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阿基米德:第六章 糖果屋歷險記 · 1√ 線上閱讀

甄愛縮在被子裡,沒精打采地抬頭眺望。白色窗子外是亘古不變的藍,淺藍天藍寶藍深藍海藍……

她重重倒在枕頭裡,昏昏沉沉。這是在遊輪上度過的第幾天了?

幾天前,她和言溯坐着遊輪北上,但她暈船了,上吐下瀉,趴趴地軟在床上昏睡,分不清日夜。

這次又不知睡了多久,懵懵地睜開眼睛,是下午吧?

陽光很好,照得船艙里暖洋洋的。她歪歪頭,發怔地看向言溯。他坐在床腳的單人沙發里,拿着隨身攜帶的記事本寫寫畫畫。

窗外是北方海洋的天空,好高好藍;床角是他閒散安逸的臉,眉目如畫,自成一景。

他做任何事,都是全神貫注的認真,心無旁騖,連談戀愛也是。

她呆呆看着,真喜歡他認真時候的樣子;

雖然這幾天渾渾噩噩,對他的感覺卻朦朧而清晰;暈船反應最重的那兩天,她吐得肚子空空不肯吃飯,他抱着她餵到嘴邊,她不聽話在他懷裡亂滾亂扭氣得直哭,可他仍執拗而耐心地握着勺子,一口口盯着她吞下;

夜裡她難過得哼哼嗚嗚,他摟着她輕聲細語,哄她安眠;

白天她睡多久,他就在床腳坐多久,她睡得不好,難受地翻滾,他便警覺過來低聲詢問。

回想這幾天他的溫暖與體貼,甄愛心裡柔得像春天的水,又有些犯傻,她以往並不是嬌弱的女孩子。

從很小開始,感冒發燒都是自己搬着小板凳爬到柜子里找藥,找針劑自己打。逃路時,肩膀脫臼自己接,中了槍子彈自己取……

很多事歷歷在目,卻不明白小小的暈船怎麼讓她脆弱又刁蠻了。

她望着言溯出神,或許是有依靠了?她不免又內疚,她這幾天把言溯折磨得夠嗆吧?

她掀開被子,小心翼翼爬去床腳;言溯聽到動靜,緩緩抬眸。

他原極輕蹙着眉,目光膠在本子上,淡而涼,這一刻,眸光移過來落在她臉上,自然而然,就染了溫暖的笑意。

她直接從床腳爬去他的單人沙發椅。言溯放了本子,伸手接她,把她攬進懷裡:「還難受嗎?」他的聲音純淨通透,像海上的藍天。

「不了。」她不專心地回答,一門心思在椅子裡調整位置,小屁股拱拱,在他腿間找了空隙坐下,這才滿意地摟住他的脖子,喚,「S.A.!」

「嗯?」他稍稍不自在地托住她的臀,往裡挪了挪,椅子不大,兩人擠在一張,有心猿意馬的曖昧。

「我們出去走走吧。」她說,「我去換衣服。」

他微微臉紅,站起身:「我去客廳等你。」兩人雖成了男女朋友,但彼此還有些害羞,接觸只限於親吻和擁抱。

「嗯。」她低聲應着,因為剛醒,鼻音略重,聽上去嬌柔柔的,「謝謝你。都是我,你沒有好好玩。聽說船上有舞會和晚宴。」

他走到門口,回頭笑笑,絲毫不遺憾:「我本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倒是……」未說的話含在嘴邊,他倒是珍惜這段和她獨處的光陰。

雖然她病着,還好他很清醒。

甄愛換好衣服,一起出了1003船艙。

她立在船舷,腳底是純粹得像藍寶石一樣的大海,海平線上藍天湛湛,美得驚心動魄。

冷風吹來,她腦中一片清明,暈船的堵滯感和凝重感在一瞬間被風吹散。

她眺望清澈的海面,心情大好:「還有多久到岸?」

「明天早上。」

「這麼快?」甄愛覺得遺憾,但並不可惜,「不是有猜謎活動?」

他負手立在欄杆邊:「我已經填了,也幫你填了一份。」

「謎面和謎底是什麼?」

「謎面是獅子、MIT、星期一、和天才。」

「這是什麼?」甄愛擰眉。

「一筆錢。」

甄愛突然明白:「銀行丟失的10億美金!Alex是你同學,那他就是MIT的學生;獅子是中央銀行的旗幟符號;銀行星期一被搶;他是個犯罪天才。」

「聰明。」他微笑。

甄愛臉微紅,挪到他身邊:「為什麼會出這個謎題?不會是當年搶銀行的人約好了去島上分贓吧?」

「分贓大可直接去,不必弄得這麼複雜。」他說,「當年Alex偷錢後,依靠一些人的力量藏起來躲了風頭。等後來分錢時,他卷着錢不見了。L.J說這些人還在找那筆錢,估計之前每個人都在單獨尋找,畢竟自己找到就不用分給別人。可多年過去了都沒頭緒,就想聚在一起想辦法。他們都是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當年辦事用的代號,互不認識。要聚首就只能通過謎題。」

甄愛擰眉:「既然他們都有頭有臉,聚到一起不怕名譽俱毀?」

「我們兩個不都可以上島麼?這次上島的,除了當年協助Alex的,還有其他人。」

甄愛恍然大悟:「也是,就算是真正的同犯,也可以推脫說看了新聞報道,才知道這件事。」

言溯沒接話。Alex為了不讓錢落在S.P.A.組織里,找了人幫忙。這次上島,除了那些人,估計還有政府的人,他們也一直在找這筆錢。

那,組織的人會來嗎?

言溯不害怕S.P.A.,甚至隱隱期待過和他們交鋒,但這次,他暗暗希望不要在島上遇到。

他看向甄愛,女孩伸着手,在海面上抓風。

他莫名擔憂她會被風吹走,心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已不敢問她。

甄愛抓了一會海風,停下來:「和我們一起去島上的豈不是有很多壞人?」

他配合地說:「是啊,很多。你害怕嗎?」

「不怕!」她轉身面對他,抿唇,「有你在,我怕什麼?」

海風呼呼地吹,海水藍之上,她白皙清秀的臉美得叫人心醉。他多想吻她,但公共場合他仍知克制,只看一眼她光潔的額頭,遂淡靜地收回目光。

可下一秒,想起困擾很久的問題,他忽然說不出的滋味。Alex和甄愛哥哥是什麼關係?

他和L.J一直不明白Alex為什麼要搶那麼多錢。組織的任務?——為什麼把錢藏起來?不是找死嗎?

以Alex的個性和智商,他應該清楚這筆錢財多少人盯着,不是財富,而是災難。如果他真是甄愛的哥哥,他不可能那麼輕率而直接地留給她。

言溯希望此番上島,沒有那10億美金的下落;希望甄愛找到的,是她哥哥留給她的其他紀念。最希望,Alex千萬不要是甄愛的哥哥,千萬不要。

1004船艙拉着厚厚的窗簾,屋裡只亮了一盞昏黃的檯燈。

兩個看不清身形的男子坐在沙發的陰影里,茶几上兩杯冰酒,一摞照片,裡面無一例外有一個女孩。

遊戲中,年輕男子碰碰兔兒裝女孩的嘴唇;陽光下,男子單手攬着一隻巨大的毛絨熊,俯身親吻白色長椅上的女孩,她長發白裙,仰着頭迎接;他陪她吃冰淇淋買巧克力……

陰影中的人看不清神情。

「A,我不贊同你去島上,你已經用消息把這些人引過去了,Tau一個人足夠清場,根本不需要你。」他散漫說,「我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little C去了,你就要跟去?如果出現上次的危險,你要是玩完,我可懶得管這麼大的組織。」

他慢悠悠喝一口酒,「你知道,我最大的興趣……在實驗室里。」

A沒理會,拿起一張照片——女孩背身換衣服,長發如瀑,戴着兔子耳朵,後背和腰肢的肌膚秀白如玉,沒來得及穿上短裙,下面是遮不住臀瓣的白色小內褲和修長性感的雙腿。

他聲音冷到了骨子裡:「誰拍的?」

B湊過去一看,咋咋舌,又挑挑眉:「應該是Tau的手下的手下……」

「讓他消失!」

B毫不意外,幽幽一笑:「我們的little C當然不能給別人看。」他起身走到窗邊,掀開一絲縫隙:「讓Tau殺了這個叫S.A.的,把C帶回來吧。我想死她了。」

A眼眸陰沉得像下雨:「我更喜歡Chace那種眾叛親離的死法。」

B愣了愣,笑了:「聽說,被他利用的那個女孩記恨了他一輩子。」

落日西沉,大海上奼紫嫣紅。

甄愛坐在船舷邊,趴着欄杆盪着腳,腳底下海水湛湛,浮光躍金。言溯立在她身旁,雙手插兜,料峭海風中,他身形挺拔得像棵樹。

海上的樹。

他立着,她坐着;看着太陽從頭頂墜入海中,這樣一起靜默無言地看風景吹海風,也是溫馨愜意的。

偶爾,他垂眸看看她在海面上晃蕩的腳,心裡也跟着放鬆而快樂。

他想,他真希望自己能給她一份平靜而幸福的生活,就他們兩個人,看着她永遠快樂無憂下去。

太陽西下,他低頭,淡淡建議:「去宴會廳吃晚餐?」

「嗯。」她站起來,「上船這麼久,什麼活動都沒有參加,好可惜。」

言溯和甄愛去的比較遲,雙人桌和小餐桌都已人滿。言溯原本說叫廚師點菜送去船艙,但甄愛覺得自助餐也不錯。

大圓桌上還有另外一些人。

甄愛才坐下,就發現同桌的人目光微妙地打量了自己和言溯幾眼。甄愛覺得奇怪,看向言溯,後者正在給她拆餐巾,完全沒看周圍的人。

沒過幾秒,言溯身旁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高個兒男人熱情地攀談:「兩位是1003的乘客吧?」

言溯沒理,但甄愛好奇:「你怎麼知道?」

那人咧嘴笑了:「我們是同一層的豪華艙。喏,從1001到1010都在,大家玩了這幾天都認識了,唯獨你們1003,除了第一天上船,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他暗嘆甄愛不俗的樣貌,美得驚心。

他見她小臉蒼白有些柔弱,目光變得意味深長:「如果我有人同行,也會幾天不出艙。船外的風景哪有船內好?」

同桌有人不屑地挑眉,似乎鄙夷他的低俗,又似乎看不上這對小情侶的纏綿。

但甄愛沒明白,疑惑:「為什麼船外的風景沒有船內好?我認為大海很漂亮啊!」

桌上人莞爾輕笑。

言溯溫柔地握住甄愛的手,眼神卻凌厲而沉默,抬眸看那男人一眼:「你是網絡節目主持人?」

那人受寵若驚:「你知道我?」

「不知道。」言溯冷淡道,「習慣性地誇張微笑,都是假笑;話太多,人太殷勤,太主動熱場,視活躍氣氛為己任;要麼是推銷員,要麼是主持人。」

餐桌上其他人投來驚異的目光;甄愛便知言溯說對了。

主持人臉上掛不住,但挺會給自己找台階下:「哈哈,看來我不是惹人煩的推銷員。」

言溯冷冰冰的話還沒完:「推銷員說的話往往更有說服力。」言外之意是……

「且推銷員更懂禮貌,說的話往往不會太粗鄙。」

主持人的臉垮掉。

甄愛開心聽完,發覺自己好喜歡言溯這種推理調調,可……貌似現場氣氛冷了些,她察覺到了,卻徑自樂呵呵,不以為意。

主持人旁邊的男子問:「那你看得出我是什麼職業?」

「作家。」言溯頭也不抬,把水杯遞到甄愛面前。

甄愛哪裡還顧得上喝水,和其他人一起興致勃勃看他表演。

他有條有理地給自己拆餐巾,語速飛快,不帶情緒:

「看你的年紀,30歲?剛才幾分鐘,你頻繁揉脖子腰背,頸椎腰椎很不好,是因為長時間靜坐不活動;黑眼圈很重,長期熬夜;手腕吃力,打字握鼠標太頻繁,導致腕部關節不好;要麼是白領要麼是作家。但你非常安靜,不與身邊的人進行語言和目光交流,你有輕微的人際交往障礙;吃飯手邊都放着記事本,你想把日常聽到的遇到的都記錄下來。」

「另外,白領的衣着比較講究,可你有些,恕我直言,邋遢。這些足夠了吧?」

作家愣了兩秒,厚鏡片後面的眼睛立刻展露光彩,忙不迭拿起筆記本記錄,讚嘆:「你太厲害了。我最近正在寫偵探小說,希望有機會和你學習一……」

「我看上去像公共大眾課的老師嗎?」言溯一句話把他冷冷堵了回去。

對面一個漂亮女人一直饒有興致看着,聽了這話,紅唇輕彎,拿手托着臉頰,溫柔嫵媚地問:「那你看得出,我是幹什麼的嗎?」

甄愛循聲看去,女人化着濃濃的彩妝,很漂亮,衣着很上檔次,就是有些暴露。

甄愛愣愣盯着看了幾秒,發覺女人意味深長的目光落在自己頭上,才尷尬地收回目光。

女人看到甄愛,同性攀比的心理作祟,不太舒服。甄愛沒化妝,但美麗無方,這船上幾乎沒人能和她比擬半分。

但她還是驕傲地挺了挺胸,目光柔美地望着言溯。

言溯看半眼:「演員。」說罷,專心致志切牛排。

「為什麼?」女人眨眨眼睛,儘管言溯完全不看。

言溯頭也不抬:「你很會擺姿勢,展示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微笑的表情和眼神都有表演的痕跡。鑑於你的身高,不是模特。」

女人聽到此處,瞟了甄愛一眼,略顯得意地笑了:「真佩服。」

但甄愛絲毫不覺言溯的話有什麼不妥,她很清楚他只是闡述客觀事實,並非從欣賞的角度誇讚她的美麗。

而且,他話還沒說完。

「你的衣服和化妝品很昂貴,但舉止不夠優雅,不是貴族小姐。所以你不是高級妓女,就是演員。」

女演員臉色微僵,隔了半秒,施施然笑起來:「你希望我是高級妓女嗎?」

言溯漠漠的:「你高級或低級,和我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