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之狼:第四部 終極救贖 第38章 塔爾博特的火星人 · 3 線上閱讀

那天晚上將近9點,我第一次見證了塔爾博特·馬什的瘋狂。聯排別墅的所有入住者都要在客廳里開會,分享一天下來內心積聚的怨恨。這被稱做「10步式會議」,因為它跟戒酒互助會戒酒程序的第10步有關。但當我拿起戒酒互助會的手冊,讀到第10步,即繼續進行個人評估,如果做錯,則立即承認錯誤時,我不知道這類會議如何運用這一步驟。

現在,我們8個人圍成一個圓圈坐在了一起。第一位醫生是一個40出頭的禿頂男,他說:「我叫史蒂夫,我酗酒、吸毒,還是一個性慾狂。我已經清醒了42天了。」

「嗨,史蒂夫!」另外6位醫生熱情地和史蒂夫打着招呼,他們是那麼的興趣盎然,如果我不知情的話,肯定會以為他們這是初次見面。

史蒂夫說:「我今天只有一點怨恨,是針對喬丹。」

這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對我?」我大叫道,「夥計,我跟你都沒說上兩句話,你怎麼可能會恨我呢?」

我「最摯愛」的牙醫說:「喬丹,你不允許為自己辯護。這不是本次會議的目的。」

「噢,很抱歉,」我咕噥道,「那麼這種瘋狂會議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不告訴我的話我這一輩子也甭想猜出來。」

他們都搖着頭,仿佛把我當成笨蛋了。「這類會議的目的是,」納粹牙醫解釋說,「將怨恨埋藏心中會影響康復。因此,每晚我們都會聚在一起,發泄白天內心聚集起的任何怨恨。」

我看着這群人,每個人都撇了撇嘴,凝重地點着頭。

我反感不已地搖着頭。「噢,那麼我可以聽聽年老的好人史蒂夫為什麼會怨恨我嗎?」

他們都點點頭,史蒂夫說:「因為你和道格·塔爾博特的關係我才恨你。我們到這兒都有幾個月時間了——其中有的人已經將近一年了——但我們卻從未跟他講過話。然而,他卻開着他的奔馳車送你回家。」

我當着史蒂夫的面開始大笑起來。「你是因為這個才恨我的?因為他開着他那輛奔馳送我回家?」

他點點頭,然後沮喪地低下了頭。幾秒鐘後,圓圈中的第二個人做了自我介紹,還是老一套,接着他說:「我也恨你,喬丹,原因是,你竟然乘私人飛機來這裡。我甚至連買吃的東西的錢都沒有,而你卻坐着私人飛機到處飛。」

我環顧着整個房間,每個人都贊同地點點頭。我說:「你憎恨我還有其他的原因嗎?」

「有,」他說,「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你和道格·塔爾博特的關係。」他們又贊同地點着頭。

接着,輪到下一位醫生做自我介紹,他稱自己酗酒、吸毒,還是食物狂,他說:「我的怨恨也是針對喬丹。」

「噢,天哪,」我咕噥道,「這真他媽的夠驚喜的!介意告訴我原因嗎?」

他抿了抿嘴唇。「原因和他們一樣,此外還有一點,因為你和道格·塔爾博特的關係,你不用遵守這裡的規矩。」

我環顧着房間,大家都贊同地點着頭。

我的7位病友一個接一個地分享着對我的憤恨。輪到我發言時,我說:「嗨,我叫喬丹,我酗酒,對安眠酮和可卡因上癮。此外,我還對贊安諾、安定、嗎啡、氯硝西泮製劑、GHB、大麻、Percocet止痛藥、麥司卡林上癮,此外還包括其他種種,比如高等和中等價位的妓女,偶爾也找路邊的廉價妓女,當然,只有想懲罰自己的時候我才會這麼做……我非常想念我的太太,如果你們真的想恨我的話,我就讓你們看看她的照片。」我聳聳肩,「不管怎麼說,我恨你們每一個人,因為你們都是他媽的孬種,只會把對生活的不滿往我身上發泄。如果你們真的想一心關注自己的康復,那麼,不要找外因,開始尋找內因吧,因為你們全都是垃圾。順便說一句,你們有一點說對了,我的確是道格·塔爾博特的朋友,所以,如果你們明天要向工作人員打我小報告的話,那我就祝你們好運了。」說完,我從圓圈中站了起來,說:「很抱歉,我要打幾通電話。」

我最摯愛的牙醫說:「我們還要討論一下你的工作安排。公寓裡的每一個人都需要清掃一個區域。這周我們安排你清掃浴室。」

「我不同意,」我脫口而出,「從明天開始這裡將會有女傭服務,這事你們可以跟她講。」我走進臥室,摔了門,開始撥艾倫·利普斯基的電話,跟他大講塔爾博特·馬什的變態。我們足足笑了15分鐘,接着我們又開始聊起了過去的時光。

掛電話前,我問他是否聽說過女公爵方面的消息。他說沒有,我掛了電話,心情更加難過。到現在將近有一周了,似乎我和她之間的結局越來越不容樂觀了。我打開電視,試圖閉上眼睛,但和往常一樣,還是很難入睡。終於,大約午夜時分,我睡着了——又度過了一天沒有毒品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8點整,我撥了老布魯克維爾的電話。電話響了一聲就被人接起。

「你好。」女公爵柔和地說道。

「娜?是你嗎?」

電話另一端傳來了充滿同情的聲音:「是的,是我。」

「你好嗎?」

「我很好。硬撐着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地呼出。「我……我打來電話想跟孩子們打聲招呼。他們在嗎?」

「怎麼了?」她難過地說,「你不想跟我講話嗎?」

「不,我當然想跟你講話。在這個世界上,我最想通話的人就是你了。我只是以為你不想跟我講話。」

她和善地回答道:「不,你想錯了。我很想跟你講話。不管是好是壞,你仍然是我的丈夫。我猜這是『壞』的部分,對吧?」

我感覺雙眼充滿了淚水,但我忍住了。「我不知道說什麼,娜。我……我為所發生的事感到很抱歉。我……我……」

「不,不要道歉。我理解所發生的一切,我原諒你了。原諒一個人很容易,但忘記卻是另外一回事。」她停頓了一下,「但我真的原諒你了,我希望我們兩個人能夠和好,我希望我們的婚姻能夠繼續。儘管發生了這一切,我依然愛你。」

「我也愛你,」我流着淚說道,「娜,我愛你。我……我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我不知道這一切怎麼發生的。我……我幾個月沒有睡覺,而且」——我做了個深呼吸——「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所有的記憶都很模糊。」

「我和你一樣有錯,」她溫柔地說,「我看着你在玩命卻只站在一旁什麼都不做。我以為我這是在幫你,但實際上卻害了你。」

「娜,這不是你的錯,這是我的錯。這只是因為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緩慢,經歷了這麼多年,以至於我無法清楚地發現,而等我發現時,一切已經完全失控了。我一直以為我是個很強的人,但毒品更強。」

「孩子們很想你,我也想你。這些天我一直都想和你通話,但丹尼斯·梅納德告訴我,我應該等到你完全戒毒之後才行。」

那個渾蛋!我一定要殺了這個渾蛋!我做了個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現在我絕對不可以在電話上對女公爵發脾氣。我需要向她證明,我仍然是一個有理性的人,毒品並未永遠地改變我。「你知道,」我鎮靜地說,「你找的第二撥醫生來醫院,真是幹得不錯。」——我不願提到「精神科」這3個字——「我很鄙視丹尼斯·梅納德,我幾乎是因為他才不想來戒毒。他身上不知哪點就是讓我感到不爽。我覺得他喜歡你。」我等着她說我瘋了。

她大笑起來。「太有趣了,你也這樣講,因為勞里也是這麼想的。」

「真的嗎?」我說着,心裡已暗藏殺機,「我還以為我只是疑心太重了。」

「我不知道,」性感的女公爵說,「起初我是震驚過度,沒在意這件事,但接着,他邀請我看電影,我覺得這有點過分了。」

「你去了嗎?」我心想,最恰當的死亡法應該是通過閹割使其失血死亡。

「沒有!我當然沒去!他做出這樣的邀請太不恰當了。不管怎麼說,他第二天就離開了,之後我再也沒有聽說過他的消息。」

「娜,你怎麼不來醫院看我?我想你想得發瘋,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你。」

接着是漫長的沉默,但我選擇等待。我需要一個回答。我仍在糾結:為什麼這個女人,我的太太——很顯然她愛過我——在我嘗試自殺後卻不願來看我?這說不通啊。

過了足足10秒鐘,她說:「起初因為在樓梯上的事,我嚇呆了。這很難解釋,你那天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似乎被什麼控制了。我不知道。接着,丹尼斯·梅納德告訴我說,在你去戒毒所之前我不應該來看你。我不知道他說的是對是錯。這就像是,我沒有地圖可以參照,他又是專家。話說回來,重要的是你去了戒毒所,不是嗎?」

我想說不,但現在不可以引發爭吵。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和她爭。「是的,噢,我來這裡了,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戒毒是不是很難?」她轉移了話題。

「我現在還沒有真正開始戒毒,或者,至少我沒有感覺到。信不信由你,我一來到這兒就沒有了吸毒的欲望。這很難解釋,但我當時就坐在等待室中,突然間,一切的抗拒瞬間離我而去。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地方有點神經兮兮的。令我戒掉毒癮的不是塔爾博特·馬什,而是我自己。」

女公爵現在緊張不安:「但你仍會在那兒待上28天的,對嗎?」

我溫柔地笑了笑。「是的,親愛的,你放心好了,我會待在這兒的。我需要暫時遠離一下過去的瘋狂。不過,戒酒互助會的互助部分真的很不錯。我讀了手冊,寫得很棒。我回家後會去參加戒酒互助會的聚會,以確保我不會復發。」

接着,我們又聊了半個小時,到通話結束時,我已經贏回了女公爵的芳心。我知道這一點,我能夠感覺得到。

接着,我們互相說了「我愛你」,並保證每隔一天寫一封信,掛電話前,我告訴她我會一天給她打3次電話的。

接下來幾天平靜無事,不知不覺,我已經清醒了一周了。

每天我們都會有幾個小時的個人時間,可以去健身房之類的地方,我很快就和幾個拍馬屁的火星人打得火熱。其中一位醫生是一位麻醉醫師,他有一個習慣就是,他負責的病人正躺在手術台上他卻給自己打麻醉,他來塔爾博特·馬什已經一年多了。他把他的車運了過來,是一輛灰色豐田車,很破,但仍能開。那天下午我好好地健了身,當天相安無事。

第二天剛吃過午餐,我坐在一場無聊至極的小組治療會談上。我的醫師走了進來,要求見我。

這讓我開心不已,不過,兩分鐘後,我們坐在她小小的辦公室里時,她歪着腦袋,非常精明地看着我,以大法官的語氣說:「那麼,喬丹,你好嗎?」

我撇了撇嘴,聳聳肩說:「我想,我挺好的。」

她怪異地笑笑說:「最近你有沒有什麼衝動?」

「不,一點都沒有,」我說,「如果以10分制打分的話,我得說,我的衝動為0,或許連0都不到。」

「噢,這很好啊,喬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知道這中間肯定有點什麼事兒。「呃,我有點糊塗了。有人告訴你我想吸毒了?」

「不,不,」她搖着頭說,「這跟吸毒無關。我只是想知道你最近除毒品之外是不是還有其他的衝動。」

我努力搜索着短期的記憶,但腦中一片空白,除了很明顯的衝動——衝出這個地方,回家和女公爵床上大戰一個月——就沒有別的了。「不,我沒有什麼衝動。我是說,我很想念我太太,我想回家和她在一起,但就是這些了。」

她抿着嘴唇,緩慢地點着頭,然後她說:「你有沒有在公眾場合暴露自己的衝動?」

「什麼?」我迅速說道,「你在說什麼?你以為我是個暴露狂還是什麼?」我不屑地搖着頭。

她說:「我今天收到了三位病人遞交的三份書面投訴,他們都說你當着他們的面暴露自己的私處——說你拉下短褲,當着他們的面手淫。」

「你知道,」我說道,「這完全是廢話一通。我絕對沒有手淫,我只是猛拉了幾下,然後對着我的肚子拍了幾下,就這些了。這有什麼大不了的?男人之間一點點裸露哪值得大驚小怪的。」我搖搖頭,「我只是在開玩笑罷了。自從我來到這兒,我下身就一直堅挺。我猜我的生殖器終於從毒品中清醒過來了。不過,既然這讓大家這麼困擾,接下來幾周我會注意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點了點頭。「噢,你必須了解,你對部分病人帶來了傷害。他們目前非常脆弱,任何一個突如其來的衝擊都會讓他們毒癮復發。」

「你剛剛是否使用了『傷害』這個字眼?拜託!你認為我這麼做有點極端?我是說,天哪!他們都是成年人了!他們怎麼會因為看到我的生殖器而受到傷害?」

她聳聳肩,「我不知道。」

「噢,我敢說,那輛車裡的人沒有誰會受到傷害。這只是男人們之間的一刻,就這麼簡單。他們背叛我的唯一理由就是,他們想向工作人員證明他們已經痊癒或已經康復。說穿了就是想拿回執照,對嗎?」

她點點頭,「這再明顯不過了。」

「噢,所以你知道這個問題?」

「是的,我當然知道了。事實上,他們全體打你的小報告,這讓我非常質疑他們自身的康復狀況。」她溫和地笑笑,「不管怎麼說,這並未改變這一事實,那就是,你的行為的確欠妥。」

「不管怎樣,」我咕噥着,「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

「很好,」她遞給我一張紙,上面有幾行打印的字,「我只需要你在這份行為合約上簽字。合約內容是,你同意以後不會再在公共場所暴露你的私處。」她遞給我一支鋼筆。

「你在和我開玩笑吧!」

她搖了搖頭。閱讀合約時我開始大笑起來。合約僅有幾行字,寫的內容和她剛闡述的一模一樣。我聳聳肩,簽了字,然後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朝門口走去。

「這就行了?」我迅速說道,「案子結了?」

「是的,結案了。」

返回治療會談的途中,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事並未了結。這些塔爾博特的火星人們可真是一群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