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之狼:第一部 少年「英雄」 第2章 貝瑞吉的女公爵 · 2 線上閱讀

這話倒是不假。「華爾街之狼」的確是靠說謊謀生的,當然了,這也是華爾街的本質,要想成為一名有實力的經紀人,說謊是必備技能。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娜丁當然也不例外,所以她根本就沒必要對此這麼生氣。不管怎樣,我還是「大度」接受了她的冷嘲熱諷,停頓了片刻,為自己爭取一點時間編這個漏洞百出的故事,接着,我開始解釋了,「首先,你把事情給想反了。我之所以昨晚沒給你打電話,原因就是昨晚直到11點我才意識到我得很晚才能回來。我知道你特喜歡睡『美容覺』,而且我估計你當時肯定已經睡着了,你說,這樣我打電話還有什麼意思呢?」

話音剛落就聽到了「女公爵」充滿毒氣的回答:「喲,你還真夠體貼的。我真得謝謝我的幸運之神,給了我這麼一位細心體貼的丈夫。」一席話充滿了嘲諷之意。

我不理睬她的冷嘲熱諷,決定孤注一擲。「不管怎麼說,『威尼斯』這件事你就是無中生有。我昨晚在和馬克·派克討論在加州威尼斯開一家Canastel’s餐廳——」

啪!又一杯水潑了過來。

「你他媽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她尖叫着,從一張昂貴的白色布面休閒椅上抓起一件絲綢浴袍。

我故意長嘆一聲,「好吧,娜丁,你已經鬧了一個大早上了。乖,現在到床上來,親我一下。儘管你把我全身都潑濕了,我還是很愛你。」

你看看她那副表情!「你想讓我現在跟你上床?」

我興奮地揚起了眉毛,饑渴地點點頭。表情看起來就和一個7歲的小男孩聽到媽媽問「想吃冰激凌嗎」時的反應一模一樣。

「好啊,」娜丁尖叫着,「你就自己解決吧!」

說完這話,這位性感的貝瑞吉「女公爵」打開了門——這扇門重達700磅,高12英尺,材質為桃花心木,這種門堅固無比,扛得住當量12 000噸的原子彈爆炸的威力——走出了房間,小心地關上了門。畢竟摔門而去就會給家丁們發送出一個錯誤訊號。

我們古怪的家丁組合包括:5個豐滿的、講西班牙語的僕人,其中兩個是夫妻檔;一個牙買加保姆,她話很多,總是喋喋不休,一個月光是給牙買加的家人打電話就能用上1 000美元;一個以色列電工,整天像個哈巴狗一樣跟着「女公爵」;一個清掃垃圾的雜役工,對海洛因極其上癮;我的貼身女傭格溫,她總能預先考慮到我的各種需要——不管這些需要看上去多古怪。兩個洛科,武裝保安人員,職責就是防止竊賊進入莊園——事實上,老布魯克維爾最後一次發生犯罪事件還得追溯至1643年,即白人定居者從曼塔柯克的印第安人手裡偷走了土地;5位全職景觀設計師,其中有3人最近被我的咖啡色拉布拉多犬莎莉給咬了——只要誰敢走近錢德勒的床100英尺以內它就開咬,而如果皮膚比牛皮紙袋還黑的話,那就更得慘遭「毒口」了;最近家丁隊伍中又增加了兩名新成員——兩位全職的海洋生物學家,也是夫妻檔,年薪9萬,負責這個該死的池塘的生態平衡。哦,還有我的黑人司機喬治·坎貝爾,他痛恨所有的白人,當然,也包括我。

然而,儘管貝爾福特莊園有這麼多家丁,卻並沒有改變這一事實:此時此刻,我獨自一人,渾身被澆得濕透,饑渴得不得了,任由我的這位金髮碧眼的第二任太太擺布。我看了看四周,想找點東西擦乾身體。四周的白色絲綢似巨浪般在翻騰,我抓起一角想擦擦水。天哪,竟然一點兒用都沒有。很明顯,這些絲綢都做過防水處理,拿它來擦水,只能是把水從這邊趕到另一邊。我往後面看了看,噢,有個枕套!枕套是用埃及棉做的,我把裡面的鵝毛枕芯撤了,開始用枕套擦身體。啊,埃及棉可真是不錯,又柔軟又舒服。吸水效果簡直太棒了!我的精神頭又上來了。

我趕緊挪到太太睡的這邊床,跳離濕的這一塊。我打算拉起被子重返夢鄉,回到威尼斯身邊,於是做了個深呼吸……

我正要開始做一點自我安撫,這時我聽到了敲門聲。「誰啊?」我提高了音量,以使聲音穿過防彈門。

「我是格溫。」格溫回答道。

啊,格溫——她拉長語調的南方口音可真是優美,聽起來真舒服。實際上,格溫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讓人覺得很舒服。她總能提前想到我的各種需要,她總是那麼溺愛我,她和她的丈夫威利沒有孩子,感覺就像是把我當作他們的孩子一樣。「進來吧」,我平和地回答說。

嘎吱一聲,防彈門開了,「早上好。」格溫說。她端着一個純銀托盤,上面放着一大杯加冰的清咖啡,一瓶拜耳阿司匹林。左胳膊下還夾着一條白色浴巾。

「早上好,格溫。今天早上過得可好?」我故意一本正經地問她。

「噢,我很好,我很好!我幫您拿了杯冰咖啡。我還拿來一條很柔軟的毛巾,給您擦擦身體。貝爾福特太太說您不小心往自己身上灑了些水。」

格溫走了過來,把托盤放在女公爵這邊的古董床頭柜上。「現在我來給您擦一下臉」,格溫邊說邊靠了過來,就像照顧嬰兒一樣,開始用白色毛巾輕輕地擦着我的額頭。

我很和善地跟她解釋說,我自己可以擦額頭。聽完這話,她看起來有點傷心,但她還是說了句「好的」。「您需要阿司匹林嗎?」

我搖了搖頭,「不需要了,格溫,我很好。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好吧,那您需要那種白色的小藥片嗎?」她問,「您需要我去幫您拿點兒嗎?」

我的天哪!我的僕人竟然早上7點半就提出幫我去拿安眠酮!難道這就是讓我保持清醒的方法?不論我身在何處,這些藥總是離我那麼近,不停地在身後追着我,叫着我的名字。情況最糟的莫過於我的經紀公司Stratton Oakmont了,事實上,每一種你能想象得出來的藥物都可以在我這些年輕的經紀人口袋裡找到。

我的後背的確一直很痛。自從第一次遇到女公爵受了一次傷後,我的背部就一直疼。這處傷的罪魁禍首就是女公爵那隻白色的名為「洛奇」的瑪爾濟斯犬。這隻小畜生一遇着人就叫個不停,除了讓人上火之外就沒別的用處了。在漢普頓時,某個夏日黃昏我試着帶這隻小畜生從海灘回家,但它就是不肯聽我的話。我試着抓它,它卻繞着我轉圈兒跑,逼着我不得不快速衝過去抓它。結果我摔斷腰椎,在床上躺了兩個星期。此後背部先後做了兩次手術,使得傷痛越發嚴重。

而安眠酮可以緩解這種疼痛——至少我認為是這麼回事。即便無法止痛,至少這可以作為一個極好的藉口,讓我可以一直吃下去。

回到格溫的問題上來。我說了聲「謝謝」,但告訴她不用拿安眠酮過來,聽到我的回答,她看起來又傷心了。畢竟我這樣說等於是說她未能預先考慮到我的各種需要。但她沒有多說什麼,只說了句,「好的,我已經在桑拿房設定了時間,現在您可以過去了。另外,昨天晚上我把您的衣服準備好了,灰色的細條紋西裝配一條藍色的領帶,上面有小魚圖案的那款,您看這樣可以嗎?」

天哪,看看她的服務!為什么女公爵就不能向她學着點兒?的確,我一年支付格溫7萬美元的年薪,這個價格是當時市價的兩倍都不止,可是,你看看我得到了怎樣的回報:面帶微笑的貼心服務!再看看我的太太,一個月就要花掉7萬美元,態度卻這麼差!再想想她的那些狗屁追求,估計每個月的花費是這些的兩倍都不止。這倒沒什麼,但這總得讓我「有所失亦有所得」吧。我是說,如果我偶爾要在外面玩玩,她就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總是應該的吧?是的,當然應該,這太說得過去了——我都不由自主地開始點頭贊同自己的這個想法了。

顯然格溫把我的點頭動作當作對她所提問題做出的肯定答覆了,她說:「好的,那我這就出去打扮一下錢德勒,讓您見到她的時候又漂亮又乾淨。您好好去沖個澡吧!」她高興得不得了。

說完,格溫離開了房間。我心想,至少她讓我下面軟了下來,所以她這一來還算不錯。想到女公爵,回頭再哄也來得及。畢竟她心眼好,懂得寬恕人。

想完這些,我把冰咖啡喝了,吃了6片阿司匹林,馬上下了床前往桑拿房。我得在桑拿房裡把前晚吃下的那5片安眠酮、2克可卡因、3毫克贊安諾給蒸出來——鑑於我的真正實力,這點藥不過是「小菜一碟」。

主浴室和主臥有所不同,如果說主臥是白色中國絲綢的世界,那麼主浴室就是灰色意大利大理石的國度了。大理石鑲嵌得極為精緻,這也只有那些意大利人才做得出來。他們也真敢開價!不過我還是大方地照單全付,畢竟這就是20世紀資本主義的本質所在,人人玩手段,誰的手段玩得最高明誰就能最終贏得比賽。從這個層面上說,我稱得上是未嘗過失敗滋味的世界冠軍了。

我照了照鏡子,仔細地端詳着自己。天哪,我怎麼成了這樣一個骨瘦如柴的小渾蛋了。我練出了一身肌肉,但還是……我得趕緊去沖個涼泡泡身體。我心想,我的上帝啊,是毒品把我弄成這副德性的嗎?或許吧,不過話說回來,我長得還不算賴。我身高僅有一米七出頭,一位智者曾經說過,你永遠都不能太過富有或太過瘦削。我打開藥櫥,拿出一瓶Visine特效滴眼露。我仰着脖子,每隻眼睛各滴了6滴,這足足是建議使用劑量的3倍。

在那一刻,我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即什麼樣的人會多用Visine?並且,我為什麼要吃6片拜耳阿司匹林?這毫無意義。畢竟這和鎮靜劑、可卡因、贊安諾不同,要是增加這些藥品的劑量效果可立竿見影,可對於Visine和阿司匹林來說,增加建議使用劑量毫無道理可言。

而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我的生活恰恰就是這個樣子。一切都與「過量」有關:跨過禁區,做些你認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去做的事,和那些比你還瘋狂的人交際,這樣一來,你會覺得自己的生活正常多了。

我一下子沮喪起來了。等會兒怎樣才能哄好太太?天哪,我這次真的做過頭了嗎?她今天早上看起來可真的是生氣了!她現在在做什麼?如果要猜的話,我猜她此時正在和哪個朋友或崇拜者或別的什麼人大煲電話粥。她可能正在樓下,向她那些尚不夠完美的朋友大談「完美秘訣」,並真誠地希望這小小的傳授可以讓她們做到和她一樣完美。啊,這就是我的太太——貝瑞吉的女公爵!她的那些忠誠信徒,那些Stratton員工的年輕太太們,把她看作是伊麗莎白女王或什麼大人物一樣成天拍她馬屁。真令人噁心。

不過,站在女公爵的角度來看,她有她的角色要扮演,而且她演得還不錯。她深諳忠誠的重要性,她要讓每個與Stratton有關的人都能感受到這一點,她與核心員工的太太們打得火熱,從而使忠誠的基石更為堅固。女公爵可是個厲害角色。

她不發脾氣,不叫我「自己去解決」的時候其實還是很喜歡跟我說話的。但她發脾氣通常都是我的原因造成的,所以我真的不能怪她什麼。事實上,我真的沒什麼好責怪她的,不是嗎?儘管一天一個追求,她仍稱得上是位好太太。「我愛你」這句話她一天肯定說了不下100遍。隨着時間的推移,她會再加上些強調的字眼兒,「我瘋狂地愛着你」,「我無條件地愛着你」,當然,我最喜歡的還是「我愛你愛得發瘋」,我覺得這才是最適合的表達方式。

然而,儘管她說了這些甜言蜜語,我還是不確定我是否能夠信任她。畢竟她是我的第二任太太,語言是個很虛的東西,靠不住。不論好與壞,她真的會對我不離不棄嗎?從表面來看,她的一言一行都表露出她是真心愛我——不斷用吻來表達她的愛意,出席公共場合時她總是拉着我的手,或摟着我,又或者用手摸着我的頭髮。

這一切讓我很困惑。在和丹妮斯結婚時,我從來沒擔心過這些問題。她嫁給我的時候我還一無所有,因此她的忠誠不用質疑。但賺到第一個100萬時,她肯定有過不好的預感,她問我,為什麼我不能找個正當的工作干,一年賺個100萬美元。當時這個問題看起來有點可笑,但在當時,在那一刻,我們都不知道不到一年時間,我就做到了一周賺100萬美元;我們更不知道,不到兩年時間,娜丁·卡尼迪,那個米勒清啤的廣告女郎,會在7月4日那個周末把車停在我西漢普頓的海灘別墅旁,穿着超短裙,拿着一對超白的啤酒筒走出了一輛黃色法拉利。

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丹妮斯,從來沒有,事實上,這也是我最最沒有想過的事,但娜丁和我相互愛慕。你無法選擇與誰相愛,對嗎?一旦愛上了,愛得難捨難分,就一刻都無法分開,你說,你怎能讓這樣的愛情從你身邊溜走?

我做了個深呼吸,慢慢地呼了口氣,我試圖將丹妮斯的事放下。畢竟,愧疚與後悔已毫無用處,不是嗎?我現在已沒有時間想這些了。要向前看,這才是關鍵。儘可能快地向前沖,不要回頭看。想到我的太太,嗯,我也得趕緊和她和好。

不到5分鐘的時間,我又一次理清了思路,想想自己的反省過程,我強擠出個笑臉,然後徑直前往桑拿房。在那兒,我可以把種種罪惡的想法全都蒸乾淨,開始全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