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別處:第六部 四十來歲的男人 · 2 線上閱讀

啊,我的上帝,如果我們把瞭望台搬到今天來!如果我們採訪一下那天和雅羅米爾一起在警察詩歌晚會主席台上的另外十個詩人!他們那天晚上朗誦的詩歌都上哪兒去了呢?沒有人,已經沒有人記得那些詩歌;詩人自己都拒絕記起;因為他們對此感到羞愧,他們今天會感到羞愧……

實際上,那個遙遠的時代還為我們剩下什麼呢?如今,對於所有人來說,那是政治訴訟的時代,迫害的時代,禁書成堆的時代,到處都是通過所謂的法律進行謀殺的時代。但據我們的回憶,我們應當為它作證:那不僅僅是恐怖時代,也是抒情時代!詩人和劊子手一起統治着那個時代。

牆,把男男女女關在牢里的牆上塗滿詩句,在這牆前面,人們在跳舞。不,不是死神舞。在這裡,是純真在跳舞!純真帶着它滴血的微笑!

那是惡劣詩歌的時代?不完全!如今的小說家寫到那個時代,總是帶着一種享樂主義的盲目性,他們寫的這些書註定是要失敗的。但抒情詩人,儘管他們對這個時代也有一種盲目的激情在裡面,卻留下了美麗的詩篇。因為我們曾經說過,在詩歌這片神奇的土地上,所有的判斷都會成為真理,只要它能讓後人以為這的確是經歷過的感情。詩人總是如此瘋狂地熱衷於他們所經歷的感情,以至於腦子都冒煙了,呈現出一片彩虹的燦爛景象,監牢之上的奇妙的彩虹……

但是,不,我們不要把我們的瞭望台搬到現在來,因為我們並不想描述那個時代,再為那個時代提供新的鏡子。如果說我們選擇了那個時代,這不是因為我們想為那個時代留下畫像,而僅僅因為在我們看來,這似乎是一個無與倫比的陷阱,向蘭波,向萊蒙托夫張開的陷阱,一個向青春和詩歌張開的無與倫比的陷阱。小說不正是向主人公張開的陷阱嗎?讓那個時代的繪畫見鬼去吧!我們感興趣的,就只是那個寫詩的年輕人!

因此這個年輕人,這個我們叫做雅羅米爾的人,我們永遠不能夠讓他離開我們的視線。是的,就讓我們暫且放一放小說,將小說搬入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物的思想中,這個人物的思想完全是由別的麵團揉成的。但我們只能處在距離雅羅米爾死去兩三年後的時期,他那時還沒完全被忘卻。我們建立的小說的這一部,與其他各部的關係就像是湖中央的樓閣和整個莊園的關係一樣:

樓閣被建在十幾米以外,是一座完全獨立的建築,莊園也能離開它而存在;但樓閣的窗戶開着,因此莊園裡居民的聲音總是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