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園丁 - 第1章

約翰·勒卡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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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卡雷:永恆的園丁

目錄

扉頁

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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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永恆的園丁

The

Constant

Gardener

[英]





·







 



|

宋瑛堂 譯

上海人民出版社

人物

桑迪·伍德羅 英國駐內羅畢高級專員公署辦事處主任,賈斯丁·奎爾的上司

米爾德倫 佩萊格里的秘書。被謔稱為小米德

賈斯丁·奎爾 英國駐內羅畢高級專員公署職員。喜好侍弄花草,也是本書書名的由來。(在同名電影中的角色由拉爾夫·費因斯飾演)

特莎·奎爾 賈斯丁·奎爾的愛妻。以救濟肯尼亞人民及弱勢群體為己任,是一位熱情奔放的活動家與堅強的鬥士。暱稱為特絲。(在同名電影中的角色由蕾切爾·薇茲飾演)

格洛麗亞 桑迪·伍德羅的妻子

吉妲·皮爾遜 英國駐內羅畢高級專員公署辦事處的新進員工,特莎的密友

阿諾德·布盧姆 特莎的道德導師、黑人騎士,在救濟事業中保護着特莎

波特·科爾里奇 英國駐內羅畢高級專員公署高級專員

伯納德·佩萊格里 英國外交部非洲事務司司長,與科爾里奇暗中為敵

蒂姆·多諾霍 英國外交部派遣的英國間諜主管,綽號「好朋友」

羅布 蘇格蘭場海外刑案分局警察

萊斯莉 蘇格蘭場海外刑案分局警察。也被稱為萊斯

馬克斯·羅貝爾 紅頭髮,醫生。書中所述事件中的關鍵人物,與特莎有一面之緣

婉哲 與特莎曾住同一間醫院的黑人女性,產下一子後去世,死後遺體無處可尋

肯尼思·K.柯蒂斯 三蜂的總裁。也被稱為肯尼K、肯尼思爵士等

阿瑟·路易基·漢姆德 律師,又稱漢姆。漢姆家與特莎家向來交往深厚,特莎父母去世後便打理特莎家族的生意,兩人實際上是有名無實的姐弟

波姬 知曉事件內情,與特莎通過電子郵件

獻給伊薇特·皮爾鮑莉

此君生來死往,關顧世情

凡人伸手可及之處,確應超出其掌握之外。否則空有天堂何用?

——《畫家沙托》,羅伯特·布朗寧

1

星期一上午九點三十分,消息傳到英國駐內羅畢高級專員公署。桑迪·伍德羅接到消息時宛如中了彈,下巴僵直,胸口暴凸,忐忑不安的英國心臟啪啪作響。當時他站着。他事後只記得這麼多了。內線電話鈴響時他正好站着,伸手想拿東西,這時聽到電話尖聲響起,因此停下來,順手向下從辦公桌上撈起聽筒說,「伍德羅。」不然也可能是,「我是伍德羅。」他能確定的是接電話的嗓門大了點,這一點他很肯定,因為聽起來像是別人的聲音,感覺口氣很沖:「我是伍德羅。」他報出堂堂正正的姓,卻省略桑迪這個具有緩衝作用的綽號,以仿佛很痛恨的語氣脫口而出,因為高級專員的例行祈禱會預定在三十分鐘後準時舉行,由身為辦事處主任的伍德羅主持,即將面對一群很難伺候的特殊利益團體代表,其中人人無不企盼高級專員全心全意關照。

簡而言之,這個星期一跟往常一月下旬的星期一沒什麼兩樣,在內羅畢是一年中最炎熱的時節,灰塵滿天、缺水嚴重、草地干黃、眼睛酸澀、熱氣從市區人行道蒸騰而上。淡紫鳳凰木也和所有人一樣,期待長長的雨季快快到來。

當時究竟為什麼站着,他一直想不出答案。照理說,他應該是埋首辦公桌,忙着敲鍵盤,急着查看倫敦傳來的指示,翻看鄰近非洲國家使館傳進來的資料。結果他卻站在辦公桌前,進行意義重大卻主旨不明的動作——大概是將妻子格洛麗亞和兩名幼子的合照擺正吧。相片是去年夏天全家返鄉度假時拍的。高級專員公署位於斜坡上,相片如果一個周末不去整理,傾斜的地基就足以讓相片倒向一邊。

不是在調整相片位置的話,或許是在噴殺蟲劑吧。肯尼亞有一種昆蟲,連具有豁免權的外交官都難逃其魔掌。幾個月前發生過「內羅畢眼症」大流行,如果不小心打死這種蒼蠅,手又抹到皮膚上,就會產生膿腫和水皰,嚴重的話甚至會引起失明。他可能是在噴殺蟲劑,聽到電話鈴響,就將殺蟲劑放在辦公桌上,抓起話筒。這種可能性也無法排除,因為事後回想起來,印象中有罐紅色的殺蟲劑擺在辦公桌的發件架上。就這樣,他一面說「我是伍德羅」,一面將聽筒貼緊耳朵。

「噢,桑迪,我是米爾德倫。你早。身邊沒有人吧?」

油光閃閃、體態臃腫、現年二十四的米爾德倫是高級專員的私人秘書,講話帶有艾塞克斯郡口音,剛從英國調過來,這是他首度外派。另外,資歷較淺的部屬都叫他小米德。

沒錯,伍德羅承認,身邊沒人。為什麼要問?

「桑迪,恐怕是有狀況了,我在想是不是可以過去找你一下。」

「不能等到祈禱會結束嗎?」

「這個嘛,好像不太行——不行不行,」米爾德倫一面回答一面加強語氣,「桑迪啊,是特莎·奎爾出事啦。」

伍德羅一聽立刻改變態度,汗毛直豎,神經緊繃。特莎。「她怎麼了?」他問。他的語調刻意掩飾着好奇心,大腦則朝各種可能性狂推亂測。噢,特莎。噢,糟糕。你這次又搞了什麼名堂?

「內羅畢警方說她死了。」米爾德倫以每日例行公事一般的口氣說出。

「一派胡言,」伍德羅斷然以這句話回敬對方,連給自己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別亂講話了。在哪裡?什麼時候?」

「在圖爾卡納湖,在湖的東岸,上個周末。他們對細節語帶保留。在她的車子裡。根據他們的說法,是發生了不幸的意外事件。」他語帶歉意接着說,「我的感覺是他們不想讓我們太難過。」

「車子是誰的?」伍德羅以慌亂的口氣質問,拼命想排除這一切荒謬的想法,極力想壓制人、地、事以及其他想法與感覺,一直往下壓抑、壓抑,急忙刪除掉隱藏心中的對她的回憶,取而代之的是圖爾卡納湖畔荒蕪的「月球」景觀。對圖爾卡納的這番印象來自六個月前外出視察時,當時陪伴左右的是一板一眼的外交武官。「別走開,我立刻上去。還有,不准對任何人透露,聽到沒有?」

伍德羅這回一次一個動作,放回了聽筒,繞過辦公桌,從椅背上拿起西裝外套,一次穿上一隻袖子。平常上樓去之前,他是不會穿上西裝外套的。星期一開會的時候,並沒有硬性規定要穿西裝外套,更何況他只是要上樓到胖子米爾德倫的私人辦公室跟他聊天而已。然而,伍德羅心中專業的一面告訴自己,未來要走的路漫長艱辛。儘管如此,他一面上樓一面設法鼓足意志力,每次危機甫現時儘量遵守自己的最高原則,儘量以剛才讓米爾德倫寬心的方式讓自己放心,當做全部都是一派胡言。為了安慰自己,他回想起十年前轟動一時的案件,當時傳出有位年輕的英國女子在非洲鄉下慘遭分屍,事後證明是窮極無聊的騙局,那還用說。只是有人利用喪心病狂的想像力捏造出來的事件。原來是有個素行不良的非洲警察被遠放到沙漠中,吸食非洲大麻後精神恍惚,編造這個事件來追討積欠六個月的微薄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