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夜:第十章 · 2 線上閱讀

02

果然不是他——和青江分手後,加藤邊向表參大道的十字路口走邊想。那麼懦弱的男人,不可能完成作為新海美冬同犯的大任務。

要想追查新海美冬,如果單純證明她在阪神淡路大地震的時候替換了真正的新海美冬是遠遠不夠的。必須證明在和她相關的各種事件背後隱藏着一位幫凶。

因此,加藤首先盯住的是青江。

青江和美冬是工作上的合作夥伴,這是公然的事實。因此,利害關係一致。不僅是表面的生意,兩人很有可能暗中合作謀劃了各種密謀。

在剛才見到青江本人之前,加藤作了一些調查。他是在與美冬聯手開辦「MON AMI」之後取得成功的,目前作為頂級美容師之一,是多方爭搶的紅人。

不過,他也並非一帆風順。從相關的傳言中得知,在女店員遭強暴的事件中他差點被當成嫌疑犯。

加藤對那次事件進行了詳細調查。儘管玉川署的刑警態度冷淡,卻毫不猶豫地把當時的資料拿給了他。

事件內容和搜查經過引起了加藤的注意。從當時的情況看,青江被懷疑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隨後發生了大逆轉。青江一直咬定早已丟失的垂飾,在完全不同的地方被找到了。後來查明青江丟失垂飾是在事件發生之前,嫌疑馬上消除了。

玉川署的刑警們推測,也許有人想故意陷害青江。加藤也這樣認為。但是,他的推理與玉川署的刑警們有一點不同之處,他認為陷害青江的並不是他的敵人,而是他的同伴。

讓他萌發這種想法的,就是那條骷髏和玫瑰花的垂飾。

就像對青江說的,很難想像特殊的垂飾在同一事件中碰巧出現兩個。一般會猜測,想陷害青江的犯人又從什麼地方買到了一條。

但是,特殊垂飾怎麼可能那麼簡單地買到手呢?

加藤曾經諮詢過首飾加工的專業人士。讓他看了從玉川署借來的照片,問他製作同樣的東西是否很麻煩。

結果那人說,如果是熟練工,一天就能做好。不過,要想做得一模一樣,需要相當高的手藝。

搞金屬加工的手藝高超的人——這個關鍵詞已經是第三次出現了。不用說,第一次是在「華屋」的惡臭事件中。在散發毒氣的裝置部件中,有熟練工作業的痕跡。第二次是去「BLOW SNOW」的時候。工作人員對放在展櫃中的試製品也是這樣評價的。

給青江布下圈套的人肯定是美冬。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的答案。

如果從頭構架故事,內容如下:首先,美冬命令同犯,讓他從青江的房間偷出了骷髏和玫瑰花的垂飾。然後讓他製作了與之酷似的複製品。然後美冬拿着複製品去了飯店,也可以推測那時同犯也一起去了。因為在飯店的記錄中,會留下預約人的姓名及進餐人數。悄無聲息地吃完飯後,美冬把複製好的垂飾故意丟在飯店裡。店方則作為遺失物保管。

上述的準備工作結束後,最後就要實施行動了。不過,實際行動的又是那個同犯。他按照美冬的指示,襲擊了「MON AMI」的店員中野亞實。不用說,那時,同犯肯定在身上噴了青江平時用的香水。確認亞實已經暈厥後,犯人將骷髏和玫瑰花的垂飾扔在了現場——。

細節部分或許多少有些偏差,整體上應該就是按上述步驟進行的。如果這樣想,也就能明白青江為什麼能抓住絕妙的時機去飯店找垂飾。聽說青江對玉川署刑警的解釋說:「絞盡腦汁地想垂飾丟失的地方,最後終於想到了那家飯店。」但是,如果是那麼喜愛的一件飾物丟了,按理說應該早就會發現。

估計是接到了美冬的指示,說就當作在那家飯店丟失的,趕快去取。所以,青江肯定認為她在背後用了什麼手段。

問題是美冬為什麼要陷害工作夥伴青江呢?對此加藤也無法進行詳細的推理。不過有一點可以想像。

故意陷害他,在他身處困境的時候救他——這種害人後還要充當好人的策略會產生怎樣的效果呢?

就是青江的絕對服從。

如果站在青江的角度,他肯定感覺美冬抓住了自己致命的弱點。而且,更重要的是由此知道了她具有多麼大的能力。他肯定會發自內心地想,再也無法違背她了。

加藤想,也許那個時候青江想和美冬分手。當得知他已下定決心後,美冬選擇的方式並不是恐嚇,而是賣人情,以此讓他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多麼的重要——。

加藤覺得那個女人肯定能幹出這種事情。

如果根據這種推理,那麼美冬的同犯就不是青江。加藤實際見到青江後,對自己的想法更有自信了。青江也許是被美冬操縱的木偶,但這只是在工作方面。就算不考慮擅長金屬加工這一條件,他也沒有本事去幫助犯罪。

不過,這次見青江還有一個更大的目的。

關於新海美冬的過去,剛才也問了青江,不過從一開始就沒有期待會有大的收穫。加藤的目的是讓青江把今天的事情告訴美冬。這樣她就能知道,有一個叫加藤的刑警在四處調查自己的過去。不知她知道後會採取何種行動。

要想揭露美冬的真實身份,捷徑就是先查出她的同犯。那麼,在什麼時候背後的那個幫凶才會行動呢?

如果回顧以前發生的事件,能簡單地得到答案。簡而言之,就是對美冬不利的人物出現的時候。比如說浜中、曾我。包括對青江,美冬用的也是這一招。

那麼,那個女人計劃如何料理我這個麻煩刑警呢——

一想到那個時候,加藤便渾身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從心底期盼着能揭開那個魔女真正面目的一瞬間。

 03

照片中的賴江戴着墨鏡。是淡紫色的鏡片。穿着米色的西服套裝。賴江旁邊的雅也,在灰色的毛線衣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的茄克衫。

背景是東京知名酒店的大廳。另外一張照片上是賴江開房間時的背影。連兩人一起上電梯也被拍了下來。

「雖然是偷拍的,照得還算清楚吧。」美冬心滿意足地微笑道。

和往常一樣,兩人在家常餐館見面。或許不願被店員看到臉,她選擇了背對他們的地方。

「我一點兒也不知道被人拍照了。」雅也說。

「如果提前告訴你,你會總想着有相機,照片會不自然。那樣就沒有意義了。」

「美冬,這是你拍的?」

「當然,我又不能委託偵探對賴江的行蹤進行調查。」

上周的周一,美冬問雅也下一次約會定在什麼時候。雅也這會兒才明白她的用意。

「也就是說,你已經順順利利地捉住了那人的把柄。」雅也端起咖啡杯,「丈夫長期出差的時候和年輕男子發生關係的證據照片——這樣一來,就算賴江再厲害恐怕也撐不住了。」

「本來想說這樣就萬事大吉了,但很遺憾,感覺還差那麼一步。」

美冬的話讓雅也從嘴邊拿開了咖啡杯。「為什麼?」

「這無法成為決定性證據。」

「還差什麼?兩人一起進了酒店,還有開房間的照片。」

但她搖了搖頭。

「其實完全可以推脫。比如說住酒店的是自己一個人,只是讓雅也幫忙把東西運到了房間。或者乾脆否認開房間的事實,只是在服務台問了點事情,並沒有辦理入住手續。」

「這太不自然了吧。」

「不論是否自然,只要可以辯解,就不能說是決定性證據。還是想要能讓她不得不承認婚外戀的證據。」

「你想讓我幹什麼。不會讓我把做·愛的情景拍下來吧。」雅也瞪着美冬說。

但她似乎以為雅也是在開玩笑,微微晃着肩膀笑了。

「如果在網絡上播出去,那些有癖好的人肯定喜歡。」

「我是認真的。」

「雅也什麼都不用做。總之,只要和那個人約會,然後再去酒店就可以了。」

「我這不是已經去了嗎。」

「這樣的酒店不行。」美冬用指尖敲打着照片。「就算是打官司,如果只靠這些出入於普通酒店的照片,不會被認定為搞婚外戀的物證。」

「你的意思是……」

「是的。」美冬環顧四周,「最好是情侶酒店。」

雅也皺了皺眉頭,搖搖頭說,「這不太好辦。」

「為什麼?」

「那個人,」說到這裡他壓低了嗓門,「怎麼可能去情侶酒店呢。」

「能否讓她去就看雅也的本事了。」

「我沒有這樣的本事。不要高估我。」

「沒有高估你。正如我所期待的,你這不是已經完全抓住那人的心了嗎。我覺得你很厲害。雅也,就算你去干男妾,肯定也能成功。」 美冬用無法判斷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的語氣說。

雅也望着她的臉,「我已經煩了。這件事想就此為止吧。有了這些照片已經足夠了。就算打官司無法取勝,總還具有讓賴江沉默的效果吧。」

「為了小心起見。」

雅也搖了搖頭。

「之所以想要捉住賴江的把柄,本來就是因為她四處調查你和浜中的關係,還懷疑你是不是有其他的男人。但是,就我所看,那個人根本沒有懷疑你。而且今後應該也不用擔心。」

「那可不知道。不能掉以輕心。」

「沒問題。難道還有什麼其他的理由?」

「其他的?你指什麼?」

比如說自己的真實身份,實際上自己並非真正的新海美冬——雅也心裡帶着這個問題注視着她。

美冬沒有避開他的視線。

「總之,那個人想把我從秋村家驅逐出去。為此她也許會不擇手段,主要是為了提防那個時候。」

「真的僅僅因為這個?」

「你認為還有什麼?」美冬睜大了眼睛。

雅也扭過頭。他無法正視她的臉。

你究竟是誰——這個問題已經冒到嗓子眼了,卻在說出口之前被咽了回去。

「你和那人是怎麼做的?」美冬問道。

雅也沒明白她問的是什麼意思,注視着她說:「你指什麼?」

「就是,」她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把臉湊到他面前,「做的時候帶避孕套了?」

雅也一驚,不禁身子向後一仰。「還以為你想問什麼呢……」

「我在認真問你。究竟是怎樣?」

「還用說,當然是戴着。」

「哦,這麼說來,那個人還有月經呢。」

雅也一個字都懶得說,連隨聲附和都讓他感覺不快。

「每次肯定戴嗎?」

他扭着臉,托着腮說,「也沒有多少次。」

「是嗎。那麼,偶爾你試着別戴了吧?」

聽到她嘴裡很隨意似地冒出的這句話,雅也把手從腮幫子那拿開了。扭頭一看,她那妖艷的眼睛正望着自己。

「偶爾直接做·愛怎麼樣?」

「直接?你的意思是體外射精就可以了?」

聽到這話,美冬微微一笑,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以前曾求過你一件事。就是做·愛時的約定。還記着嗎?」

「沒忘。」

和誰做·愛都可以,不過不許在插入的狀態下射精,就算是戴着避孕套也不可以——這就是當時的約定。

「那個約定,僅限這回可以不遵守。」

雅也一驚,頃刻間屏住了呼吸。「為什麼?」

「我是說可以直接做,就在那個人的體內射精。」

「說什麼呢。這樣做,如果——」說到這裡,雅也瞪圓了眼睛,他突然明白美冬想說什麼了。「你是說——要讓她懷孕?」

「已經五十多歲了,估計不太容易。」

「喂,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是認真的。」她的表情變得極其冷漠,甚至讓人感覺不寒而慄。

雅也搖了搖頭。

「虧你想得出來。」

他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香煙。但是,手還沒有抓到盒子之前,美冬的手先伸了過來,放在了他的手上。她的手掌溫溫的。

「我自己也知道在提過分的要求。但是,如果沒有絕對的證據,我實在無法放心。我什麼也不相信。除了雅也之外,在這個世上誰都不相信。所以,只能委託雅也。」

「既然這樣……」

他想說,為什麼不告訴我實情呢。為什麼不告訴我自己實際上並不是那個叫新海美冬的女人,為什麼不告訴我自己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