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大清:上部 第十七章 情動 · 二 線上閱讀

胤祥最近心情好得很,眼裡的陰沉在面對着我時,似乎也都消失不見了。白天看他英姿颯爽地在圍場裡躍馬揚鞭,豪情萬千,晚上卻溫柔至極地與我對談、纏綿。有時候會發現,他偷偷地,甚至是有些小心翼翼地,在觀察着我內心的情緒,而那時我的心就不可抑制地酸痛起來……現在才知道,我竟傷他這麼深……

每天晚上十三都要抱着我睡,我們之間除了緊緊的擁抱、甜蜜的親吻之外,並沒再做些什麼。於我是實在不好意思,平時還沒什麼。一到這時,我就會不可遏止地想起,這小子還不到十七歲,而俺自己……不禁有些挫敗。

其實這時代的人因為生命較短,所以都是比較早熟的,十三阿哥上面的那些哥哥,哪個不是十四五歲就已經娶了正福晉的,更不用說其他的那些伺候他們的女人了。十三阿哥卻從不強求,似乎只要我眼裡只有他一個,他能緊緊地抱着我睡就心滿意足了,可有次偶爾醒來,身後胤祥粗重的呼吸,灼熱的手,還有他緊貼着我腰部的那種感覺,還是讓我的臉暴紅起來,趕忙閉緊了眼作熟睡狀,心裡命令着自己一定要平靜,裝着什麼都沒發生,可身體卻還是緊繃得像石頭一樣。

就這樣,也不知什麼時候就睡着了,早上醒來看着胤祥熟睡的臉,好像什麼也沒發生,只是隱隱記得,夢中仿佛有着胤祥壓抑的嘆息。一切似乎都很好,今天也如是,笑看着十三騎上馬揮鞭而去,塵土飛揚,等這些都散去之後,我忍不住低低地嘆息了一聲,無論多親密,我們之間還是不能提一個人……

黑山白水已是過眼雲煙了,現在的世道還算太平,皇上龍駕迴鑾,一路上各地官員和百姓都夾道迎接,山呼萬歲。去的時候,走的都是較安靜的路線,倒是回來時,架子鋪得大大的,以接受百姓們的膜拜。我和冬蓮坐在車子上,看着窗外如痴如醉的人群,冬蓮只是興奮,我卻想着原來古時候的人早就知道偶像宣傳的效應。可不管怎麼說,能親眼看見康熙時代的民俗風情,還是讓我的內心激動不已。

我看着窗外,想着濟南府是個人傑地靈的地方,泰山、大明湖、趵突泉,呵呵!對了,以後還會有個還珠格格……

「傻笑些什麼?」一轉頭,才發現冬蓮湊了過來。我一笑:「在想濟南府會有什麼好吃的。」

「撲哧」,冬蓮笑了出來,「你倒實在,就想着好的。放心吧!我聽福公公說,皇上要去曲阜拜孔子呢,看樣子,咱們得在這兒呆上些日子了。」冬蓮說完伸了個懶腰,齜牙皺眉地說,「坐車坐得我腰疼。」

「回頭你好好泡泡腳,什麼乏都解了。」我看她歪七扭八地趴着的樣子,不禁笑了出來,難得見她這麼不端莊。冬蓮歪着頭看了我一會兒,就說:「小薇,你最近越發的水靈兒了。」我一怔,彎彎嘴角:「是嗎?」

「嗯!」冬蓮點點頭,突然壞笑着說:「十三爺滋潤有功呀!」我臉上一熱,這壞丫頭,說什麼呢……微微一笑,看着做好防守準備的冬蓮,笑道:「那也比不上佟侍衛那火熱一吻呀。」

「啊!」冬蓮尖叫了出來。佟希福是皇上身前的二等侍衛,姓這個姓兒,自然跟康熙皇帝的生母佟貴妃有些個親戚關係。長得還不錯,也算威武英俊,人也很好,謙和有禮,讀過書的樣子。他來過長春宮幾趟,都是公事兒,可也混個臉兒熟,讓我認得了他。要不是在圍場最後一晚,十三阿哥被十四拽去說是要喝通宵,我就回了自己的帳篷來,也不會看見他們正熱吻在一起。當時我看見了也是一愣,轉身想走已是來不及了,只見倆人以雷擊的速度分了開來,佟侍衛磕磕巴巴地問候了我兩句,就忙得轉身走了。我倒也沒在意冬蓮一副羞得快要昏過去的樣子,只是心裡暗自琢磨着,這古代男人就是純情,這點兒小事兒臉竟能紅成那樣。

事後冬蓮見我問也不問,心裡踏實了下來,主動跑來跟我說這說那。本來不太想聽的,可看她一副跟我一起分享喜悅的表情,不禁想起了現代自己的那些好朋友,每次戀愛也都是要跟大家分享心情的。心裡一軟,也就安靜地聽了,這事兒竟連冬梅都不知道,看着冬蓮幸福無比地說着,等她能出宮的時候,就可以和他常相廝守了。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冬蓮才十八歲,那個男人真能等那麼久嗎?心裡的這些念頭一閃而過,冬蓮已是撲了上來,拼命地呵我的癢。我笑得不行,緊着求饒,這丫頭也不肯停止,可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冬蓮這才放手,得意洋洋地看着我喘不過氣來的樣子。

車帘子一掀,一個小太監伸了頭進來,「兩位姐姐,已經到地兒了,快下車吧!」冬蓮整整衣服打頭下車了,我跟在後面邊擦眼淚邊瞪着她,下手這麼黑!走了兩步冬蓮突然回頭,看見我正怒視着她,伸手又做了一個呵癢的動作,我下意識就哈哈笑了出來,往後退了兩步,卻好像踩到了誰的腳,一絆蒜,猛地跌入一個人懷裡……

下意識地忙回頭去道歉,「真是對不住,我……」話未說完已是愣住了,八爺那雙溫和的眸子一下子映入了眼帘。見我滿臉通紅,眼中濕潤,卻是一臉笑容的樣子,他不禁怔住了。

「奴婢給八爺、九爺、十爺請安!爺吉祥!」冬蓮請安的聲音突然傳來,我一激靈,連忙從八阿哥懷中掙脫了出來,這時才看見九阿哥、十阿哥就站在十步以外。十阿哥正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九阿哥卻是一臉的若有所思,倒有些沖淡了他素日的陰鷙,可我還是一冷,他的眼光……

我低頭定了一下,福下身去:「奴婢給主子請安!主子吉祥!」我恭敬地請下安去。「嗯,起來吧!」八爺溫和的聲音傳來,一如既往。我又福了福身,直起身子退了兩步,冬蓮輕靠了過來,我們挨着站在了一起。

腳步聲響,一雙烏黑的皂靴出現在我眼前。我一頓,抬起頭來,十阿哥正皺着眉頭,撇着嘴看着我,仿佛沒見過我似的,就那麼上下地打量着我。偷偷吐了口氣出來,我在臉上做了個端正的笑容,正要給他問安,十阿哥突然後退了一步,大聲說:「你打住!!」

「啊?」我嚇了一跳,就這麼愣在當間兒。我、我只是要請安而已,這不是規矩嗎?怎麼了?我愣愣地看着他……十阿哥卻不管不顧地轉身往九爺身邊走,九阿哥倒是有些納悶地看着他,十爺一偏頭,我拉長了耳朵,也只隱隱約約地聽見他說什麼「這麼笑,他瘮得慌……」

還沒等我琢磨明白,八爺踏上前一步,笑說:「那次聽十弟說了,還真是多虧了你,要不老十三可就險了。」我暗自集中了精神,微微笑了笑:「八爺過獎了,是主子福大命大,神佛保佑而已。」

八爺一頓,烏黑的眼珠帶着探索意味地看着我。我不得已與他對視了一眼,突然發現康熙的兒子們似乎都有一雙烏黑的眸珠——四爺是這樣,十三、十四爺這樣,現在看着八爺,發現他也是。可也就這樣了,他既不是四爺,也不是十三,不要說他是黑眼珠,就是綠的那也與我無關。我淡淡地轉開眼,低了頭想着該如何脫身呢!

「喲!八爺你們怎麼在這兒呀!」我一偏頭,看見福公公正小跑着過來,心裡不禁鬆了口氣。「奴才給主子們請安!」福公公剛到我們眼前,就一步上前,屈腿行禮。我不禁暗自感嘆着,真是流暢自如呀!這才是正宗奴才,不像我,每次都要醞釀一下。正想着給他加十分,八爺已是問過德妃好了,福公公忙笑着答了,回身見了我和冬蓮,立刻拉長了臉孔:「你們倆怎麼還在這兒晃蕩!主子都問起了,還不快點兒去伺候!」冬蓮眉一皺,想開口,我偷偷扯了她袖子一把,就向八爺他們福下身去:「是,那奴婢們告退了。」冬蓮被我一扯,也只好福下身來行禮,八爺沒再說什麼,只是點點頭,我拉了冬蓮轉身就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多疑,感覺到有幾道目光,就那麼直直地射入我背脊。

路上冬蓮不住地埋怨我,幹嗎怕那狗仗人勢的福公公,我心裡正暗自慶幸着,要不是他來了,我還不知道怎麼脫身呢。臉上卻笑着對冬蓮說:「那狗就算了,不是有人正找咱們嗎?」冬蓮大笑了出來,笑說也是,我們手拉手地進了德妃休憩的屋子。

還是老樣子,我把德妃需要回復的一些信件、帖子挑出來念給她聽,只有一兩封德妃親自回答,讓我來寫,剩餘的就讓我看着意思辦了。

冬蓮坐在腳踏上給德妃捶着腿,冬梅已下去給娘娘備膳了。我坐在窗前,一封封地回着信,屋子裡熏着檀香,屋子外面服侍的那些丫頭太監們,都輕手輕腳地來去,屋裡屋外一派安靜平和。

「咳咳!」德妃突然輕咳了兩聲,我回頭看去,冬蓮正想起來,我沖她擺擺手,站起身來去壺裡倒了半杯清茶出來,端到德妃面前。德妃緩緩張開眼睛,接了茶過去,慢慢地喝着。

李海兒掀了帘子進來,請了安,回說納蘭貴主兒派人來尋些檀香。德妃點點頭,叫冬蓮去找了來,親自送去,並吩咐她代向貴主兒問安,冬蓮躬身答了就轉身隨李海兒出去了。

德妃將茶杯捏在手中把玩,看我站在一旁,示意我坐下,我點點頭,偏身輕輕跪坐在腳踏上。德妃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是一徑地出神,不消一會兒,我的腿就麻了起來,又不敢亂動,正暗自咬牙較勁兒。

「最近晚上老是做夢,都睡不踏實。」德妃突然說。我一頓,想了想,輕聲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娘娘太操心了些。」

「唔……」德妃仿佛沒聽見一樣,手裡只是捏弄着杯子,我的心突突地跳着,暗自猜測着她跟我說這番話的用意。突然德妃轉了眼,直直地盯住了我,我心一緊,縮在袖子裡的手緊握成拳,只覺得指甲刺痛了手心。

「你知道我操心些什麼,嗯?」德妃淡淡地問了出來,可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我微垂了睫毛,我當然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沒有不想讓自己兒子當皇帝的嬪妃。可到底是說實話還不說……我的腦子飛速地運轉着。不能再拖了,我抬起頭來,看着德妃娘娘,德妃見我一臉的平和倒是一愣,我的心一下子平靜了下來。事後回想起來,才知道原來人到生死關頭,都是有些直覺和演技的。

「除了皇上,就沒有別人比爺兒們在娘娘心中更重的了。」我輕聲卻吐字清晰地說道。德妃猛地一怔,微抬起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盯住了我,我用平靜的,又帶了幾分忠心、幾分無奈的表情與她對視。就這麼過了會兒,德妃娘娘微微一嘆,目光柔和了下來,「你這孩子……」她閉眼輕靠了回去。我卻不敢放鬆,剛才似乎是第一關,那現在……我伸手過去幫德妃又掖了掖腿上的小毯子,借着動作掩飾自己的慌張,只覺得身體裡所有的神經末梢兒都豎了起來。原本為了自己的小命,總是防着八爺他們,今天才知道最大的危險原來就在自己身邊。心裡胡思亂想的,耳邊突然傳來德妃的聲音,她好像不經意地問:「你說哪個爺好呀?」我一頓,低頭想了想,輕聲說:「奴婢覺得還是十三爺好。」

「喔……」德妃好像一怔,睜開眼看我。我臉一紅,低聲說:「奴婢每次看見十三爺,都覺得心疼。」想起十三,我的心裡一柔。德妃仔細看了我會兒,就溫和一笑:「嗯!老十三是個可憐人,打小沒了娘,倒是跟你四爺來得親近些。」她頓了頓,笑道:「你是個聰明可人的孩子,以後好好伺候十三爺吧,明白嗎?」德妃又是那個溫柔慈祥的女人了。

「是!」我深深地彎下身去。

門帘子一動,冬梅笑着進來請德妃去用膳,德妃扶着她的手自去了。我恭送她出門,耳聽着腳步聲兒人聲兒漸遠,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才覺得身上已經被冷汗浸透了,冰涼陰冷地粘在我身上。

如果我剛才說是四爺或十四爺,估計這會兒子已經沒我的活路了,德妃早就看了出來四爺和十四爺對我的心,兩個兒子心思不合她不是不明白,但不合的原因卻決不會只是為了一個女人。她一直隱忍不說,卻直到今天才擺明了態度,我心裡暗暗覺得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才迫得她不得不表明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