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之狼:第一部 少年「英雄」 第6章 凍暈證券監管人 · 2 線上閱讀

有關史蒂夫的事,還有其他一些問題困擾着我,這些問題我沒法跟丹尼講,那就是,史蒂夫曾向我做過很微妙的暗示,他希望能夠直接跟我做這筆交易,而不用通過丹尼。毫無疑問,史蒂夫只是想和我「分這杯羹」,而他的策略也始終圍繞這一目標。這一點表明,史蒂夫是個非常狡猾、有手段的人,最重要的是,這說明他一直在尋找「更大更好的交易」。如果他發現了一筆「更大更好的交易」,一切努力都會付諸東流。

不過現在史蒂夫還需要我。然而,這與Stratton為他籌得700萬美元基本沒什麼關係,這與作為丹尼的代理人丹尼可以為他賺到約300萬美元就更沒有關係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向前看,我對史蒂夫的掌握基於他的股票上市後我操控股價的能力。作為史蒂夫·馬登占主導地位的做市商,事實上所有的買入與賣出全產生於Stratton的交易室——這讓我有機會讓股票隨着我的心意上漲或下跌。所以,如果史蒂夫不受控制,我就會讓他的股票價格大跌,使其交易價降到幾美分。

事實上,這正是對付所有Stratton Oakmont客戶的撒手鐧,我憑藉它來確保他們始終忠誠於Stratton的規矩,即以低於現行市價的價格向我發行新股票,然後我將其出售,憑藉交易室的威力賺取巨額利潤。

當然,我並不是這個聰明的「金融敲詐」遊戲的發明者。事實上,華爾街最負盛名的公司均採用這一做法,例如,美林、摩根士丹利、添惠、所羅門兄弟以及其他一些公司——如果某家資產達10億美元的公司不遵守遊戲規則,那麼它們就會給予這家公司迎頭痛擊,而且毫無歉意。

我心想,這可真夠諷刺的,美國這些最知名、看似最遵紀守法的金融機構竟也曾操控過政府債券市場(所羅門兄弟),曾讓加州的奧蘭治縣破產(美林),曾從老爺爺老奶奶們手中騙取了3億美元(培基證券)。然而,它們仍然還處於經營狀態——事實上,在新教上流社會大傘的保護下,它們的業務正蒸蒸日上。

而在Stratton,我們主要做微型市值股票投資銀行業務——媒體則喜歡將其稱為「penny stock」(市值在1美元以下的股票、低價股票),因此我們就少了這樣一把保護傘。實際上,我們所有新發行的股票價格均在4~10美元之間,並非所謂的低價股票。證券監管者完全忽視了這個區別,這可夠讓他們懊惱的了。事實上,正是基於這一原因,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笨蛋們——尤其是其中兩個笨蛋現在就在我的會議室門口安營紮寨了——搞不清楚他們對我提起的2 200萬美元的訴訟。證券交易委員會將Stratton當作一家低價股票公司而提起訴訟,但事實卻是——Stratton根本就不是這樣的公司。

低價股票公司有一個臭名昭著的特點,即權力下放——在全美各地開辦幾十個小型辦事處。Stratton僅有一個辦事處,由此,如果證券交易委員會提起訴訟後,控制負面因素在銷售人員之間的擴散就容易一些;通常,負面因素在全美各地擴散足以讓一個低價股票公司破產。低價股票公司通常會把目標鎖定在相對簡單的投資者身上,即淨資產極少或根本不具有淨資產的投資者,說服他們拿出幾千美元進行股票投機。相反,Stratton則將目標鎖定為美國最富有的投資者,說服他們拿出幾百萬美元進行股票投資。由此,證券交易委員會不能像以前那樣得逞,即無法斷言Stratton的客戶不適合將錢投資於投機性質的股票上。

但在提起訴訟前,證券交易委員會並沒有想到這些。相反,他們錯誤地假定,負面的評價足以讓Stratton破產。但Stratton只有這麼一家辦事處,因此,讓整個銷售團隊保持士氣極為簡單。而證券交易委員會在提起訴訟之後才終於開始審查Stratton的新開立賬戶表格,這讓他們吃驚不小——Stratton的客戶竟然全部都是百萬富翁。

我所做的就是,揭開未被認知的中間地帶,即向美國最富有的1%的人有組織地推銷市面價值為5美元的股票,而不是向其他根本不具有淨資產或淨資產極少的99%的人推銷低價股票(即市值在1美元以下的股票)。華爾街上有一家公司,名為DH Blair,這家公司圍繞這一理念已經營了20多年,但實際上它卻並沒有真正做到點子上。儘管如此,公司老闆莫頓·戴維斯(Morton Davis)還是賺到了萬貫家財,成了華爾街的傳奇人物。

但是,我卻直接抓住了要害,並且憑藉運氣,在恰當的時間擊中要害。股市剛剛開始從「10月大衝擊」中復甦,但仍處於混亂狀態。納斯達克已經「長大成人」,不再被看作是紐約證券交易所的「紅頭髮繼子」,從而擺脫了受歧視的歷史。每張辦公桌上都擺着一台飛速運行的電腦,在各地間進行着信息傳遞,從而使公司無須位於華爾街上。這是一個變革的時代,一個發生劇變的時代。隨着納斯達克業務的逐步興盛,我也開始對年輕的Stratton員工們進行每天3小時的培訓項目。從「10月大衝擊」令人窒息的灰燼中,Stratton Oakmont投資公司誕生了。還沒等證券監管人搞清狀況,它就以原子彈般的巨大威力橫掃了整個美國。

正當這時我突然有了一個很有趣的想法。我問丹尼:「證券交易委員會來的那兩個白痴今天都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他回答道,「他們今天相當安靜,基本上在談論停車場裡那些車,沒什麼特別的。」他聳聳肩,「我告訴你,這些傢伙現在是完全摸不着頭腦!他們甚至不知道我們今天要做一項交易。他們肯定還在看1991年以來的交易記錄。」

「呃……」我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對于丹尼的回答我並不吃驚,畢竟一個多月來,我一直在竊聽會議室的情況,每天都在收集針對證券交易委員會的反情報。圍繞證券監管人我首先了解到的事情(除了毫無個性外)就有一條,他們總是摸不着頭腦。儘管華盛頓的證券交易委員會的笨蛋們正在簽字同意史蒂夫·馬登的IPO(股票首次公開發行),紐約的證券交易委員會的笨蛋們卻坐在我的會議室里,完全不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事。

「會議室裡面的溫度是多少?」我饒有興趣地問道。

丹尼聳聳肩,「我估計最高50華氏度(相當於10攝氏度),他們穿着大衣。」

「我的天哪,丹尼!為什麼把溫度弄得這麼高?我跟你說過,我希望馬上把這些渾蛋凍得滾回曼哈頓去!是不是我得打電話讓賣電冰箱的人過來把這事兒做了?丹尼,我的意思是,我想看到這兩個笨蛋的鼻涕凍成冰柱!你懂我的意思嗎?」

丹尼笑了笑,「聽着,JB(喬丹·貝爾福特的英文縮寫):我們既可以把他們凍得半死,也可以讓他們熱得半死。我可以在天花板上安裝那種小小的煤油爐取暖器,可以使那個房間熱得不行,他們得吃鹽丸才能存活下來。但話說回來,如果我們把會議室弄得很不舒服,他們可能就會離開,這樣我們就再也聽不到他們在講些什麼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心想,丹尼這樣做是對的。我笑着說:「好吧,就讓這兩個笨蛋在這兒老死算了。但馬登的事我打算這樣做:我想讓他簽署一份協議,不管未來價格多高,也不管創辦計劃書中是怎麼說的,上面寫明股票仍然是我們的。此外,我希望史蒂夫能將股票進行轉讓,這樣我們能夠很好地控制。我們會讓『假髮佬』擔任轉讓代理人。這事不需要向別人談及,只是朋友之間的事,一定要保持緘默,老兄。這樣一來,除非史蒂夫想背叛我們,否則一切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丹尼點點頭,「我來負責這件事,但我不理解這樣做如何對我們有利。如果我們要違犯的話,我們也會碰到和他一樣的麻煩。我是說,如果史蒂夫獨吞這些股票,他會和我們一樣,違犯上萬部不同的法律」,儘管辦公室剛進行了竊聽器清除,丹尼在說到「違犯上萬部不同的法律」時還是沒有出聲。

我舉起手來,溫和地笑着,「哇噢!放心!首先,30分鐘前這間辦公室已經進行了竊聽器檢查,所以,如果有人又重新安裝了竊聽器,那我們也活該被逮住。而且,我們並不會違犯上萬部法律,也許也就是三四部,頂多五部吧。但不管怎麼說,沒人會知道這些。」我聳聳肩,然後轉用一種驚奇的語調,「丹,不管怎麼說,你的問題讓我吃了一驚!持有一份簽字的協議當然對我們有不小的幫助,即便我們用不上它,這也是一股強大的震懾力量,讓他不敢背叛我們。」

正當這時,珍妮特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你父親正在往這邊走。」

我迅速回答說:「告訴他我正在開會。」

珍妮特馬上回話說:「要說你說,我可不幫你說!」

什麼?!她真是太無禮、太膽大妄為了!沉默了幾秒鐘後,我哀求道:「噢,珍妮特,拜託了!你就跟他說我在開一個重要會議或是正在接一個會議電話或編個別的理由,拜託了,好不好?」

「不行,絕對不行。」她冷酷地回答道。

「謝謝你了珍妮特。我必須得跟你說,你可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助理!這倒讓我想起來,兩周後的今天好像該給你發聖誕節紅包了。」

我停了下來,等待珍妮特的答覆。一句話都沒有,死一般的沉寂。簡直難以置信!我接着問:「他現在離辦公室有多遠?」

「大約50碼,並且走得極快。我從這兒都能看到他頭上暴起的青筋,他在吸至少一根,噢,或者至少是兩根香煙。他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噴火的龍,我向上帝發誓我沒亂講。」

「珍妮特,謝謝你的這番鼓勵。就算不幫我說,也至少能幫我創造點分散注意力的事吧?比如拉響火警或別的什麼?我——」這時丹尼開始從他的椅子上站起身來,仿佛試圖要離開我的辦公室。我舉起手,大聲地說:「夥計,你要往哪兒走啊?」我開始用食指朝他椅子的方向猛戳。「現在,你給我坐下來,放鬆一下。」我把頭轉向黑色話筒,「等一下,珍妮特,哪兒也不要去。」然後,我把頭又轉向了丹尼,「夥計,我跟你說點兒事:那些美國運通賬單中起碼有五六萬是你的,所以你也得跟我一起受罰。另外,人多力量大。」我又把頭轉向話筒,「珍妮特,讓肯尼馬上來我的辦公室,他也逃不掉。過來把我的門打開,我得讓辦公室里產生點兒噪音。」

肯尼·格林是我另外一位合伙人,和丹尼不是一家的。事實上,這兩個人的差異可是大得不能再大了。丹尼比肯尼要聰明些,雖然外表不行,但絕對更有智慧。而肯尼衝勁很足,對知識也有一種永不滿足的欲望,可知識和智慧恰恰就是他最為缺乏的東西。是的,肯尼是個笨蛋,雖令人難過,但這卻是真的。他有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才能,那就是,敢在商務會議,尤其是最重要的會議上講出最愚蠢的話,因此我再也不敢讓他參加這類會議了。事實上丹尼這傢伙總能令人感到愉快,每次都能讓我想到肯尼的諸多缺點。因此,我手下就有了肯尼·格林和安迪·格林兩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我似乎被格林們給團團包圍住了。

這時門開了,交易室里巨大的咆哮聲涌了進來。那就像是充滿貪慾的風暴,而我卻深愛不已,百聽不膩。那巨大的咆哮聲——是的,它才是最強勁的藥物。它比我太太的憤怒來得更為猛烈,比我腰上的傷痛來得更為猛烈,也比在我的會議室里瑟瑟發抖的證券交易委員會的笨蛋們來得更為猛烈。

它甚至比我父親的瘋狂——這一刻他正要進來發出他巨大的咆哮聲——來得更為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