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新娘:情場如戰場 · 二 線上閱讀

第十八場

同景

(D.I.緯苓、緯芳姊妹倆並坐在沙發上,穿着薄紗夏衣,芳手中捧着一杯冷飲。

(鏡頭拉開,榕坐一邊相陪。)

芳:表哥,我們明天就搬到青山去過夏天,你也去,好不好?

苓:那兒涼快得多。

榕:好,我明天有空就來。

芳:媽還說叫你多帶幾個朋友來。

榕:(自抽屜內取出一個開口的信封遞給苓)差點忘了,有人叫我把這個交給你。

苓:(驚喜,打開,見是許多張郵票)這麼許多!

芳:什麼東西?

苓:(不讓她奪過去)表哥,你幹嗎不請陶先生到青山去住兩天,比方禮拜六去,禮拜一回來。

芳:(銳利地看了苓一眼。向榕)哪個陶先生?

榕:陶文炳。

芳:陶文炳?我認識他。

苓\榕:(愕然,同聲)你認識他?

芳:(勝利地)我們是很熟的朋友。噯,表哥,你告訴他,就說我說的,叫他一定得來。

(苓銳利地看了芳一眼,低下頭去把郵票收到手袋裡,神色淒涼。)

榕:(看了她們倆一眼)好,我待會給他打電話。(D.O.)

第十九場 ❀

景:榕家

D.I.(榕正打電話給文。)

榕:他們家兩個小姐你不都認識嗎?他們二小姐說她跟你是很熟的朋友。

第二十場

景:文的辦公室

(文坐寫字檯前聽電話。)

文:(窘)是嗎?他們二小姐是——……哦,就是葉緯芳小姐。我見過的。……(窘,拭汗)她還說什麼沒有?沒說什麼?就說我一定來?(喜出望外,慚愧地囁嚅笑着)好,那麼我——好,咱們禮拜六青山見。(掛上。F.O.)

第廿一場

景:飛機場

F.I.(葉經理送王壽南回新加坡。王矮胖,發已花白,戴黑邊眼鏡。王上機,攝影記者瞄準鏡頭,一群送行者脫帽揮動。)

王:(忽在機門轉身大喚)葉經理!

葉:(趨前)噯,董事長。

王:我忘了跟你說,我那孩子到香港來讀書,想請你照應照應。

葉:那當然,那當然。令郎大概幾時動身?

王:大概就是這兩天。

葉:好極了,那我等您的電報,我來接飛機。

王:費心費心。(入機)

第廿二場

景:別墅客室

(榕領文入,文手提小皮箱。)

榕:對不起,這兒的主人暫時不能來歡迎你,只好由我代表。

文:(低聲)他們有事?要是不方便——

榕:不,不,沒關係。坐。(二人坐下)他們在那兒忙着預備招待貴客。

文:什麼貴客?

榕:王壽南的兒子明天從新加坡來。

文:就是大名鼎鼎的王壽南呀?

榕:噯。我姑父那公司,他是董事長。

(男僕送茶入。)

榕:(指箱向仆)陶先生是住哪間屋子,你給送去。

仆:噢。(提箱出)

榕:我們也去瞧瞧你的屋子。(偕文隨仆出)

第廿三場

景:文臥室

(緯苓正將一隻小無線電搬置床前,俯身插撲落。(仆提箱入。榕與文隨入。)

榕:(向苓)咦,你在這兒!

(文與苓互相點頭為禮。)

苓:我來瞧瞧還缺什麼東西。

文:費心費心,葉小姐。

苓:幹嗎那麼客氣。表哥老是叫你文炳,我也就叫你文炳了。榕:你也就叫她緯苓得了。

(文微笑。)

苓:(旋無線電試聽,向文)你喜歡哪一類的音樂?

文:我都喜歡。

榕:(走到窗前,向文)你這屋子比我的好,正對着花園。

文:(也走到窗前)剛才我看見一棵梔子花,開得真好。

苓:你喜歡梔子花?我去給你摘點來。(拿起桌上的一隻花瓶走了出去)

文:這位葉小姐真熱心。

榕:是的,我這個表妹人真好。(「這」字特別加重)你跟她熟了就知道了。

(緯芳入,穿着游泳衣,外面裹着短浴氅。)

芳:(甜笑)文炳,好久不見了。

文:(有點窘)緯芳。

芳:我叫表哥帶話給你,帶到了沒有?(不等他回答,向榕)媽叫你去陪客去,來了個何教授。

榕:哦,是姑父找他來看古董的,是不是?

芳:噯。請了人家來,他老人家自己又不在家。

(榕出。)

文:你要去游泳去?

芳:(笑挽文)我想先去照兩張游泳照。你來給我照。

第廿四場

景:園中

(芳一手拎着照相機甩來甩去,偕文同行。)文:你真原諒我了?

芳:不原諒你,也不會請你來了。

文:緯芳!(想吻她)

芳:噯,原諒了你,你不能就得寸進尺呀。(半推半就)

(苓在樹叢後採花,隔花見文吻芳。她拿着一把花,立在那裡呆住了。

(隱約見文與芳走了過去。

(苓低下頭去看了看手中的花,突感無聊,手一松,花都落到地下。)

第廿五場

景:客室

(榕陪何啟華教授坐談。)

榕:何教授,我姑父丟下話來,請您無論如何要等他回來,晚了就住這兒。

啟:(笑)好,好。(立起赴窗前)這兒環境真好。

榕:這兒就是還清靜。

啟:(指點)那就是青山飯店吧?

榕:噯。(與啟並立窗前)

(在遠景中,文在草坪上替芳拍游泳照。

(啟注意到芳健美的姿態,不覺神往。)

榕:(看了啟一眼)那是我二表妹。

啟:噢。這位小姐活潑得很,活潑得很。

榕:(咳了聲嗽)對了,非常活潑,會交際。(笑)所以許多人造她的謠言,說她「玩弄男性」。

啟:哦?(回到原座)

榕:(倚窗台立,笑)其實她就是心眼太活,虛榮心又大,恨不得普天下的男人都來追求她。誰要是跟她認真,那可准得受很大的刺激。

啟:(微笑)聽你老兄這口氣,倒好像你也是受了點刺激。

榕:(詫)我?(笑了起來)我絕對沒這危險。我太明白她了,知道得太清楚了。

(芳把浴氅鬆鬆地兜在肩上,露出全部曲線,太陽眼鏡拿在手裡甩來甩去,裊娜地走了進來。見啟,突停步,莊重地把浴氅裹得緊些。文隨後入,拿着照相機。

(榕與啟立起。)

榕:我來介紹。何啟華教授,葉緯芳小姐,陶文炳先生。(啟與二人握手)

芳:我不知道有客在這兒,衣裳也沒換。

榕:咦,剛才不是你叫我來陪客的?

芳:(瞪了他一眼)請坐請坐,何教授。

(眾坐。)

榕:何教授是考古學專家。

芳:考古學!我對考古學最感到興趣了。

(文向她看了一眼。)

啟:(有戒心)是嗎?

芳:幾時您公開演講,我一定去聽。

啟:一定要請您指教。

(男僕入。)

仆:何教授的電話。

啟:噢。(隨仆出)

芳:(拿起照相機遞給文)給表哥也照一張。

(文將照相機對準榕,芳也湊到鏡頭上去看,臉與文的臉挨得很近,耳鬢廝磨。二人突然相視一笑。)

榕:(視若無睹,向芳)你覺得這何教授怎麼樣?(文扳照相機,給他拍了一張)

芳:完全學者風度。我簡直崇拜他。

文:嗨,你除了我,不許崇拜別人,聽見沒有?(握住她的手)

芳:(笑)咳,連何教授這樣的人你都要吃醋?

文:不管是誰,你朝他看一看我都要吃醋。

芳:傻子。

(二人含情脈脈四目相視。

(榕半躺半坐,兩手插在袋裡,吹着口哨,不去注意他們。)芳:文炳,你去拿了游泳衣,上游泳池等着我。

文:好。你可得快點來。(出)

芳:何教授不知道會不會游泳。

榕:(溫和地)噯,我可得告訴你,那何教授呀,你不用打他的主意,白費心。

芳:我不懂你說什麼。

榕:我已經警告過他了,叫他別上你的當。芳:什麼?(走近前來)你跟他說了些什麼?

榕:我告訴他你是什麼樣的人。

芳:我是什麼樣的人?

榕:(笑)你還不知道?還問我?

芳:(頓足)表哥,你真可惡。我就不懂,這何教授也有這麼大年紀了,還怕他自己不會當心,要你像個奶媽似的照應他。

榕:我不是照應他。老實說,他要是上當也是活該。

芳:那你幹嗎多管閒事?

榕:因為文炳是我的朋友。

芳:文炳跟我的事你管不着。

榕:我管不着呀?告訴你:不許你跟何教授胡鬧,要不然哪——芳:要不然怎麼?

榕:我跟你搗亂,你就是受不了。

芳:(泫然欲涕)表哥,我簡直恨你。

榕:(拍拍她)好,恨吧。我不怕你恨。誰要是給你愛上了可就倒楣了。(出)

(芳氣憤,然後她的怒容突化為滿面春風——何啟華入。)

啟:(見她一人在此,有點着慌)咦,他們都上哪兒去了?

芳:請坐。他們一會兒就來。

啟:(想溜)我——我上我屋去休息休息吧。

芳:你累了嗎?何教授?(整理沙發上軟墊)坐這兒,舒服點。

啟:(心悸,不安)不,真的,我還有點事,一會兒再見。

芳:何教授,您在我們這兒挺悶的吧?也沒人可以陪您談談。我是學問根本夠不上,我表哥呢,又有點——(笑着敲了敲頭)有點神經。

啟:(愕然)哦?倒看不出來。

芳:你不覺得他有點奇怪麼?

啟:(思索)呃……噯。也許是有點……奇怪。

芳:其實這話我不應當告訴人。咳,我真替他難受。也是我害了他。

啟:(不解)怎麼?

芳:(頓了頓。微笑)你聽他說話那神氣,簡直像是恨我是不是?

啟:可不是。(片刻的靜默)他——不恨你?

芳:(笑)恨我倒好了。

啟:(終於恍然)哦,他愛你。

芳:我真不該告訴你這話。至少我應當替他保守秘密。(把兩條腿蜷曲着縮到沙發上,坐得舒服點,但忽然發現大腿完全裸露,輕輕驚叫了一聲「噯呀!」急把浴氅拉下來遮住)我真覺得對不起他。自從我拒絕了他,他大概受的打擊太重,簡直成了神經病。

啟:我明白了。

芳:(帶笑)你等着吧,他一有機會就會對你說我的壞話,說我是害人精,專門玩弄男性。你不用理他。

啟:當然不理他。

芳:(突換輕快的口吻)我們不談這個了,出去走走,換換空氣。(起)啟:(欣然立起)好。

芳:你沒事吧?

啟:沒事。我正想出去瞧瞧。(將偕出)

(榕入。芳見榕,立挽啟臂,親昵地向他微笑。啟受寵若驚,報之以微笑。然後他發現了榕,與榕目光接觸。啟有點窘,又有點惱怒,立即掉過頭去。)

榕:(閒閒地)出去散步,是不是,何教授?

啟:(頑抗地)噯。

(芳挽啟臂昂然走出,不理睬榕。

(榕瞠目望着他倆的背影。

(苓在樓梯上出現,下樓。她的頭髮已改梳與芳完全相同的式樣。)

榕:(聞高跟鞋聲,回顧見苓)噯,緯苓,你的頭髮怎麼了?

苓:你說這樣好不好?(旋過頭來給他看)

榕:(搖頭)你光是頭髮學她的樣子有什麼用。

苓:(心虛地窘笑)我不懂你說什麼。

榕:(低聲)我早知道了,你不用瞞我。

苓:(倚在最後一根樓梯欄杆上)你怎麼知道的?

榕:那還看不出來?

苓:(恐慌)文炳知道不知道?

榕:他要不是那麼個大傻瓜,他也早知道了。

苓:你可千萬別告訴他。

榕:我去告訴他幹嗎?

苓:你看緯芳是真愛他麼?

榕:(搖頭)她不過是耍弄他。現在倒已經又有了個何教授。

苓:(迫切地)哦?

榕:可是她不會為了個窮教授放棄文炳的。好在王壽南的兒子明天就要來了,又年輕,又是天字第一號的大闊人。敢保他一來,什麼教授呀,文炳呀,全給淘汰了。這是你唯一的希望。

(文入。苓急扯了扯榕的衣服示意。榕回顧見文。)

文:緯芳呢?

榕:她出去了。

文:出去了?不會吧?她叫我在游泳池等她。

(啟匆匆自玻璃門入,四顧,找了一副太陽眼鏡。)

啟:這是不是緯芳的?(改口)呃……這是二小姐的吧?

(文向前走了一步,望着啟。)

榕:(向苓)這是何教授。(向啟)這位是大小姐。

啟:(向苓點頭微笑,匆忙地)對不起,二小姐等着要。出去散步,忘了帶太陽眼鏡。(急出)

(靜默片刻。文像是要跟出去,走到玻璃門口又停住了,呆在那裡。

(苓同情地望着他,作苦痛的微笑。)

第廿六場

景:飯廳

(芳在餐桌上攤着化裝跳舞的服裝,加釘花邊水鑽亮片子等。

啟坐在旁邊看。

(文入。)

文:(強笑)緯苓叫我來叫你們去吃點心。

芳:噢,就來了。

文:這是你今天晚上化裝跳舞的衣裳?

芳:嗯。

文:你扮什麼?

芳:扮楊貴妃。啟華(指啟)扮高力士,攙我進去。

文:(忍氣,佯笑)誰扮唐明皇?

芳:唐明皇的衣裳沒有。好容易借來這麼兩套。(持高力士帽置啟頭上試戴)眼鏡可不能戴。

(代他摘下眼鏡。

(文不能忍耐,猝然轉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