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阿基米德:第七章 愛之幻想 · 9 線上閱讀

甄愛灰臉:「你這種犧牲自己為我服務的精神真偉大。」

「這不是我的重點。重點是既然性行為能帶來這麼多福利,我們為什麼不開心地享受?」

甄愛:「……」禁慾的邏輯學家先生,你說這句話,真的合適麼?

他或許為了表達普天同慶的意思,腦子也不知怎麼轉的,來了句不合語法的enjoy happily。不僅enjoy,還要happily。

「S.A.,你的詞語表達有誤,enjoy就有happy的意思。你重複了。」

言溯愣愣,竟然被她揪錯了。可他腦子轉得極快:「是兩個人,當然要雙重的快樂。」

這人真是……

甄愛想逗他,抿唇笑:「但我覺得吧,我們應該超脫平凡的欲望。我並不在乎肉體的享受和歡愉,和你精神交流,我認為已經足夠歡樂和震撼。」

言溯聽她說完,愣了幾秒,半晌「哦」一聲,再過幾秒,大徹大悟般點點頭,臉色乾淨得像被超度了似的。他摟住她,緊緊的:「Ai,我尊重你的想法。P.S.我太喜歡你。」

這個擁抱發自內心,這句話無關情慾。

甄愛再度被震撼,可震撼後是長久的發懵。

她就隨口一說,他真鎩羽而歸了?

這下她弄清楚了。他愛她的心遠勝過愛她的身體,她剛才疑似提出了精神戀愛的模式,而他竟欣然接受。

他該不會真和她談一輩子的精神戀愛,以後再不會動想要碰她的心思了吧?

這種感動又懊惱的無力感是怎麼回事?她也不能自己主動撲上去啊!

甄愛軟軟靠在他懷裡,憂傷地閉上眼睛。

甄愛窩在言溯的床上和懷抱里,安安穩穩睡了三個小時。早晨和他一起醒來,如願以償一起吃早餐。

他煎雞蛋,她烤麵包,他做三明治,她熱牛奶。

早餐在溫柔的氣氛中度過,彼此互給一個早安吻後,甄愛出門。

言溯送她到門口,Marie正在用言溯的簽章收快遞,快遞員往房子裡搬東西,十幾個巨大的長方盒子。

甄愛奇怪:「什麼啊?」

言溯面不改色:「三樓的房間要換書架。」

甄愛並沒多想,又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啄了一口,出門去了。

出了城堡走下小山坡,甄愛坐上歐文的車,從包里拿出裝着三明治和水果的保鮮盒給他。歐文接過來說了聲謝謝。和往常的靦腆謹慎不同,這次他邊開車邊吃了起來,是真的餓了。

甄愛小聲:「歐文,我今天晚上六點再回來。這期間,我不會亂跑了真的。你可以先回去休息,我保證中途不會出來。」

「嗯,我知道。」他回答得簡短,但明顯不會聽她的話。

可快到目的地時,歐文接到一個電話,聽他回答的內容大概是上面有事找他,而他堅持說要有至少兩位特工過來接替,才會離開。

甄愛聽着,皺了眉,不知道是不是誤解,歐文這些天看上去比以往緊張了很多。

但她沒問,留歐文在原地等交接班,自己先去實驗室了。

下午1點,言溯基本把三樓的房間布置好,清一色的純白。

他立在一片雪白之中,四周檢查後,非常滿意。剛準備試驗效果,手機響了,是里德問他有沒有從那5張照片裡看出除序號之外的其他信息來。

言溯早已準備隱瞞:「沒有,但我預感,接下來還會死人。」

里德卻說:「我認為,他的第一輪殺人已經終止。」

「第一輪?」言溯走出房間,拉上門,「為什麼這麼說?」

「S.A.,我無意間把5位受害者的地址畫在地圖上,得出一個五角星。這個圖形自身穩定了,所以我認為以蘇琪為劊子手的第一批殺戮已經終止。可背後的神秘人肯定不會停止繼續操控傀儡殺人,我才說第一輪殺人終止。但,第二輪第三輪,以後還會繼續。」

五角星?對蘇琪來說,原本要殺的是4個女性,作家的死是突發事件,為什麼死者的地址會剛好連成五角星?神秘人設計了蘇琪?

言溯立在走廊上,望着窗外無邊的森林:「里德,蘇琪她不會乖乖聽神秘人的話停止殺人。作為CIA的特工,她有自己的創意和獨立性。她之所以聽從神秘人的話虐待這些女性,是因為她心裡本身就有強烈的憤怒。這一次發泄開啟了她的黑暗盒子。她會繼續,且下一次殺人,她不需要神秘人的指示和幫助,她會獨立行動。」

里德答:「我知道,所以我們現在面臨的情況是,神秘人開始挑選下一個殺手替他殺人;而蘇琪從神秘人那裡學有所成,蛻變成了一個獨立而可怕的殺手。我們要抓的人變成了兩批。」他頓了一下,「最可怕的是,神秘人的教學行動會繼續,他會培養出更多像蘇琪這樣的變態殺手。」

「對,這是一個殺手培育學校。我們一天不抓到他,他的學生會一天天越來越多。」言溯聲音很低,「就像病毒複製。」

這話讓兩個人都沉默,但言溯依然懷有希望:「我們先找到蘇琪,活的。從她那裡或許能找出神秘人的線索。」

里德道:「要找到她,我們先要猜到,她下一個會殺誰。」

剛從惡魔學校畢業的學生,第一次自主選擇受害者,她會選誰?剛畢業的學生總有學院派的氣息,更渴望證明自己,凸顯自己的中心和重要位置。

言溯腦中閃過一道光:「里德,那個五角星是正五角嗎?」

「是。」

「正五角的5個頂點在一個圓上,地圖的圓心是哪裡?」

那邊傳來飛快地翻紙張聲音:「幸好,圓心是荒野森林,無人居住。普林斯山脈。」

最後幾個字,重錘一樣打在言溯的頭上,耳畔響起那天在警局歐文對他說的話:「S.A.,Ai的實驗室在廢棄的普林斯遺傳學基地的住宿區地底下,偽裝成了FDA的普通工廠。如果我有意外不能保護她,你要知道她在哪裡。」

他的心驟然墜入冰窖。

蘇琪不是組織成員,她不會對甄愛手下留情。如果她抓到甄愛,她真的會殺了她,會以比那4名死者更慘的方式。

而他的甄愛,不會像對待趙何King席拉那樣動手,甚至會放棄反抗。因為她知道,如果最大的嫌疑人蘇琪死在她手裡,飽受懷疑的言溯就更難脫離干係。

那個傻瓜,雖然他跟她說了無數次他不在乎,可她一定會為了維護他而承受一切,比如,死亡。

言溯的車速到了時速200公里,星期三下午的偏僻公路上只有一輛車在飛。車速過快,他反應敏捷地繞過路中心的小松鼠時,打了個彎兒,差點沒把他甩出去。

甄愛的手機關了,她進實驗室必須關機卸卡;可這種緊急時刻,歐文的手機也打不通。高速的風呼啦啦吹,他的背後全是冷汗。難道已經遲了,甄愛不會已經被……

可他依舊是言溯,即使在最危急的時刻思維也能高速運轉,立刻找了甄愛助理賴安的電話。

賴安聽了言溯語速接近500單詞每分鐘的描述後,不為所動。他說這是機密,且他認為甄愛在實驗室里很安全,畢竟那裡有普通工廠做掩護,還有很多道密碼門。最後一道通往甄愛實驗室的,就連賴安都不知道密碼,還是視網膜指紋掃描的。

言溯問:「你確定全世界只有甄愛一個人知道密碼,你確定沒有人能得到她的視網膜和指紋信息?」

賴安唬住了,猶豫半晌,告訴了他甄愛實驗室的加密電話。

漫長的嘟嘟聲之後,電話那端終於接起來。

是甄愛的聲音,陌生而冷淡:「你好?」

聽到她安全,言溯竭力讓自己平靜:「Ai,馬上離開實驗室!」

甄愛聽是言溯,態度稍微轉變了一點,但依舊比平時他們相處時淡漠:「你怎麼會打電話進來?」

「有人會去殺你,你現在很危險。」他的車開得要飛起來,「我報警了,可你那裡太偏僻警察要十幾分鐘才來。我會在10分鐘內到你那裡,你馬上離開實驗室找安全的地方藏起來,過會兒聽到警笛聲再出來。」

「哦!」她靜靜的,一點兒不慌亂,說完就沒任何反應了。

幾秒鐘詭異的沉默後。

「Ai?」

「嗯?」

「馬上出來!」他近乎命令。

又是一秒的沉默。言溯的車奔馳在夏季茂盛的原野上,他的天地間一片安靜。

而她的聲音極為平淡:「不行。」

他心一沉,沒問為什麼,等她的回答。

那邊是有條不紊的摁鍵聲。

幾秒後,她淡淡道:「我要先把實驗架上的病毒和毒素銷毀。」

這裡的分量可以毀掉一座城,要是讓誰帶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言溯張了張口,無話可說。呼嘯的夏風中,他眼睛紅了。

良久,他閉了閉眼,輕輕道:「Ai,我不敢相信我接下來會說這句話,但有那麼一瞬,我還是希望你能立刻出來,只……」

如果是他自己,他會義無反顧地選擇留下銷毀病毒;可,那是她,比他自己還重要的她。

甄愛在電話那邊,聽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她的語氣鬆動了,接過他沒說完的話:「只是你知道,我不能馬上走。如果這樣跑了,這將成為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到死都是一身的罪。」

她捧着電話,一個一個打開銷毀程序:「如果是你在,即使下一刻粉身碎骨,你也無所畏懼。S.A.,我和你一樣……」猶豫半秒,「嗯,我希望和你一樣。」

他的心跳亂了,竭力深呼吸:「不是希望,你一直和我一樣。不,你比我更好,更好。」

另一端她沒再說話,只有儀器滴滴滴的聲音。

一秒又一秒,度日如年。她不說話,讓他緊張。

他努力想緩解氣氛:「Ai,自從你做我的學生後,越來越乖了。不得不說,我對你刮目相看。」

甄愛淺淺道:「不得不說,你又變成了以前那個自戀狂。」噗嗤一笑,透過電話傳來,那麼好聽。他怔愣,也微笑了。

她那邊又默了半晌,呼一口氣,懷念般自言自語,「天,忽然好喜歡剛認識你時這種欠扁的語氣。」

言溯嗓子一梗,要說什麼,甄愛那邊低低道:「好了。」

他心裡落了一大口氣,語速飛快地指令:「馬上從地下出來,不要去停車場,不要往社區外面走,去廢棄的房屋頂上,警察馬上會來……」

聽筒里突然傳來「滴~~~」一聲刺耳鳴叫。

言溯心裡湧上一種不祥的預感:「怎麼了?」

甄愛聲音很輕很淡:「有人來了。」默了半刻,或許是沒信心等到他來,她換掉工作時淡靜沉穩的語氣,依依地低聲喚他:「S.A……」

他一聽這語氣,心都停了:「Ai,其實我今天要向你……」

話沒說完,電話斷開,再沒了甄愛的聲音和呼吸,空落落的。他緊緊握着方向盤,手上的青筋都暴起來,再撥過去,已經接不通。

言溯手心微顫,咬了咬牙,眼眶就濕了。其實我今天晚上要向你求婚……

實驗室里,甄愛看着顯示器上亮着的紅燈,放下電話。

有人開了最後一道門,連助理賴安都不知道密碼的門。那道門距這裡是一條50米的走廊。來殺的人正向她一步步靠近。

留在這裡只有等死,她當然不會坐以待斃。

甄愛有條不紊地抽出電腦數據卡,用安全鉗剪斷了主電線。

實驗室和外邊的走廊瞬間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獨立運作的銷毀程序散發出最後的微光。閃一下,驟然熄滅。

即使是甄愛的眼睛,也無法適應這密不透風沒有任何光線的黑暗。什麼都看不見。

她依靠記憶,很快摸到實驗室門口,躡手躡腳打開厚厚的門,面前是一望無際的黑暗,沒有絲毫光線。

以往,這裡是一條寬5米長50米的密閉白色無菌走廊,此刻,這裡是一道漆黑不見五指的深淵,某一處潛伏着伺機而動的殺手。

像一座黑色的墳墓。

她生存的唯一希望,是從黑暗的走廊穿過,不要和同樣摸黑過來的殺手迎面撞上。

甄愛豎着耳朵聽,或許殺手還在另一頭,或許厚厚的地毯吸掉了腳步聲,空曠的黑暗中死一樣的寂靜。她彎腰把蝸牛電子鬧鐘放在門口卡住,不緊不慢地踏上這條漆黑而柔軟的路途,悄無聲息。

走廊寬5米。她走左邊還是右邊?

對方可能按習慣從右邊來,所以她應該從自己的右邊過去,這樣就會錯開;可對方如果推測到她的心理,在她的右邊堵她呢,所以她應該走左邊?又或者對方猜到她足夠警惕多想了一層,猜到她會走左邊?

死循環了。走中間?沒有視覺參照,人無法走直線。

甄愛有點兒緊張,狠狠地揉揉眼睛,可密閉的地下長廊里一丁點光都沒有,她什麼都看不見。滿世界都是她劇烈的心跳聲。

黑暗中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度。

她不想死,她和言溯約好了一起吃晚餐。這麼一想,雙腿微微打顫起來。身體不受控制,心裡卻怪異地幸福着,幸福得眼睛酸了。以前遇到危險,她都無所顧忌。曾經有人把槍抵在她的喉嚨上,她心跳都不帶紊亂。

可現在,因為有了牽掛和不舍,所以會害怕了。

會害怕的感覺,她居然覺得很幸福。

甄愛再度揉揉眼睛,悄悄深呼吸,努力平息了砰砰的心跳聲,定下心來,一步一步,極輕極緩地往黑暗中走。

每一步都極為漫長,冷汗漸漸濕了後背。沒有光,沒有聲音,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見,她從沒覺得50米的距離能走得那麼吃力。

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少米。

應該二三十了吧?

心裡稍微跳出一點希望,要邁下一步時,耳邊傳來極淺的呼吸聲,她甚至聽見毛毯上細微的窸窣,近在咫尺。

兇手就在她對面,聽聲音,距離不過半個身位!

甄愛僵住,腦子空白一片,對方卻也停住了,沒有繼續前進。

難道兇手感應到她了?

甄愛屏住呼吸,雕像般一動不動。

她條件反射地去摸兜里的毒素針,握了一下又鬆開,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再用;一來當初安珀哥哥的死狀太慘;二來言溯正在過來的路上,她不希望他看到她惡魔般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