煩的樣子。

  「你要是再提起『打仗』這兩個字,我就走進屋裡去,把門關上。我最討厭的字眼就是『打仗』,再就是『脫離聯邦』。爸爸成天不分早晚地談打仗,來看他的男人沒有一個不是口口聲聲薩姆特要塞、州權和阿貝·林肯,煩得我簡直忍不住要喊叫起來!男孩子談的也不外乎是打仗,要不就是他們的老營隊。連舞會上談的幾乎全都是這些東西,真叫人掃興!總稱佐治亞州要等過了聖誕節才宣布退出聯邦,要不今年的聖誕舞會就會給毀了。你只要再提『打仗』兩個字,我就馬上進屋去。」

  她這話是當真說的。談話要是不以她為中心,她就會坐不住。可是她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卻帶着微笑,還特意讓兩個酒窩深深地顯示出來,一面把烏黑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般動着。果然,像她打算好的那樣,兩兄弟被她的魅力迷住,忙不迭地向她道歉,說不該惹她厭煩。他們並不因為她對打仗不感興趣有所看輕她,反而更喜歡她。打仗是男人的事,她的態度正好是她女性氣質的證明。

  她既已施展巧計擺脫了打仗這個可厭的題目,便饒有興味地回到原來的話題上來。

  「你們的媽媽對你們被開除這件事是怎麼說的?」

  兩兄弟想起三個月以前被弗吉尼亞大學趕回家來的時候,媽媽是怎麼對待他們的,不由得露出難堪的神色。

  「噢,」斯圖爾特說,「她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今天一大早趁她還沒起床,湯姆和我們就出來了。我們來到你這裡,湯姆走到方丹家。」

  「你們昨晚回家時她什麼也沒說嗎?」

  「昨晚還算運氣。我們快到家的時候,媽上個月在肯塔基買的雄馬剛好運到,家裡鬧得天翻地覆。那匹大牲畜——可真雄偉;斯佳麗,你得跟你爸說聲,要他馬上去瞧瞧——在到這裡來的路上它把馬夫身上咬掉一大塊肉,還踩倒了我媽派到瓊斯博羅等候火車的兩個黑奴。就在我們到家前不久,它簡直要把馬廄踢坍下來,連媽媽的那匹老雄馬斯特勞貝里也給折騰得半死。我們進門的時候,媽正在馬廄里拿着一袋白糖哄它,她幹這種事可真有兩下子。幾個黑奴都遠遠躲開,眼球突出,嚇破了膽,媽卻毫不在乎地和它說話,讓它在她手上吃東西,就像它是家裡人一樣。對付起馬兒來誰也比不上媽。她一看見我們就說:『我的天,你們四個怎麼又回來啦,你們簡直比埃及的瘟神還要壞,』那時恰好那馬又在抬起後腿直噴鼻息,媽就說:『快走開,沒看見這寶貝兒又要耍性子嗎?明天早上我再來對付你們四個!』這樣我們就趕緊去睡覺,今天一大早就溜出來,只留下博伊德去對付她。」

  「你說博伊德會不會挨揍?」斯佳麗和縣裡別的人一樣,對小個子塔爾頓太太的作風不太習慣。只要這位太太認為合適,她就會揚起馬鞭抽打她那幾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