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之狼:第三部 癮君子 第23章 走鋼索的人 · 1 線上閱讀

接到未來音像公司那個毒氣十足的電話9天後,我正坐在東哈萊姆區全球知名的Rao’s餐廳,與具有傳奇色彩的私人偵探理查德·波·迪特爾——朋友們都叫他「波」——進行白熱化辯論。

儘管我們坐在一張8人座的餐桌旁,事實上今晚與我們共同進餐的卻只有一人,即聯邦調查局特別探員吉姆·巴西尼(化名),他是波的一個普通朋友,希望很快也能成為我的朋友。波安排了這次會面,巴西尼應該15分鐘就到。

此刻,波正在講,而我正在聽,或者更準確一點講,波在演講,我在聆聽和做鬼臉。演講的主題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話題——我一直想竊聽聯邦調查局,而按照波的想法,這是他所聽過的最離奇的事情之一。

波說:「……波,這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波有個古怪的習慣,喜歡稱他的朋友們「波」,這讓我困惑不已,尤其是當我服用安眠酮後犯迷糊時。謝天謝地,今晚我能很好地跟上他的思路,因為我此刻清醒得不得了,首次與聯邦調查局探員——尤其是我想和他交朋友——見面並努力從他這兒搜集一點情報,這種狀態似乎挺適合的。

「聽我說,波,」波繼續說道,「就這樣一個案子,從聯邦調查局那兒獲得信息並不難。事實上,我已經為你打探到了一些。但聽我說,在我講之前,你要遵循特定的協議,否則,你非惹麻煩不可。首先,你絕不可以在他們的辦公室安裝竊聽器。」他開始搖頭。自從坐下後這15分鐘裡,他這個動作可做過不少了。「其次,絕對不要嘗試去賄賂聯邦調查局辦公室秘書,或者其他任何人。」說完,他又搖了搖頭。「並且,絕對不可跟蹤他們,從他們的私生活中找把柄。」這次他迅速搖了搖頭,眼珠子都轉到腦門上了,仿佛剛剛聽到了什麼超級不合邏輯的話,以至於它們不得不趕緊擺脫這種影響力。

我向餐廳窗外望去,避開了波熾熱的注視,這時我發現自己正盯着東哈萊姆陰暗的腹股溝地帶,心想,為什麼紐約最棒的意大利餐廳竟會坐落在這樣一個污穢的環境中。但接着,我提醒了一下自己,自19世紀後期至今,Rao’s餐廳已經營業了100多年,哈萊姆當時的環境和現在完全不同。

我和波兩個人坐着8人座餐桌,這代表的意義可不尋常——因為Rao’s餐廳向來需要提前5年預訂。事實上,要想在這家古怪、小小的不合潮流的餐廳預訂成功是很難辦到的事。餐廳所有12張餐桌均被少數幾位不僅富有而且交遊廣闊的紐約人以「獨立產權」的方式占有了。

從外觀上看,Rao’s很平常。今晚,餐廳採取了聖誕節的裝飾風格——儘管現在已經1月14號了。8月份,它的裝飾風格仍是聖誕節格調。這就是Rao’s的風格,在這裡,一切事物都會讓你想起更為簡單的時光,所有的食物都以家庭風格呈獻,與此同時,角落中50年代風格的自動唱機播放着意大利音樂。隨着夜幕逐漸降臨,餐廳主人弗蘭克·佩萊格里諾會現身為客人們歌唱,屆時,大人物們就會聚集酒吧,抽着雪茄,以黑手黨方式相互問候着;與此同時,女士們以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們,一切仿佛過去好時光的重現。每次去洗手間之前,男士仍像那時一樣,從座位上站起來,對女士鞠個躬。

每個晚上,餐廳里都有一半客人是世界級的運動員、一流的電影明星、工業大亨,而另一半則是活生生的匪徒。

話說回來,這張餐桌交遊廣闊的主人是波,不是我。根據這家小餐廳名人云集的資助者名單,波·迪特爾絕對是一顆耀眼的明星。僅僅40年前,波締造了他們行業的傳奇。當時——20世紀80年代中期——他是紐約警察局歷史上最為光芒四射的警察之一——在紐約部分最亂的街區,包括哈萊姆區在內,成功逮捕罪犯700多次。他曾因破獲別人無法破獲的案子而一舉成名,最後,因破獲了一宗哈萊姆地區有史以來最暴力的案件之一——兩名缺錢的癮君子強姦了一位白人修女——而在國內名聲大噪。

第一眼看過去,波看起來並沒有那麼強悍,他長着一張男孩般英俊的臉龐,鬍子修飾得很完美,淺褐色的頭髮稍顯稀疏。他個頭不算高,大約5英尺10英寸,200磅,但他的胸膛很寬,脖子很粗(幾乎和大猩猩相仿)。波是紐約着裝最時尚的人士之一,偏愛2 000美元一套的絲綢西裝和非常硬挺、有着外翻袖口和職業衣領的白色襯衫。他戴着一塊很重的金表,重到手腕都屈伸不得,此外,他手上還戴着一枚小冰塊大小的鑽石尾戒。

很顯然,波在破案方面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歸功於他的成長經歷。他於昆士區南部歐棕帕克出生、長大成人,那裡充斥着暴徒與警察。因此,他練就了一種獨特的「走鋼索」的本領,黑白兩道均相交甚好,所以,在破獲通過傳統途徑根本無法破獲的案件時,他充分利用了他與當地黑手黨頭目之間的交情。慢慢地,他「為聯絡人保密、所獲得的情報僅用來破獲他最痛恨的街頭犯罪案件」的名聲就傳開了。他深受朋友們的喜愛與尊敬,也深受對手們的痛恨與懼怕。

波從不喜歡官僚做派,所以35歲便從紐約警察局退休,很快就憑藉已建立的名聲(和關係網)冒險開創了美國發展勢頭最為迅猛也最受尊敬的私人保安公司之一。正是基於這個原因,兩年前,我首次找到了波,並聘請他為我服務——在Stratton內部建立和維護一流的安全運作。

我曾不止一次地給波打電話,讓他幫我嚇跑偶爾試圖破壞Stratton運作的小暴徒。我不知道波會對這些人說些什麼,我只知道,我只需給波掛一通電話,接着,他就會「跟這個人談談」,此後我就會永遠與他們失去聯絡。(不過有一次我倒是收過很棒的一束花。)

在獨立于波之外的暴徒頭目中有一個默認的想法,那就是,與其破壞Stratton的運作,倒不如向Stratton派送一些年輕的孩子過來工作、獲得適當培訓更划得來。接着,一年之後,這些黑手黨臥底們就會安靜地離開——事實上,幾乎是紳士般的離開——以便不妨礙Stratton的運作。接着,他們就會在主人的命令下,創辦以黑手黨為支持背景的證券經紀公司。

過去兩年來,波介入了Stratton安全工作的方方面面,甚至是調查我們使其上市的公司,確保我們不會被騙子運營者給耍了。和他大部分競爭對手不同的是,波·迪特爾和他的手下所提供的情報並非是任何一個電腦高手能從媒體那兒獲得的一般信息。不,波的手下可都是實幹家——他們會挖出你根本無法想象的情報。當然,他的服務可不便宜,不過絕對是物有所值。

事實上,波·迪特爾是這個行業中最棒的人。

我仍盯着窗外看,這時,波對我說:「波,你在想什麼呢?你一直盯着這扇窗,仿佛你能在大街上找到些答案似的。」

我停頓了一下,心想應不應該告訴他我之所以想竊聽聯邦調查局是因為我曾在竊聽證券交易委員會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這件事是他無意間幫我鋪的路——他向我引薦了前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員工,他背着波向我出售了竊聽器。其中一個竊聽器看起來就像一個電插頭,在會議室壁裝電源插座上插了一年多,正好就從插座上吸取電力,所以電池從未斷過電。這可真是個絕妙的小發明!

不過,我認為現在還不是與波分享這個小秘密的時候。這只是因為我對聯邦調查局這件事極度認真,我不想搞砸,因為某位聯邦調查局探員正在四處詢問有關我的問題。我面臨的風險太大,牽涉的人太多了。「那麼,既然你這麼自在,那就跟我說說你的發現,怎麼樣?」

波點點頭,但在回答問題之前,他先是拿起了一大杯蘇格蘭威士忌,一口氣喝了約三四杯,仿佛喝的根本就不是酒似的。接着,他抿起嘴唇,「哇!這真對味!」最後,他開始講了,「這項調查仍處於初始階段,是由科爾曼,探員格雷戈里·科爾曼挑起的。全辦公室就他一人對這個案子感興趣,其他人都認為此案必輸無疑。就美國總檢察官辦公室而言,他們對此也不感興趣。美國總檢察官辦公室負責此案的人名叫肖恩·奧沙,據說他是個很正派的人,不是個卑鄙的檢察官。

「有位名叫格雷格·奧康奈爾的律師是我的好友,他過去曾和肖恩·奧沙一起共過事。他幫我向肖恩打探了一下,據格雷格說,肖恩對你的案子根本沒什麼興趣。你說得沒錯,他們對證券類的案件興趣不大。他們更關注暴力事件,因為他們的管轄區涵蓋布魯克林。所以,從這個角度看,你運氣不錯。不過,據稱科爾曼這個傢伙比較頑固。他把你講得就像個明星一樣。他非常尊重你,當然,不是以你希望的方式。聽起來這傢伙對這件事有點着迷了。」

我沉重地聳聳肩,「這聽起來真他媽的不錯!一個痴迷於此的聯邦調查局探員!他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為什麼現在突然要查?這肯定跟證券交易委員會的和解要求有關。這些渾蛋真是會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波,鎮靜些。這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糟。這跟證券交易委員會毫無關係,只是科爾曼對你比較着迷罷了。這很可能是因為你的那些媒體報道,那些華爾街之狼一類的事。」他開始搖着頭,「那些有關毒品、妓女、揮金如土的報道,對於一個年薪4萬、年輕的聯邦調查局探員來說,可夠吸引眼球的。這個叫科爾曼的傢伙很年輕,估計30出頭,比你大不了多少。所以,你想想看,這個傢伙看到你的納稅申報單,看到你一個小時賺的比他一年賺的還多,並在電視熒屏上頻頻看到你太太的身姿,再回來看看他自己的現狀,他心裡能平衡才怪。」

波聳聳肩說:「不過,我想說的是,你這段時間行事得低調一些。或許度個長假什麼的,認真考慮一下你的證券交易委員會和解條件。你準備什麼時候公布和解的事?」

「我還不是十分確定,」我回答道,「可能就這一兩周吧。」

波點點頭,「噢,好消息是,科爾曼是一個很正直、坦率的人。他可不像你今晚將要見到的這個探員,這個傢伙可真夠野的。我是說,如果這個案子是吉姆·巴西尼來查的話,那可就不妙了。他已經開槍射過兩三個人,其中一次,那人都舉起手了,他還要用火力超猛的來復槍開火。每當這時他總會說,『聯邦調查局——砰——站住!把手舉起來!』你懂我的意思吧,波?」

我心想,天哪!我在這個案子中唯一的救星竟然是一個蹩腳的、動不動就扣扳機的聯邦調查局探員?

波接着說道:「所以,波,這事沒那麼糟糕。這個叫科爾曼的傢伙,他的行事風格是,製造不利於你的證據,以無期徒刑來威脅你的Stratton員工,絕不會通過恐嚇你的太太來達到目的。但是——」

我非常不安地打斷了波,「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恐嚇我的太太?他怎麼能把娜丁也拉下水呢?她除了大把花錢外什麼也沒做過。」一想到娜丁會被牽扯進來,我的心馬上跌落到了無底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