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的召喚:第三章 使命 25 阿爾法女孩 線上閱讀

第二天上午,我還是說不出話來。我們坐在河岸邊,嚼着從自由島帶來的麵包碎屑。麵包皮太硬了,硌得我牙齦生疼。我一直盯着河水如何順流而下,河面逐漸變寬,最終匯入大海。我們的食物僅剩幾片牛肉乾,這是在離開自由島住處時匆忙抓來的。不過,吉普記起來在小船上有很長的釣魚線,因此在往上游繼續跋涉之前,我們回頭去沙丘取線。河岸離沙丘並不遠,很快吉普就跪在小船旁邊的尖草中,伸手到座位下面摸索。釣魚線被什麼東西擋住了,吉普努力想要把線弄出來。我轉回頭繼續望着河流入海口,以及更遠處寬廣的海面,無邊無際向天邊延伸,沒有什麼波瀾。在海天相交的地方,絲毫看不到自由島的痕跡,我昨晚在幻象中目睹的慘劇,也沒有任何跡象。但是,我的目光仍不自覺地在海面上掃視。

或許正因如此,我才沒有注意到一個男人正在靠近。不過,在聽到沙子在他腳下滑落的聲音之前,我猛然感覺到了他。我轉過身來,恰好看到他正從沙丘上面向着吉普衝去,速度無比之快,以至于吉普都沒機會注意到我警告的喊聲。這個人沒有對吉普發起複雜的攻擊,而是直接撞到他身上,兩個人都被撞倒在地。我衝到他們兩個人身前幾英尺之內時,這個人已經在吉普身後,把漁線緊緊勒在他脖子上。我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鋒利的漁線切進他的肌肉,周圍的皮膚慢慢變白。我舉起雙手表示投降,但這個人還是沖我喊道:「我要把他的腦袋弄掉。你知道我會這麼幹。」

吉普沒有喊出聲來,我不知道他是否可以。他的脖子從漁線往上的部分已經凸起,血液在皮膚上聚集。在他脖子左側,一條膨脹的血管不停跳動,像飛蛾擠在窗玻璃上拼命振翅一般。

「住手!你要我們做什麼我們都願意,只要你住手。」我聽到自己的聲音,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又能說話了。

「你他媽的說對了,我要你幹什麼你都得干。」這個男人站在吉普身後,吉普仍然跪在地上。他留着鬍鬚,是個身強體壯的阿爾法人,一頭濃密的金髮,還有更多毛髮從襯衫領子上冒出來。他鬆了松繩子,吉普頓時發出像野獸一樣的喘息聲。漁線仍環繞在吉普脖子上,但已經鬆動不少,我能看到它在脖子皮膚上留下的勒痕。吉普用手摸着喉嚨,慢慢站起身來。他仍面向着我,因此無法看到那個男人已經拔出一把刀,舉到吉普的脖子後面。我儘量讓面部表情保持淡定,這樣吉普就看不到即將發生的事情。但是,那把刀在半空停了下來,然後那個人說道:「你們都要跟着我走,如果誰要是做什么小動作惹我生氣,他就會像魚一樣被宰掉。」

我立刻點頭。那個男人揮了揮他的刀子,讓我往前走,他的另一隻手仍然攥着吉普脖頸後纏在一起的釣魚線。「往前走兩步,讓我能看清你。從那邊走到沙丘上來,如果我發現你要逃跑,在你跑出五步之前,他的血就會滴進沙子裡。」

我又點點頭,往沙丘上走了兩步,鬆軟的沙子在腳下打滑,讓我摔了個跟頭。我轉過頭,還沒看見吉普,那個人已經又沖我喊起來:「沒必要查看你的小夥伴,除非你想讓我把他另一條胳膊也卸掉。」我只好回身繼續走。我想起自己的匕首,就在肩頭背包的側袋裡。但是,就在我想神不知鬼不覺把手伸到背包的口袋裡,將匕首摸出來時,突然意識到這於事無補。他並非獨自一人,我能感覺到還有其他人,正躲在附近高高的草叢中注視着我們。

當我們接近沙丘頂部時,一個阿爾法女孩走了出來。她雙臂交叉在胸前,但在清晨的陽光照射下,她的雙手中都有鋒利的金屬光芒在閃耀。我在她下方十英尺左右,聽到吉普和那個男人在後面幾尺遠的地方絆倒,停下了腳步。

「你沒辦法把他們兩個都活着帶回城裡去,這樣是肯定不行的。」這個女孩的語氣很隨便,侃侃而談。她個頭很高,黑色皮膚更突顯肌肉的輪廓,身後背着一個背包。她有一頭鬈髮,鬆散地束到後面,編成又厚又高的髮髻。她靜靜地站着,看起來十分放鬆,就像對下面的這一切都漠不關心。

那個男人嘟囔了兩句,往前走了幾步,我能聽到他和吉普在我身後的呼吸聲。我全神貫注在右手上面,無比緩慢地將手摸進背包口袋裡,剛好能感覺到刀柄,然後試着用指尖將它捏住,同時又保持往後摸的動作不至於太明顯而被人發現。

「我不會跟任何陌生人分享賞金,」那個男人衝着女孩喊道,「你自己找歐米茄怪物去。士兵說,這裡可能會有不少歐米茄人前來。」

「他們是這麼說的。但是你沒辦法獨自將這兩個帶回去。」

那個男人又喊起來:「我跟你說過了,我不會跟人分享賞金的,尤其是一些自以為是的女孩。我這兒沒有任何問題,你走你的吧。」

當他分神的時候,我壯着膽子又往包里伸了伸手,顫抖着將匕首攥進拳頭裡,鐵製的刀柄摸起來涼颼颼的。

女孩轉過身去。「那就這樣吧,我不管你了。」她一邊穿過沙丘頂部,一邊衝着身後喊道,「只要你不介意,你身前那個人已經快把匕首從包里拿出來了。看起來你沒辦法把她帶走。」

我震驚不已,甚至沒有注意到女孩已經轉過身來。當我反應過來,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時,匕首已經掉進沙地里,在它旁邊,插着一把齊柄深的飛刀,是那個女孩扔出來的。那把飛刀將我的匕首從我手中擊掉,割傷了我的手指,幾滴鮮血濺到沙子上,但我毫未停頓,匆忙轉身去看吉普的狀況。

那個男人已用釣魚線套索將吉普拉回身旁,刀尖抵在吉普的喉嚨處,他的脖子在漁線的緊勒下再次鼓起。我不由尖叫出聲,但那個男人連看都沒看我一眼,目光一直緊盯在山脊的女孩身上。

她的語氣依舊很平靜,說道:「如果你樂意,可以割了他的喉嚨,我猜你有那麼一絲機會能抓住另一個,至少把她的賞金落袋為安。不過,士兵們如果聽說你殺了一個,可不會高興到哪裡去,你也知道,他們的警告是要抓活的。或者,我們也可以通力合作,把他們都抓去,拿到他們兩個人的賞金,如果在審訊中發現什麼有價值的事情,還會有額外的獎賞也說不定。」

他嘟囔了兩句,但是我看到架在吉普脖子上的匕首稍微往回收了收。我專注地盯着他,甚至能看到他手背上蒼白的汗毛,他的刀柄上包着一圈髒兮兮的皮革。「我猜要減掉你那份?」

她聳了聳肩。「我又不是來做善事的。如果我沒出現,你可能會失去一個獵物,或者把兩個都丟了。我要賞金的一半,不過你可以拿走全部的額外獎金,如果有的話。我可不會待那麼長時間等他們審訊完。」

那個男人鬆開漁線,一把將吉普推倒在地,吉普雙膝着地,略微有些乾嘔。我跑到他身旁,幫他解開脖子上纏繞的漁線。等我轉過身時,那個男人已經從沙地中撿起兩把匕首,正在仔細查看那把飛刀。「這個把戲不錯。」他最後說道,往前走了幾步,將兩把刀都交給阿爾法女孩。

他轉過身看着我和吉普,吉普正在站起身來。「我猜有她在旁邊,你們兩個應該不會再想耍什麼鬼把戲了吧?」女孩不置可否,只是站在那裡,用飛刀輕輕敲着左手的指節。

「把背包扔給我。」她對我說道。我把它從肩膀上卸下來,扔在匕首們待過的地面上。地上的血跡提醒了我,我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血流已經減緩,只是在指節處有一道小傷口。本來我的匕首抓得就不緊,她的飛刀在將匕首從我手中撞落時,擦傷了我的手。

女孩把背包倒過來使勁搖了幾下,裡面的東西全都掉了出來,包括毛毯,還有我們早上剛在河邊裝滿水的水瓶。看到我們最後幾片牛肉乾被扔進沙子裡,我霎時變了臉色,緊接着又暗罵自己:目前,缺少食物絕對不是我們最迫切的麻煩。女孩掃視了一眼散落地上的東西,然後把空空如也的背包扔還給我。「把它裝好,背上它跟我們走。」

「為什麼要還給她?」那個男人嘟囔着問。

「我不想扔掉有用的東西,你願意背着它?」

他轉身沖沙地上吐了口口水。那個女孩對我點點頭,示意我繼續把東西塞回背包里。當我再次站起來時,女孩把吉普推到我身旁。「你們兩個就像這樣在前面走,腳步要平穩,不要說話,除非你想要在脖子後面挨上一刀。」

我試着略微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吉普。他脖子上仍有被勒過的明顯痕跡,雙眼發紅,裡面顯然有毛細血管已經爆裂。我握住他的手,他用力回握作為回應。

「夠聰明。」那個男人在我們身後哼了一聲。

我們越過沙丘頂端時,已能看到下面的道路。往左走通往沙丘後方,與海岸線並行。往右走則會遠離大海,通往高處的村莊,點綴着一些樹木。與往上爬相比,從沙丘下來容易得多,女孩兩次警告我們放慢腳步。當我們走到路上時,那個男人呵斥我們往左邊走,我通過聲音推測,他們至少在我倆身後十步遠。

我目不斜視看着前方,同時悄悄對吉普說:「關於這個女孩,有些事情不太對勁。」

「就算不是先知也能看出來。你有什麼想法嗎?」

「我覺得或許我可以打敗他。但是她另當別論。」

吉普摸了摸自己的喉嚨。「說實話,我對他也不是那麼在意。」

「離這裡不太遠,有一個大城市。」

「你能感覺到?」

意識到後面有人在監視我們,我忍住沒有搖頭。「算是吧。不過,主要還是因為這條路,你仔細瞅瞅,在荒無人煙的地方不可能有這樣寬的大路,所以離這裡不太遠的地方,肯定有一個規模不小的城市。」

他眯眼看着前面的道路。「我們可以試試逃跑,過了前面那個彎,道路旁邊有更多樹的時候就行動。」

「你已經見過她是怎麼用刀的。我們還沒離開大路,大概就已經死掉了。」

「如果他們把我倆帶回城裡,那一切都完了,」他說,「我們的下場會比死還慘,你很清楚這一點。」

「但是,事情有些不太對勁。這個女孩有些奇怪。」

「她除了是個喪心病狂的賞金獵人之外,還有別的?」

「跟派珀有點關係。」

吉普放開我的手。「派珀現在不會幫助我們。他自己也有麻煩。」

「別說話了,我需要好好想想。」我能感覺到派珀的存在,這種感覺很明確,就像我知道他仍在自由島上一樣。前路十分平坦,我一邊走路一邊閉上眼睛,這樣能集中精神,增強我的感知力。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那個女孩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