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阿基米德:第八章 溯愛 · 6 線上閱讀

Tau小姐席拉在silverland島上冒充過演員,差點死在甄愛手裡,那時對言溯印象不錯,原見言溯蒙着黑布更顯白皙俊秀的臉,她心跳怦怦,可一下就被他深深蹙起的眉心打擊。

她把黑布扯下,怪腔怪調地問候:「好久不見,邏輯學家先生。」

陡然重回光亮,言溯眯了眯眼,適應半刻,見席拉離他太近,退後一步,拉開和她的距離。席拉不太痛快,挪到一邊去。

言溯立在燈火通明的大廳,周圍整整齊齊站着幾排執槍人。

視線正前方是一個男人,長腿交疊,坐在寬大的單人沙發里,和他對視着,神色莫測。男子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眉宇間籠着極淡的戾氣,偏偏坐姿十分舒適的樣子。

面容出眾,神態閒淡,漆黑的眼瞳中有一抹金色的詭異,必然就是伯特。

伯特緩緩抬眸,一字一句:「Bon Soir!S.!A.!YAN!」

言溯漫不經心地彎唇:「Bon Soir!」晚上好。

伯特對他的笑頗感意外,灼然的眉眼盯他半刻,嘴角浮現一抹淺淺的笑。半晌,收了笑,瞥安珀一眼,後者扔一堆小型器械在言溯面前的地上。

正是剛才在楓樹街銀行,他們從言溯身上收繳的竊聽器,攝像頭,定位器,追蹤儀。

伯特慢悠悠地搖頭:「一群愚蠢的警察……包括你。連這點兒警惕和智商都沒有,當我是蠢貨?」

言溯意味不明地淡笑:「我認為這是他們用來監視我的。當然,全拜你所賜。」

伯特眼神幽深:「我以為你沒那麼蠢。」安了這些東西,你會不知道?

言溯直言:「我沒你那麼壞。」我遵紀守法,當然得服從警方的監視。

他的話,伯特並不全信,卻不妨礙他覺得他很有意思。

言溯不動聲色掃一圈周圍的環境,這裡的人他只認識兩位,席拉和安珀。而剛才綁在十字架上的白裙女子,不見了蹤影。

那張臉,他以為看到了幻覺。可他當時沒有碰她,沒有確認。

伯特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插着兜落落起身,目光與他平齊:「跟我去見她吧。」

言溯沒有拒絕。

侍從鞠着腰,恭恭敬敬拉開廳側的大門,長長的白色弧形走廊上幾步一燭台,再無一物。

伯特帶着客人參觀,客氣又禮貌:「你是第一個參觀我的收藏的人,也是最後一個。」

言溯不拘禮地回應:「我的榮幸。」

「S.A.,你果然喜歡。」伯特唇角一彎,「蘇琪應該告訴過你,這裡收藏着什麼。」

言溯沒有辯解,淡淡反問:「據我所知,這裡其實不是你的收藏,應該說是你藏品的複製品。」

伯特側眸看過來,眼瞳背着光,很黑:「她連這些都和你說?」

他還是不正面回答:「我認為,你收藏的東西,未必願意拿出來與他人分享,更別說分給俱樂部里其他男人。」

伯特慢慢笑開,傲慢又閒適:「你很懂我的想法,就像你一眼看出那段視頻里的性幻想。聰明的頭腦,邪惡的思想,總是物以類聚,碰撞出奇妙的火花。S.A.,能看到你的這一面,我很榮幸,但也很……惋惜。惋惜你即將英年早逝。

說實話,亞瑟想過讓你加入S.P.A.,給你一個很高的地位。但是,」他的眼色陰暗下來,「你碰了他最珍貴的東西,不可饒恕。」

言溯自動忽略掉他後面的話,不緊不慢道:「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並不代表和你有情感上的共鳴,只關乎智力。另外,S.P.A.不適合我,謝謝A先生的好意。」

伯特桀驁的眉眼間閃過一絲勢在必得的譏誚:「我卻認為,你很快就會發現你身體裡最陰暗最骯髒的一面。」

言溯不置可否,淡淡直視他的目光。

「當然,先請客人參觀我的收藏。」伯特笑笑,做了個請的手勢,紳士有禮。

他們已到弧形走廊的盡頭,肅穆的侍從拉開一扇重重的木門,溫暖的霓虹彩光流瀉進來。

面前的景象宛如童話中的嘉年華,又像現實中的馬戲團。環形走廊兩邊是無數的房間或者說牢房。唯一不同的是鐵柵欄全部刷了彩色。每個房間布置了一個場景,囚着一個女人。

言溯的左邊,黃綠色柵欄後布置着愛爾蘭風格的房間,放着白風車,一位穿格子裙的棕發綠眼少女坐在床上發呆,有人走過也渾然不覺。深紫色柵欄後身材火爆的拉美裔女郎;粉紅色房間裡穿着和服的日本女孩……

匯聚了世界各地的精彩……與絕色美女。

室內風格不同,配備卻大同小異,床,梳妝檯,不戴遮簾的浴缸馬桶。

有位膚白貌美的東南亞女子立在浴缸里沖澡,見人來也不羞不躲,早已習慣櫥窗生活。

在這兒,羞恥早被磨平。

和監獄不同,這裡的牢籠乾淨得一塵不染,空氣中有淡淡的香味,「閨房」前甚至有女孩的姓氏名牌。

有人冷漠,有人微笑;有人介於馴服和掙扎之間,只直直望着。

言溯無法描述那是怎樣一種眼神,不像等待恩客,也不像期盼逃生,一眨不眨,悲哀又空洞。像在祈求,卻不言不語。

走廊仿佛很長,走了很久卻沒有盡頭,迎接他的總是另一個裝飾精緻的籠子,關着一個供人玩弄,沒了表情的活人芭比娃娃。

伯特:「有你喜歡的類型嗎?」

「沒有。」

「我相信你的品位。」一句話輕而易舉藐視了這裡所有苦命的女人,他話鋒一轉,「得到過最好的,自然再看不上別的。」

言溯抿唇不答。

伯特:「你很愛她?」

「是。」

「為她死,願意嗎?」

「好像沒有選擇了。」

前方陡然傳來尖叫,有人拼命拍打鐵籠:「放我出去,你們這些混蛋!」她圓弧對面籠里的女人們漠不關心地看一秒,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早已習慣。

言溯的心微微一沉。賈絲敏。

走過去,見那名牌上寫着Jasmine Van der Bilt。

伯特:「你妹妹很不聽話!」

言溯無聲看去,她的狀況比他想象中好,換了身名貴的晚禮服,沒傷沒痛地關在暗黃色的柵欄後。

見到言溯,賈絲敏怔住,幾乎是驚呆了,眼淚汪汪撲到欄杆後,淒涼地哭:「S.A.,救我。我不想待在這裡,一刻也不想。」

伯特諷嘲:「你認為他救得了你?」說完,不作停留地繼續前行。

言溯腳步頓了一下,賈絲敏眼淚嘩地就下來,她被化了妝,睫毛膏給淚水打濕成黑乎乎的。聲音很輕,沒了歇斯底里:「S.A.,你知道他們會怎麼對我嗎?如果是那樣,我寧願死,寧願死。如果你不能救我出去,你就殺了我。」

言溯不帶任何情緒地收回目光,沉默前行。

弧度拐角更急,才幾步,就到了終點——

白色房間裝飾得像城堡里的公主房,歐式的帷帳蓬蓬床,橢圓木製梳妝檯,放着糖果盒子和小兔寶寶。白裙女孩坐在鏡子旁梳頭髮,面容白皙又清美。

言溯看着鏡中她絕美的容顏,不經意眯了眼。

事到如今,他要重新評估伯特的變態等級了。

她安安靜靜的,暗色的眼眸一抬,撞上他的目光,忽的就扔了梳子起身跑過來,小手抓着柵欄,哀哀看着他。

言溯依舊淡漠,不為所動。

伯特:「這個呢?是你喜歡的類型?」

「不是。」言溯聲音冷清,淡淡道,「她是不能複製的,伯特。就算你整容出幾百個面貌身形和她一模一樣的女人來,我也能一眼看出,我的那個,在哪裡。」

後邊不遠處的席拉安珀和賈絲敏都怔住,籠子裡和甄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女人也愣住,半晌,收斂了剛才做作的神態。

言溯走過去,把反放的名牌翻過來:Cherry Lansport謝麗·蘭斯帕德,名字都是仿造的:「你連一個真名都不給這位小姐。」

名字是伯特造的,可叫這名的人換了多少批?就像做實驗,造出一個謝麗,過幾天他不滿意了,毀掉舊的換新的。

沒有一個會讓他滿意的,因為無數的謝麗都不是他想要的謝兒。

「這世上只有一個Cheryl Lancelot謝兒·蘭斯洛特。」伯特把手伸到鐵欄後邊,那個有着甄愛臉龐的女孩立即順從地跪下來,捧着他的手,僕人一樣親吻。

那張臉……看着說不出的怪異,言溯挪開視線。

伯特輕輕撫摸她的嘴唇和臉龐,喃喃自語,「Cheryl~Bella~Lancelot她的名字,每一部分都好聽。」

他斜睨跪在腳下的女人,臉上突然閃過一絲嫌惡,猛地抽回手,拿出隨身攜帶的消毒紙巾狠狠擦了一遍,陰沉着臉:「第15個,還是不夠好。」

紙團砸在她身上,謝麗嚇得縮成一團。

席拉和安珀倒不敢小看謝麗,畢竟這個女人還能近身碰到伯特。

伯特不快地看她一眼,問言溯:「今天是星期天,俱樂部的客人們都在等。S.A.,你說選哪個女人出去,Jasmine還是Cherry?」

幾個女人全驚住,謝麗也要對外開放了?她從來只是跟在伯特身邊看戲的!

謝麗愕然地癱軟在地,呆滯半刻,突然扭頭看向言溯,不說話,只一個勁兒地眼淚汪汪。到了這個時刻,她還記得,不准和別的男人說話。

言溯看着「甄愛」,神色不變。

賈絲敏呆若木雞,直直瞪着眼珠子:選謝麗,S.A.是她哥哥,他不能選她,他必須選另外那個女人。

可言溯說:「我不會選擇送她們任何一個去受虐。」

賈絲敏聽言幾乎崩潰,瘋狂地拍着鐵欄杆,大哭:「S.A.你怎麼能不選她?你為什麼不救我?就因為她和那個女人長得一樣,你就想救她?S.A.,你瘋了!你怎麼能不選她?」

走廊里瞬間充斥着女人悽厲的哭喊。

言溯不做聲。

賈絲敏不懂,這和甄愛無關。不管謝麗長成什麼樣子,他都不會做這種選擇。

伯特手指輕扣白色柵欄:「我以為這位先生會救你呢。Cherry,很遺憾,雖然我討厭那聒噪的Jasmine,但我答應了C小姐不虐待她。我想討C小姐的歡心,所以Holy Gold的最後一場盛宴,以你為女主角。」

賈絲敏愕住,甄愛給她求過情?她陡然如蒙大赦,再也不敢「聒噪」發聲。

謝麗仗着伯特平時待她不錯,以為他開玩笑,現在聽了這話,整個人都垮掉。她仰着絕美的小臉,望住他哀哀地哭泣:「不要,先生,不要。」

她的聲音和甄愛並不相似。

伯特淡淡挑眉:「真奇怪,分明是一樣的臉,看着卻一點兒都不心疼。」

隨從打開鐵欄去拖謝麗,女孩無助地大哭:「先生求你了,我以後乖乖聽話,我一定乖,你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

「求我?果然一點兒都不像。」伯特眼眸陰暗,唇角的笑容緩緩擴大,「Cherry No.15,以前和我一起觀看表演的時候,你不是很開心地笑着說好玩嗎?今天就讓你玩個夠。」

15號女孩驚愕地瞪大眼睛,像是整容後沒定形,面容扭曲得突然不像甄愛了,尖叫着掙扎着,卻擺脫不了被拖去刑台的命運。

「你沒必要這麼對她。」言溯臉上已是說不出的冰冷。

「特地為你準備的。客人來了,當然要看一場大戲。」伯特狡黠地笑,帶他出了長長的走廊,沿着石階往上走,停在白色的欄杆前。

這是一處圓形大廳,頭上是高高的穹頂。

言溯他們站在半空中的圓形走廊上,俯瞰下方。

下方一片漆黑,謝麗一身白裙,手腳固定在黑色桌子上。燈光太刺眼,幾乎看不清她的臉,她幻化成了白雪公主。可公主沒睡着,一直在哭,一直在掙扎。

這樣的哭叫只會讓圍繞着她的穿黑袍帶面具的人更興奮。

那張臉……言溯不動聲色地攥緊了拳頭。

伯特卻揉着耳朵,嫌棄:「真難聽!」他無奈地嘆氣:「我不想碰她們,我只想找到好聽的聲音,可為什麼這麼難?」

這次沒有導師教學。每一個遮得嚴嚴實實的人早已學成高手,聚攏在桌子前,裙子碎成雪花,女孩兒的身體白得像玉。

每人的手上都閃着銀光,有人鬆開謝麗的束縛,女孩彈跳起來,往桌下逃竄,卻被無數雙手抓了回去。

有隨從受不了畫面和靡靡聲音的刺激,臉紅髮熱。伯特回頭看一眼,意味深長地笑:「喜歡哪個?去吧。」一群人好似得了恩賜,遮掩着褲子,飛快跑去弧形走廊。

伯特幾不可察地掃一眼言溯的西褲,筆直服帖,沒有任何異樣。

言溯咬着下頜,眼神極度的陰鬱,卻偏偏沒有收回目光,一直看着。

伯特輕笑:「我知道你會喜歡。」

言溯沒理,俊臉冷肅,緊緊盯着那群人身上的每一處不尋常。

有個男人的皮鞋後跟沾了一枚青黃的葉子——銀杏?腦海中,他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圓,這塊區域哪裡的銀杏會因為氣候土壤等各種因素在9月便泛黃?

有人不小心露出袍子裡的衣領,那上面的粉末是——蒿草花粉?曠野、山坡、路邊、河岸?

有人在激烈的動作下露出了頭髮,夾在碎發和面具之間的羽毛是——紅翅黑鸝?沼澤,淺水區?

剛下車時的奇怪氣味——磷化氫?

他平靜抬起頭,望着上方的穹頂,夜裡明亮得像是來自天堂的光。

他知道他在哪裡了。

言溯收回目光:「在你的原計劃里,她本來就是要死的,何必再讓她受折磨?」

客人不看戲了,伯特也奉陪:「哦?我的原計劃是什麼?」

「你想在我家裡栽贓證據,不巧我家被FBI監視,無法下手。現在CIA盯這個俱樂部盯得很緊,你想殺了我,殺了Holy Gold所有的女人。不止silverland和性幻想案,還要把性愛俱樂部幕後主使的罪名扣在我頭上,讓我徹底名聲掃地。」

言溯預言着自己慘烈的結局,風淡雲輕,「你需要更牢靠的東西給我定罪。你說過,『S.A. are you listening? S.A., are you enjoying?』你想讓我,像那些受害者一樣懺悔。」

伯特手指輕敲欄杆,眼中的笑意漸漸放大:「S.A.,我喜歡你這樣的對手。」

「我不喜歡你這樣的對手。」言溯側臉白皙俊逸,並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