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 - 第1章

蓬萊客

-------------------------------------------------------

☆本文由早安電子書網友分享,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請勿用於商業行為,一切後果自負☆

☆早安電子書☆

☆http://www.zadzs.com☆

-------------------------------------------------------

《春江花月》作者:蓬萊客

文案

父親是尚書令,

母親是長公主,

族中兄弟,皆江左才俊,蘊藉風流。

「士庶之際,實自天隔」。

所以直到嫁了過去,洛神還是想不明白——這個她不久前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出身於寒門庶族的江北傖荒武將,憑什麼,膽敢開口向自己的父親提親?

架空,男重生。

內容標籤:

宮廷侯爵

搜索關鍵字:主角:高洛神,李穆



配角:



其它:

作品簡評:

李穆前世官居朝廷大司馬,權傾朝野。就在北伐大業成就前夕,新婚之夜,被高洛神遞過的一杯毒酒所殺。再世為人,他從地位低下的軍中武官從頭開始,以卑微的寒門武將身份,重娶士族貴女為妻,要她看着自己再次北伐,登頂王業。這是一篇傳統風格古言。男主重生,走的不是慣常的掌握先機、趨吉避禍的路線,而是拋棄了前世所知的固有先機,重選了另一條充滿艱辛風險的道路,迎難而上。而這一切,都和女主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繫。男主王業登頂和與與女主的情感雙線相互穿插,文筆流暢,精彩異常。

第1章

  白鷺洲畔,台城春深。

  又是一年江南杏雨梨雲,蜂蝶戀香。

  高洛神靜靜地坐在自己已經獨居了十年的道觀靜室之中。

  「你們走吧。能逃多遠,就逃多遠。」

  她對面前幾個還未離去的道姑說道。

  她話音未落,伴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侍衛從檻外沖了進來。

  「夫人!羯人已攻破城門!傳言太后陛下在南下路上被俘!榮康領着羯兵正朝這邊而來,怕是要對夫人不利!夫人再不走,就不來及了!」

  人人都知,羯人軍隊暴虐成性,每攻破南朝一城,必燒殺奸掠,無惡不作。如今的羯人皇帝更是毫無人性,據說曾將南朝女俘與鹿肉同鍋而煮,命座上食客辨味取樂。

  道姑們本就驚慌,聞言更是面無人色,紛紛痛哭。幾個膽小的,已經快要站立不住了,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高洛神閉目。

  一片燭火搖曳,將她身着道服的孤瘦身影投於牆上,倍添淒清。

  神州陸沉。異族鐵蹄,輪番踐踏着錦繡膏腴的兩京舊地。

  南人在北方父老的翹首期盼之下,曾一次次地北伐,然而結局,或無功而返,或半途折戟,功敗垂成。

  當收復故國河山的夢想徹底破滅了,南人能做的,也就只是憑了長江天塹偏安江左,在以華夏正統而自居的最後一絲優越感中,徒望兩京,借那衣冠禮制,回味着往昔的殘餘榮光罷了。

  然而今天,連這都不可能了。

  曾經以為固若金湯的天塹,也無法阻擋羯人南侵的腳步。

  那個榮康,曾是巴東的地方藩鎮,數年前喪妻後,因慕高氏洛神之名,仗着兵強馬壯,朝廷對他多有倚仗,竟求婚於她。

  以高氏的高貴門第,又怎會聯姻於榮康這種方伯武將?

  何況,高洛神自十年前起便入了道門,發誓此生再不復嫁。

  她的堂姐高太后,因了十年前的那件舊事,知虧欠於她,亦不敢勉強。

  榮康求婚不成,自覺失了顏面,從此記恨在心,次年起兵作亂,被平叛後,逃往北方投奔羯人,得到重用。

  此次羯人大舉南侵,榮康便是前鋒,帶領羯兵南下破城,耀武揚威,無惡不作。

  「我不走。你們走吧。」

  高洛神緩緩睜眸,再次說道。

  她的神色平靜。

  「夫人,保重……」

  道姑們紛紛朝她下跪磕頭,起身後,相互扶持,一邊哭泣,一邊轉身匆匆離去。

  偌大的紫雲觀,很快便只剩下了高洛神一人。

  高洛神步出了道觀後門,獨行步至江邊,立於一塊聳岩之上,眺望面前這片將九州劃分了南北的浩瀚江面。

  銀月懸空,江風獵獵,她衣袂狂舞,如乘風將去。

  這個暮春的深夜,江渚之上,遠處春江海潮,猶如一條銀線,正聯月而來。

  台城外的這片月下春江潮水,她也再熟悉不過。

  無數個從夢魘中醒來的深夜,當再也無法睡去之時,唯一在耳畔陪伴她着的,便是那夜夜的江潮之聲,夜復一夜,年年月月。

  然而今夜,這江潮聲,聽起來卻也猶如羯騎南下發出的地動般的鼙鼓之聲。

  高洛神仿佛聽到了遠處來不及逃走的道姑們的驚恐哭喊聲和羯兵的狂笑嘶吼之聲。

  什麼都結束了。

  南朝風流,家族榮光,以及,和她有關的一切,都將要在今夜終結。

  身後的羯兵越來越近,聲音隨風傳來,已是清晰可辨。

  高洛神沒有回頭。

  江水卷涌着她漸漸漂浮而起的裙裾,猶如散開的一朵花兒,瘦弱如竹的身子,被波流推着,在江風中晃動。

  她抬眸,注視着正向自己迎面湧來的那片江潮,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向着江心跋涉而去。

  從高洛神有記憶開始,父親就時常帶她來到江畔的石頭城裡。

  巍巍青山之間,矗立着高聳的城牆。石頭城位於皇城西,長江畔,這裡常年重兵駐守,用以拱衛都城。

  父親總是牽着她的小手,遙望着一江之隔的北方,久久注目。

  北伐收復失地,光復漢家故國,是父親這一生最大的夙願。

  據說,母親在生她的前夕,父親曾夢回東都洛陽。夢中,他以幻為真,徜徉在洛河兩岸,縱情放歌,於狂喜中醒來,不過是倍加惆悵。

  洛神曾猜想,父親為她如此取名,這其中,未嘗不是沒有弔古懷今,思深寄遠之意。

  只是父親大概不會想到,她此生最後時刻,如此隨水而逝。

  便如其名。冥冥之中,這或許未嘗不是一種讖命。

  夜半的江潮,如同一條巨龍,在月光之下,發出攝人魂魄的怒吼之聲。

  它咆哮着,向她越逼越近,越逼越近,宛如就要將她吞噬。

  她卻沒有絲毫的恐懼。

  這一生,太多她所愛的人,已經早於她離去了。

  興平十五年,在她十六歲的時候,她第一次知道了死別的滋味。那一年,和她情同親姐弟的十五歲的堂弟高桓,在平定宗室臨川王叛亂的戰事中,不幸遇難。

  接着,太康二年,在她十八歲的那年,她失去了新婚不久的丈夫陸柬之。

  太康三年,新寡的她尚沉浸在痛失愛人的悲傷里時,上天又無情地奪去了她的父親和母親。那一年,三吳之地生亂,亂兵圍城,母親被困,父親為救母親,二人雙雙罹難。

  而在十數年後的今日,就在不久之前,最後支撐着大虞江山和高氏門戶的她的叔父、從兄,也相繼戰死在了直面南下羯軍的江北襄陽城中。

  高洛神的眼前,浮光掠影般地閃過了這許多的畫面。

  末了,她的腦海里,忽然又映出了另一張面孔。

  那是一張男子的面孔,血污染滿了他英武的面容。

  新鮮的血,卻還不停地從他的眼眶裡繼續滴落。

  一滴一滴,濺在她的面額之上,濺花了她那張嬌美如花的面龐。

  那一刻,她被他撲倒在了地上。兩人的臉,距離近得能感知到對方的呼吸。

  他的雙眸便如此滴着血,死死地盯着她,眸光里充滿了無比的憤怒和深深的恨意。

  他仿佛一頭受了重傷的瀕死前的暴怒猛獸,下一刻,便要將她活活撕碎,吞噬下去。

  然而最後,她卻還是活了下來,活到今日。

  而他,終如此地死在了她的身上。

  一直以來,高洛神都想將那張眼眶滴血的男子的臉,從自己的記憶里抹除而去。

  最好忘記了,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