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阿基米德:第六章 糖果屋歷險記 · 5 線上閱讀

作家見大家都以為他有病,急了,瞪着雙眼喊:「真的!我看見賽車手了。他從玻璃上飄過去,像鬼魂一樣搖搖晃晃的。」

「夠了!」律師皺眉斥責,「這世上哪有鬼魂?就算是真人,外面懸崖峭壁的,他能在雨里飛起來?」

作家急得滿臉通紅,堅稱看見賽車手從玻璃上飄過去了,可沒人相信。

吱呀一聲,屋子裡刮過一陣冷風。

七嘴八舌的眾人渾身一涼,立刻住嘴。

言溯推開了窗子,仰頭望着瓢潑的雨幕,窗外閃電滾滾。

甄愛去拉他:「有閃電,離窗戶遠點兒。」

他拍拍她的手背,表示沒事,又看向作家:「你說他搖搖晃晃的?」

「是。我真看見了!」作家立刻站到言溯身邊找陣營。

「馬上去找管家。」言溯青了臉,飛快往外走,語速快得驚人,「上島的纜繩從作家窗口經過,有人開啟了纜車。作家看見的賽車手,像纜車一樣從繩子上滑下去了。」

眾人緊張起來,跟着他飛跑進走廊。

主持人習慣性搭話:「可賽車手是什麼時候到島上來的?」

律師則習慣性皺眉:「現在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被吊在繩子上,死了沒?」

演員一溜煙追在言溯身邊,找機會說話:「為什麼去找管家?」

言溯沉聲道:「可能是風吹得他在搖晃,也不排除他在繩子上掙扎。」

這話讓人毛骨悚然。

雷電交加的暴雨夜,賽車手被吊在行動的纜車繩子上?

「所以必須馬上停下纜車,把他救下來。」他聲音罕見的低而沉,冷靜而克制,卻莫名透着一股逼人的怒氣。

甄愛跟着他加快腳步,心裡不禁替他難過。

她猜得到言溯的心思:見到賽車手蠟像被毀時,就應該立刻去找賽車手,或許那時他還沒有死。因為他的疏忽,兇手在他面前又殺了一個人。

他神色不明地咬着下頜,側臉清俊,透着隱忍的生氣。她腦中莫名地想,要是言溯沒有陪她玩就好了,或許這些事就不會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

沒想他緊緊摁了摁她的肩膀,沉聲道:「不關你的事,不要多想。」話雖帶着對自己冷冷的怒氣,卻又含着對她淡淡的溫柔。

甄愛心裡一酸,他怎麼會知道她的想法?

一行人繞到餐廳,女僕正在搬幼師的蠟像。

幼師詫異:「你幹什麼?」

「這是案發現場,所以把蠟像搬去大廳。」

作家火急火燎地說:「纜車開關在哪裡?趕快把它停下來,有人被掛在上面了。」

女僕小姐完全不明白,卻也意識到了嚴重:「在大廳隔壁。」說着就要帶大家過去。

言溯卻停了一下,盯着地毯中央的白布:「誰動過?」

白布下罩着兩個靜止的人影,看上去和之前沒什麼不同。

女僕不解:「沒人動過。」

言溯搖頭,「不對,之前這兩個人影的間距更近些。而且……」而且賽車手雖然個子矮,卻沒有此刻白布下的人影那麼瘦。

他心裡已有不詳的預感,欺身嘩啦掀開白布——甄愛的蠟像一動不動躺在醫生的屍體旁。甄愛睜大眼睛,莫名其妙。

女僕捂嘴:「不可能。我和管家先生都沒碰過。」

言溯一貫處變不驚,可看到白布下露出甄愛蠟像的一刻,他的心差點兒竄出來。迅速而仔細地掃了蠟像一眼,身上沒有任何傷痕,他稍微落了口氣,拔腳往大廳方向走,又不自覺更加握緊了她纖細的肩膀。

她不會出事,他一定不會讓她出事,一定不會。

到達大廳,管家正在擺蠟像,聽了女僕的解釋,趕緊關了纜車。眾人打了傘和手電筒,飛快跑下懸崖。

長而彎曲的石階上只剩雨水砸落的聲音和腳步踏踏聲。

跑到纜車底端,只見賽車手身體筆直地歪着,腳觸地,頭系在纜繩上,面目全非。只一眼,大家的心就落了下來。

這個熟悉而僵硬的姿勢,是蠟像無疑。

可青白色的閃電下,酷似真人的蠟像這樣歪在黑夜的繩索上,着實讓人滲得慌。

雨傘遮不住瓢潑大雨,現場的人渾身濕透。拳擊手又冷又煩,踢了一腳旁邊的樹丫,沖人群罵:「誰這麼無聊。玩惡作劇也要看場合!」

甄愛也濕透了身子。跑出房間時,來不及穿外套,這會兒呼嘯的海風一吹,她冷得瑟瑟發抖,卻只想着寬慰他:「S.A.,這只是蠟像。」

你不要自責。

可言溯沒聽,近乎固執地扭頭,看向纜車站邊的小海灣。

海上淒風冷雨,他們來時乘坐的小輪船在洶湧的海浪中劇烈顛簸。手電筒光穿透斑駁凌亂的雨幕,照過去,星星點點的雨絲對面,白輪船的窗子黑漆漆的。

言溯緩緩道:「或許,有人想告訴我們,賽車手在這條船上。」

拳擊手首先質疑:「那傢伙一直沒出現,怎麼可能在這裡?」

言溯沒理,徑自幾步跳上船,開燈找尋。甄愛立刻跟上去,其他人見狀,也去找。

檢查了一圈,船上沒有半隻人影。

拳擊手忍不住抱怨:「你不是很聰明嗎?剛才在餐廳,賽車手的蠟像消失了,你就應該猜到吊在纜繩上的不是人是蠟像。你倒好,幾句話把大家弄得跟掉進水裡的狗一樣!」

甄愛聽言狠狠咬牙。言溯怎會想不到掛在纜繩上的可能是蠟像?只不過他想着如果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真人,他也要盡力來救。

她生氣又心疼,剛要說什麼,言溯拉住她的手腕,沖她搖搖頭,臉色冷清,眸光卻溫和。

他不介意;可她的心像被針扎。

演員維護言溯,當即就嗆:「你這人怎麼沒點兒同情心,萬一不是蠟像是真人呢?在城堡里,誰敢保證?」

拳擊手雖然急躁,但不至於和女人爭,憋了半天,重複之前的言論:「賽車手根本就沒到島上來!」

「我猜他或許早偷偷跑來島上了,」演員反唇相譏,「要不然誰那麼無聊,跟他的蠟像過不去?」

「我也覺得奇怪,」作家擰着衣服上的雨水,輕輕發抖,「你們想想,醫生死了,和他的蠟像一模一樣;而賽車手蠟像的頭被劃得稀巴爛,該不會是……」

劇烈顛簸的船艙里死一般的寂靜,只剩船外巨大的風浪拍打船身,嘩啦啦作響。

甄愛被船晃得頭暈,無意識地接話:「像蠟像一樣,死了?」

現場的人都顫了一下。

模特不可置信:「這裡根本沒有賽車手的影子。他該不會藏在城堡里吧?」

管家搖頭,「城堡只有大門可以進入,我今天只給你們開過一次門。」

女僕也附和:「我的船今天也只往返了一次。」

言溯聽完大家的話,寂靜的眸光忽而閃了閃,說:「我知道賽車手在哪裡了。」

他轉身走出客艙,帶大家來到空無一人的駕駛室。言溯看了一圈,沒發現任何掙扎的痕跡。走過去摸了一下空調,還有餘溫。

女僕說:「我們剛才找過,沒有人。」

言溯一言不發,走到地板中央的一塊方形小高台處,輕輕踩了踩,下面是輪船發動機的位置。他到控制台前,掃一眼,摁下一個摁鈕。

方形地板緩緩打開。

眾人拿手電筒一照,幾束交錯的燈光穿透黑色而顛簸的海面,白色的渦輪發動機葉片上,水流湍急,卻固定地漂着一團似紅似黑的毛髮。

海流一涌,那東西轉了向,慘白的手臂跟木頭似的在海面上隨波漂蕩。

賽車手的屍體很快被打撈上來,濕漉漉躺在地板上,和之前看到的蠟像一樣,頭部血肉模糊。海水冰冷,已無法判斷他的死亡時間。

主持人吃驚地盯着他脖子上的繩索:「他怎麼會被綁在船底下?為什麼兇手要砸碎他的腦袋?太殘忍……」

話沒說完,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拳擊手,貌似在場的人,只有他能和「砸碎」這個詞聯繫起來。

拳擊手愣了愣,驚慌起來:「看什麼?不是我!」

管家見狀,冷冷地說,「你們沒看到他被綁在發動機上嗎?」

甄愛贊同:「不能這樣懷疑拳擊手。兇手只用把他固定在渦輪下,發動機一開,就會把他的腦袋攪得稀巴爛。」她補充一句,「和他的職業一樣,被輪子絞死。」

眾人毛骨悚然。

幼師捂住嘴,光聽這話她就想嘔吐:「難道賽車手從一開始我們上船時,就被綁在船底下,一路從水裡拖過來?」

眾人肉跳,齊齊看作家:「你是最先上船的。」

作家驚慌,看了一圈,突然指向女僕:「我是乘客里最先來的,但她一直都在船上。」

女僕渾身一抖,急忙擺手:「我不認識你們,為什麼要殺人?再說我不會游泳,他是個男人,我也沒力氣啊。」

「他是在上岸之後被殺死的。」言溯冷淡的聲音叫停了大家的爭吵,「他活着到達了silverland。」

彼時他蹲在地上,檢查賽車手的脖子和指甲,雖然海水衝掉了一些,但有掙扎的痕跡。他又從賽車手的領口裡抽出一小塊紅色織物的碎片。

甄愛一眼就認出來:「是我掉進海里的圍巾。」

「明白了吧?」言溯站起身,筆直立着,「我們上岸後,發動機重新開啟過,把這條圍巾攪成了碎片。」

眾人張口結舌。

作者抓着頭髮,想不通:「不可能啊。只有這一艘船,他怎麼過來的?」

「那要問女僕小姐。」言溯側頭,眸光很淡,又似乎很凌厲,「剛才你的表述有問題。你說『今天只往返了一次』,為什麼不說『今天只接待了你們』?因為你知道這艘船離開威靈島時,賽車手就在船上,活着。」

女僕狠狠一愣,低着頭雙手搓來搓去,慘白着臉一句話不說。

其他人也狐疑看着,言溯突然問:「女僕小姐,賽車手在駕駛室里和你鬼混吧?」

一行人詫異地睜大眼睛,比之前聽到的消息還要吃驚。

女僕小姐白色的臉又紅了。

「下午六點二十,你走進船艙時,上衣和絲襪重新穿過。」言溯有些生氣,「我當時以為你難得離開一次silverland,趁此機會和你的朋友私會。現在看來,那個人是賽車手。」

管家冷了臉,斥責:「你究竟怎麼回事?」

女僕猛地一抖,幾乎哭起來:「他很風趣,也很迷人,我,我就和他……但我沒殺他,絕對沒有。因為,我們還約好了晚上來船上……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就死了。」

船艙里的男人女人們都極度無語,賽車手那個滿臉雀斑的歪嘴巴,哪裡迷人了……

幾個男人心裡無比懊惱,早知道豐乳肥臀的女僕小姐這麼饑渴又沒有眼力,他們應該爭取第一個上船。

模特冷淡看着,演員瞟一眼周圍男人們的表情,諷刺女僕:「都說長了你那副身材的人,不務正業。」

女僕紅着臉不敢說話。

模特一聽,不樂意了:「你說誰呢?」她也是身材勁爆的女人,只不過衣着保守,不像演員那麼露骨。

演員覺得她恰到好處的性感才是真的完美,哼一聲,不理會她。

風浪變大,小船搖晃得更厲害,近十條長長的人影在船艙內晃蕩,甄愛頭有點兒暈,奇怪言溯怎麼能站得那麼筆直,像不受重力影響似的。

又一陣巨浪打過來,甄愛失去重心,差點兒踉蹌着向後滑倒;言溯大步一跨,將她收進懷裡,她瞬間安穩。

演員看着,眯了眯眼,半晌,微微一笑:「看來,我們這裡還是有些好男人的。」

只是,好男人言溯跟完全沒聽到似的。

現場再找不到任何線索,大家決定把賽車手留在船上,重新返回城堡。

回去後,言溯認為大家待在一起比較安全,建議留在起居室。可大家都不情願,有的說渾身濕透了要去洗澡,有的說經歷了這麼恐怖的夜晚,筋疲力盡了,和兇手待在一起度過漫漫長夜,還不如把自己鎖在安全的房間裡。

只有作家管家和女僕支持言溯的決定。

作家說他害怕,管家繃着臉說有責任保護大家的安全,或許是擔心再死幾個人旅遊開發計劃要泡湯了,女僕則說這是證明她不是兇手的良機。

可不管這幾人怎麼勸說,其他人非要回房間,覺得鎖上門才安全。

最終,大家各自回房。

甄愛先洗完澡出來,言溯再去。

她換了睡衣窩進被子裡,床和被子都很柔軟,竟像她在S.P.A基地的風格。她摸摸額頭,好像有點兒頭暈。

暈船的反應這麼嚴重?

又想起今天這一連串的案子,完全看不出誰是兇手。她問了言溯,言溯說證據太少又沒有法證手段,他只是推測和懷疑,暫時不定。

但他說「有幾個人說的幾句話,很有意思。」

甄愛細細回想了一遍,還是沒有頭緒。

不想了,她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哥哥留下的密碼,而不是和她毫無關係的殺人案。

她呆滯地望着四方床上的紗簾,不知看了多久,突然想起什麼,滾一下身子,頭歪在枕頭上,望着長沙發上蓬蓬的白色被子,驀地揪起眉心。

沙發不夠長,估計言溯要蜷成一團才能睡下。

她望天,默默地想,一團白色的言溯……好喜歡O(∩_∩)O

房間裡很安靜,她似乎聽不到窗外的狂風驟雨,只有浴室里嘩啦啦的水流聲,勻速又曖昧,仿佛從她心底淌過。

言溯隔着一堵牆,在那邊洗澡呢。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突突突,輕輕拍拍自己的頭,喊停,不許想了。

可腦子裡浮現出她在言溯家的那次,不小心走進他的臥室,第二天早晨他光着身子下床,漂亮又緊緻的背影。

現在,他立在花灑下,身形頎長,水珠一串串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