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靈 - 第1章

斯蒂芬·金

書名:閃靈


「丹尼嚇得睜大眼睛,看見REDRUM這個詞兒從玻璃罩里隱隱約約發射出來,現在經過兩次發射,他看出這個詞原來是MURDER(謀殺)。」

——《閃靈》





這間房裡也矗立着......一架巨大的烏木鐘。它的鐘擺伴隨着沉悶單調的聲響來回擺動着。每當......整點來臨時,從鐘的黃銅胸腔里會發出一種清晰、響亮、深沉,賽過仙樂的曲調。它的音符與節奏是那麼奇特,以至於每過一小時,管弦樂隊的樂手們不得不停止奏樂......側耳聆聽它的妙音,舞客們也不由得煞住了正在飛旋的華爾茲舞步;歡樂的舞會只能稍停片刻;當鍾樂還在奏響時,人們發現那些最輕狂者的臉色變白了,那些比較穩重的長者則以手加額,仿佛陷入了迷惘的沉思之中。可是當那妙樂的回聲完全消失時,一陣陣輕笑聲馬上淹沒了整個人群......(他們)好像在譏笑自己的神經過敏......並在相互間悄悄地賭咒發誓:再次奏響的鐘樂絕不會激起他們同樣的情緒;於是,時間流逝了六十分鐘後......又會傳來另一次鍾樂。然後,又會出現像以前一樣的暫停、顫抖與沉思。

不過,儘管如此,這仍是一次盛大的狂歡......





——埃德加·愛倫·坡

《紅死魔的面具》







理智沉睡孕育妖魔。

——戈雅







該閃光時自會閃光。

——民間傳說

前言

《閃靈》(The

Shining,1977年)是一部美國作家斯蒂芬-金所寫的恐怖小說。對於斯蒂芬-金(Stephen

King)這個名字,大家早已不陌生了。任何一個美國娛樂界影響力榜,或者每一年的文藝界富豪榜上都有他的大名,而且必然名列前茅。斯蒂芬-金1947年出生於美國緬因州一貧困家庭。在州立大學學習英國文學,畢業後因工資菲薄而走上寫作之路。70年代中期聲名漸起,被《紐約時報》譽為「現代恐怖小說大師」。自80年代至90年代以來,歷年的美國暢銷書排行榜,他的小說總是名列榜首,久居不下。他是當今世界上讀者最多、聲名最大的美國小說家。他的每一部作品,都成為好萊塢製片商的搶手貨。1979年,在他32歲時,成為全世界作家中首屈一指的億萬富翁。

今天,他的每部作品的版稅,均逾千萬美金之巨。年初,這位當今全球最成功的暢銷書作家在接受《洛杉磯時報》採訪時卻表示,在完成手邊的寫作計劃後,年底將正式封筆。這個消息雖然令眾多讀者泄氣,但並不令人震驚,斯蒂芬-金欲收山的意圖曾不止一次向新聞界透露過。其最大原因是想在顛峰時終止寫作生涯,而不是在狀態、銷量、名聲一路下滑時「惡夢般的結束」。當然斯蒂芬-金在內心深處仍有無法言說的心事,那就是他十分渴望成為馬克-吐溫式的大作家,但不管他如何努力,人們總是稱他為「恐怖小說家」——無疑,這令他異常沮喪。斯蒂芬-金的離去,我們不僅將讀不到他的小說了,而且也將看不到根據他的新作改編的電影了。以往,他的每一部小說幾乎都曾搬上過銀幕。據說,論原著被改編為影視劇的比率,斯蒂芬-

金可以排第二,第一則是莎士比亞。的確很多人雖然沒讀過他的書,卻為他的電影痴迷過,其中最著名的是《肖申克的救贖》,最偉大的就屬《閃靈》了。傑克-托蘭斯(Jack

Torrance)是個情緒化的作家,他因為酗酒問題而丟掉了他在預科學校教書的工作,眼下正試圖重建他和他全家的生活。戒酒之後,他接受了一份在冬天維護科羅拉多州一個偏僻酒店的工作,期盼做好這份工作能幫他恢復負責男人的形象,同時寫完一個有前途的劇本,讓他的職業生涯重見光明。於是他和他的妻子溫迪Wendy以及小兒子丹尼Danny搬到

了這所酒店——遠望(Overlook,有俯瞰和忽視的雙關含義)。Danny是個心靈感應者(即書名中的「閃靈shining」),而且對超自然的力量十分敏感。而這家酒店則受到一種生命力量的控制,或者酒店本身就是有意識的,依賴有精神能量的人維持生存。Danny對酒店的危險有了不祥預感,開始見到幽靈和屬於酒店的過去的恐怖幻景,但他把這些都當作是與現實世界無關的東西而忍受了下來。他清楚父親看管酒店的工作對家庭的未來非常重要,也因此而沒有把他所察覺到的事情告訴他的父母親。試圖占有Danny而沒能成功後,酒店便轉而開始控制Jack,通過攪亂他的工作而使他的精神變得越來越不穩定,讓Jack逐漸朝着它的目的變化。金的作品,超越於傳統的恐怖小說。他不靠具體的意象來獲得恐怖效果,而是通過對事件氣氛的營造來震懾讀者。金用他那魔鬼般的手指一撥,所有緊繃的心弦都為之轟響,在一陣驚悸又一陣心跳中,帶你進入顫慄的深淵。



「對我來說,最佳的效果是讀者在閱讀我的小說時因心臟病發作而死去。」

——斯蒂芬-金







第一部

序曲

——————

1.求職

傑克-托蘭斯想:自以為是的小矮子。

斯圖亞特-厄爾曼身高5英尺5英寸,走起路來一本正經,就像所有矮矮胖胖的人所特有的那樣。他的頭髮紋絲不亂、發縫分明。他身穿黑西服,雖稍顯嚴肅,但很順眼。對於掏腰包的顧客,這西服好像在說:「我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而對普通雇員,它又好像在說:「你最好放規矩點。」西服的翻領上插着一枝紅色的康乃馨,也許這樣,街上的行人才不至於將他誤認為本地老闆吧。

傑克一邊聽厄爾曼講話,一邊想:他恐怕無法喜歡坐在寫字檯對面的任何人——在目前這種情況下。

厄爾曼問了個什麼問題,傑克沒聽清楚。真糟糕!厄爾曼可是那種會計較的人。

「抱歉,您說什麼?」

「我問你太太有沒有完全明白你要在這裡幹什麼。當然,還有你兒子。」他掃了一眼面前的求職書。「丹尼爾,你太太一點也沒被這個主意嚇倒嗎?」

「溫迪是個與眾不同的女人。」

「這麼說,你兒子也與眾不同嗎?」

傑克咧開嘴,給了對方一個典型的公關式微笑。「我想是的。對一個5歲的小孩子來說,他相當自立。」

厄爾曼沒有還以笑臉。他把傑克的求職書塞回文件夾,然後又把文件夾放入抽屜。現在,寫字檯上乾乾淨淨的,只剩下一本記事簿,一部電話,一盞騰思爾牌檯燈和一個進出口兩端都空空如也的文件籃。

厄爾曼站身起來,向牆角的文件櫃走去。「托蘭斯先生,請到寫字檯這邊來。我們來看看飯店各層的平面圖。」

厄爾曼取回5大張圖紙,將它們平放在光潔的胡桃木桌面上。傑克和他並肩站着,明顯地聞到厄爾曼身上撲鼻的科隆香水味兒。我手下的人要麼穿英國皮衣,要麼什麼都不穿。這句話毫無緣由地跳進了他腦子裡,但他咬住嘴唇忍着沒有笑出來。這時,屋外隱約傳來了遠望飯店廚房裡準備午餐的聲音。

「頂層閣樓,」厄爾曼興致勃勃地說。「目前除了一些雜物,什麼也沒有。二戰以來,遠望飯店曾幾度易手,似乎每任經理都把他們不要的東西堆在了那上面。請務必在上面放幾隻捕鼠夾,再撒點耗子藥。4樓的服務小姐說,她們聽到過唏唏噓噓的聲音。雖然我一點兒也不相信,但就怕萬一,遠望飯店絕不給任何一隻老鼠藏身的機會。



傑克心想,世界上哪家飯店沒有一兩隻老鼠呢?但他沒有做聲。

「當然,你是無論如何不會讓你兒子上閣樓去的。」

「不會,」傑克說,又咧開嘴,露出了一個公關式的微笑。簡直是奇恥大辱!眼前這個神奇十足的小矮子難道真以為他會讓自己的兒子在堆滿破家什、捕鼠器和老天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東西的閣樓里瞎轉悠嗎?

厄爾曼抽走樓頂平面圖,把它墊到那幾張圖紙的最下面。

「遠望飯店有110套客房,」他說,聲音裡帶着幾分學究氣。「30個套房在3樓。西側10套(包括總統套間),中間10套,還有10套在東側。從每間套房都可以欣賞到壯觀的景色。」

少來點推銷,好不好?

但他依舊一言未發。他需要這份工作。

厄爾曼又把4樓平面圖塞到底下,兩人又開始研究起3樓來。

「40間客房,」厄爾曼說,「30個雙人間,10個單人間,2樓的雙人間和單人間各20套。每層還有3個被服間。3樓最東端和2樓最西端各有一個儲藏室。有問題嗎?」

傑克搖了搖頭。厄爾曼又抽走了2樓、3樓的平面圖。

「現在我們倆看看門廳層。正中是登記台,它後面是辦公室。大廳登記台兩側各有80英尺寬。西側是遠望餐廳和科羅拉多休息廳。宴會廳和舞廳在東側。有問題嗎?」

「我想知道地下室的情況,」傑克說,「對冬季看守飯店的人來說,這一層最要緊。可以說是主要的工作場所。」

「沃森會領你去看個仔細的。地下室平面圖在鍋爐房的牆壁上。」厄爾曼用力皺了皺眉,也許是為了表明,作為飯店經理,他不屑於關心諸如鍋爐、管道這樣的瑣事。「也許在那兒放幾副捕鼠夾倒不是壞主意。等一下……」

他從衣服內袋掏出一個便箋簿(每頁箋頭都用黑體字印着:斯圖亞特-厄爾曼辦公室),草草寫了一張便條,撕下來,丟進文件籃的出口端。便條躺在那裡孤零零的。便箋簿轉眼消失在厄爾曼的上衣口袋裡,快得跟魔術師的收場把戲一樣。瞧,傑克老弟,它在這兒,瞧,它又不見啦。這可不是個好對付的傢伙。

他們又恢復到原來的位置,厄爾曼在桌後,傑克在桌前,老闆與求職者,不情願的施與者和乞憐者。厄爾曼身材矮小,禿頂,身穿高檔西服,打着一條素淨的灰色領帶,一雙圓潤的小手合掌放在吸墨紙上,兩眼直盯着傑克。為平衡那枝康乃馨起見,他西服翻領的另一邊別着一枚小胸針。胸針上有兩個燙金小字:職員。

「我對你直話直說吧,托蘭斯先生。阿爾伯特-肖克利是位強有力的人物,他對遠望飯店抱有濃厚的興趣。今年飯店有史以來第一次有了贏利。肖克利先生是董事會成員,但他並不是經營飯店的行家裡手,對此他本人也會毫不隱諱的。但他在本年度冬季留守這個問題上態度很明確。他希望飯店雇

用你。我會照辦的。但是,假如此事放手讓我處理的話,我是不會雇你的。」

傑克的雙手緊握成拳頭放在膝蓋上,兩拳相抵,汗津津的。自以為是的小矮子,自以為是的小矮子,自以為是的——

「我相信你不大喜歡我,托蘭斯先生。不過我不在乎。當然,不管你怎麼想,我還是認為,你不適合幹這個工作。每年5月1日到9月30日這段時間,飯店雇用110名專職員工;一個房間一人,你可以這麼說。我猜這些人中間喜歡我的沒幾個,我懷疑有些人還認為我是個混蛋。也許他們說得不錯。我必須用與之相稱的方式管理這家飯店,因此我不得不在有些問題上惹他們討厭。」

厄爾曼看着傑克,希望他能說點什麼,但傑克仍然只是公關式地一笑,露出了滿嘴的牙齒。

厄爾曼接着說:「遠望飯店建於1907至1909年。離這裡最近的小鎮是東邊的塞德溫得,公路距離40英里,10月底、11月初到次年4月公路不通。這家飯店是我們現在的維修工的祖父羅伯特-湯利-沃森創建的。許多名門望族如范德比爾特、洛克菲勒、阿斯特、杜邦家族的成員都曾光臨過此店。在總統套間下榻過的總統有威爾遜、哈定、羅斯福,還有尼克松。」

「我可不大為哈定和尼克松感到自豪。」傑克嘟噥了一句。

厄爾曼皺了皺眉,但沒理會傑克的嘟噥,繼續講他的。「事實證明,沃森先生無力經營這家飯店。1915年,他把它賣了。後來,1922年、1929年和1936年,飯店又三易其手。多年來飯店一直無人問津,直到二戰結束,賀拉斯-德文特——腰纏萬貫的發明家,飛行員,電影製片商和實業家——買下飯店並作了徹底的裝修。」

「我知道這個人是誰。」傑克說。

「不錯,他幹什麼都賺錢……遠望飯店除外。戰後第一位客人踏進飯店大門之前,他投入了上百萬,年久失修的飯店一躍而成同類中的佼佼者。我看見你到這兒的時候對短柄槌球場頗為欣賞,那也是德文特先生增建的。」

「短柄槌球?」

「也就是我們玩的槌球的英國祖宗,托蘭斯先生。槌球是短柄槌球的變種。據說,德文特從他的公關秘書那兒學會了這項運動,並就此着了迷。我們的短柄槌球場很可能是美國最棒的。」

「毋庸置疑。」傑克表情嚴肅地說。短柄槌球場,飯店大樓前修剪成動物形狀的樹籬,還有什麼?工具棚後面活人大小的「威吉利大叔」遊戲?他已經對斯圖亞特-厄爾曼厭煩透頂,可他看出那傢伙還沒個完。厄爾曼還要充分行使他嘮叨的權力。

「虧損300萬之後,德文特把飯店賣給了一個加利福尼亞投資商集團。這些人幹得同樣糟糕。總而言之,他們都不懂如何經營飯店。」

「1970年,肖克利先生和他的合伙人買下了這家飯店,並把它交給鄙人管

理。我們也連續虧損了好幾年,但令我高興的是,目前的飯店主人從來沒有動搖過對我的信任。去年我們不賠不賺。今年,飯店近70年來首次有了贏利。」

傑克心想,這個絮絮叨叨的小個子男人的傲慢不是無來由的,但是,過了一會兒,他對那傢伙的厭惡又涌了上來。

他說:「厄爾曼先生,遠望飯店的歷史豐富多彩,這一點無可置疑,但我看不出這與你認為我不適合幹這份工作之間有什麼聯繫。」

「遠望飯店多年入不敷出的原因之一就是每年冬季造成的折舊損失。這種損失之大超乎你的想像,托蘭斯先生。這裡的冬季異常嚴酷。為了對付這個問題,我安排了專職冬季守護人,其任務是照管鍋爐,輪流向飯店各部分供暖,出現破損立即修補以免擴大,以及提防各種意外事故。第一年冬天我雇了一家人而不是單獨一個人。那真是一場悲劇,一場可怕的悲劇。」

厄爾曼用審視的目光冷冷地盯着傑克。

「我承認我犯了錯誤。那人是個酒鬼。」

傑克感到自己臉上綻出了由衷的笑容——與那種公關式的咧嘴而笑截然不同。「是嗎?奇怪,阿爾怎麼沒告訴你。我已經戒酒了。」

「不,肖克利先生跟我說過你戒酒了。他還談到過你的最後後一份工作……你的最後一個可信賴的職業,可以這樣說嗎?你在佛蒙特一所預備學校教英語。你發了脾氣,我想不必細說了。但我確實相信格雷迪事件具有某種教訓意義,這就是我為什麼提起你……呃,你從前的事的原因。1970-71年的那個冬天,我們將飯店修葺一新之後第一個營業季節之前的那個冬天,我雇用了這個……這個叫德爾伯特-格雷迪的倒霉鬼。他搬進了你太太和你兒子要住的那套房間,帶着他妻子和兩個女兒。我很不放心,主要原因是這兒的冬季太艱苦,而且格雷迪一家得與外界隔絕達五六個月之久。」

「但實際情況並非如此,是嗎?這裡有電話,也許還有一部民用電台。落基山國家公園就在直升機活動之內,這麼大一片地方肯定會有一兩架直升機。」

「我對這方面的情況不太清楚。」厄爾曼說,「飯店確實有一部雙向電台,沃森會領你去看的,還有一張頻率表供你需要時使用。這裡到塞德溫得的電話線還架在地面上,每年冬天不是這裡就是那裡斷線,常常一斷就是一兩個月。對了,工具棚里還有一輛雪地車。」

「這樣的話,這裡更不能算是與世隔絕的了。」

厄爾曼先生露出一副痛苦的樣子,說:「托蘭斯先生,假如你兒子或者你太太在樓梯上摔破了顱骨,你還會認為這裡並非與世隔絕嗎?」

傑克明白了他的意思。全速行駛的雪地車開往塞德溫得要用一個半小時……也許。國家公園援救中心的直升機趕到這裡需要三個小時……在最樂觀的情況下。如果遇上暴風雪,直升機根本無法起飛,即使你敢冒險在華氏零下25度——或零下45度的風雪中把重傷病人帶出門,也不可能指望雪地車能全速行駛。

「我也曾像肖克利極力保薦你那樣為格雷迪說好話。」厄爾曼說,「孤獨本身就是個劊子手。最好讓他有家人相陪。當時我想,真要出什麼麻煩的話,很可能不會像摔破顱骨、觸電或昏迷那樣緊急。重感冒、肺炎、摔斷胳膊,甚至闌尾炎,這些問題都有足夠的時間來對付。

「我懷疑慘劇是廉價威士忌造成的,格雷迪存了不少,事後我才知道。另一個原因是老輩人稱為隔離熱的一種怪病。明白這個術語嗎?」厄爾曼對傑克居高臨下地一笑,只等他承認自己的無知,隨時準備提供解釋,可傑克十分得意,他能作出乾淨利落的回答。

「隔離熱是幽閉恐怖症的俗稱,人們長期被關閉在一起就有可能得這種病。這種病症外在表現為討厭關在一起的同伴。在極端情況下,病人會產生幻覺,甚至行兇殺人——原因常常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如飯燒糊了、該誰刷碗等等。」

厄爾曼顯得有些尷尬,這使傑克心裡感到樂滋滋的。他本想再發揮發揮,但又轉念向溫迪暗暗發誓:他要保持冷靜。

「我猜在這件事上你的確犯了錯誤。他傷害她們了嗎?」

「他把她們全殺了,然後自殺了。他用斧子砍死了兩個女兒,用獵槍打死了他妻子和他自己。他有一條腿斷了,毫無疑問是酒後在樓梯上摔折的。」

厄爾曼攤了攤手,盯着傑克,做出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

「格雷迪上過中學嗎?」

「老實說,他沒有。」厄爾曼的聲音有些發僵。「我當時想,想像力較為貧乏的人也許對艱苦的條件和孤獨的處境不那麼敏感。」

「這就是你的錯了,」傑克說。「愚蠢的人更容易患幽閉恐怖症,正如他更易於為了一局撲克牌的輸贏就殺人、僅憑心血來潮就去搶劫一樣。他心裡很厭煩。下雪後,他無所事事,只能看看電視、玩玩單人紙牌,玩得又不精,只好聊以自欺。百無聊賴的時候就責罵老婆,訓斥孩子,酗酒。周圍太清靜,他睡不着覺,只好藉助酒精使自己入睡,醒來後腦袋昏昏沉沉的。他心情越來越煩躁。也許恰好這時電話線又斷了,電視天線也被風颳倒了,除了胡思亂想和玩單人紙牌戲外,再也無事可做。他越來越煩躁,越來越煩躁,最後……砰,砰,砰!」

「要是換了受過較高教育的人,又如何呢?比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