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阿基米德:第四章 惡魔降臨楓樹街 · 10 線上閱讀

「言溯!」她輕輕喚他一聲,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了,吧嗒吧嗒砸在他的衣領上,暈開一層層墨色的水漬。

他左胸口的風衣和襯衫全讓子彈燒破了,防彈背心也深深地凹陷了進去。

他只是笑笑,那手點了點胸口,聲音很輕:「這裡,不疼;沒有剛才在外面,聽見槍響,疼。」

他斷斷續續地說完,停歇了。薄薄的嘴唇慘白着沖她笑,以示沒事。

甄愛的心像是被扯了一道口子,痛得眼淚流的更猛,手槍抵在胸口那麼近的距離,就算穿了防彈背心,肋骨也肯定被槍擊的力量打斷了幾根。

不然,他不可能疼得臉都白了。

居然還笑!

外邊的熱浪一層層地撲過來。

甄愛抹着眼淚:「起火了,把你燒死了怎麼辦?」

「燒成黑炭還能淨化空氣。」他居然開起了這麼低劣的玩笑,說完,就強撐着,緩緩站了起來。

甄愛看見他咬着下頜一聲不吭,可額頭上分明疼出了冷汗。她心痛得要命,還要再說什麼,King上前拉她:「不想他燒死你就快點兒!」

甄愛被King的槍推着,捂着手上的手臂,三步一回頭,眼淚汪汪看着言溯。救火車的聲音還沒有響起,火越來越大,漫天地跳竄,像一張紅帘子。

他臉色白皙,挺拔地立在火幕前,看着她,蒼白的唇角帶着深情的微笑。

那個眼神在說,Ai,我們都會活着出去!

甄愛很快被帶到地下一層的保險庫,一路暢通無阻,各種密碼門King都打開了。甄愛已經很清楚是怎麼回事。他們背後定有S.P.A在支撐。目標,或許就是她的保險箱了。她早知道,保險箱裡的東西會引他們上鈎。

空蕩安靜的走廊上,甄愛和安珀走在前邊,King拿槍跟着。三個人的腳步聲很錯亂。

走到保險箱前,甄愛話不多說,迅速打開,又漫不經心地伸手去拿裡面的東西。

「我來拿!」King擔心甄愛搗鬼,惡狠狠地命令。

甄愛慢慢收回手,退後一步。

眼見King探身去拿東西,甄愛突然閃到安珀身後,左手箍住她的脖子,右手的匕首抵住她的喉嚨。

安珀像是變了個人,極其鎮定,沒有尖叫。

King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已來不及。

甄愛眼睛陰森地像黑洞:「別想朝我舉槍,你動一下,我就刺穿你妹妹的脖子。」

King的臉上瞬間划過一絲兇狠,像是要把她吃掉才甘心,但他忍住了,真的一動沒動。

反倒是安珀,輕晃晃地笑:「沒想到你這麼警惕,居然在保險箱裡放匕首,是我疏忽了。也沒想到你這麼聰明,猜出了我們的關係。」

「是你們做得太明顯。」甄愛語調陰冷得像寒冰,哪裡還有剛才在外面淡漠的樣子。

「你是第一個明目張膽挑戰他的人,他居然沒有殺一儆百。玩遊戲的過程中,他意興闌珊,並沒多大的興致,卻十分在意你的情緒,三番五次看你的表情。」

那種表情是最單純的開心與寵愛,無關男女。就像甄愛的哥哥,一心一意竭盡所能地去滿足她任何大大小小的願望。

「安珀,你的表情當然是很入戲了,有時瘋狂,有時激烈,卻偏偏沒有害怕。還有,那個男生受傷時,蘇琪是幫忙摁傷口去的,你既怕髒了自己的手,又想多看幾眼他痛苦的表情……」

突然,「滋」地一聲響。很突兀,沒有任何後續反應。

安珀一驚,再次摁了一下手中小物件的按鈕,又是一聲「滋」。

仍舊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安珀和King都不可置信。

甄愛很配合地發出一聲輕音:「嘶~~~」湊近安珀的耳朵,冷笑,「安排你們來的人沒事先告訴你們嗎?這種程度的電擊棒對我沒用。」她把安珀扭了個方向,惡狠狠看着king,「放下槍,東西給我。」

King咬着牙,眼神凶神惡煞。甄愛稍一用力,匕首劃破了安珀的皮膚。King憤怒地把槍扔在地上,又把手中一小塊金色遞給甄愛。

後者一把奪過鏈子。

就在這一刻,King反手抓住鏈子一扯,瞬間握住甄愛的手臂,一使勁,她受傷的胳膊像被拆掉一樣痛得撕心裂肺。

而和king有眼神交流的安珀也在同一時間掰住甄愛的右手腕狠狠一擰,自己鑽出束縛,卻把她扭在地板上。

左臂的傷口被扯開,地板上一瞬間全是鮮血,甄愛痛得差點兒暈過去。

安珀跪在她身上,死死壓着她的脖子,哼笑一聲:「他倒是提醒過我,你的右手沒有力量。」

甄愛一怔,復而吃吃笑了起來:「他?呵,他為了抓我,親自出面安排工作了嗎?就憑你們兩個,好像,還沒有那個能力呢!」

「他不是親自安排工作,他是親自來了。」安珀一字一句地說出這話,感覺到甄愛的身體不經意間僵硬了起來,她開心地哈哈大笑,低頭湊近甄愛,「他就在那些人質里,你沒看出來?」

甄愛的呼吸開始紊亂,他,在上面?那……她心裡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卻又死死抵制着自己不肯去想。

但安珀幫她殘酷地挑明:「哎,你剛才那麼擔心那個叫S.A.的男人,他可都看到了。你說,他會不會殺死他?好遺憾,那個S.A.至少被我哥打斷了兩根肋骨,都不用較量,直接K.O.。哎,真可惜那麼一張俊俏的臉。」

甄愛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整個人都靜默着,像是沉睡了,仿佛沒有聽到任何話,沒有任何感覺。

安珀還要刺激她,輕輕地笑:「他死了,你會不會傷心呢?」

被壓趴在地上的人依舊沒有反應。

King撿起槍,走過來,看着甄愛的後腦,想起剛才她指自己時的樣子,嘆息:「先生要的人,果然很漂亮。」

「不過安珀,別那麼多廢話!把東西和人都交出去,我們的最後一單就完成了。趕快撤,這女人很重要,中途出什麼問題交不了差,都得死。」

說着,他俯身拉甄愛手中的金色鏈子,甄愛卻忽然一把抓住了他。

很柔,很軟,很無力的掙扎。

King冷笑着甩開她,要不是那人交待要活人,他真恨不得把她……剛才手上是不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有點兒疼……不是有點兒。

King抬起手腕,赫然一枚藍色的針眼。

「你給我打了什……」話沒說完,手槍掉在地上。

「啊!!」一聲悽厲的慘叫在整個地下保險室迴蕩,悽慘得像用爪子在人的心上撕扯。

安珀驚愕地扭頭,那個平日總是寡言又冷漠的男人此刻完全變了形,像大蟲一樣縮在地上直打滾。

「喬!」安珀喊着哥哥的真名,飛撲過來,卻一下子嚇得灰飛魄散。

King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連耳朵都在大量的出血。原來硬朗的臉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黑點,而挨了針孔的那隻手瞬間黑化開始腐爛。

King劇痛難忍,連話都說不完整,那麼大個人縮成了球,在地上瘋狂地滾來滾去,摧肝裂膽般地慘叫,一聲一聲撕扯着人的神經。

「你幹了什麼?」安珀怒目回頭看甄愛,後者臉色慘白,顯然也震驚於king的苦痛折磨。但她的目光很快移開,看向地上的那支槍。她剛要去拿,卻飛快地滾進旁邊的走廊里。

安珀抽出隨身帶的槍支,打了一發子彈。剛才,就是她的槍從背後殺了傑克。

安珀剛起身,地上的king伸手抓住她的腳,嘶吼着祈求:「Amber,殺了我!殺了我!」

安珀蹲下來,抱着他血流滿面的頭,紅着眼睛咬牙切齒:「不,等我殺了那個賤人。等我殺了她,我帶你出去,我送你去醫院。就算坐牢,我也要把你救活。」

「沒用的!啊!」king痛苦得無以復加,狠狠地拿頭撞地,「這是組織研究的新型神經毒素,沒藥可解!還有,你不能殺她。殺了她,boss不會放過你!拿着這個。」

他伸出黑乎乎滿是血膿的手,把金鍊子交到她手裡:「我們的任務完成了一半,換你一條命。以後,別幹了。拿着錢,好好的。」

「不!」安珀握着鏈子,大哭,「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貪玩。是我害的你,是我害的!」

「沒有,我不怪你。只希望你最後一次聽我的話,不要殺她,保護自己。」King說完,突然慘叫一聲,撲上去握住安珀手中的槍,用力扣動扳機,「砰」地一聲打穿了自己的頭顱。

安珀身上濺滿了血和腦漿,而她親愛的哥哥,黑乎乎的像團爛泥,倒在大片的血泊之中。

那個在軍隊裡受過無數歷練,被俘時面對各種酷刑都咬緊牙關的男人,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不堪忍受折磨,自殺了。

安珀臉上沒有一絲情緒,平平靜靜地站起來,提着槍,一步步走向隔壁的走廊。今天,她非要一槍一槍,一刀一刀,折磨死那個害死她哥哥的賤人!

她飛快轉過走廊,兩邊的牆壁上是無數的密碼盒子,白光一片,卻沒有甄愛的影子。

室內有3條走廊,她移動幾步依次查看,都是空空如也,只有地上的血滴。

她知道,甄愛站在盡頭的拐角里。

安珀脫下鞋子,光着腳悄無聲息地走過去。她可不想和甄愛浪費時間,圍着保險箱牆壁轉圈圈。只要她無聲無息地走去另一端,到時,不論甄愛往哪條路跑,她都可以站在筆直的走廊這邊,一槍打斷她的腿。

她屏住呼吸,一點一點地靠近盡頭。

可沒人告訴她,甄愛有極其出眾的聽力。

她看到甄愛影子的瞬間,猛地拉開保險栓摁動扳機。但甄愛早就預測到了她的行為,在她瞄準的那刻,甄愛比她更快地伸手,左手緊緊握住她的槍背,用力一推。

嘩啦一聲,彈匣落下來,掉進甄愛的右手裡。

甄愛一腳踢開安珀,衝進去走廊把彈匣扔進自己的密碼箱,「啪」地一聲關上門。

轉身又迅速去搶地上King的槍。

安珀衝過來,撲住甄愛的腿將她扯倒在地,爬起來,狠狠一拳打在甄愛的腹部,又即刻像豹子一樣撲去抓哥哥的槍。

而甄愛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抱住安珀的腰用力一甩,把她撞到牆上,反身再去搶槍。安珀再度撲過去,兩人同時握住。

安珀面容扭曲,死死握着槍管。甄愛雖然左臂受傷,但搶到了扳機,索性連連開槍,「砰砰砰砰」5連發將槍中的子彈打得乾乾淨淨。

對面的保險箱上一個個的小坑,煙霧瀰漫。

「你以為我就殺不了你了!」安珀咆哮着,瞬間像發狂的母獅,抓住甄愛右臂的傷口,狠狠一個過肩摔,把她整個兒砸在了密碼牆壁上。

甄愛重重摔在地,痛得渾身散架,幾度掙扎才勉強坐起來。而安珀瘋叫着朝她衝過去,一腳踢下……

但就在這時,響徹天際的連環爆炸聲在四處炸開,天地間劇烈動盪,地下室像裝在沙漏上的房子,拼命地搖晃。

不出一秒,鋼筋做的牆壁跟硬紙板一般碎裂,天塌地陷。

重重的金屬牆四分五裂,噼里啪啦砸下來,安珀站着高,一下子被打倒,瞬間被掩埋。

反是甄愛重心低,眼見地下室倒塌,趕緊伏低,沿着門線跑了出去。

言溯望着甄愛消失在大廳,才緩緩挪動一下腳步,吃力地側過身來。

濃煙滾滾地往天上涌,這座銀行位於一棟上世紀的古老建築里,只有3樓,外層木製石膏結構。照這個速度,不過兩分鐘,濃煙就會沉降到整個大廳。到時所有人都會開始窒息。

消防車在外面,但很難在短時間內控制火勢。

言溯望着漫天的火勢和瑟瑟發抖的人質,對Arch道:「放他們出去吧,我留在這兒。那個警衛沒有死,你的手上還沒有人命。」

Arch沒有回答,但也沒有拿槍指着言溯。因為,正如言溯想的,他只關心錢和安全逃離。殺人的確對他沒好處。

言溯看他垂下眼眸,知道他在考慮思索,繼續道:「你可以一個人帶着所有的錢離開。」

Arch一經提醒,立刻看向櫃檯上的旅行包,命令黑人:「去把錢拿來。」

黑人照做,拎着重重的兩三個錢袋過來,遞給Arch。後者愛財,彎腰把錢袋往自己腳邊拉攏。就在這時,黑人男子突然發力抱住他手中的槍支把他撲倒在地。Arch條件反射地開槍,子彈卻一發發打進火場。

剩餘的人質全見了生的希望,在一刻間撲上來七手八腳地將Arch制服,卸了他的槍,又找繩子把他捆起來。

直到這一刻,大家臉上才換了怔忡茫然如獲大赦的表情,互相擁抱着慶幸痛哭。倒是蘇琪十分機敏,很快把地上的槍支撿起來,提醒:「先別哭,趕緊離開。小心那個變態馬上就上來了!」

大家聽言,再度緊張起來,尋找出路。可此刻的銀行大廳已經瀰漫在熊熊的大火里。

蘇琪帶大家去櫃檯里找紙巾或毛巾,用飲水機接水打濕備用,大家齊心合力把大理石櫃檯那邊的東西清理出來,留出足夠空曠隔絕的地方,做了力所能及的自救措施後,忐忑地等待消防車。

蘇琪和大家還把日本男人和戴安娜的屍體拖了進來防止被火燒焦,算是給他們的家人留一份尊重。

言溯默默看完,轉身離開。

蘇琪見了,喊他:「S.A.先生,你去哪裡?」

言溯頭也不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