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往生:第五十一章 線上閱讀

五一

進入別墅區的路許半夏熟悉不過,只怕高辛夷都沒她熟悉,因為她用腳走過。別墅區的大門照例關着,但是今天有一點不同,那就是門口橫着一輛車,看着不熟悉,一等許半夏的車子接近,上面立刻一左一右出來兩個穿着便裝的男子,高大結實,遒勁矯健。兩人又是一左一右靠近許半夏的車子,其中一人用手輕敲車窗,許半夏看着感覺怎麼象黑幫電影。只得降下兩厘米的車窗,問一句:「幹什麼?」從後視鏡看,童驍騎的車子已經跟上。許半夏不怕打架,但今天不行,今天夾着個大肚婆。

車外那大漢很有禮貌地道:「是許總嗎?請留步,我們高總立刻過來。

許半夏這才明白過來,對了,高躍進如今不是叫了幾個保鏢了嗎?可不正好派上用場。當下拿出手機給童驍騎電話,「阿騎,我給高總的手下攔住了,你自己與野貓進去吧。」放下電話,便微笑着對保鏢道:「好,我在這兒等着高總。不進去。後面車是高總的女兒,懷孕着,你們小心在意,他們回家,你們不方便攔着吧。」

兩個保鏢一下無措,因為老闆沒有跟他們提起過還有一個女兒要來,而他們又分明從車燈下辨認出,後面車裡坐着的就是老闆的寶貝女兒。但他們打電話請示哪裡有高辛夷探出頭叫保安開門快,只見大門徐徐打開,老闆女婿駕車繞過他們的車子進去小區,這時老闆才接手機,等他們匯報完畢,只聽老闆一句「死定了」。這時候,他們感覺許半夏的微笑異常詭異。

很快,就見高躍進的車子出現在遠處,他飛快開近,板着臉沖許半夏道:「進去吧,你得意了。」便自己先開道進去,後面許半夏與保鏢的車子魚貫而入。高躍進在小區裡面也是開得飛快,因他擔心女兒女婿比擔心許半夏更甚。

許半夏這時心頭無數主意閃過,但起碼知道一點,再無可能扇那老妖婆兩個耳光了。及至到了別墅下車,見前面的高躍進老長大衣下面是條白灰灰的褲子,進門才看清,原來高躍進穿的是睡衣。也難為他,急着趕出來,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走進房間,只覺得非常暖和,溫度高得叫人覺得悶氣,中央空調打得太好了,連許半夏都覺得奢侈。果然見修姨也就穿着月白繡花長袖長褲的真絲睡衣褲抱頭蹲在牆角,那姿勢,很是熟悉,象現場直播的警察抓到輕罪人犯,人犯乖乖蹲地上接受檢閱。不過這姿勢被修姨做來,分外可憐,叫人看着又下不了手。

高躍進本來一路上也覺得修姐做事過分,惹誰不好,去惹許半夏這種煞神,而且行事鬼祟,換他也會暴跳如雷。可是進屋見了修姐這麼可憐,而女兒女婿矗立其身前,很是凶神惡煞,不由嚴厲地開口道:「辛夷,你們怎麼對修姨的。」

高辛夷委屈地道:「她又裝死了,我們一開門進來,她就自己縮進去這麼蹲着。烏龜還知道人碰到它才縮回去,她都不要我接近。」

要換以前,高躍進不會相信女兒的話,可是這次他不得不信,不由想起修姐出走那天,被找回來的時候她也是這麼縮在毛毯裡面,原來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擔心許半夏責問。想到這兒,心生厭惡,可是不便表露出來,因為他一表露,三個年紀輕的就得順杆子上了。高躍進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會站在那裡發愣。對修姨,真是輕不得重不得。

許半夏雖然衣服穿得也不多,但進了房間也是熱得難受,心說這個老妖婆雖然救過高躍進,可現在吃人家用人家的,卻如此奢侈浪費,隆冬季節,那麼大房間空調打得那麼熱,一天一夜下來,不知得多少電費。竟然一點不知替別人着想,高躍進雖然富得流油,那也是他的事,怎麼可以如此糟蹋他的錢。不過再一想,高躍進願意給他的修姐糟蹋錢,別人多管閒事幹什麼。見高躍進不吱聲,許半夏這回也不願意再象上回那樣稀里糊塗就成了高躍進的大棒,以致被老妖婆記恨至今。所以只是脫下大衣,關心地對高辛夷道:「野貓,這兒太熱,你不要緊吧,要不,你外面車上呆着,或者到小飯廳開個窗坐着。」

高辛夷嘀咕道:「這裡面熱得打赤膊都可以,為什麼要我走?不會把空調關小一點?」說着就去關空調。

高躍進知道空調要是關小的話,這裡面穿這真絲睡衣的修姐會第一個吃不消,只得對高辛夷道:「辛夷,這麼晚,你跟阿騎回家睡覺去吧。這兒的事,我和胖子會處理好。」

許半夏眼見今天也討不了好去,再說威脅的目的已經達到,這個修姨其實明白得很,否則不會野貓一進門她就一付死相。便道:「我不管你們家的事,野貓,我陪你走吧。阿騎,你走不走?」

阿騎一聲不吭,走到高辛夷身邊,摟着她就走。高辛夷不肯就此罷休,急道:「什麼都還沒說呢,怎麼就走?起碼也要讓我把空調關了,憑什麼她得象太后一樣供着,連我都得被她踩。」

許半夏微笑道:「我們以後悄悄地來,不要給你爸爸知道。有的是機會。」

高辛夷領悟,可不是,今天還能幹什麼,但她爸又不可能天天蹲在這裡,等老太婆落單時候再動手不遲。這才乖乖轉身出門。

高躍進本來就想到許半夏以後難保會突然襲擊,此刻聽她自己說出來,說明她早就已經打定主意,忙披上大衣追出去,拉住許半夏道:「胖子,看我面子,修姐的事我擔着,保證以後不會再犯,你的損失我來補償。」

許半夏不便使用武力繞過高躍進,但也不願就此放過老妖婆,只是與高躍進對着不語。高躍進見此忙對已經上車從車窗探頭出來的童驍騎道:「阿騎,你們快走,外面冷,別凍着辛夷。」許半夏也只得沖兩人揮揮手,叫他們先走。

等童驍騎他們車子一走,許半夏才道:「高總,不是看你面子的話,事情也不會拖到今天。第一個陰陽怪氣電話的時候我就會找上門。你要保證要補償,你自己定,與我無關。我也請你看我面子,不要再由着人欺負我了,我已經忍夠了,被欺負上門了。」

高躍進忙陪笑道:「胖子,我們找個地方說話,你家還是我家?我這樣穿着也不便到處亂走。總之上回在杭州是我沒重視,都是我不對。今天你有氣沖我來,有話沖我說,有條件沖我提。」

許半夏倒是沒有想到高躍進今天會這麼遷就,但一想就明白,這還不又是緩兵之計,自己今天被那老妖婆荼毒,還不是拜高躍進所賜?當下便微笑道:「當然有氣得沖你出,要不是你那晚叫住我,誘使我說出那麼多話堵老妖婆,老妖婆也不會遷怒於我。你沒有置身事外,只是我不是你對手,所以我只有忍聲吞氣。我身後沒有什麼高老闆低老闆的撐着腰,硬氣不起來。拜託高老闆讓路,我得回家,外面忒冷。」

高躍進見許半夏揭露出他當初的謀劃,臉上尷尬,但今天的情勢是不擺平許半夏,毫無疑問,以後許半夏還是會找上修姐,到時他肯定不會有今天可以趕到場的運氣,只有等着收拾殘局,他知道許半夏不是容易打發的人。只得還是笑着說軟話:「胖子,還不是因為你比較強大,有些事我不便說,你說了別人也不敢對你怎麼樣,所以我只有請你幫忙。再說別人不知道我家的事,我想讓別人說也開不了這個口,辛夷跟阿騎又沒你的口才,也只有你多委屈一點。走吧,到我家去說話,我掌握了一點情況,雖然不能說明全部問題,也起碼有點眉目,胖子,你幫我一起分析。」

許半夏當真沒有想到高躍進肯放下身段說軟話,本着伸手不打笑面人的原則,自己要是再強硬下去的話,就是無理取鬧了,到底薑是老的辣,幾下太極推手,就把她的氣憋回肚裡。只得無奈地道:「算了,算我倒霉。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她的電話,見到她的人。天不早,我回去了。」

高躍進道:「你等等。」依然攔在許半夏面前,卻對保鏢道:「你們留一個在這裡看着修姐,不要讓她出去,一個開車跟我後面走。」說完才微笑着對許半夏道:「胖子,我知道你生氣,來,我送你回家。」一邊說,一邊就客氣地做出請的動作,可是請的方向卻是許半夏車子的副駕位置。許半夏隨便他做作,大方開門坐了進去,知道高躍進想借給她開車,表達他的善意,那就讓他表達好了。

高躍進果然隨後繞到駕駛座,親自駕車上路。除了小區,便打電話給自家保姆,「我帶個朋友回家,叫小費睡覺,別下來了。你燒點宵夜,對,薺菜小餛飩好。就這樣。」放下手機,忙笑嘻嘻地對許半夏道:「沒辦法,你家肯定你不會給我進去,還是去我家吧,我有些修姐的事情要跟你討論。」

許半夏擠出微笑道:「改天吧,改天再領略高總家的小餛飩,我這兒明天很多事情,雖然是元旦,可也不得閒。再說高總家的事,我也不便深入插手。」

高躍進忙笑道:「胖子,你這就是賭氣話了,我以前有說錯話的時候,你也不能總是記着,今天你一定要去我家吃碗餛飩,正好一起迎接新年,否則你這是明擺着還生我的氣。」

許半夏不明白高躍進這又是什麼意思,自己都已經答應不再提那老妖婆的事情了,他幹什麼還要那麼低三下四,忽然想明白了,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着小費厭了,又想利用我說什麼話,方便趕她走?」

高躍進笑道:「你怎麼那麼多疑,我也就利用你一次,很多時候我其實對你都是很好的。胖子,我們很久沒有坐一起說話了,今天難得在一起,說說話,喝口酒,不要弄得那麼生分。」

許半夏忍不住道:「很怪,太怪,適應不了。」

高躍進厚着臉皮搭訕也已到極限,但此刻還是得陪笑,但堅決岔開話題,免得自己丟盡臉面。「對了,胖子,上回在杭州時候我跟你說的把小山那頭的地爭取下來,你有沒有去談一下?」

許半夏一聽這事又是火大,怎麼只要搭着高躍進的事情,自己永遠是吃虧?說自己道行不夠還是正確的。不得不清清嗓子,才平靜下來,道:「最近很忙,剛剛把車隊獨立出來,已經照你的意願劃到阿騎名下。碼頭還是歸我名下,不過低價承包給阿騎,由他自由支配,這麼安排你是不是滿意?」

高躍進又是尷尬,他打的算盤還是被許半夏看出來了,只得當作從來沒那種想法似的道:「胖子,那是你們兄弟間的事,我不便說話。不過你把車隊獨立出來也好,我往後架不住辛夷求懇投資車隊,帳目上面也比較容易操作。」

許半夏鼻子裡冷哼一聲,道:「不過別想打我那塊海灘地的主意,小山那邊,我暫時沒有精力去對付它,再說要是沒有好的項目,政府也不會大力配合徵用魚塘,還是你出面比較合適,你談下來,需要我怎麼配合,你儘管說。你時間已經不多,我下月開始造廠房,訂設備,你女婿很快就會沒有停車場。現在我與他各自經濟獨立,不可能一直給他揩油下去,不過這既然是你的主意,你一定有妥善安置辦法。」

高躍進沒想到許半夏反將一軍,只得道:「這事阿騎知道不知道?你得事先通知他。」

許半夏笑道:「高總,你當我是瘟生?」真是,有好處的時候他跳出來離間兄弟,沒有好處的時候他躲回去又要許半夏認清兄弟,她許半夏愛給阿騎占便宜那也是她自己的事,由不得高躍進自以為是來指手畫腳。不過也有一點值得慶幸,總算高躍進從面子上到心裡都認了阿騎做女婿,知道為女兒女婿考慮了。

高躍進乾笑兩聲,許半夏既然已經知道,他再耍花招已是沒用,只得笑道:「胖子,你要把麻煩踢給我,總得事先打個招呼,不聲不響,真把廠房造起來了,以後那麼多車子哪裡停去。好吧,小山那頭那塊地我去談,如果談下來,你還是依照原來的承諾,搬去那頭,省得我們還要造碼頭。」

許半夏淡淡地道:「晚了,我已經測繪和建築設計都開始做上了,不過有個折中辦法。你把小山轟了填魚塘,兩塊地打通了,我留出碼頭周圍一塊空地給阿騎的車子調頭,你給我一塊新地做辦公生活區,大家都好。」

高躍進當然不是吃素的,一邊停車,一邊微笑道:「胖子,你不要得寸進尺,碼頭還是屬於你名下,你不過是承包給阿騎,你當然得提供給他良好的經營環境,否則阿騎可以不要,轉包其他碼頭。碼頭周圍那塊地,當然得是由你安排。」

許半夏下車,等着高躍進也下來,才笑道:「高總這話滑稽,我這碼頭本就是小本經營的打算,規劃中本就沒有給它留太多空地,承包價也是按此規模計算。我還不是為你心中的大物流計劃做打算,才願意退讓一步,把生活區和辦公區遷出去,你倒反而指責起我占你便宜來了,那好,我不占你便宜,我還是照原規劃只留出一條路,你大可趁現成轉頭承包其他碼頭去,海闊天空,你愛挑哪家就哪家。」進門抬眼見似乎看見有人影在樓梯口一閃,心想,可能是那個被要求睡覺的小費。看見高躍進領進來的是個女人,不知她有什麼感想。

高躍進發現今天本就不應該與許半夏談起這件事,前面為了修姐的事,他不得不低聲下氣,氣勢本就弱了一半,而平素對付許半夏他都是得打疊精神的,此刻無法居高臨下,便開始覺得吃力,但又不便強力挽回氣勢,怕把許半夏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又燃起來,眼看再談下去就是割地賠款,他只有虛晃一招,退出戰場。只得佯笑道:「這事我們現在談得那麼細節還是早了一點,還不知能不能把小山那邊那塊地拿下來,胖子,坐,我去換件衣服。」便匆匆離開,這話就算告一段落。

忽聽外面「砰」地一聲,隨即炒豆子一般噼噼啪啪,落地大窗看去,夜空中光彩閃爍,煞是好看。醒悟過來一看時間,果然已快零點。啊,新年,這過去的一年還真是苦樂皆有,但願新年一切順利。這時,一個手機進來,「妞,還沒睡?正好,跟你一起跨入新年。」

高躍進下來的時候,看到許半夏縮在一角,拿着手機喁喁細語,不用說,又是趙帥哥。眼不見為淨,乾脆去外面看煙花。樓上是他的小費在落寞地看着煙花。一樣的煙花,不同的心事。終於隔窗看着許半夏說完電話,高躍進也快凍僵,連忙進屋,沒想到許半夏的手機又想,高躍進忍不住道:「那麼煩。」

許半夏微笑道:「我人緣好。」拿起一看,是阿騎,這才想起今晚的行動,忙問:「怎麼樣?」

童驍騎道:「你聽見的其中幾聲最響的爆竹肯定是我們弟兄放的。弟兄們踢開他們家院門進去房間,太監已經嚇得臉色煞白,答應天亮立刻離開。刀子都不用留給他。」

許半夏聽了不由笑道:「這爆竹的主意是誰想出來的,真應該好好獎賞他。幹得好。叫兩個兄弟盯住,務必看他上火車。太監也太不中用。」

童驍騎道:「你是不是正與野貓爸爸談話?野貓說,不用跟他太客氣,這人一向是客氣當福氣的人。」

許半夏聽了失笑,道:「你早點睡,我有數。」收了電話。兄弟與兄弟老婆都支持她,她還有什麼話說,當然是高歌猛進,繼續猛敲高躍進的竹槓,為童驍騎的事業良性發展引進活水,也不忘自己刮點好處,因為用樣一塊地,高躍進去批比她許半夏去批,進程要快得多。

高躍進在一邊聽着不是味道,追着就問:「又幹什麼好事了?你們能不能手腳乾淨點,與那些混混撇清關係。」

許半夏道:「我本來就是女混混,你還是先與我撇清關係。太監就是被阿騎閹了的人,這種定時炸彈一樣的人怎麼能留他在身邊呆着?趕他走還是客氣。」才說完,手機又響,一看顯示,嚇了一跳,立刻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跟高躍進說了聲「更大的混混」,才必恭必敬地道:「您好,新年快樂。」

那邊居然聲音和藹,帶着笑意地道:「我的人回來了,你那邊比一個海島也強不到哪裡去了,呵呵,真是世外桃源。新年快樂。」

高躍進看得大惑不解,什麼人,能讓天不怕地不怕的憊懶貨許半夏這麼恭敬。

許半夏笑道:「看來我明年廠房落成時候,得在周圍種上桃樹。有件事想麻煩您行不?」許半夏忽然靈機一動,趁那人高興提出,在得到對方首肯後,道:「我身邊有個被我閹了的太監,留在身邊總是顆定時炸彈,想遠遠地送到您那裡修理,不知行是不行。」

那人聽了大笑,道:「真是你閹的?難怪,我說我怎麼與你那麼對味,辦事一拍即合。行,你流放他過來我這兒,我會替你看住他。還有什麼事嗎?」

許半夏心想,明明是你電話過來,怎麼問起我有什麼事來了,但隨即心裡一激靈,難道他知道什麼了?當下便決定丟卒保車,道:「明天我叫一個押解的兄弟帶一件禮物給您。我想,您一定會喜歡。」

那人笑嘻嘻地道:「許小姐,我倒是希望你自己過來,我帶你去小興安嶺打獵。」

許半夏忙道:「好啊,好啊,這是我最嚮往的。」放下電話,才知一場虛驚,原來經此一事,那人已當她許半夏是朋友。而剛才,許半夏還以為他已知屠虹的策劃,試探於她,這才說準備帶禮物上去,禮物正是屠虹電郵給她的文章草稿。那麼,既然是虛驚一場,還要不要換個禮物?許半夏在心中默默推起了沙盤,幫誰,對她更有利。

高躍進早就不耐煩,見許半夏打完電話還神遊太虛,忍不住大喝一聲:「胖子,幹什麼?又想什麼損招?」

許半夏正想得出神,被高躍進一喝,也沒怎麼還魂,只是恍惚地沖他一笑,自言自語地道:「什麼都不如保存自己的實力要緊。身家,性命…」說到這兒,才似是忽然元神歸位,眼睛一亮,道:「怎麼了?你叫我什麼事?」

高躍進道:「什麼事,你還問我,你這不是把太監往火坑裡推嗎?這事還是瞞住你趙帥哥,否則看誰還敢要你。」

許半夏微笑着想,一個太監,如果走進小興安嶺嶺區,死了活着都沒人知道。但自己反正是不操這個心了,那人會妥善安置。如此的話,加上不想軍工廠復活,以致胡工他們蠢蠢欲動想回,即便是有趙壘的勸解也沒用,那就更離不開那人了。惡人既然已做,那就做到底吧。救那人一把,藉此更加拉緊關係。屠虹嘛,那就對不起了,出來混,總得預備着可能翻船。何況他也沒安着什麼好心,各為其利而已。

想明白之後,才對捧着滾燙小餛飩出來的保姆陽光燦爛地一笑,還送上「新年快樂」,高躍進一直看着許半夏,直覺里知道這人打的一定是壞主意。把個太監送到連她自己都敬畏的大混混那裡去,還能有個什麼好?一時收起了原本對許半夏的一些輕忽。不過還是被許半夏無數的電話搞得不耐煩地道:「胖子,說說修姐的事。說完各自睡覺,不早了。」

許半夏道:「好,我聽着,究竟她為什麼這麼變態,要是有合理的理由,我放過她。」

高躍進此刻非常相信,許半夏嘴裡的「放過她」功效類似於「放她一條小命」,太監都還沒做什麼,就已經被她充軍發配三千里,修姐對她做得那麼多,弄得她今天火冒三丈,修姐還要不要活。高躍進都覺得自己也該收斂着一點了。

「修姐只說她逃出大山後,在上海做保姆,我想上海那麼大,她一個沒戶口人的底子怎麼查得出來,就托人到她戶籍所在地去查,這一查,才查到她坐過牢。」

許半夏一驚,「怪不得她抱頭蹲下的姿勢那麼熟悉,原來是有來由的。呵呵,該不會也是閹了一個男人吧。」

高躍進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道:「別打岔,聽我講下去。坐牢原因有記錄,原來她給一戶人家做保姆,那個男主人見她長得好,他媽的也不看看她都多少年紀了,尋機會強姦了她。這是她有生第二次被強姦。」

許半夏忍不住驚道:「我的合理化推斷是,修姨因為無處可去,又不知道報案,或者接收了什麼威脅,只得忍受強姦,於是有一而有再,一而再,再而三,終於有一天她爆發,找機會閹了那男人,是不是?那一定不會算作正當防衛,但會輕判。」

高躍進瞥了許半夏一眼,道:「你說的還是輕鬆,這種非人生活,她過了兩年,期間還得挨女主人打。她坐牢那年是一九八零年。兩年後出來,九五年時候才找上我,可能那時候我已經小有名氣。八二年到九五年,這期間她做了些什麼,靠什麼養活,沒人知道,她不說,我也查不出來,只知道她沒再坐牢。這些是你杭州跟我說了後我查到的,本來不準備告訴你,畢竟不是有面子的事。」

那十三年修姨靠什麼而活,一個百無一用的那麼大年紀的女人還能做什麼,許半夏幾乎可以替她一一列舉,高躍進也不是善類,相信他也早想到過。怪不得她要處心積慮攀住高躍進,也就只有這條活路了。她許半夏當着她的面揭露她,她當然懷恨,這是理所當然的。不過許半夏覺得,此人變態是一定的了。

高躍進見許半夏轉着眼珠子深思,等了一會兒道:「也是我上周沒有安排好,自己出國,忘了給修姐家用,她可能正好聯想到是你那晚說的話害得她以後又得衣食無着,這才找你報復。我懷疑逃不出這個原因,她只有我這一條救命稻草,輕忽不得,必須牢牢抓住。」

許半夏還是有疑問:「我的事情可以解釋了,那麼怎麼解釋她離間你和野貓?還有野貓說她對你前妻也不好。是不是她想造成你只有她一個親人的局面?」

高躍進揉揉眼睛,疲憊地道:「可能吧,她非要做保姆,可能是以退為進,換取我憐惜內疚,否則雖然她是我救命恩人,我也不會那麼重視她,如你所說,比對我老娘還慷慨。因為她溫柔懂事,所以我有什麼心事時候,總是住到湖邊別墅去散心,即使不說話也是好的,她把我伺候得很好。我也很喜歡過去,當她是親人。沒想到她那麼有心機,叫人心寒。那次出走她本來可以獲得很完美的結果,我本來會因此遷怒辛夷,造成以後真的就只修姐一個親人的局面,我會乖乖為她養老送終。可是被你破壞,你太敏銳,觀察太仔細,她那晚聽了你的話,不恨死你才怪。」

許半夏只會嘿嘿而笑,還是真的,自己其實那晚在湖邊別墅也很有挑撥的味道,把修姨往死里整,還真沒想到,這都是事實,不,事實比她的猜想還變態。但此刻只覺得這個女人算是吃足苦頭的人,雖然心思歹毒,但勝之不武,與這種人斗沒意思。便對高躍進道:「算了,只要她不再來煩我,我也不會再去搭理她,勝之不武。」一邊起身,一邊道:「高胖子,這會兒我倒是開始可憐你了。」

高躍進只會苦笑,也起身道:「你說我怎麼辦?那麼多年也是有親情的,雖然已經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聽見你去為難她我還是不肯答應的。你就多替我擔待一點吧。你回去早點睡覺吧。」

許半夏笑道:「你只要一聲令下,我可以幫你送她到小興安嶺去。這下看她還敢不敢穿真絲繡花。高總,你還是比我兒女情長啊,哈哈,對野貓沒辦法,對修姐又沒辦法。」說完就往外走。「不過管住她,最近野貓懷孩子是最關鍵的時候,經不起一點驚嚇折騰,難說這個變態女人見我不好欺負,找上野貓這條大家的軟肋。」

高躍進只會點頭,懊惱得說不出話來,他覺得他還真是有點兒女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