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法師:第228章 承諾 · 1 線上閱讀

史丹鳳無論如何想不出頭緒,於是在前往農貿市場的路上,她順便到銀行查了查自己的秘密賬戶。拿着一張明細單站在街邊,她饒有興味的數着數目字後面的零,一時數了個如痴如醉。末了仰起頭望着天,她忽然像通了任督二脈似的,豁然開朗的呼出了一口長氣。

她有錢,有自由,有時間,還有了一個送貨上門不包退換的俊俏小情郎。人生如此,夫復何求?何必還要鑽着牛角尖自找不痛快?

史丹鳳把自己勸解高興了,一高興,她斥巨資買了一扇排骨。拎着排骨往家走,她一邊走一邊掂量着排骨的價錢,掂量到了最後,她感覺手裡的排骨不像是豬的,倒像是自己的,想一想都要心痛。

拎着排骨回了家,她沒有見到無心和弟弟,只看到了白大千。白大千心情很好,又閒得無聊,幾乎起了一點調戲婦女的餘興。看了史丹鳳手裡的排骨,他大加讚賞:「好,今天開葷了。」

史丹鳳凍得臉紅耳朵紅:「今天的排骨錢不從伙食費里出,我請客。」

白大千挽了袖子:「不不不,你一個月能掙多少錢?要請也是我請。」

史丹鳳脫了外面的短大衣,抬手把頭髮挽到了腦後,忍着心痛強裝爽朗:「幾斤排骨的客,就讓我來請吧!白大師要請的話,得請我們去吃大餐才行。」

話音落下,大衣口袋裡的手機響了。史丹鳳掏出手機接了電話,那一頭的說話人卻是她媽趙秀芬。母女二人對起話來,先是一團和氣,然而談着談着就變了味。幾十分鐘之後,史高飛帶着無心回了來,進門之時正趕上史丹鳳咆哮出了最後一句話。通過大開着的臥室房內,史丹鳳把手機遙遙的擲向了自己的床墊,隨即氣沖沖的對着史高飛嚷道:「過年不回家了!反正我不回!」

然後她臉紅脖子粗的拎起排骨進了廚房,叮叮咣咣的又切又剁。無心本來就是心虛,如今見識了史丹鳳的雷霆之怒,越發嚇得貼了牆壁,不知道她恨的是不是自己。

白大千本來預備着一肚皮的俏皮話,想要和史丹鳳攀談攀談,如今也啞巴了。

當米飯和排骨全出了鍋時,史丹鳳恢復了平靜。大概是感覺自己有必要對方才的震怒做一番解釋,她一邊給眾人盛飯,一邊牢牢騷騷的出了聲。話沒說出幾句,史高飛插了嘴:「怎麼?媽又要給你介紹對象啦?」

史丹鳳答應了一聲,忽見無心像個賊似的站在角落裡,正在眼睜睜的盯着自己,便對他招了招手,讓他把盛好的米飯端進客廳:「氣死我了——是縣裡鋼廠的工人,都四十三了,媽說四十三,肯定說的是周歲,也許是四十四五歲,帶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兩個孩子全都是十幾歲,一個讀初中,一個讀職高。那個男的好像是十年前死了老婆,之後找了好幾個女的,全都沒成,因為那男的愛喝酒,一喝醉就耍酒瘋。」

史高飛聽到這裡,搖了搖頭:「條件是不怎麼樣。」

史丹鳳端着一碗米飯,拿着一把筷子出了廚房:「就這樣的貨,媽還當寶貝呢。讓我把這邊的工作辭了,趕緊回家相親,要是相成了,我下半輩子就有依靠了。我呸!我寧吃仙桃一口,不吃爛杏一筐!我一個人活了三十年,也沒活丟了一塊肉!再說我為什麼不好找對象?是我自己的錯嗎?我是奸懶饞滑還是嘴歪眼斜了?還不是因為——」

史丹鳳並不打算遷怒於弟弟,所以及時把話打住了。裝着排骨的精鋼小鍋擺在一張矮矮的簡易小方桌上,四個人團團圍坐,開始動了筷子。一陣似有似無的咀嚼聲中,史丹鳳忽然又來了一句:「媽說那男的還有個酒糟鼻子!」

史高飛神情漠然的啃着排骨:「別說了,怪噁心的。」

史丹鳳忍不住:「媽罵我罵的可難聽了,說我嫁不出去給她丟了人,還說我是存心要把她活活氣死!」

白大千嘆息一聲:「恕我直言,這就是家長的不對了。為人父母的,不能為了自己一時的虛榮,拿兒女一生的幸福當兒戲。丹鳳,我支持你。過年你留下來吧,我和佳琪給你作伴。」

史丹鳳支吾着道了謝。沒滋沒味的吃了半碗飯,手機忽然又響了。

她嚇了一跳,以為是她媽要和自己打持久戰。不料起身走去拿了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的卻是丁丁的號碼。接了電話一聽,原來丁丁是特地要向她道一聲別——丁思漢的身體狀況始終是不見好轉,所以他要帶着他阿爸回雲南去了。

史丹鳳始終是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對待丁丁。高看他一眼?他不值得自己高看。不理他?他也沒差勁到不值一理的程度。客客氣氣的閒聊了幾句,她掛斷電話轉向小飯桌,忽然發現無心捧着滿滿一碗白米飯,面前桌上竟然一根骨頭也沒有。

彎腰拍了拍無心的腦袋,她驚訝的問道:「你怎麼不吃呀?」

無心搖了搖頭:「我不餓。」

史丹鳳驟然緊張了:「不餓?是這一頓不餓,還是一整天都不餓?」隨即伸手一摸無心的額頭:「是不是病了?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無心意外的回頭看了她一眼,心想你到底是想不想和我好?一天沒搭理我了,我湊到你眼前你都不看我;現在發現我不吃飯,卻又一驚一乍的,仿佛是真害怕。

「我沒生病。」他告訴史丹鳳:「爸下午帶我吃了漢堡。」

話音落下,他的後腦勺挨了史丹鳳一巴掌:「你嚇死我了!我告訴你我現在正鬧心着呢,你別給我添亂!」

然後她直起了腰,嘴裡嘀咕一句:「真煩人。」

無心糊裡糊塗的,還是一頭霧水。

無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煩人,有心當面去問問史丹鳳,可是史高飛父愛大發,纏着他不讓他離開臥室。

一夜過後,無心訕訕的瞄着史丹鳳,想要和她說話。可史丹鳳忙忙碌碌洗洗涮涮,始終不閒着。他靜靜的等了良久,最後卻是等來了一筆生意。

生意是白大千出面接洽的,客戶是位小富豪,自稱家裡鬧鬼,願請白大師出手為他這個人類主持正義。白大千擺出大師派頭,居高臨下的細問詳情。小富豪被他的氣質所折服,毫無保留的吐露出了自己那點不得見人的家庭隱私。原來小富豪並非富二代一流,乃是靠着勤勞的雙手和聰明的頭腦致了富。致富之後一回首,他忽然發現家中的糟糠之妻十分糟糠,簡直不堪入目。為了提高自己的生活質量,他分別在外面發展出了二奶小三等若干情人。可是溫柔鄉中的好日子沒過多久,他後院起了火——糟糠之妻上吊自殺了。

「大師你到我家裡看看吧,我總感覺不對勁。尤其是到了夜裡,我在床上一閉眼睛,就能聽見外面叮叮咣咣的有人做家務。你不知道,我那個死了的娘們兒有個毛病,每次和我吵完架,都氣得不睡覺,在外面又擦又洗的胡折騰。自從我們家搬進小樓里了,她更來了勁,樓上樓下的亂走,一鬧能鬧一宿。」

白大千淡然一笑:「小問題,我可以先派個弟子去看你那裡看一下。如果不是厲鬼惡靈的話,憑我弟子一人之力,便足能降妖除魔,保你家宅平安了。」

然後他抄起電話打往樓上,把差事推給了無心。無心乾的就是這個生意,所以並不怕苦怕累。可在出發之前,他偷偷的問白大千道:「他能給我們多少錢?」

白大千不敢騙他,向他比了個巴掌:「五萬。」

無心心裡有了數。下樓上了小富豪的汽車,他直接奔了市區去。

小富豪住在一座園林式的社區之中,社區住宅一部分是二三層的小樓,另一部分是三十層左右的大廈。小富豪的汽車在自家小樓門前停了,無心一路無話,下車之後他原地轉了個圈,然後說道:「這裡風景很好。」

小富豪立刻炫耀:「是,值它的房價。」

無心指着小富豪的小樓問道:「買一座這樣的房子,要多少錢?」

小富豪笑道:「我買的時候是一百二十萬,房價漲得太快,現在得要多少錢,可不好說了——還不得超過兩百萬?」

無心暗暗的計算,發現自己捉一次鬼能從白大千手裡分到兩萬塊,兩萬塊還是歸史高飛所有。如果自己能和史高飛五五分賬,那麼想買一座好房子給史丹鳳當家的話,至少要讓自己不吃不喝的去捉兩百次鬼。抬手摁了摁胸前口袋裡的紙符,他想起被封在紙符里的骨神,心中幾乎起了惡念,想要和對方聯起手來為非作歹,好好的發一筆橫財。

邁步進入樓內,他迎面看到了他的獵物。

他的獵物是個灰撲撲的鬼影子,藏在一株翠綠的發財樹後面,面無表情的盯着他和小富豪。無心若無其事的向前走,同時盤算着如何故弄玄虛,讓小富豪看出自己是真有本事和真賣力氣。然而上到二樓時,他忽然嗅到了一股子新的鬼氣。

停住腳步望着前方,他背對着小富豪問道:「你有幾個老婆?」

小富豪被他問愣了:「一夫一妻——一個啊!」

無心不問了,在二樓各房中來回的又走了一圈。末了停在樓梯口,他望着樓下的發財樹說道:「不是一個。」

小富豪傻了眼:「我這可是新房子,難道除了我老婆之外,還背着我死過別人?」

無心神情凝重的嘆了口氣:「不好說。給我一夜的時間,我要再看一看。」

小富豪把家裡的值錢什物都收藏好了,然後帶着保姆撤離小樓,住到了附近一家賓館裡面。小樓大門一關,無心坐到了客廳的角落裡。發財樹後的女鬼形容枯槁,是個典型的鬱悶黃臉婆形象,必定就是吊死了的前妻。無心感覺這位前妻身上並無凶氣,似乎沒有夜裡作祟的道理。而那前妻可憐巴巴的扭頭望了他一眼,似乎是看出他是個與眾不同的,所以有了一點求援的意思。

無心一動不動,只作不見。窗外天光漸暗,轉眼間過了傍晚,屋裡屋外全黑成了一片。無心正是坐得昏昏欲睡,不料身邊忽然有光一閃。他扭頭望去,只見一隻女鬼探頭探腦的穿牆而來。雙方四目相對,女鬼登時樂了:「喲,你不是白大師的徒弟嗎?幾日不見,還是這麼帥啊!」

無心認出了她:「你是丁思漢的——的——鬼奴?」

女鬼揚着電視機似的大方臉,搖曳多姿的對着無心一甩手:「什麼鬼奴,這麼難聽!我是出於崇拜才自願追隨了主人他老人家。哎,帥哥,你家白大師有沒有意向收些非人類做弟子?我這一陣子對他也有些崇拜。」

無心立刻搖了頭:「我們師父很挑剔的,一般的人類都不肯收呢,何況你這非人類了。不過你家主人不是要回雲南了嗎?怎麼你沒跟着回去?」

女鬼在他身邊向下一沉,也擺了個抱膝而坐的姿勢:「後天的機票,他老人家正在賓館裡哄丁丁少爺呢。丁丁少爺不想回雲南,把主人的箱子摔了個底朝天,還把他老人家的小禮帽從十六樓扔出去了。」

無心深深的一點頭:「於是你就趁機溜出來了?」

女鬼揚手對他作勢一打:「什麼趁機,這麼難聽。主人很信任我的,我可以隨便出入。我告訴你啊,這間房子我這一個月是天天要來一趟的,有兩個女鬼在這裡打架,每夜一打,十分準時,比電視劇好看多了。」

話音落下,樓上飄飄忽忽的出現了一個新的鬼影。大凡鬼魂的面目,都是臨死之時的模樣。後來的鬼影顯然是死得夠慘,因為一張面孔血肉模糊,五官已經基本分辨不出,只能通過衣着身材來判斷她的情況。無心見她披着一頭濃密長發,身上穿的短裙上露肩膀下露大腿,雖然上半身沾染了大片的殷紅血跡,可是雙腿肌膚光滑飽滿,可見她死時的年紀必定不大。緩緩飄到了發財樹下,年輕女鬼揚起了頭,額前幾縷長發想必是被鮮血打濕了,濕漉漉的貼在她那張慘不忍睹的爛臉上。

對着樹下的前妻揚起手,年輕女鬼作勢揮下。這一巴掌若是打在人身上,興許不會怎樣,可是落在了鬼身上,結果就不同了。那前妻隨着她的巴掌向旁一倒,口中哀哀的發出鬼哭,年輕女鬼抬起了腳,繼續對她亂踢亂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