壇經(敦煌本) - 第1章

六祖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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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校敦煌本壇經

  摘自印順法師《華雨集一》

  敦煌本壇經校刊記

  敦煌本《壇經》,是大英博物館所藏,斯坦因本五四七五號,為現存《壇經》的最古本。這部寫本,不但字跡拙劣,錯字多得幾乎讀不下去。如「誑」字寫作「[誑`]」,「頓」字寫作「[圭頁]」,「五祖」一再的寫作「五褐」,可見寫者不但對佛法毫無常識,識字也是不太多的。「敦煌本」是「壇經傳宗」本,是荷澤門下,傳授一部《壇經》,以證明學有稟承,是南宗弟子的。在當時,《壇經》從南方傳來,是手寫本,知道的人還不太多。也許是荷澤門下,怕外人知道內容,失去秘密傳授的意義,所以找不通文墨的人,照本謄寫。原本有行書、草字,不通文墨而照本謄寫,再加上脫落、衍文、倒亂,這才成為這樣的錯訛連篇了!

  《壇經敦煌本》的整理校訂,從四方面着手。

  一、《壇經》與《壇經附錄》的分別:《壇經》,本從慧能大師,於韶州大梵寺開法傳禪,法壇施法得名,弟子法海所記,應成立於六祖生前。《壇經附錄》,是慧能接引弟子的機緣,臨終付囑,及臨終與身後的情形。有人次第的集錄出來,附編於《壇經》之後,後來也就被看作《壇經》了。現在分別為《壇經》與《壇經附錄》二部分,以免讀者誤會(參考拙作《中國禪宗史》二三七──二四六頁)。

  二、原本與增補的分別:《壇經》敦煌本,是現存《壇經》的最古本,不是《壇經》的最古本。《壇經》演變到《敦煌本》,至少經過了三個階段,就是《曹溪原本》,《南方宗旨本》,《壇經傳宗本》。《壇經》的演變為《南方宗旨本》,《壇經傳宗本》,不是重寫,而是在《原本》上,一段一段的增補,或插幾句進去。好在禪師們是不重文字的,雖然添糅補充,卻沒有注意到文字的統一性,所以有文意不銜接,重複,或文筆前後不一致的現象。憑這些,可以理解出增補的部分出來(《明本》,曾經宋代契嵩他們的整理,所以就不易分別了)。

  有關《壇經傳宗》及《南方宗旨》,可依文義而分別出來。《南方宗旨本》的特徵,是身(心)無常而性是常。《壇經傳宗本》的特徵是:為了傳授一卷《壇經》,以證明學有稟承,是南宗弟子,所以處處說明《壇經》傳承的重要,法統,及暗示神會的得到正法。這都是增補後起的,從《壇經》的稱呼上,也可看出先後的差別。如大梵寺說法部分,對于慧能,集記者稱之為「慧能大師」、「能大師」、「大師」。慧能自稱為「慧能」、「能」;大眾稱慧能為「和尚」;慧能稱大眾為「善知識」,稱刺史為「使君」。這種稱呼,是吻合當時實情的。偶有二處例外──「六祖言」,見於「釋疑」部分,正是後來增補的部分。附錄的弟子機緣部分,對于慧能,編集者也稱之為「大師」、「能大師」、「慧能大師」。學人稱慧能為「和尚」;慧能自稱為「吾」;稱學人為「汝」、「汝等」,或直呼名字。除三處例外──「六祖言」以外,也與當時的實際稱呼相合。臨終部分,也合於上述的體例。而臨終前告別部分,多數是「壇經傳宗」。編集者稱慧能為「六祖」,弟子稱慧能為「大師」,都與實際的稱呼不合。又如說「上座法海向前言」,更可看出是後人增附的了。不過,經過不斷的增補,糅合已經久了,要從文義、文字作精確的區別,實在是不容易的,只能表示大概而已。不過發見了稱呼上的差別,倒底多了一層客觀的標準,依之區別原本及增補,也就不致太離譜了(參考拙作《中國禪宗史》六章二節)。

  現在依據文義與文字的特徵,將《壇經》及《壇經附錄》,可推定為《曹溪原本》的,用四號宋體字。推定為《南方宗旨本》的,文末加一[南]字。推定為《壇經傳宗本》的,文末加一[傳]字。推定為《南方宗旨》後,或《壇經傳宗》後附入的;不同寫本而寫者綜合一處,成為重複的,文末加一[附]字。這都改用四號楷體字。這樣的分別排列,相信《曹溪原本》,可以明顯的表示出來。

  三、章節的分別:鈴木大拙分《敦煌本》全部為五十七節。宇井伯壽採用五十七節的分類,除去他所認為是後人附加的部分,如南頓北漸、神秀作偈等,保留了三十七節。其實,這都是弟子的集記,即使是原始的,也不免有弟子的意見。南北、頓漸等傳說,是東山門下的事實,決非神會個人所造出的。如「曹溪原本」,提到《壇經》已三傳到圓真,如完成于慧能去世後二十年(西元七三0)頃,那末這些問題,都被注意而集出,不用假想為神會或神會門下的。又如慧能的得法緣由,從身世孤貧說起,一氣呵成,也不應將作偈部分除去。又梁武帝與達磨的問答,因為神會的《南宗定是非論》,同樣的說到,也就把他除去。其實,《敦煌本》有關《壇經傳宗》部分,一律寫作「菩提達摩」,與《南宗定是非論》相合。而有關達磨與梁武帝的問答,《敦煌本》是寫作「菩提達磨」的。這一用字的差別,可證明此事與神會門下無關。梁武帝與達磨相見的傳說,比神會的時代要早些。《壇經》的成立,也是比《壇經傳宗本》早得多。現在以文義及文字的差別為主,原本與增補部分,每每是夾雜在一起的,所以不能說那幾節是《壇經》原本。由於分別為《壇經》及《壇經附錄》二部分,所以現在分《壇經》為十七章;《壇經附錄》為十章。章又分節,以便檢查。

  四、文字的校正:用作校正的底本,是《大正藏本》(編號二00七),今簡稱為「原本」。不過,有些字,《大正藏本》已經改正了。如《敦煌本》的[修->彳],已改正為修;[圭頁],已改正為頓等。通行的《六祖大師法寶壇經》(《大正藏》編號二00八),本為《明藏本》,文字通順,雖修訂的時代遲一些,次第、廣略不同,然相同的部分,仍可以用來改正《敦煌本》之脫誤的。校正的有四:一、「脫落」的,或是脫落,或是文意不完全,增補一二字,並註明依《明本》補,或今補。不過《壇經原本》,並非出於通人的手筆,每有文意不全的;有的似乎是抄寫而有了脫落。不能確定的,也不敢臆改。二、訛誤的,或是音聲相近而誤的,如名,明,迷;五,吾,伍,悟,俉;與,汝;之,知,智等。或是字形相近而誤的,如須,順;傳,縛;元,無(旡)等。都依據意義,改為常用的正字,註明依《明本》改或今改。在同一章內,同一錯字的改正,以下的在字下加卍,不再註明。三、倒亂的,並註明依《明本》改正,或今改正。四、衍文,一概刪去,並註明依《明本》刪,或今刪。

  南宗頓教最上大乘摩訶般若波羅蜜經

  六祖慧能大師於韶州大梵寺施法壇經一卷 兼受無相戒弘法弟子法海集記

  ◇◇上編◇◇壇經◇◇

  ◇一◇

  一

  慧能大師於大梵寺講堂中,升高座,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法。其時,座下僧尼、道俗一千餘人,韶州刺史韋據,及諸官寮三十餘人,儒士三十餘人,同請大師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法。

  二

  刺史遂令門人僧法海集記,流行後代,與學道者,承此宗旨,遞相傳授,有所依約,以為稟承,說此《壇經》[傳]。

  ◇二◇

  一

  能大師言:善知識!淨心,念摩訶般若波羅蜜法。大師不語,自淨心神,良久乃言:

  二

  善知識!淨心聽!慧能慈父,本官范陽,左降遷流嶺南,作新州百姓。慧能幼小,父又早亡,老母孤遺,移來南海。艱辛貧乏,於市賣柴。忽有一客買柴,遂領慧能至於客店。客將柴去,慧能得錢,卻向門前。

  三

  忽見一客讀《金剛經》,慧能一聞,心迷便悟。乃問客曰:從何處來持此經典?客答曰:我於蘄州黃梅縣東憑墓山,禮拜五祖弘忍和尚,見今在彼門人有千餘眾。我於彼聽,見大師勸道俗,但持《金剛經》一卷,即得見性,直了成佛。

  四

  慧能聞說,宿業有緣,便即辭親,往黃梅憑墓山,禮拜五祖弘忍和尚。弘忍和尚問慧能曰:汝何方人,來此山禮拜吾?汝今向吾邊,復求何物?慧能答曰:弟子是嶺南人,新州百姓。今故遠來禮拜和尚,不求余物,但求法作佛。大師遂責慧能曰: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若為堪作佛!慧能答曰:人即有南北,佛性即無南北;獦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

  五

  大師欲更共議,見左右在傍邊,大師更不言。遂發遣慧能,令隨眾作務。時有一行者,遂差慧能於碓坊,踏碓八個余月。

  六

  五祖忽於一日,喚門人盡來。門人集訖,五祖曰:吾向汝說世人生死事大,汝等門人終日供養,只求福田,不求出離生死苦海。汝等自性迷,福田何可救汝!汝總且歸房,自看有智慧者,自取般若本性之智,各作一偈呈吾。吾看汝偈,若悟大意者,付汝衣法,稟為六代。火急急!

  七

  門人得處分,卻來各至自房,遞相謂言:我等不須呈心,用意作偈,將呈和尚。神秀上座是教授師,秀上座得法後,自可依止,請不用作。諸人息心,盡不敢呈偈。

  八

  時大師堂前有三間房廊,於此廊下,供奉欲畫楞伽變相,並畫五祖大師傳授衣法,流行後代為記。畫人盧玲看壁了,明日下手。

  九

  上座神秀思惟:諸人不呈心偈,緣我為教授師。我若不呈心偈,五祖如何得見我心中見解深淺。吾將心偈上呈五祖,求法意即善,覓祖不善,卻同凡心奪其聖位。若不呈心,終不得法。良久思惟,甚難甚難!甚難甚難!夜至三更,不令人見,遂向南廊下中間壁上,題作呈心偈,欲求於法。

  十

  若五祖見偈,言此偈悟,若訪覓我。我宿業障重,不合得法。聖意難測,我心自息。秀上座三更於南廊下中間壁上,秉燭題作偈,人盡不知[附]。偈曰: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

  神秀上座題此偈畢,歸房臥,並無人見。

  十一

  五祖平旦遂喚盧供奉來,南廊下畫楞伽變。五祖忽見此偈語已,乃謂供奉曰:弘忍與供奉錢三十千,深勞遠來,不畫變相也。《金剛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不如留此偈,令迷人誦。依此修行,不墮三惡;依此修行人,有大利益。

  十二

  大師遂喚門人盡來,焚香偈前。人眾入見,皆生敬心。汝等盡誦此偈者,方得見性;依此修行,即不墮落。門人盡誦,皆生敬心,喚言:善哉!

  十三

  五祖遂喚秀上座於堂內,問:是汝作偈否?若是汝作,應得我法[附]。秀上座言:罪過!實是神秀作。不敢求祖,願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小智慧識大意否?五祖曰:汝作此偈,見即來到,只到門前,尚未得入。凡夫依此偈修行,即不墮落。作此見解,若覓無上菩提,即未可得;須入得門,見自本性。汝且去,一兩日來思惟,更作一偈來呈吾。若入得門,見自本性,當付汝衣法。秀上座去,數日作不得。

  十四

  有一童子於碓坊邊過,唱誦此偈。慧能一聞,知未見性,即識大意。能問童子:適來誦者,是何言偈?童子答能曰:你不知!大師言生死事大,欲傳衣法,令門人等各作一偈來呈看,悟大意即傳衣法,稟為六代祖。有一上座名神秀,忽於南廊下書無相偈一首,五祖令諸門人盡誦。悟此偈者,即見自性;依此修行,即得出離。

  十五

  慧能曰:我此踏碓八個余月,未至堂前。望上人引慧能至南廊下,見此偈禮拜;亦願誦取結來生緣,願生佛地。童子引能至南廊下,能即禮拜此偈。為不識字,請一人讀。慧能聞已,即識大意。慧能亦作一偈,又請得一解書人,於西間壁上題着,呈自本心。不識本心,學法無益;識心見性,即悟大意[附]。慧能偈曰: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無台,佛性常清淨,何處有塵埃!」

  又偈曰:

  「心是菩提樹,身為明鏡台,明鏡本清淨,何處染塵埃[附]!

  院內徒眾,見能作此偈,盡怪。慧能卻入碓房。」

  十六

  五祖忽見慧能偈,即知識大意。恐眾人知,五祖乃謂眾人曰:此亦未得了。五祖夜至三更,喚慧能於堂內,說《金剛經》。慧能一聞,言下便悟。其夜受法,人盡不知,便傳頓法及衣。汝為六代祖,衣將為信。稟代代相傳法,以心傳心,當令自悟。

  十七

  五祖言:慧能!自古傳法,氣如懸絲。若住此間,有人害汝,汝即須速去!能得衣法,三更發去。五祖自送能於九江驛。登船時,便五祖處分:汝去努力!將法向南,三年勿弘此法。難去,在後弘化,善誘迷人,若得心開,汝悟無別。辭違已了,便發向南。

  十八

  兩月中間,至大庾嶺。不知向後有數百人來,欲擬毆慧能,奪衣法。來至半路,盡總卻回。唯有一僧,姓陳名慧明,先是三品將軍,性行粗惡,直至嶺上,來趁犯着。慧能即還法衣,又不肯取。我故遠來求法,不要其衣。能於嶺上,便傳法慧明。慧明得聞,言下心開。能使慧明即卻向北化人來。

  十九

  慧能來依此地,與諸官寮道俗,亦有累劫之因。教是先聖所傳,不是慧能自知。願聞先聖教者,各須淨心。聞了,願自除迷,如先代悟。[下是法]

  ◇三◇

  一

  慧能大師喚言:善知識!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即緣心迷,不能自悟,須求大善知識示道見性;善知識!愚人智人,佛性本亦無差別,只緣迷悟:迷即為愚,悟即成智。

  二

  善知識!我此法門,以定慧為本,第一勿迷言慧定別。定慧體一不二,即定是慧體,即慧是定用;即慧之時定在慧,即定之時慧在定。

  三

  善知識!此義即是定慧等。學道之人作意,莫言先定發慧,先慧發定,定慧各別。作此見者,法有二相。口說善,心不善,慧定不等。心口俱善,內外一種,定慧即等。自悟修行,不在口諍,若諍先後,即是迷人。不斷勝負,卻生我法,不離四相。

  四

  一行三昧者,於一切時中,行、住、坐、臥,常直心是。《淨名經》云:直心是道場;直心是淨土。莫心行諂曲,口說法直。口說一行三昧,不行直心,非佛弟子。但行直心,於一切法上無有執着,名一行三昧。

  五

  迷人着法相,執一行三昧:直心坐不動,除妄不起心,即是一行三昧。若如是,此法同無情,卻是障道因緣。道須通流,何以卻滯?心不住即通流,住即被縛。若坐不動是,維摩詰不合呵舍利弗宴坐林中!

  六

  善知識!又見有人教人坐,看心、看淨、不動不起,從此置功。迷人不悟,便執成顛,即有數百般,如此教道者,故知大錯。

  七

  善知識!定慧猶如何等?如燈光,有燈即有光,無燈即無光。燈是光之體,光是燈之用,名即有二,體無兩般。此定慧法,亦復如是。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