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告別:06.6 從醫療到照顧,從絕望到解脫 線上閱讀

薩拉·莫諾波利做過充分的說明,讓她的家人和腫瘤醫生明白,她不想死在醫院或者ICU——但是還不足以讓大家了解怎樣實現她的目標。從她在2月的那個星期五早晨進入急診室的那一刻,事態發展的列車就已經朝着與寧靜的結束方式相反的方向行進。但是,有一個人因此而感到了困擾,並最終決定予以阻止,這就是她的初級保健醫生查克·莫里斯(Chuck Morris)。前一年,由於她的病情惡化,他把決定權基本都交給了薩拉、她的家人及腫瘤醫療組。但他仍然定期看望她和她丈夫,傾聽他們的述說。在那個絕望的早晨,上救護車之前,莫里斯是里奇唯一致電的人。薩拉和里奇到醫院的時候,莫里斯去急診室見了他們。

莫里斯說肺炎可能可以治療,但是他告訴里奇:「我擔心大限到了,真擔心她。」他讓里奇把他的話告訴給家人。

在樓上的病房裡,莫里斯向薩拉和里奇解釋癌症削弱她的各種方式,從而使她的身體難以擊退感染。即便抗生素阻止了感染,他也希望他們記住, 沒有什麼能夠阻止癌症。

莫里斯告訴我,薩拉的樣子很可怕。「她呼吸急促,我看着很不舒服。我還記得她的主治醫師,」——最初收她入院做肺炎治療的腫瘤醫生。「他對整個情況真的有點兒驚慌失措,驚慌失措就意味着我得說點兒什麼。」

薩拉的父母來了以後,莫里斯也同他們做了交談。交談結束後,薩拉和她的家人共同達成了一個計劃:醫療組繼續使用抗生素。但是,如果病情惡化,不要給她上呼吸機。他們還讓莫里斯致電姑息治療團隊,請他們來一趟。治療團隊給她開了一小劑嗎啡,馬上就緩解了她的呼吸困難。看到她的痛苦大大減輕,家人頓時不希望她受更多的罪。第二天早晨,恰恰是他們阻止了醫療組採取進一步的措施。

「他們想給她插管,給她採取又一個措施。」她的媽媽多恩告訴我,「我說:『不,什麼都別做了。』我不關心她是不是尿濕了床。他們想做實驗室檢驗、量血壓、指尖取血,但我對他們的檢查沒有興趣。我去見護士長,讓他們什麼都別做了。」

前三個月我們給薩拉採取的所有措施,所有的掃描、檢驗、放療、額外的幾輪化療,除了加重她的病情外,沒產生任何效果。如果什麼都沒做,她反而可能活得長一些。不過,至少在臨死之前,她擺脫了治療。

那天,隨着病情繼續惡化,薩拉陷入了昏迷。里奇回憶說,第二天晚上一整夜,「她一直可怕地呻吟」。死亡無法掩飾。「我不記得那是吸氣還是呼氣,但是聽起來非常非常非常恐怖。」

她的父親和姐姐仍然覺得她可能還會恢復元氣。但是,其他人離開房間後,里奇跪在薩拉旁邊,哭着對她耳語道:「可以放手的,你不用再戰鬥了,我很快就會同你再見的。」

那天上午晚些時候,她的呼吸變慢了。里奇說:「薩拉好像只是嚇了一跳。 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就悄無聲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