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香扇 - 第1章

大風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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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香扇》作者:大風颳過

  

內容簡介

古代的,一個落榜才子買到一把舊的染香扇,從而認識了一個俊美的少年。

才子以為少年是多年前冤死的王爺鬼魂,於是跟鬼魂學畫畫。

後來過了好久才知道原來那個少年不是鬼魂而是皇帝。

  第一章

  

  京城三月,春光爛漫,翠染柳梢,花滿枝頭。

  洛章晟站在京城朱雀大街的街頭,面對着熙熙人潮,唏噓感嘆。

  今天是試舉新科前三甲遊街的日子,狀元、榜眼和探花據說全是年輕俊美的少年郎,因此全京城的老百姓幾乎都擠在街邊看熱鬧。人人都想一睹三位少年才子的風采。

  洛章晟看着黑壓壓的人群,心中的淒涼更甚。就在半個時辰前,他被他爹一頓大棍子打出了家門,只能流落街頭,寂寞徘徊。只因在本次的試舉中,他很不幸地名落孫山,而新科狀元郎卻正式他爹的死對頭右相宋朔的兒子宋韻知。

  宋右相的兒子高中榜首,洛左相的兒子卻榜上無名。也難怪左相大人會覺得臉上掛不住,要暴跳如雷,怒氣衝上九霄。

  洛章晟在人縫中漫無目的地踱步,沒留神被爭着往街邊擠的一個行人一胳膊拐子撞了個踉蹌,嘩啦帶翻了旁邊的一個小攤,擺攤的小販見他衣衫華貴,沒敢大聲抱怨,只念叨了一句:「公子走路小心着點。」

  遠遠的一陣吹打聲傳來,應該是三甲遊街的隊伍已到了不遠處,街邊的人潮騷動雀躍,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鏘鏘的鑼鼓聲,滴滴答答的吹打聲,好不熱鬧。

  洛章晟就在這一片喧囂聲中慢慢地彎下身,將剛才撞翻到地上的東西一件件撿起。

  被他撞翻的攤子是個賣畫軸扇子等物品的小攤,洛章晟幫小販撿完了地上的東西,向小販賠了個不是,隨手拿起一把剛剛從地上撿起的摺扇把玩。

  這把摺扇看起來是把舊扇,綾絹扇面,沉香木扇骨,散着一股幽幽的沉香。洛章晟隨口問那小販:「怎麼你的攤上還賣舊物?」

  小販道:「公子,是你拿的巧,我這攤上只有這把扇子是舊物,它是我機緣巧合得到的,給我的人還說是件大有來歷的東西來着,若是碰見識貨的人,能賣個好價錢。結果我擺着快兩年了,也沒見有人稀罕過它。敢情我是被騙了。」

  洛章晟笑了笑,信手將摺扇打開,只見摺扇的一面題着一首舊詩:「風暖仙源里,春和水國中;流鶯應見落,舞蝶未知空。」這是唐時宋已的一首詠桃花的詩,題詩的墨跡清峻飄逸,落款處只寫了一個韶字。再翻過另一面,空空的扇面上卻只畫着幾根樹枝,光禿禿的,既沒有一片花瓣,也沒有一片葉子。

  洛章晟不由得疑惑道:「看另一面題的詩,畫扇面的人應該是想畫一叢桃花,為何只畫了幾根樹枝在這裡,一朵花

都沒有。」

  小販袖着手道:「我怎麼知道,就是因為這樣,這把扇子總也賣不出去。那些看過扇子的人都說,樹枝上無花無葉,擺明了暗示着花凋葉殘,又衰又敗,觸霉頭,都不買它。但這扇骨扇面都是上等材料做的,一看就是金貴東西,沒準真是個寶貝,觸不觸霉頭也是見仁見智,您說是吧公子。」

  洛章晟手裡握着扇子,耳中聽得卻是三甲遊街的敲鑼打鼓聲與人群的歡呼,想來那宋韻知現在正騎着駿馬,身穿紅袍,帽插金花,得意洋洋。就像三月京城中絢爛的春花,極盡榮華,自己卻如同手中這把摺扇上畫的那幾根光禿禿的樹杈。他春風得意馬蹄疾,自己卻寂寞伶仃在街頭。所謂同人不同命,更所謂人比人氣死人。

  洛章晟再次感慨地嘆了口長氣,看了看手中的摺扇,忽然發現那幾根禿頭禿腦的樹杈很符合自己此時落寞的心境,便又嘆了口氣,向着扇面喃喃道:「我能在此刻遇見你,也是種緣分吧。」

  第二章

  

  買下那把舊摺扇,只花了二十文錢。

  洛章晟袖着扇子繼續在街上慢吞吞地踱步,心道,不知道自己這團名落孫山、扶不上牆的爛泥,在他人心中,又值幾文錢。

  遊街的三甲剛到朱雀街,此刻正在道路中央緩緩前行,人群的歡呼聲扎的洛章晟耳朵疼,透過人縫,隱隱可以看見在最前面的狀元宋韻知騎着高大的白色駿馬,華美的衣袍紅的刺眼。

  洛章晟貼着街邊的店面和牆根走,準備找加茶樓酒館進去避避。他前方不遠處的一顆大樹下,一個書生打扮的少年一動不動的站着,痴痴凝望着街中央,兩行清淚順着臉頰不住的流。

  洛章晟看見這個哭得像粥一樣的小書生,頓時生出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情,走到他身邊,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兄台——」

  小書生卻像被雷劈了一樣跳起來,向後一閃:「大膽!無禮!你想幹什麼!」

  洛章晟尷尬地一笑,連忙道:「這位兄台,在下是看你正在傷心,忍不住過來勸慰一下。」

  小書生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擦臉頰,帶着哭腔道:「我傷不傷心關你什麼事!」

  洛章晟嘆息道:「唉,兄台,你我俱是此次應試的失意人,看着他人春風得意地遊街,心中當然不好受,不過兄台你還年輕,大不了重新來過,三年之後,說不定新狀元就是你,看開些。」

  小書生一言不發,瞪着黑亮的雙眼望着洛章晟。洛章晟拱手道:「對了,既然同為失意人,不如一同去酒樓消愁一番,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楚天閣是洛章晟最中意的酒樓,這裡的雅閣清幽,酒菜精緻,小夥計腿腳利落,態度殷勤。

  洛章晟和小書生一同坐在楚天閣最幽靜的雅間裡,要了幾樣小菜,一大壺上好的竹葉青。

  竹葉青清澈醇厚,小書生一手抓着酒壺,一手握着酒杯,自斟自飲,一口氣灌下五六杯,洛章晟面前擺着一個空酒杯,一滴酒都沒沾到。眼看小書生的臉上泛起了潮紅,洛章晟正想要開口相勸,請他不要喝得太猛,小書生已拋下酒杯,伏在桌上,哇地大哭起來。

  洛章晟僵僵地坐在椅子上,傻了。

  小書生的哭聲和方才的說話聲大不相同,雖然聲音很大,哭得很兇,但嬌嫩婉轉,分明是女孩子的聲音。

  「他」哭的內容更震撼:「……嗚嗚,宋韻知……你這個王八蛋!你沒良心!你是負心漢!……為什麼你要娶那個趙湘兒……我~我哪裡比不上她!小時候你明明說,你會娶我的……嗚嗚……王八蛋!……」

  洛章晟張大了嘴聽她一邊哭一邊罵,蒼天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宋韻知平時一本正經,竟然是個衣冠禽獸斯文敗類。這次高中狀元,聽說聖上本打算將清平公主賜給他當老婆,宋韻知以早已和戶部趙尚書的女兒趙湘兒定親為理由婉拒。朝中還都稱讚他不貪圖富貴,說他是君子,原來是早就做下了始亂終棄的事情。千金小姐一般都養在深閨中,不可能和宋韻知從小就認識,眼前的這個少女,要麼是從小寄養在宋府的遠方窮親戚,要麼就是宋府中的丫鬟吧……

  敗類啊敗類!

  洛章晟在心中狠狠地唾棄了宋韻知,起身走到哭泣的少女身邊,有美人落淚,自當憐惜安慰,但男女授受不親,他又不能做出什麼動手動腳的安慰舉動,只能無措的站在少女身旁,彎腰溫聲道:「那個……那個……姑娘,既然他已負心,不如就忘了他吧,天下好男人多得是……」

  少女繼續一邊罵一邊哭,忽然抬起頭,撲進洛章晟懷裡。

  洛章晟尷尬地站着,不敢亂動,任由少女抓着他的衣裳痛哭。恰好酒樓的夥計過來上菜,看見此情此景,立刻張大嘴呆呆地愣在門口。但楚天閣的小夥計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只呆了一呆後,立刻面不改色的進來,上菜,退下,自始至終異常鎮定,只在臨走錢又看了洛章晟一眼,眼神曖昧至極,洛章晟無語地望向屋頂。

 

  第三章

  

  少女伏在洛章晟懷裡,大有一哭而不可收拾的架勢,洛章晟正在默默的思考該怎麼讓她停下來時,雅閣的門突然被猛地撞開。

  兩個書童打扮的清秀少女站在門前,看見洛章晟和那少女的情形,立刻滿面寒霜,目光如刀,狠狠向洛章晟剜來。

  洛章晟在心中叫苦,我真的是清白的是冤枉的。新來的兩個少女瞪完洛章晟,馬上撲上前,一左一右將痛哭的少女從洛章晟身上拉開,喊了幾聲小姐,看來應該是這名少女的丫鬟。洛章晟長吐出一口氣:「你們是這位姑娘的家人吧,她喝醉了,誤扯住了在下,哭個不停,你們趕緊將她帶回家去,好好勸勸她。」

  兩個丫鬟再次狠狠地剜了洛章晟幾眼,其中一個冷冷道:「不用你多嘴!倘若小姐醒了,說你對她做過什麼輕薄的事情,一定饒不了你!」

  洛章晟苦笑道:「在下真的是清清白白光明磊落,你家小姐一開始扮成男子,我並不知道她是姑娘,以為她也是落榜的試子,這才約她到酒樓共飲,後來她喝醉了就誤扯着我哭,真的再沒有別的什麼。在下姓洛名章晟,正是京城人氏,倘若你家小姐有什麼,儘管來找我便是。」

  扶着少女的丫鬟之一冷笑道:「原來你就是洛左相那個名落孫山的兒子洛章晟啊,好,我記得你了,就算你是左相的兒子,如果有對我家小姐無禮的地方,一樣讓你死無全屍!」又狠狠瞪了洛章晟幾眼後,才扶着少女出門而去。

  洛章晟站在原地,看了看雅閣的房門,又低頭看看自己身上被抹得滿是眼淚鼻涕的長衫,長嘆道:「真是無妄之災——」

  從酒樓出來,街邊的人群已經散去,空蕩蕩的,路面上還殘留着鞭炮的碎屑,被暖風捲起,再打着圈兒落下,洛章晟看了看落在自己腳步的幾片碎屑,又繼續漫無目的地向前走。

  他走了很長時間,居然從城中的鬧市踱到了清冷的城郊,索性信步出了城門,走到城外郊野處,沿着官道旁的一道小徑一直向前,遠遠可見一道青山接着一條河流。他踏上一架石橋,到了河對岸,四周越來越荒涼,風景卻越來越清幽。

  正繼續前行時,天忽然淅淅瀝瀝下起了雨,洛章晟頂着雨四處張望,欲找一棵比較大的樹避雨,忽然透過樹的縫隙,隱約看見前面有一道白牆灰瓦的院牆。

  他躊躇了一下,心想還是去那戶人家借留片刻,避避雨比較好,便快步跑了過去,那個宅院在雨中看來十分清雅,像是詩書人家的宅院或某大戶人家在京郊的別院。

  洛章晟到了院門前,抬手叩門,門卻應手而開,門內的庭院中荒草萋萋,寂靜一片,再叩了幾下門,依然沒人應。難道這個宅院是個荒廢的宅子,沒有人住?

  雨眼看越下越急,洛章晟跨步進了院門,拱手朗聲道:「請問主人在嗎?在下路經此處,突逢急雨,不知可否借留片刻,權避風雨。」

  院內依然一片寂靜,無人回答。

  洛章晟只好再朗聲道:「那在下便唐突進來了。」合上大門,疾步行過庭院,踏上一道廂房的迴廊。

  這道廂房像是個廳堂模樣,但廳門緊閉,洛章晟在迴廊下抬袖擦了擦臉上的雨水,袖中的一樣東西滑下來,啪嗒掉在地上,原來是他在市集上買的那把舊扇,洛章晟彎腰將扇子撿起,打開看了看:「喔,居然沒濕。」

  正要將扇子收進懷中,洛章晟的視線無意間一掃,忽然發現身邊的廳門不知何時開了半扇,門邊站着一個人,正一言不發地望着他。

  洛章晟嚇了一跳,只見那人穿着杏黃色的長衫,看起來約二十四五歲的年紀,相貌異常俊美儒雅,洛章晟急忙拱手道:「閣下便是這宅院的主人吧,在下路遇大雨,以為院中無人便唐突進來相避,實在十分無禮,望請諒解。」

  那人靜靜地站着聽他說完,微微一笑,既斯文又和氣,像三月里最柔軟的春風:「無妨,這裡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今日有客到訪,倒有些驚喜。如果你不嫌鄙陋,就請廳中坐吧。」

  廳堂之中,布置得十分雅致,那人引着洛章晟在一張小几邊坐下,几上擺着像是剛沏好的香茶,那人抬手替洛章晟面前的茶盅斟滿,洛章晟急忙道謝,又道:「在下洛章晟,請問閣下尊姓。」

  那人道:「我叫秋韶,你不必太過客氣,直呼我名便可。」

  洛章晟一邊品茶,一邊找話和秋韶攀談:「秋兄你的宅院甚是雅致,只是方才進來,看庭院中有些荒蕪,難道這裡只有你一個人住?」

  秋韶道:「是,這座宅院中,只有我而已。」

  洛章晟詫異道:「連個下人都沒有?秋兄你斯斯文文的,像個讀書人,一個人住這裡實在是太偏僻了吧。」

  秋韶雲淡風氣地道:「習慣就不覺得什麼了。況且——我只是一介書生,有地方可以住便可,沒那麼多計較。」

  洛章晟看秋韶的舉止形容,覺得隱隱有博學雅士的風範,一般這種人,往往有些怪癖,喜歡在荒山野嶺處一個人住,看來秋韶便是其中之一。

  洛章晟便道:「既然今日有緣結識,秋兄如果不嫌在下聒噪,待來日我再來拜訪,順便替你整一整庭院,當作今日避雨的答謝如何?在下雖然書讀的不怎麼樣,整理庭院這種事還算在行的。」

  秋韶含笑道:「好,如此說來,洛兄你是京城人士?今天到這京郊僻靜處,想是來踏青的。」

  洛章晟嘆息道:「唉,不是來踏青,是來散心消愁的。說起這事,咳咳,就有些丟臉了,我應考名落孫山……」於是一五一十,將從小如何在自己的爹與死對頭的攀比中被迫苦讀,直到如今名落孫山的落魄紛紛傾倒而出。一邊說一邊嘆氣。而說道自己可能是命中帶衰,最近接連衰運,碰到那個女扮男裝的少女一事,因為顧慮到那少女的名節,故而隱去不談,只說連去酒樓喝酒都遇到了衰事,然後到郊野散心,都碰上大雨。

  洛章晟說得不勝唏噓,末了道:「……唉,總之,我最近簡直衰得勝過了祥王,趕明兒要到廟裡去燒燒高香,去去晦氣。」

  秋韶一直在靜靜地聽他傾訴,待聽到「衰得勝過了祥王」時,忽然怔了怔。

  洛章晟看他神色有異,道:「秋韶兄,莫非你是今日才到此處住,沒有聽說過『衰如祥王』的典故?這個是京城中常用的一個比方。」

  秋韶訝然地揚眉,果然是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樣。

  洛章晟道:「唉,你果然不知道。那麼,十幾年前,因為謀逆罪被誤殺的祥王你總該聽說過吧。這位祥王啊,實在是冤得很,聽說他生性淡泊,只愛養花作畫,十幾年前安王和祿王謀反篡位,偏偏這夥人被抓後,胡亂拉人下水,一口咬定也有祥王,先帝當時正在氣頭上,也沒查實,立刻就派人將祥王殺了。結果這邊祥王剛咽氣,那邊他無罪的證據就出來了,他不但無罪,還是最大的功臣,正因為他查到了蛛絲馬跡,安王和祿王才沒有謀反成功。先帝後來悔恨不已,又是下罪己詔,又是命人將祥王厚葬,但祥王畢竟是冤死了。他確實太衰了,只要那證據早查出一個時辰,他就不會死,所以京城裡的人現在打比方,往往都說是『冤得和祥王似的』或者『衰得和祥王似的』。」

  秋韶聽他說完,沒什麼特別的神情。洛章晟用手半掩住嘴,向秋韶身邊湊了湊,壓低聲音接着說:「另外,還有個傳說。祥王因為死得實在太冤了,所以一直陰魂不散,在皇宮裡,到了天陰下雨,夜黑無月,或者陰氣比較重的日子,就能看見祥王在皇宮各處飄來飄去飄來飄去飄來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