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阿基米德:第六章 糖果屋歷險記 · 15 線上閱讀

席拉剛才昏了頭,幾秒後冷靜下來,見甄愛長發散開,臉色慘白縮在地上,心裡猛發涼。她這幅身子骨看着就不耐打,萬一真受傷,她就是找死。

席拉跑去扶她,沒想一瞬間,甄愛抓住茶几上的燭台舉到她的面前,另一隻手從茶几底摸出一小罐男士髮膠,對着火焰全噴了出去。

髮膠穿透燭光變成大火,浪潮般撲向席拉的臉,將她淹沒。

席拉戴着演員面具,頭髮和臉皮都着了,捂住臉尖聲慘叫。

甄愛看準機會,抽下茶几上的桌布,撲上去裹住她的頭,雙手揪住她脖子一個過肩摔,扔麻布袋一樣砸到桌上。席拉痛得骨頭都要斷開,頭被包住看不清,很快胸腔和腹部受到連番的拳打腳踢。她倒在地上毫無招架之力,可很快滅了頭上的火,雙手撕開桌布,露出猙獰的臉。

甄愛把她打成內傷,但她曾是中了三顆子彈都能活活打死男人的代號Tau,忍耐力極強,並不會因傷勢嚴重失去戰鬥力。

她爬起來脫掉外套,一握拳,臂上鼓了肌肉,惡狠狠看着甄愛,眼裡火光閃閃:「你居然給我玩暗的?」

甄愛:「誰答應了陪你玩明的?」

席拉氣得發瘋,像只母獅朝她撲來;甄愛拿起髮膠罐子朝席拉身後砸去,乒乓一聲脆響,燈泡碎了。

室內驟然陷入漆黑。

房門和窗簾隔光性好,屋內光線極淡。席拉什麼也看不清,停下:「你以為你能躲多久?」她從褲腳摸出槍,磕磕絆絆去拉窗簾。

這種程度的黑暗對甄愛來說,完全不成問題。她用力搬起重重的厚木茶几,潛到席拉身後,猛地迎頭砸去。

茶几碎得四分五裂,席拉撲倒在地,掙扎着去撿掉落在地的槍。

甄愛立刻壓到她身上,從她腳腕處掏出組員必備的匕首,毫不手軟地扎進她的背部,卻避開了心肺位置。

「啊!!!」席拉慘叫。

匕首穿透她的右背時,甄愛愣了一秒。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狠狠咬牙,怕她還有行動能力,又在她的腿上捅了幾刀。抽刀時,鮮血直往甄愛臉上噴濺。

席拉慘叫連連,甄愛再度猶豫。就是這一秒,席拉陡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掀,把她從身上踢下來。

甄愛以為還要再打,她卻踉蹌跑到窗邊,拉開窗戶,一翻身下去人就不見了。

甄愛跑過去看,只見席拉墜海的浪花。

海風吹進來,冷颼颼的。

甄愛低頭,身上全是血,渾身都在痛。她不作停留,立刻回去言溯的房間。

衝進洗手間,就見鏡子裡的自己髮絲散亂渾身是血,眼睛裡冒着凶光,很可怕。

她不敢看鏡子了,脫下外套飛速清洗身上的血跡。

突然,右手腕一陣鑽心的疼痛。激素封閉的副作用是,麻醉時感覺不到痛,可以正常行使身體機能,但受創部位的損傷會加劇堆積。

一旦藥效失去,叫人痛不欲生。

甄愛猛地抓住右手腕,疼得冷汗直流,仿佛無數隻尖尖的鑷子鑽進手裡,一寸寸撕裂她的血肉,比剛才和席拉打架的痛還要劇烈千倍。

她猛地蹲在地上,臉色慘白,面容扭曲,疼得死去活來。

外面卻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言溯回來了。

甄愛一驚,立刻起身,忍着頭暈目眩的劇痛,拿浴巾擦去臉上和身上的冷汗。

他走進來,她背對着他,穿着單薄的小T恤和細細的牛仔褲,貼在身上,身材窈窕,手中的白色浴巾一繞,飛下來遮住上半身。

甄愛拿浴巾裹好自己,右手還抽筋般地發抖,她咬着牙關死死拿左手摁着,心急火燎:該死的不要再疼了!她不想言溯難過!

他走上去,雙手從後面環上她的腰,一低頭,下頜挨住她的鬢角,來回蹭了蹭,很輕,很緩,很迷戀。

甄愛痛得眼前一片模糊,卻習慣性地側頭貼了貼他,以示回應。

她似乎感應到他的悲傷和慶幸,猜想他遇到了什麼麻煩的事,於是她鬆開自己的手,落到腰間,握住他的手。

剛要說什麼,心底陡然一涼,這雙手,一樣的修長,一樣的骨節分明,卻不是言溯。

她的手定住。

他湊近她的耳邊,舌尖舔過她瑩白的耳垂,夢囈般喃喃:「Cheryl, Ma Cherie!」謝兒,我的心愛。

低醇性感的法語,世上只有一人這麼叫她。

甄愛的心一下凍住。

她渾身冰涼,驚愕地盯着前方,從頭到腳都僵硬了,做不出任何反應。

下一秒,身後的男人更深地低下頭,狠狠地嗅一口她脖頸間的香氣。這一嗅喚醒了甄愛,她用力掙開,他早料到她的反應,一下握住她的肩膀,將她的身子擰過來,猛地帶進他懷裡。

像大勢的老鷹抓孱弱的小雞,不可阻擋,不可違抗。

時隔5年,甄愛再次清清楚楚地看到亞瑟的正臉,眉目分明,眼眸漆黑;白皙俊臉,輕薄紅唇。褪去了5年前的青澀和沉默,變得陰冷卻氣勢十足。

看見甄愛驚怔的眼神,他臉色微變,收斂了周身散發的戾氣,低聲問:「1925天沒見,想我嗎?」

甄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好幾秒,吐出來的字眼卻是:「放開我!」

亞瑟的眼眸黑了一度,卻沒有發怒。他低頭貼近她的臉,哄:「還在生我的氣?賭氣跑了那麼久,是不是也該回家了?」

「A,那裡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早被你毀了!」

他聽言,開心地笑了:「你還是叫我的暱稱,從小到大,沒有變。」說着,忍不住去摸她的臉頰。

「不要碰我!」甄愛打開他的手。

這一打引來強烈反彈,他突然發力摟住她的腰,單手將她提起,另一隻手緊緊摁住她的脖後頸,低頭便堵住了她的嘴。

甄愛掙扎着想推開他,可身子被他箍着懸了空,手腳也使不上力氣,踢打對他來說毫無殺傷力。

直到他終於嘗夠了,才依依不捨地鬆開她,仿佛陶醉一般,深深地吸了口氣:「天,你還是那麼美好。」他低頭,鼻尖抵着她的脖子,一路緩緩嗅上去,最終停在她耳邊,「還是那麼讓人心馳神往。」

側過頭來,就見她嘴唇紅腫,一雙漆黑的眸子悲憤而怨恨地瞪着他。

他不氣不惱,繼續摟着,來回蹭她的臉頰。似乎他很喜歡這樣的親密,又似乎他像某種動物,只會用最原始的親舔和最直接的摩挲來表達喜愛。

「Cheryl,好久不見,你長大了。變得越來越美麗,越來越可愛,越來越讓我,着迷。」他低頭貼在她的鎖骨上,舌尖輕輕地舔。

她頭皮發麻,卻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

他順着她的脖子舔上去,輕嘆,「可是,你長大了,就不乖了。」

「我不喜歡你長大。越長大,你越不聽話,只想往外跑。」他說到此處,悲傷地蹙了眉,含住她雪白的耳朵,輕輕地吸。

「外面有什麼好的呢,讓你那麼不想家,不想我?和我回去,好不好?」

「Cheryl,我的心愛。這個世界都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甄愛靜靜地睜着眼睛,望着白白的牆壁。她什麼都不想,她只要自由。

「你喜歡外面的什麼,我都給你帶回去。」

亞瑟的手掐在她纖細的腰上,情動之下忍不住掀開她的衣服鑽進去,女孩的腰肢細細的,肌膚軟膩得不像話。

他真的喜歡她啊,喜歡得恨不能時時刻刻把她含在嘴裡。

他情迷意迷,可一抬頭,卻見她蹙着眉,滿目悲哀。

他俊逸的臉一點一點冷卻:「你不喜歡?」

他發泄似的,手往更深處探,猛地單手把她捧起來,送到自己唇邊,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同樣漆黑的眼睛,看不出是否生氣,卻有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壓抑。

亞瑟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臉,聲音很輕:「Cheryl,乖女孩,告訴我,7號附堡的浴室里,他對你做了什麼,嗯?」

甄愛坐在他手心,心跳紊亂,全身無力,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平靜語調下,陰森森的嫉妒和憤怒。

那麼多年,她太熟悉了。

這種嗜血的平靜,只有他會,只有她懂。

就像那個突然消失的格鬥教練,那個不小心把開水潑到她手上的女傭,那個笑她不會騎單車的毒品專家,那個誇她漂亮幫她系晚禮服蝴蝶結的數學家……

她強迫自己不露出任何表情。

「哦,忘了,你現在說不出話來。」亞瑟俊眉一挑,掩住眼中的凌厲。

「你的身體,他喜歡嗎?」他奇怪地笑,「不要緊,我過會兒親自問他。」

甄愛的心一沉,卻不敢表現出任何情緒。

他湊近她耳邊:「Cheryl,你知道的。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就算你喜歡逃跑,我也心甘情願去追。可是C,這個世上,你只許喜歡我,不許喜歡任何人,不然我會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她驚愕。

他又不捨得嚇她了,又疼又恨,復而將她箍進懷裡,壓在浴池底,輕聲哄:「C,你乖乖的,聽話一點兒好不好?你只是迷路了,像喜歡玩具一樣喜歡他。你乖,好不好?那樣,我不介意讓你喜歡的玩具多留一段時間。」

「我帶你回家!C,我為你做的一切,你喜歡嗎?」他低頭再度深深吻住她的唇。

甄愛腦中一片空白。

他為你做的一切,你喜歡嗎?

甄愛1歲,亞瑟4歲。

他趴在搖籃邊,望着籃子裡粉嘟嘟的小女嬰發呆。她眼睛黑溜溜的,睫毛又長又卷,臉蛋粉嫩得能滴水。軟綿綿的小身子在籃子裡爬來滾去,咿咿呀呀說着他聽不懂的話。亞瑟越過搖籃去親她的嘴巴,才碰上,重心歪掉。伯特一推,搖籃翻了個個兒,哐當把小女嬰蓋在下面。

甄愛2歲,亞瑟5歲。

他把漂亮的蝴蝶結系在她頭髮上,伯特把她的蝴蝶結纏在樹枝上,她原地轉圈圈,掙不脫,越纏越緊,後來被剪掉一截小辮子,他剃了光頭陪她。

她3歲,他6歲。

他拎一隻剛出生的小狗崽送她,小狗崽舔了一口她懷裡的小兔子。兔仔嚇跑了,甄愛哇哇哭,亞瑟扔掉小狗,一溜煙地去追兔子;

其實他給小狗崽起名love,期望別人看見甄愛抱着小狗,就會說「puppy love」。

她5歲,他8歲。

他用冬青樹枝和槲寄生編了聖誕花環送她,她穿着雪白的毛絨絨小衫,抱着大大的花環不知所措。他把花環套在她脖子上,像一條胖嘟嘟的綠圍脖。

可他忘了聖誕節的傳統習俗,站在槲寄生下面的女孩,大家都可以親吻她。伯特領着頑皮的男孩子們挨個把甄愛粉粉的小臉蛋啃了一遍。

他把他們狠狠揍了,除了伯特。然後被罰在雪地里站了一天。

她10歲,他13歲。

他送她一件漂亮的紅裙子,她趁媽媽不在,偷偷穿上對着鏡子轉圈。後來被她媽媽發現,剪碎了裙子,關了黑屋。

她13歲,他16歲。

她求他帶她去基地外邊玩,可憐兮兮豎着手指,聲音又軟又糯:「A,求你了,就去1次!」他和伯特載着野營裝備陪她去山裡,在溪里抓魚看螢火蟲,瘋玩一天一夜。

回來後被提前回家的她媽媽發現,關進黑屋子跪了一星期牆角。

她15歲,他18歲。

她媽媽又要關她,那時候他長得比大人高了,把甄愛護在身後,沖她媽媽咬牙切齒:「等我接管了組織,第一個殺了你!」

因為這句話,他被他爸處罰,受了一個月的鞭刑。

她16歲,他19歲。

他已是新上任的頭號boss。

她醒來,見他坐在床邊,帶着日夜兼程的風露和倦意,撫摸着她的長髮,說:「等你長大一點,我們就結婚吧,然後一輩子在一起。」

她揉着眼睛,不懂:「可大家不是都在一起嗎?」

他說:「不是大家,就我們兩個。」

反正和現在沒什麼不一樣啊,她歪進枕頭,繼續迷迷糊糊地睡:「好啊。」咕噥着,翻了個身。

等到她17歲,他20歲。

她起了離開和抗拒的心思。他和伯特想盡一切辦法,順從她,誘哄她,強迫她,侵擾她,虐待她,折磨她……

可還是沒有,留住她……

言溯離開房間,走到大廳後,特地留意了剩餘的蠟像。和他最後一次看見時沒任何不同。

正巧女僕打開起居室的門,一見言溯,驚訝地迎過來:「邏輯學家先生,你在屋裡的時候,出了好多事。模特小姐死了,大家吵成一團。她死得真慘,凍成了碎冰,」

女僕回憶起來,再度嗚嗚直哭,拿手帕不停擦眼淚:「律師先生說是我殺的,我只是打工的,怎麼會殺人?」

話雖混亂,卻和不久前言溯在屋內聽到的一樣,可憐的女僕真的嚇壞了。

起居室里走出兩個人,正是作家和幼師。

言溯:「其他人呢?」

女僕抹着眼淚:「模特小姐死後,幼師小姐提議讓大家聚在起居室等警察。可中途律師先生去上廁所,然後就不見了。演員小姐堅持要去找他,再也沒回來。剩下我們四個在起居室。剛才附堡那邊一聲槍響,管家先生也去查看,就只剩我們三個了。」

言溯斂起眼瞳。他很清楚演員是組織派來的殺手,她離開是去殺律師。但殺人的不是剛才那聲槍響。

那一聲,目的不在殺人,而是引他出來。演員殺了所有人,再殺掉真正的演員替代,就可以把這裡的人命都栽到他頭上。

他並不關心所謂的名譽和誣陷,可他絕不希望因為亞瑟陷害自己,而讓組織的叛徒清場擴大到傷害平民。不管是誰,只要能少死一個,他都會竭盡全力。

還好他很確定,模特死後,城堡里的人無非警察,平民和殺手。這些人都不會對甄愛的生命構成威脅,這也是他能放心留甄愛一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