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法師:第239章 攻擊 · 2 線上閱讀

無心喃喃的和白琉璃說話,因為自己的思路太亂,所以想要請白琉璃讓自己清醒清醒。可白琉璃並沒有愛心和他撫今思昔嚼舌頭。對着嗡嗡亂叫的無心猛一揮手,他很不耐煩的蹙起了兩道長眉。而無心身不由己的向後直飛,結結實實的撞到了一塊大石頭上。

滾落在地伸長了兩條腿,無心六神無主的坐起身,望着前方又道:「白琉璃,你知道嗎?水裡有一條大螞蝗,那麼大。那麼大的螞蝗還是螞蝗嗎?不是螞蝗了吧?」

一句話讓他說的顛顛倒倒囉囉嗦嗦,但是他自得其樂,說得甚至忘記了飢餓。白琉璃不肯分心,有一搭沒一搭的告訴他:「是螞蝗。」

無心搖了搖頭:「太大了,還是螞蝗?」

白琉璃第無數次的發現無心是真煩人,恨不能找塊大石頭一舉將他砸暈:「不是普通的螞蝗……是蠱中之精……此地屬陰適宜養蠱……別和我說話。」

無心聽到這裡,腦子忽然靈了:「蠱?既然是蠱,就必定有養蠱的人。養蠱的人在哪裡?」

白琉璃被他問得愁容滿面,簡直快要發火:「不知道,如果活着,一定不會遠;如果死了,就不一定了。」

無心和白琉璃有問有答的說了半天話,感覺自己似乎是越來越聰明了,甚至已經能夠開始思考:「不會遠……對,養蠱不容易,養成了的蠱蟲,誰會捨得隨便拋棄?不會遠……」他扭頭望向了漆黑的洞中深處:「你說這座洞子會通到哪裡去?裡面會不會還有活物?一直走下去的話,能不能找到養蠱的人?我去走着試試看,如果能夠走出一條新路,我就不必去殺螞蝗了。」

說到這裡,他一翻身爬起來,當真是攀援跳躍着沖入了黑暗。白琉璃面無表情的撩了他一眼,心想:「終於滾了。」

然後將手指搭上膝蓋,他集中了全部精力繼續念咒。一團幽幽的寒氣籠罩了他的全身,先前藏在附近窺視他的小鬼已經全不見了,有些是被他嚇跑了,有些則是被他吃掉了。

他身上的光芒越盛,石岸上的丁思漢越痛苦。抬手輕輕撫摸着自己的面孔,他已經可以摸到一絲絲堅硬的毛細血管——血管已經枝枝杈杈的在他臉上顯出了形狀。

他的外套後面連着帽子,抬手掀起帽子扣在了頭上,他不想讓保鏢們看到自己的異象。保鏢們自從見識了大螞蝗的胃口之後,先前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銳氣全散盡了,變成了一小隊肌肉發達的小綿羊,雙腿打着晃橫行。

小心翼翼的轉過最後一道彎,丁思漢閉着眼睛停頓了一下,隨即將手中的血符貼到了身後石壁上。前方的史家姐弟是徹底失蹤了,他現在只能自己摸索着走。貼過血符之後,他在褲子一側用力的蹭了蹭手指,生怕自己染了血腥氣,會再招惹來大螞蝗,雖然血符上的鮮血早已經干透了。

漸漸的,他感覺自己距離鬼巫師越來越近了。

他和鬼打了幾輩子交道,完全的不怕鬼。鬼的氣息他很熟悉,然而鬼巫師和一般的鬼不一樣。一般的鬼都是陰氣重,而鬼巫師則是邪氣重。在偶爾的疏忽之時,他甚至會搞不清鬼巫師到底是生是死。說不清,與其揣測他是人是鬼,莫不如說他更像妖魔。

丁思漢每每想到這裡,都很慶幸,因為鬼巫師的確是鬼。幸虧他是鬼,否則自己就全無還手之力了。試探着將一隻腳邁下石岸,河水只沒過了他的鞋面。還是通達大路走着舒服,他趟起了水,一路嘩啦嘩啦的往前走。走到水與岸的交界處,他停下腳步,向後方的保鏢伸出了手。

從保鏢為他撐開的背包里,他拿出了兩隻小黃旗子。雙手執旗單膝跪地,他把旗子立在潮濕的石坡上,口中低聲念道:「天清地靈,兵隨將令,兵隨印轉,將隨令行,速速領令啟程奉行,神兵火急如律令!」

話音落下,他鬆開雙手一拍地面,兩隻小黃旗子竟是自行立住,絲毫不動。一股子涼風瞬間從後方吹過來了,無形刀劍一般穿過了兩隻黃旗之間。周圍的邪氣太重了,嚇得他的小鬼不敢靠前,於是他充當開路將軍施了一道陰兵咒,在瀰漫着的邪氣之中開了一道小門,讓小鬼們能夠通過小門繼續前行。

涼風穿過雙旗之後,立刻就弱化成了似有似無。這一段洞窟已經被白琉璃的念力鎮得密不透風,小鬼們即便有了通道,也無法長驅直入。

丁思漢另有一番主意。拔了小旗向前走了幾步,他故技重施,重新立旗念咒,引着小鬼們又向前行進了一段路途。感覺自己距離白琉璃實在是很近了,他收起小旗,從袋子裡又掏出一隻小盒子。盒子打開來,裡面是滿滿一盒腥紅油脂,乍一看仿佛印泥,其實是經過了炮製的屍油。挑了一指頭抹在地上,他慢條斯理的描出弧線,最後正是畫成了一個極大的圓圈。屍油是純陰之物,這一個圓圈也就是他為小鬼們暫時劃出的安身之處。有了屍油的安慰,也許小鬼們不會立刻急着逃跑。

把小鬼們暫且圈禁住了,丁思漢面對着白琉璃所在的方向盤腿坐下,身邊正挨着他的烏合之鬼們。保鏢們則是遠遠的立在了一旁——在岸邊一塊大石頭下,他們剛剛看到了兩名同伴的屍體。

把大敞四開的背包擺在一旁,他抬頭對着前方冷笑了一下,隨即把手伸入背包之中,摸出了一沓符。一招鮮,吃遍天,單憑着一手好符,他便可以在陰陽兩界暢行無阻。手裡的符乾燥而又柔韌,是半透明的人皮,用烙鐵在活人背上燙出咒文,燙到人死,符便成了。人皮主人的魂魄全被封在人皮符里,封得越久,怨氣越重,一旦釋放,必成凶靈。

丁思漢此刻並不需要凶靈作祟,所以一手托着人皮符,另一隻手從背包里抓了一把硃砂。將硃砂抹在人皮符上,符中的鬼是陰的,硃砂卻是鬼的克星。將一張人皮符細細的抹勻了,他拿起第二張接着塗抹。一張一張的塗抹過了,他緊閉雙眼定了定神——頭臉的皮膚像是要被硬化的血管勒碎了,他的時間已經很有限。

最後在自己面前點起半截蠟燭頭,他拈起一張人皮符在火苗上一燎,隨即猛的揮向了前方。人皮符沾火即燃,在脫手而出的瞬間已經燒成了一團火流星。滴溜溜的直飛到了洞窟高處,人皮符在白琉璃面前徹底化灰,符中的魂魄受了硃砂與烈火的衝擊,在自由的同時魂飛魄散。而在魂魄分崩離析的一剎那間,爆發出的兇殺之氣直衝向了白琉璃。

白琉璃本是不怕鬼的,可萬沒想到丁思漢會把鬼當成高射炮彈轟擊自己。他穩住心神正想還擊,然而第二張人皮符又到了。

他被第二張人皮符狠狠的「震」了一下。慌忙向後退卻了,他無論生死,一直是個幕後的人物,從來沒有明刀明槍的上過真戰場。他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咒死活人,卻抵擋不住一個小孩子的拳腳。先前他打了丁思漢的軟肋,如今丁思漢也打了他的軟肋。人皮符接二連三的對他緊追不放,他仿佛陷在了開花炮陣里,但是他沒有慌。一甩袖子退入洞中深處,他想找個僻靜地方重起爐灶另開張。

火流星隨着他換了方向。他集中了念力預備對抗,可在火流星穿越身體的一瞬間,他的影子忽然閃爍了一下。

不是人皮符了,他想,丁思漢換了招數!

丁思漢的確是換了招數。白琉璃畢竟是個鬼,而他沒有必要用鬼打鬼。將他的先遣隊盡數祭出之後,他進入正題,一挺身起了立。對着白琉璃的方向邁上一步,他一邊結着手印,一邊口中誦道:「臨兵斗者皆列陣前行!」

話音落下,他向前一甩手,發出的卻是一張最普通不過的紙符。紙符是常見的鎮邪祟符,但因畫符人是他丁思漢,所以紙符擁有了名副其實的力量,當真是把白琉璃鎮了一下——一下而已,並沒鎮住。

丁思漢是要窮追猛打,白琉璃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接連又挨了幾張鎮邪祟符,他有心立刻退卻,可很快發現一味的退也不是長久之計,丁思漢明顯是有備而戰,懷裡仿佛藏着無窮無盡的紙符。想到對方先是傷害無心,如今又要傷害自己,白琉璃忽然怒不可遏的高高舉起了雙手,大吼一聲狠狠拍下。洞窟之中的空氣驟然激盪了,一根尖銳的鐘乳石錐斷裂脫落,直刺向了丁思漢的頭頂心。丁思漢側身一躲,讓石錐緊貼自己碎在了地面。與此同時,他從懷中掏出了最後一張符。口中低聲念誦了咒語,他目中精光大盛——白琉璃已經亂了方寸,正好讓他發動最後一擊!

紙符平平的穿過了白琉璃的身體,白琉璃的影子隨之一閃,緊接着憑空消失。紙符緩緩的落下,在它即將着地之時,洞中起了「啪」的一聲爆響,紙符碎成無數細屑,白琉璃則是緩緩升回空中,鬼影已經變得忽明忽暗。

丁思漢萬沒想到他如此難纏,憑着自己連珠炮似的打法,他居然既不就範,也沒有魂飛魄散。正想對他再補一招,暗中卻是無聲的衝出了一個白影,炮彈似的合身衝撞向他。未等保鏢趕來救援,他已經被撞了個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歪腦袋,他又驚又喜的睜大了眼睛:「無心!」

不等無心回應,他一翻身撲向前方,兩條腿還未站直,雙臂卻是先他一步的抱住了無心的腰。無心低頭一看,正是面對了他恐怖的面孔。短暫的怔了一下,無心抬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又垂下頭,一口咬上了他的額頭。

丁思漢慘叫一聲,在窒息的痛苦中斷斷續續的說道:「又來了……又來了……又來殺我了……」

無心合攏牙關一甩頭,從他額頭上撕下了一片黑血淋漓的皮肉。遠方暗中燈光閃爍,是保鏢們搖晃着手電筒趕來救主了。無心見到了「人」,不禁一陣心悸。鬆開雙手轉身狂奔向了洞穴深處。

丁思漢捂着喉嚨站起了身——無心逃了,鬼巫師,本來將要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如今趁亂也逃了。額頭顯出了黑糊糊的血洞,雖然慘不忍睹,但是反倒比他先前的模樣更正常,因為是個受了傷的人模樣,不再像妖魔鬼怪。

宛如中了毒一般,他的神經有些麻木,覺不出劇痛。轉身向後走了幾步,他放出了屍油圈中的小鬼們。小鬼們是沒有價值的,但是可以給他通風報信,還可以沖淡鬼巫師留在此處的邪氣。

用紙符燒成灰糊住傷口,他不顧保鏢們的關懷,只自顧自的悠然想道:「我剛才又抱了他。」

他想了又想,想得十分細緻,並且還自作主張的橫生出了許多枝節。及至他想過癮了,一彎腰拎起他的背包,他握着手電筒,一步一頓的走向了洞穴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