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之狼:第四部 終極救贖 第39章 恢復正常 · 1 線上閱讀

我的狗需要做手術……我的車子壞了……我的老闆人見人厭……我的太太更是人見人厭……交通阻塞快把我逼瘋了……人生真是不公平……諸如此類……

是的,在長島南漢普頓戒酒互助會房間裡,的確散播着一些很可怕的東西。我已回家一周了,作為康復的一部分,我決意完成「90–90」方案,即我設立了目標,在90天裡參加90場戒酒互助會的會談。緊張不安的女公爵像鷹似的緊盯着我,我除了照做別無選擇。

我很快就意識到,這將是極為漫長的90天。

第一次參加戒酒互助會的會談時,就有人問我是否願意擔任演講嘉賓,對此我回答道,「在大家面前演講?當然願意,有何不可呢?」我心想,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嗎?

問題很快就出現了。工作人員安排我坐在房間前面一張長方形桌子後面。會議主席——一個50出頭、長相和藹的人——在我身旁坐下,做了簡短的介紹。接着,他示意我開始講話。

我點點頭,以洪亮、直率的聲音說:「嗨,我叫喬丹,我酗酒,吸毒。」

房間裡約30名曾經的酗酒者異口同聲地打着招呼:「嗨,喬丹,歡迎你。」

我笑着點點頭。我信心滿滿地說:「到現在為止,我已經清醒了37天了——」

立即有人打斷了我。「抱歉,」一個曾經的酗酒者說——他有着一頭白髮,鼻子上布滿了蜘蛛網般的血管——「你需要達到90天才有資格在會上演講。」

為什麼,這個老渾蛋竟敢如此無禮!這一舉動讓我震驚不已。我感覺自己就像忘了穿衣服就上了校車似的。我定定地坐在那兒,坐在那張極不舒服的木椅上,盯着這個老酒鬼看,等着有人救場。

「不,不。別這麼苛刻,」主席說,「既然他已經來這兒了,何不給他一個講話的機會呢?聽一個新來的人講話會帶來一些新鮮的感覺。」

人群中出現了放肆的交頭接耳,與此同時還有一系列無禮的聳肩和充滿不屑的握手。他們看起來很憤怒,而且樣子很邪惡。主席將手臂放在我肩上,和我對視着,仿佛在說:「沒什麼,你可以繼續。」

我緊張不安地點點頭。「好的,」我對憤怒的曾經的酗酒者說,「到現在為止,我已經清醒了37天了——」

我又被打斷了,不過這次打斷我的是雷鳴般的掌聲。啊,太棒了!「華爾街之狼」正在接受他的首次起立鼓掌,而且他這還沒正式開始演講呢!等他們聽完我的故事看看會是什麼反應!我會讓整個房子都興奮起來!

慢慢地,掌聲開始平息,我又恢復了自信,並接着說道:「謝謝大家。我真的很感謝大家對我這麼有信心。我最愛的毒品是安眠酮,但我也吸食大量的可卡因。事實上——」

我再一次被打斷了。「很抱歉,」我那長着蜘蛛網血管的勁敵說,「這是戒酒互助會(AA)會談,不是麻醉藥品濫用者互助協會(NA協會)會談。你不能在這兒討論毒品,只能討論酒精。」

我環顧着整個房間,所有人都贊同地點着頭。我正準備從座位上跳起來跑開,這時我聽到一位女性大叫道:「比爾,你怎麼敢這樣講!你竟想趕走這個在努力為他人生奮鬥的孩子!你太卑鄙了!我們在座的都是癮君子。現在,你們為什麼不閉上嘴巴,管好自己的事,讓這個孩子繼續講話呢?」

孩子?剛剛她叫我「孩子」?天哪,我現在都快35歲了!我朝聲音的方向望去,是一位戴着老花鏡的老太太。她朝我眨了眨眼,所以我也「回敬」了一下。

那位老酒鬼對老奶奶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你這個丑老太婆!」

我難以置信地搖搖頭。為什麼我走到哪兒,不正常的事總會跟着我?我在這兒並沒有做錯什麼事,不是嗎?我不過想保持清醒罷了。然而,我卻再一次面臨了暴亂。「不管怎麼樣,」我對主席說,「我會照你說的去做。」

最終,他們還是讓我講了話,只是離開會場時,我簡直想把這個老渾蛋的脖子擰斷。從那兒開始,當我參加麻醉藥品濫用者互助協會的會談時,事情開始出現惡性循環了。房間裡除我以外只有4個人,而且其中3個明顯地剛嗑過藥,第4個人清醒的日子還沒我長。

我想和女公爵談談,告訴她戒酒互助會之類的活動不適合我,但我知道,如果說了,她一定會惶恐不安的。到目前為止,我們的關係正在逐步穩固。家裡不再有爭吵、咒罵、擊打、捅刀子、摑巴掌或潑水之類的事。我們兩個正常的人,正和錢德勒、卡特和22個僕人一起過着正常的生活。我們決定整個夏天都在南漢普頓待着。我們琢磨着,最好能讓我遠離瘋狂的生活,至少在我徹底清醒之前。女公爵對我所有的老友都發布了警告:除非他們不吸毒,否則我們家不歡迎他。艾倫·切姆托伯收到了波的個人警告,此後我就再也沒聽到他的消息。

我的工作?噢,沒有了安眠酮和可卡因,我對工作也沒了興趣,至少現在還沒有。作為一個清醒的人,史蒂夫·馬登鞋業之類的問題似乎很好處理。我讓律師提起訴訟,當我還在戒毒所時,委託代管協議就公布於眾了。但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因為這件事被捕,而且我懷疑我永遠也不會被捕。畢竟,從表面上看,這份協議並不算違法,而且問題更多在於史蒂夫未能向公眾暴露該協議——這樣一來,他的責任遠在我之上。此外,科爾曼探員很久以前就杳無音訊了,希望以後也不會再聽到他的消息。我和「笨鞋匠」之間的事最終會通過和解了結。我心裡已經認定這個事實了,我也不用再擔心這件事了。即便在情緒處於最低落時——進入戒毒所前不久——讓我發瘋的也不是金錢,而是「笨鞋匠」竟敢試圖奪走我的股份據為己有。他永遠都不會有這個可能了。作為和解的一部分,他將被迫出售我的股份,給予我賠償,就這麼簡單。我會讓我的律師來處理這件事。

我回家已有一周多了,一天晚上我從戒酒互助會回家時,發現女公爵正坐在電視房——正是我6周前失去20克可卡因的地方。女公爵現在已經承認是她把可卡因衝下了馬桶。

我滿臉堆笑地說:「嗨,親愛的!這是——」

女公爵抬起頭,我驚呆了。她全身顫抖着,眼淚沿着她的臉龐流下,而且還流着鼻涕。我心一沉,說:「天哪,寶貝!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我溫柔地抱着她。

她的身體在我雙臂中顫抖不已,這時,她指着電視屏幕,滿臉淚水地說:「是斯科特·施奈德曼。幾小時前他殺害了一位警官。他試圖搶劫他的父親,他想搶錢買可卡因,他槍殺了一位警官。」她歇斯底里地哭了起來。

淚水沿着我的雙頰奔涌而下,我說:「天哪,娜,他一個月前還來過這兒。我……我不……」我搜索着詞語,但很快意識到,沒有哪個詞能夠描述這場悲劇的嚴重性。

所以,我什麼也沒說。

一周後,周五晚上,波蘭聖母教堂7點半的會談剛剛開始。今天是陣亡戰士紀念日,和往常一樣,我照例要接受一個小時的折磨。之後,讓我吃驚的是,會談主席的開場白卻是以指令的方式講出的——主席聲稱,在他的監督下,會談中不允許有任何的抱怨。他解釋稱,他正在創造一個無抱怨區域,因為戒酒互助會的目的就在於創建希望和信仰,而不是來抱怨聯合廣場付款台前排的隊伍有多長。接着,他舉起一個煮蛋計時器讓大家檢查,他說:「兩分半鐘內你們可以暢所欲言,大講我不感興趣的話題。所以,抓緊時間長話短說。」他點了下頭。

我坐在後排,旁邊坐着一位中年婦女。就一個曾經的酗酒者來說,她看起來保養得還算不錯。她一頭紅髮,膚色紅潤。我向她倚過身去悄悄問道:「那傢伙是誰?」

「那是喬治。他算是這裡的非官方領導。」

「真的嗎?」我說,「本次會談的領導?」

「不,不,」她悄悄回答着,語氣仿佛在暗示我太搞不清楚狀況了,「不僅僅是這兒,是整個漢普頓。」她環顧了一下四周,仿佛即將透露一條極其機密的信息。接着,她輕輕說:「他擁有西菲爾德戒毒所。你從沒在電視上看到過他?」

我搖了搖頭。「我不太看電視,不過他看起來的確有點面熟。他——我的天哪!」我無語了。他就是「弗雷德·弗林特斯通」,那個頂着個大腦袋,凌晨3點跳上我的電視屏幕,「激勵」我把我的雷明頓雕塑扔到了他臉上的那個男人!

會議結束後,我一直等到人群散盡,然後走到喬治面前說:「嗨,我叫喬丹。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真的很喜歡這場會談,真的棒極了。」

他伸出手——他的手足足有棒球捕手的手套大小。我和他握了握手,心裡祈禱着他可別把我的胳膊扯掉。

「謝謝,你是新來的嗎?」

我點點頭。「是的,我已經清醒了43天了。」

「祝賀你!這可不容易,你應該為自己感到自豪。」他停頓了一下,歪着腦袋,認真打量着我。「你知道,你看着挺眼熟的。能再說一下你叫什麼名字嗎?」

有戲了!兩個都上過媒體的渾蛋——想躲都躲不掉!「弗雷德·弗林特斯通」曾在報紙上看過我的照片,現在,他要評判我了。現在需要進行戰略性的話題轉移了。「我叫喬丹,喬治,我要跟你講個有趣的故事:我當時正在長島老布魯克維爾的家中,當時是凌晨3點……」我開始跟他講我是如何將我的雷明頓雕塑扔到了他臉上,聽完後,他笑着回答道,「這樣做的並不止你一個人。索尼真應該每向一位看完我廣告砸電視的癮君子售出一台電視機就支付我一美元才對。」他大笑了一聲,然後以懷疑的語氣補充道,「你住在老布魯克維爾?那兒可是個非常不錯的地方。你和你父母住在一起?」

「不,」我笑着說,「我已結婚生子了,不過你那廣告太——」

他打斷了我。「你來這兒是因為紀念日?」

天哪!這怎麼就不能按計劃順利進行呢?他讓我處在了守勢。「不,我在那兒有棟房子。」

他聽起來很吃驚:「噢,真的嗎,哪兒?」

我做了個深呼吸說,「麥德巷。」

他腦袋退後幾英寸,眯起了眼睛。「你住在麥德巷?真的嗎?」

我慢慢地點着頭。

「弗雷德·弗林特斯通」笑了。很顯然,事情越來越清楚了。他笑着說:「你剛剛說你姓什麼?」

「我剛剛並沒說我姓什麼。不過,我的姓是貝爾福特。想起來了?」

「是的,」他大笑着說道,「想起來了。你是那個創立了……呃……叫什麼來着……Strathman還是什麼的那個孩子。」

「Stratton Oakmont。」我冷淡地說道。

「是的!就是它。Stratton Oakmont!天哪!你看起來就像個小孩子!你怎麼能夠創造出這麼大的轟動?」

我聳聳肩,「毒品的威力,對吧?」

他點點頭。「是的,噢,你們這些渾蛋用某隻瘋狂的股票讓我大虧了一筆。我甚至連名字都記不得了。」

噢,……這可不妙。喬治說不定會用他那雙棒球手套般的大手掄我幾巴掌呢!我現在就得提出償還他的損失,然而跑回家從保險箱裡取出錢才行。「我並沒一直參與Stratton的運作,不過我仍然非常高興——」

他又打斷了我。「聽着,這次談話令我很開心,不過我得回家了。我在等一個電話。」

「噢,我很抱歉。我沒想耽誤你的時間。我下周還會再來,或許我們到時再談。」

「為什麼,你現在要去哪兒嗎?」

「沒有,怎麼了?」

他笑了。「我打算邀請你一起喝杯咖啡。我就住在你家旁邊的小區。」

我揚了揚眉毛說:「你沒有因為那10萬美元生氣?」

「沒有,對兩個酒鬼來說,10萬美元算什麼,對吧?另外,我也需要課稅減免啊。」他笑着攬過我的肩膀朝門口走去。「我希望這些天能在會上見到你。我聽過你一些很離奇的故事,不過我很高興你及時地懸崖勒馬了。」

我贊同地點了點頭。接着喬治補充道:「不過,邀請你去我家有一個前提。」

「是什麼?」我問。

「我想知道你把遊艇沉到海里是不是為了保金。」他懷疑地眯起了眼睛。

我笑着說:「拜託,我會在路上告訴你的!」

就這樣,我和我新一任輔導者喬治·本尼迪克特一起走出了周五晚上戒酒互助會會談場所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