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雲:21.戲精的誕生 線上閱讀

接下來的一切都非常混亂, 胖子叫着「哎呀我的天, 哎呀怎麼回事」就像坦克般碾壓着衝上前,把嚴峫硬生生拽了出來;紅毛灰毛倆混混滿臉懵逼,周圍彩燈閃爍尖叫四起, 無數紅男綠女們臉上都充滿了高|潮般的陶醉神情。

他剛才親我了, 嚴峫恍惚中想, 接下來該怎麼辦?

要不要繼續完成任務, 待會怎麼呼喚隊友支援……我艹他為什麼要親我?

耳麥吞下去會不會對人有影響?他親我的時候不感覺噁心嗎?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行動一旦被打亂外面的同事該怎麼反應……他剛才親我了?我被江停親了?!

「我的親哥啊, 你沒事吧?」胖子一邊欲哭無淚, 一邊欲蓋彌彰地往嚴峫耳朵上摸:「快看看你摔着沒有,我就說今兒諸事不宜不該出門吧,咱們還是趕緊回家燒個香洗個澡去去晦氣……」

紅毛:「這是怎麼回事?看什麼看看什麼看?」

灰毛抓起對講機:「保安組保安組, 卡座b4區有位客人喝醉了,來人把他扶走!……」

嚴峫茫然看去。

江停正慢吞吞從卡座上爬起來, 捂着嘴咳了兩聲,倏而抬眼向嚴峫一瞥——他目光雪亮如刀鋒,在這極度混雜喧鬧的環境裡,令人心神一凜。

得拉住他,嚴峫直覺中閃過了這個念頭。

電光石火間,一個計劃在他腦海里飛快成型。

「你怎麼在這裡?!」嚴峫把胖子一推, 氣勢洶洶轉向江停問。

胖子:「???」

「不是你說要分手的嗎, 怎麼那女人又不要你了?」

江停:「……」

「花我的錢泡妞很爽是不是, 早告訴過你那賤人就是個認錢不認人的貨,被甩了是不是很開心?!又回來找老子了,當初在醫院裡要分手的時候你不是很硬氣嗎?!啊?!」

紅毛:「……」

灰毛:「……」

吃瓜群眾:「………………」

大家都紛紛被這劇情發展驚呆了,以至於現場出現了片刻的安靜。

灰毛顫顫巍巍地問:「兄弟,你倆認識?」

光從面部表情就能看出江停很詫異——但他的詫異只出現了短短一須臾。

江停這輩子見過的各種離奇場面都太多了,與其說他被嚴峫曲折豐富的劇情所震撼,倒不如說他比較意外嚴峫的神態那麼真,台詞那麼順,臨場表現那麼流暢立體,在夜店這種昏暗的布景下簡直看不出絲毫破綻。

如果情勢不那麼緊迫的話,或許他甚至會生出「這人為什麼不進軍演藝圈」的感慨。

「你別回來找我!」嚴峫狠狠砸了煙頭,痛心疾首道:「找我沒用,咱倆已經分手了!」

江停略愣兩秒,似乎酒勁剛過去還不太清醒地,踟躕一步就站住了。

「還愣着幹什麼?」嚴峫沖保安嚷嚷:「還不快把他弄走?」

——但這下保安反而不敢動手了,只站在那不斷用眼神請示灰毛。

江停拉住嚴峫的手,似乎有點不清醒,帶着做作中又不失逼真的娘里娘氣:「親愛的我錯了……」

嚴峫一甩,沒甩脫,站在那裡生悶氣。

江停也不着急,黏糊糊拉着嚴峫的手不放,兩人的演技都非常逼真有層次感,一副就要當場糾纏起來的架勢。

這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劇情發展讓兩個小馬仔都有點懵比,紅毛憋了半天,十分響應民心地憋出了一句:「wqnmb,這年頭的**……」

還是灰毛稍微老練點,眼看圍觀群眾越來越多,趕緊一拉嚴峫:「大兄弟咱們不在這說,先去包廂坐下,大家慢慢聊。」緊接着就示意保安開路。

這倒是比較老成的做法,既避免了顧客難堪,又避免了江停酒醉之下亂叫亂嚷,把嚴峫私下來找他們買「白貨」的事捅出來。只是難為了幾個保安,好容易才前開道、後護送,幾乎是簇擁着他們出了人群,踩着dj震撼的鼓點擠上了二樓包房。

這幫人做事還是很謹慎的,灰毛一路上寸步不離地跟着他們,連目光都沒移開過,嚴峫想給跟江停交換個眼色都沒找到機會。到了貴賓區,灰毛親手拿卡開了間包廂,讓紅毛、胖子、嚴峫和江停幾個人進去,再把隔音門一關,外面的動靜頓時變得十分遙遠而模糊了。

灰毛請他倆坐下,客客氣氣地道:「既然兩位今天有事,我看要不就……」

嚴峫二話沒說,起身摸出軟中華來散了一圈,主動幫灰毛把煙點上:「兄弟怎麼稱呼?」

他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剛才那囂張又扎手的氣勢全不見了,一下就變得格外熟稔配合起來。

灰毛明顯有點不適應:「好說好說,道上都叫小弟外號飛龍。我說你們兩位……」

啪!

原本混混沌沌坐在沙發上的江停,突然張手往嚴峫身上一倒,滿臉通紅呆滯,一副酒勁反上來的樣子,順勢擠進了他懷裡。

灰毛:「#¥*@&……」

灰毛的話突然就說不出來了,從表情看他心裡估計在痛罵這對不要臉的死gay。

嚴峫一手把江停摟在自己懷裡,面色如常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今兒個實在是不好意思,這點煙錢兩位先拿着,讓兄弟們看笑話了。」說着打開外套,從內兜里抽出一摞用牛皮紙包裹的磚頭厚的鈔票,啪地拍在茶几上,順手抽了兩疊,分別扔在倆馬仔面前。

這個逼裝得實在是非常閃亮,剎那間鈔票放出萬道金光,閃瞎了包括線人在內的所有鈦合金狗眼。

倆馬仔登時就被鎮住了,互相對視一眼,嚴峫幾乎能透過顱骨看穿他們的思想活動:

灰毛:哇塞這麼多錢,有五千沒?

紅毛:沒見過世面的東西,這一疊就是一萬!

「這個,」灰毛吞了口唾沫,猶豫道:「胖子可能沒跟你講清楚,今兒我們老大沒過來,要不你改天……」

他不敢賣,嚴峫心想。

這個叫飛龍的膽子小也更謹慎,剛才下面那短暫的騷亂引起了他的警惕。

「我之前那個上家呢,比較倒霉,走路上順了個包就進去了。胖仔的髮小是我兄弟,說你們有新鮮貨,只要有錢,沒什麼買不着的。」嚴峫徐徐笑了下,似乎也沒什麼所謂:「今天買不了也不要緊,我家裡還有點存貨,支撐個把星期沒什麼問題——至於這錢你二位就先拿着,什麼時候老闆來了,讓胖仔跟我說一聲就行。」

說着他向後仰坐,雙腿舒服地微微分開,鎮定而又從容不迫。

如果胡偉勝在這裡的話,應該能認出,姓嚴的誘供自己時也就是這個姿態了。

包廂里安靜了會兒,突然只聽江停哼了幾聲,隨即不舒服地扭動起來,在所有人的注視中長長打了個哈欠,開始揉着眼淚不明顯地磨牙。

嚴峫:「?」

這包廂里除了他,其他三個人卻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麼,胖子小聲嘀咕了句:「喲,飛|葉子的,癮還挺大。」

嚴峫:「……」

紅毛見狀湊過來,跟灰毛嘀咕了幾句。

「……行吧。」灰毛終於被說動了:「也是大老遠跑一趟,怪不容易的,我幫你問問老闆今晚還過不過來。」

嚴峫心下一松。

「不過呢,流程還是要走的。」灰毛招手示意嚴峫站到自己面前,誠懇道:「實在對不住兄弟,我們底下人也是照規矩辦事,你們仨的手機也都得先給我保管。」

——他還是要搜身!

邊上那胖子的心理素質是真不咋地,一下臉色又變了:「哎我說龍哥,你這是——」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嚴峫這次一點不磨嘰,仿佛是對剛才自己引發騷亂而感到很抱歉似的,痛痛快快就站起身:「哎!好說好說,來吧。」

胖子:「哎……」

胖子眼睜睜看着嚴峫張開手臂,大大方方被灰毛從上到下仔細搜了個遍,連褲腳縫隙和皮鞋裡都看了。胖子的心跳跟着灰毛的動作一會兒快、一會兒慢,好幾次心跳差點蹦到了喉嚨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見灰毛慢吞吞停下,謹慎地沖紅毛一點頭:

「沒問題。」

紅毛向沙發上一努嘴:「那個誰,你朋友……你男朋友……」

嚴峫的反應有點強烈:「是我媳婦,我在上面!我在上面你懂?!」

紅毛:「……你媳婦也得……咳。」

江停臉上醉酒的紅潮已經完全退下去了,面色蒼白無神,目光散漫而萎靡不振。如果說嚴峫還得靠線人來證明自己買家身份的話,江停這副模樣走大街上,那活脫脫就是個發作了的癮君子,連話都不用多說。

「乾淨。」灰毛仔仔細細搜完江停,對紅毛一點頭。

倆馬仔這才放心,臉上也笑開了,紅毛一邊趕緊把嚴峫甩出的萬元小費收進懷裡,一邊去迷你吧拿了啤酒出來塞給嚴峫,陪着笑說:「別介意別介意,我們這些跑腿的小碎催也是上面人怎麼說,我們就得怎麼做。您在這稍等會兒,我們這就去叫老闆來。」

事情進展到這一步,嚴峫心裡知道是穩了,也就不糾纏,露了個笑臉出來揮揮手讓他倆去。

本來按規矩 ,應該是有個人在這守着,另一個人去叫老闆的。但這兩人剛拿了大筆小費,鈔票滾熱地貼在懷裡,急不可耐地催着他們要回去藏起來,因此兩人竟然都不約而同地跑了,把嚴峫、江停和線人單獨擱在了包廂里。

咔噠門一關,嚴峫立刻變了臉:「你怎麼在這兒?」

胖子還以為是對他說話:「……啊?」

江停慢悠悠起身,仰着頭扭了扭僵硬的頸椎。

他那浪蕩又頹廢的氣勢蕩然無存,襯衣領開了三個扣,線條從下頷、脖頸蜿蜒到鎖骨,骨骼在透明皮膚下的每一寸轉動都清晰可見。

嚴峫喉結上下狠狠一滑,嚴厲道:「喂,問你話呢!」

「我以為你會對我的救命之恩表示感激,」江停說。

「我還沒問你剛才吞……」

江停平淡道:「貴支隊的行動部署實在非常低級。這麼巧碰見你我也很高興。不用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