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別處:第七部 詩人死去 · 13 線上閱讀

槍聲響起,雅羅米爾捂住了胸口,而萊蒙托夫倒在陽台冰涼的水泥地上。

血浸透了沙皇時代寬大的軍官制服,他站起身來。他遭到了可怕的遺棄。這裡缺少文學傳記作家,缺少他們的安慰,否則至少能賦予他的失敗以某種莊嚴的意義。這裡缺少手槍,否則槍聲也可以洗去卑劣的恥辱。這裡只有笑聲,透過玻璃窗傳來的笑聲,讓他永遠名譽掃地。

他走近欄杆,朝下望去。但是可惜呀!陽台不夠高,即便跳下去他也不能保證自己會死。外面很冷,耳朵凍壞了,雙腳也凍壞了,他單腳跳來跳去,不知道幹什麼是好。他害怕陽台門會開,害怕看到那些嘲弄的臉。他深陷囹圄。深陷玩笑的囹圄。

萊蒙托夫不怕死亡,但他害怕顯得如此可笑。他想跳,但他沒有跳。因為他知道自殺是悲壯的,可不成功的自殺卻是可笑的。

(但怎麼辦,怎麼辦?多麼奇怪的話啊!不管自殺是成功還是失敗,總是惟一的,同樣的行動,是出於同樣的原因,在同樣的勇氣的指使下!因此,在這裡,悲壯與可笑的區別又在哪裡呢?只是成功的偶然?渺小與高尚的區別究竟又是在哪裡呢?說說看,萊蒙托夫!只是些舞台道具?手槍與一腳的區別?這僅僅是歷史背景強加於人類際遇的區別?)

夠了!現在是雅羅米爾在陽台上,他穿着白襯衫,領帶散開,凍得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