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之狼:第二部 人面獸心 第19章 最佳「運錢騾」 線上閱讀

外出就餐!西漢普頓!或者,按照住在南漢普頓新教貴族渾蛋的說法,應該叫「猶太漢普頓」才對。毫無疑問,新教貴族可是把西漢普頓人笑話到家了,仿佛我們像是剛從愛利斯島通關進來,仍是一副長長的黑色外套和高帽子裝扮。

不過儘管如此,我仍認為在西漢普頓買下一座臨海豪宅是明智之舉。西漢普頓是年輕、狂野人士的天堂,最重要的是,這裡到處都是Stratton員工。

今晚,我正坐在斯塔爾·博格斯餐廳一張四人餐桌旁,餐廳斜跨過西漢普頓海灘的沙丘。我服下了兩片安眠酮,內心充滿了愉悅和快感。對於像我這樣的人來說,這個劑量算是「小意思了」,服下之後控制力絲毫不受影響。此刻,大西洋的絕倫美景近在咫尺。事實上,這裡距離大西洋極近,以至於我都能聽到海浪拍打着岸邊的聲音。現在已是晚上8點半,天空仍非常明亮,地平線宛若一塊紫、粉、藍相間的旋轉着的調色板。一輪滿月正掛在大西洋上空,這可真是難得一遇。

眼前無與倫比的美景無可爭議地證明了自然之母的神奇魔力,這與俗劣不堪的餐廳形成了鮮明對比。金屬制白色野餐桌擺放在一片灰色的、急需粉刷並嚴重翹裂的木製甲板上。事實上,如果赤着腳在甲板上走的話,你肯定得進南漢普頓醫院的急診室,該醫院是南漢普頓唯一一家接收猶太人的醫院——儘管極不情願。除受傷的風險外,這家沒有屋頂的餐廳上方相互交織的灰色細線上掛着大約100個紅色、橙色和紫色的燈籠,仿佛有人——而且還是一個有嚴重酗酒問題的人——忘了將去年聖誕節的燈取下來了。此外,這裡還有手柄上雕有提基神像的火炬富有寓意地四處擺放着。火炬閃爍着微弱的橘黃色光芒,這使得這個地方看起來更加傷感不堪。

但是,除火炬外,以上這些都不是斯塔爾的錯——斯塔爾是這家餐廳的老闆,他個頭很高,大腹便便。斯塔爾是一位一級大廚,而他定的價位更是超過情理。我曾帶父親到這裡來過一次,讓他親眼見識為什麼我在斯塔爾·博格斯餐廳隨便吃一次就得上萬。這個價格讓他很費解,因為他並不知道,斯塔爾幫我特別貯藏的那些紅酒平均得3 000美元/瓶。

今晚,我和娜丁,以及娜丁的母親蘇珊娜、可愛的帕翠西亞姨媽,還沒點開胃菜,已經兩瓶1985年的瑪歌紅酒下肚,而且第三瓶馬上也要喝完了。但鑑於蘇珊娜和帕翠西亞姨媽都具有一半的愛爾蘭血統,她們對所有含酒精的東西如此偏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由於我一直小心翼翼規避國際洗錢的話題,到目前為止,餐桌上的談話未涉及敏感領域。儘管我告訴了娜丁我讓帕翠西亞姨媽做什麼事,但我講的方式卻讓它看起來非常合法——只往好的方面講,把重點放在帕翠西亞姨媽如何能得到自己的信用卡,如何能夠奢華地度過晚年等方面上。講完後,娜丁咬了會兒嘴巴內側,又講了些不痛不癢的威脅的話,最終接受了。

此刻,蘇珊娜正在解釋為什麼艾滋病毒和羅斯韋爾事件或肯尼迪暗殺一樣,都是美國政府的陰謀。我極力想專心聆聽,但卻被她和帕翠西亞頭上荒誕不稽的草帽給分了神。她們戴的草帽比墨西哥帽還要大,帽檐兒四周都別着粉紅色的花。看一眼就知道,這兩個人不是猶太漢普頓的居民,事實上,她們看起來就像是外星人。

我的岳母在繼續抨擊政府,這時,女公爵開始在餐桌下用高跟鞋鞋尖碰我,潛台詞就是:「她又來了!」我隨意地向她轉過頭去,朝她眨了下眼。我不能理解她生完錢德勒後身材怎麼能恢復得這麼快。6周前她還挺着圓鼓鼓的肚子,看上去就像吞了個籃球似的;而現在,她已經恢復了原來的體重——112磅,身材結實,我稍有不慎,她隨時會給我重重一擊。

我抓起娜丁的手放在桌上,仿佛表明我是代表我們兩人發言的,我說:「蘇珊娜,你剛剛說到媒體,並說它們講的都是謊話,對此我非常贊同。但問題是,大多數人可都不像你這麼有洞察力。」我凝重地搖搖頭。

帕翠西亞舉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後說:「這樣談論媒體感覺可真不賴,尤其是這些可惡的渾蛋一直都把矛頭對着你!親愛的,你說呢?」

我朝帕翠西亞笑笑,說:「我們得為此幹上一杯。」我舉起酒杯,等着大家照做。幾秒鐘後,我說: 「為敢於實話實說的可愛的帕翠西亞姨媽,乾杯!」說完,我們碰了碰杯,不到一秒鐘,價值500美元的紅酒就下了肚。

娜丁靠近我,摸着我的臉頰說:「噢,親愛的,我們都知道他們圍繞你說的事都是謊話。所以親愛的,不要擔心!」

「是的,」蘇姍娜補充道,「當然全都是謊話。他們那樣講,讓人以為就你一個人在做壞事。想想可真是好笑。這讓人想到了18世紀的羅斯柴爾德,20世紀J·P·摩根和他的團隊。股市不過是政府的一個玩偶罷了。你看……」

蘇姍娜又開講了。我是說,毫無疑問,她這人有點怪,但誰又不是呢?她很聰明,也很能幹,她一人拉扯大了娜丁和她弟弟AJ,做得非常好(尤其是在撫養娜丁上)。她的前夫一點兒都沒伸出援手,無論是金錢上還是其他方面,一點兒幫助都未提供,這讓她的成就看上去更加了不起。蘇珊娜是個美麗的女人,有着一頭齊肩的略帶紅色的金髮,一雙明亮的藍眼睛。總而言之,好人一個。

這時,斯塔爾向餐桌走了過來。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廚師服,戴着一頂高高的白色的廚師帽,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身高6英尺4英寸的皮爾斯伯利麵團寶寶。

「晚上好,」斯塔爾溫和地說道,「各位勞動節快樂!」

我的太太——好人緣的狂熱追求者——像個急切的拉拉隊長一樣,馬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在斯塔爾臉頰上來了個快樂的輕吻。接着,她開始介紹她的家人。幾分鐘毫無意義的寒暄後,斯塔爾開始介紹今晚的特色菜,首先就是他享譽全球的招牌菜——香煎軟殼蟹。但馬上,我停止聽他的介紹,開始想托德、卡羅琳和我的300萬美元。他們到底打算怎麼做,既不會被逮到又能全部將錢運到瑞士?我剩下的現金準備得怎麼樣了?或許我應該用索雷爾的信使服務?不過這看起來挺有危險的,不是嗎?我是說,在一個骯髒的會合點見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然後把這麼一大筆錢交給他?

我抬頭朝娜丁的母親看去,巧的是,她也正在看我。她給了我一個最溫暖的笑容,一個充滿愛意的笑容,我馬上也朝她笑笑。我一向對蘇姍娜很好。事實上,自從我與娜丁相愛後,蘇姍娜就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我和娜丁給她買了一輛車,在海邊給她租了套漂亮的房子,每個月給她8 000美元花銷。我一直將蘇姍娜擺在心中很重要的位置上。她一直對我們的婚姻給予支持和……

突然,一個最邪惡的念頭閃過腦海。嗯……如果蘇珊娜和帕翠西亞能往瑞士運點兒錢就好了。我是說,真的,誰會懷疑她們?看看她們,竟然戴着這麼蠢的帽子!海關人員攔下她們的概率能有多大?概率為0!肯定是這樣的!兩位上了年紀的女士偷運金錢過境?她們絕對是完美人選。但我馬上又為產生這樣的想法感到內疚。天哪!如果蘇珊娜出了差錯,娜丁肯定會把我釘到十字架上!她甚至可能會離開我並帶走錢德勒。這絕對不可以!我不能沒有她們!不能——

娜丁大叫道:「喬丹你回過神來!嗨,喬丹!」

我轉過頭看着她,給了她一個迷茫的笑容。

「寶貝,你想要劍魚,對吧?」

我急切地點點頭,不斷地微笑着。

接着,她又信心十足地補充道:「他還想要一份愷撒沙拉,不加油煎麵包塊。」她倚過來,在我臉頰上大大地吻了一口,然後又坐回到位子上。

斯塔爾對我們說了聲謝謝,又對娜丁說了番恭維話,然後忙去了。帕翠西亞姨媽舉起酒杯說:「我提議各位再次舉杯。」

我們都舉起酒杯。

她以嚴肅的語氣說:「這杯是敬你的,喬丹。沒有你,我們各位今晚都不可能坐在這兒。謝謝你,讓我能夠搬進一套大公寓中,讓我離孫子們更近。」——我眼角的餘光瞟向女公爵,猜測着她會有什麼反應。她又在咬嘴巴內側了!噢,壞了!——「我住進了這麼大一所房子,孫子們個個都能住進自己的臥室。親愛的,你真是個慷慨的人,這真是令人自豪。親愛的,我敬你一杯!」

我們都碰了杯,接着,娜丁向我靠過身來,在我嘴唇上給了一個很溫暖、很棒的吻,瞬間讓我的血液沸騰了起來。

哇!我的婚姻可真是太棒了!而且越來越棒!娜丁,我,錢德勒,我們是真正的一家人。擁有如此幸福的家庭,夫復何求?

兩小時後,我,和被動畫片《摩登原始人》中的寵物恐龍迪諾鎖起來的弗雷德·弗林特斯通一樣,敲着家裡的前門。「拜託了,娜丁!打開門讓我進去!剛剛對不起!」

門的另一邊傳來了我太太充滿鄙視的聲音:「對不起?你這個小渾蛋,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如果讓我開了門,我肯定要撕破你的臉!」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呼出。上帝啊,我痛恨她用這個「小」字來形容我!她為什麼一定得這樣說?我可並沒有那么小!「娜丁,我剛剛只是在開玩笑!求你了!我不會讓你媽媽幫我向瑞士運錢!現在,打開門讓我進去!」

沒有回答,只有腳步聲。她真是無理取鬧!她到底在生什麼氣?又不是我提議讓她媽媽幫我向瑞士運幾百萬美元的!是她自己主動提出的!或許是我挑起這個話頭的,但是,最終是她主動請戰的!

這次我增加氣勢說:「娜丁!你把門打開讓我進去!你做得過火了!」

我聽到屋裡的腳步聲更為頻繁,接着,門上齊腰部分用於投遞信件的狹長的口子打開了。娜丁的聲音傳了過來。「如果你想跟我講話,那麼就通過這個洞來講。」

我能有什麼選擇?我彎下腰——

啪!

「噢……媽的!」我尖叫着,用我的拉夫·勞倫T恤衫的下擺擦着眼睛。「娜丁,這水這麼燙!你這是怎麼了?你差點兒燙壞我!」

女公爵充滿鄙視地說道:「差點兒燙壞你?我這還沒完呢!你怎麼可以說動我媽去幫你幹這種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是在對她耍手段利用她?衝着你為她做的這些事,她當然會同意去做。你這個耍手腕的小渾蛋,你這明擺着讓她上套!你竟然使用這麼愚蠢的銷售戰術,還是什麼Jedi營銷詭計,還是……管你怎麼稱呼這些!你真是個卑鄙的人!」

她罵了這麼一大通,但「小」這個字眼傷我最深。

晚餐時,帕翠西亞敬完酒後,我從一個特定的角度瞄了一眼這對戴着滑稽草帽的姐妹,她們讓我想起了電影《單身公寓》中的皮金姐妹。我想,但凡心智正常的海關官員怎麼可能會去攔皮金姐妹呢?而且她們兩個都持有英國護照,這讓整個想法更具可信性了。所以,我試探地挑起話頭,看看她們是否願意幫我運錢。

送信口中傳來了我太太的聲音:「彎下身來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會讓她去做這件事。」

「彎下腰看着你?真是想得美!」我以嘲諷的語氣說,「你想讓我看着你的眼睛?為什麼?因為這樣你就能向我臉上多潑些熱水?你以為我有這麼蠢嗎?」

女公爵冷漠地說道:「我不會再往你臉上潑水了,我以錢德勒的眼睛起誓。」

我堅持立場不肯讓步。

「你知道,現在的問題是,我媽媽和帕翠西亞姨媽都認為這是場很大很刺激的遊戲。她們向來痛恨政府,而且她們認為這樣做理由很正當。我媽媽既然心裡有這想法了,她就會一直遊說你,直到你同意讓她去做。我太了解她了。她認為帶着那麼多錢大搖大擺地通過海關而不被發現很刺激。」

「娜丁,我不會讓她去做的。我不應提起這件事。我只是當時喝多了。我明天就跟她談。」

「你根本就沒喝多,這才是最讓我傷心的一點。即便在清醒的時候,你也是個小魔鬼。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愛你。真正瘋了的是我,不是你!我事先真得好好想想才對。我是說,今晚的晚餐花了2萬美元!如果不是結婚或別的事,有誰會在一頓飯上花這麼多錢?反正我就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人!那麼你為什麼會這麼做呢?噢,在櫥櫃裡有300萬美元!而且這300萬本身也有問題!」

「喬丹,事實上,我根本就不需要這些錢。我只想遠離Stratton,遠離種種瘋狂,過一種愉快、安靜的生活。我覺得我們應該在事情發生之前搬離這裡。」她停了一下,接着說,「但你永遠不會這樣去做的。你已經對權力,對那些稱你為『國王』和『華爾街之狼』的蠢人們上了癮!天哪,『華爾街之狼』!這可真可笑!」通過投信口,我能感覺她的厭惡一點點滲透了過來。「我的丈夫,『華爾街之狼』!這稱呼本身就夠荒謬的!但你卻看不到這些。你關心的只是你自己,你這個自私的小渾蛋!你真的好自私!」

「我的天哪,別再用『小』這個字眼來稱呼我!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您可真是夠敏感的,」她以嘲諷的語氣說,「好吧,敏感先生,你聽好,今晚你就在客房裡睡!明晚也是!如果你運氣不錯的話,或許明年我會跟你上床!不過這我可說不準!」一會兒,我聽到門被開了鎖……接着,我聽到她的高跟鞋上樓的聲音。

我想這應該是我的報應吧。不過說真的,她媽媽被逮住的概率能有多大?幾乎為0!就怪她和帕翠西亞戴的那頂愚蠢的草帽才會讓我產生這樣的想法。我在錢上對蘇珊娜的幫助也應該有點回報,不是嗎?畢竟,正因為此她才會主動請纓的!她媽媽是一個精明、正派的女士,她深知,如果我真的需要幫助,我可以利用我給她開的這種另類欠條。我的意思是,說真的,沒人只會付出真心而不求絲毫回報,對嗎?每個人做善事都是出於某種別有用心的動機的,即便這種動機只是從幫助他人中獲得滿足感,所以,在幫助他人的同時這也等於是幫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