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夜:第二章 · 6 線上閱讀

09

「有兩個人?」向井皺起了眉頭。

「這樣考慮能說得通。」加藤在向井的桌前說。雖然嘴上這樣說,可心裡覺得這種說法肯定不被接受。

向井輕輕抱着胳膊,抬頭看着部下。

「你是說有兩個變態?」

「是否是變態尚不清楚,但我覺得跟蹤『華屋』女店員的不只浜中一個人,在什麼地方還有一個人。據浜中本人講,他只跟蹤了新海美冬。」

「新海不是否認了和浜中的關係嗎?」

「未必說的是實話。因為還要考慮到單位的立場。」

「你的意思是浜中的目標只是新海,對其他店員什麼都沒做?」

「如果浜中對所有人都採取可疑行動,那他應該對所有人都否認。不明白他為什麼只坦白對新海那樣做了。」

「因為偷信件的時候被發現了,所以無法辯解了。」

「關於這一點,浜中說感覺新海有了新男友,於是想查清對方是誰,這才偷了信件。這個動機我感覺很有說服力。」

「接着說。」

「對新海持有如此異常嫉妒心的男人,會在同一時期對其他女人有同樣的情感嗎?田山彰子收到的類似恐嚇信的紙條,我認為是另外一個人出於其他的嫉妒心寫的。」

「所以你說有兩個變態。」向井嘴角微微一笑,「如果借用你的話是這樣,有『華屋』這家寶石飾品店,在同一時期碰巧出現了兩個人,都對店裡的女店員有同樣的感情。而且兩人在同一時期對不同的女人都有了相同的嫉妒心,一個人去偷信件,一個人在店裡放置了散發毒氣的裝置。喂,加藤,你覺得這事可能嗎?」

「班長,你知道stalker這個詞嗎?」

「你說什麼?」

「stalker。在美國倍受關注的一個詞。如果翻譯過來,就是跟蹤狂。」

「我很清楚你熟知國外的情況。那stalker怎麼了?」

「stalker是一種精神病。由於太喜歡對方,如果無法支配對方日常生活的全部,就心裡不踏實。感覺這次浜中對新海的行為就屬於這種。而且,這種stalker在年年增多,也許在日本早晚也會成為問題。」

「你的意思是因為在增多,同一時期出兩個人也不足為怪?」

「的確,這次的情況,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同一時期,步調過於一致。」

「你想多了。加藤,你平日是個合理主義者呀,怎麼這回想出一個偏執的答案。」

「那麼,如果假設不是偶然呢?」

「你說什麼?」

「假定浜中是第一個stalker,第二個人知道浜中的行動,乘機充當了第二個stalker。手法之所以完全一樣就是出於這個的原因。後來,那個人想嫁禍浜中,將毒氣——」

加藤的話還沒說完,向井便開始搖頭。

「你剛剛還說,stalker是一種精神病。也就是說,與本人的意志無關,會自己發病。所以,絕不可能因為認定現在是機會而變成精神病吧。」

「所以,」加藤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第二個stalker不是精神病,而是在扮演stalker。」

對此向井也面露驚異。「為什麼?」

「這個還不清楚。可是,班長,您看了昨天從科學搜查研究所送到的報告書嗎?」

「你是說技術方面的內容?」

加藤點點頭。

「據報告書說,部件加工的一部分經過了高度的研磨處理。可以判定是具有一級技術的人幹的——是這樣吧。業餘喜歡雕首飾的人無論如何做不到這一點。」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是第二個stalker乾的?」向井又搖了搖頭。「聽起來很有趣。但是,僅憑空想無法展開搜查。」

「但是。」

「你該乾的是,」向井用冷靜的口氣說,「調查浜中周圍是否有這種擁有高精技術的手工業人員。因為並沒有下結論說是浜中一個人幹的。」

「stalker經常一個人行動。」

「不要再說stalker了。」

10

櫻木重新回到工作崗位,是在惡臭事件後「華屋」重新開業的第五天。那天他先是被主管營業的董事叫去了,作為事件的受害人接受道歉後,當場被任命為樓層負責人。聽說目前不會設副樓層負責人。由於太意外了,他驚訝萬分,不禁脫口問道:「那浜中呢?」話一出口,他馬上後悔自己多嘴了。

正如櫻木所擔心的,董事臉上浮現出不悅和困惑的表情。

「以目前的狀態,不能讓他再當樓層負責人了。唉,儘管不知實際情況如何,就算是嫌疑被解除,也打算讓他休息一段時間。」

回答僅此而已。董事全身散發着不許多問的氣勢。

回到久違的職場,櫻木嗅到了新鮮的空氣。似乎並非僅僅因為有空白的期間。女店員們都看上去生氣勃勃。她們已經知道櫻木高升了,聽到這麼快就被叫了新職務,櫻木不禁心跳加速。

本來不景氣,再加上剛發生了那種事情,客流量確實沒有增加,不過也並沒有極度減少。「華屋」是老店,有很多客人非此店的東西不認。櫻木鼓勵自己,店的發展肯定沒問題。

他穿着平日的制服環顧店內。田山彰子依然傻乎乎地向一位男性客人拼命地推薦訂婚戒指。新海美冬無可挑剔,正在自然地向迎面走來的一位看似有錢的客人展示新款產品。其他的店員也都在努力恢復「華屋」的形象。

浜中,多虧你不在了,這樣整個樓層的團結度反而上去了。

——櫻木在心中對目前肯定在家呆着的原上司說道。

浜中洋一現在依然處於拘留狀態。但似乎並未被斷定為犯人,包括他被逮捕的經過,詳細情況櫻木並不知道。當聽說浜中被逮捕的消息時,他正在療養。

但是,其他店員同樣不知道確切消息。警察好像認定,最近讓女店員們萬分苦惱的各種騷擾舉動與這次惡臭事件有某種關係,卻完全不明白為什麼會把浜中抓起來。

現在「華屋」里依然會出現刑警的身影。他們用銳利眼神在四處搜索能證明浜中罪行的證據。

究竟浜中是不是散發毒氣的犯人?關於這件事,不論怎樣想,櫻木都沒有實際感覺。儘管不是十分了解浜中,但感覺他絕對無法做出那麼複雜的裝置。以前曾經有人拿過一台攝像機,那時只有浜中連碰都不敢碰。從報紙上看到,那個毒氣散發裝置設計得相當巧妙。浜中因為會點首飾加工,估計手比較巧,但這與科學知識沒有關係。

當然,就算浜中不是犯人,對「華屋」來說也絕非好事。一旦被逮捕的人不可能依然將他安排在原來的崗位上。如果只是因證據不足處於模稜兩可的狀態,就更不用說了。而且,萬一他是騷擾女店員的犯人,也會擔心對女店員們的影響。這次的人事處理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那果然要命,看來要小心女人。

櫻木想到了浜中的壞毛病。浜中好色,如果有喜歡的女人,不論在哪個樓層,都要想方設法接觸到。早就預感到他早晚會出問題,果然變成了現實。

櫻木覺得他這是自作自受。我絕不會幹那種事,不會做出與單位女職員私通的蠢事。

櫻木邊想着這些邊在店內巡視,突然看到一個展櫃的後面放着一個紙袋,他猛地一驚,立刻停下了腳步。那時的噩夢又重現了。

刺鼻的惡臭、嘔吐、頭痛、呼吸困難——這些在一瞬間又被想了起來。躺在病床上的時候,也曾因這種噩夢驚醒過多次。現在也是如此,估計一時半會忘不了。在那次地鐵毒氣事件中倖存的人們,肯定也有同樣的感覺。就算抓住了犯人,對受害人來說,事件也並未結束。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紙袋。但又不敢隨意出手。在一米前的地方停了下來,伸着脖子看着裡面。

裡面什麼也沒有,像是誰落在這兒了。櫻木輕手輕腳地走過,伸出了手。即便如此,拿起來的時候,依然有一絲不安從心裡掠過。

當然,拿起空紙袋不會發生任何事情。他深深嘆了口氣,把那紙袋小心地摺疊好。

到了高元寺車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像平時一樣,彰子選擇在路燈下走,她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跟來的那一瞬間,頓時感到毛骨悚然。她想應該不會吧,但還是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腳步。

前方看到了人影,是位中年女性的背影。彰子想求救,所以想追上去。結果身後的腳步也提高了速度。和以前一樣,難道那個男人又出現了?

就在還有幾米就追上前面女性的時候。

「餵。」身後有人在喊。

彰子差點兒叫出聲,真想撒腿就跑。

「喊你呢。」男人又喊了一聲。

彰子想向前面的中年女性求救。但沒等她開口,中年女性就扭過了頭。並沒有看彰子,而把目光朝向她身後。

「哎呀。」中年女性停下了腳步。

「現在剛回來?」彰子身後傳來了說話聲。就是剛才那個男人的聲音。

彰子輕輕扭過頭。戴着眼鏡身穿西裝的男人快步走到近前。但是,他的眼睛並未看彰子,而是在看中年女性,那腳步聲無疑就是彰子剛才聽到的。

彰子追上中年女性,從她身邊走過去。像是夫婦的兩個人,開始並排向前走。起初還能在身後聽到兩人的聲音,不久便消失了。

原來是自己搞錯了,她不禁苦笑。那麼老實巴交的男人,如果知道自己剛才一直被當成了變態,肯定會火冒三丈。

最後平安無事地到了家。最近一直如此,沒有再被跟蹤。也沒有收到讓人噁心的信件或電話。也沒發現垃圾袋被翻或郵箱被人動過的跡象。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就是浜中洋一被逮捕之後。從那以來再沒發生奇怪的事情。

尚不知他是否是惡臭事件的犯人。但彰子確信,對自己進行騷擾的肯定是浜中。時間太巧合了。

彰子也曾有意無意地向其他人確認過,都是在他被捕之後再沒發生什麼事。新海美冬也這樣說。不過,浜中為什麼會那樣做呢?兩天前,那個叫加藤的警察又出現了,問她以前是否被浜中約過。彰子拼命搜索記憶,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於是便如實回答了。警察默默地點點頭。

關於浜中,曾聽到過一些傳言。說是看上去一本正經,實際上很不檢點。好像有好幾個人被他追過。但彰子自己並沒有這樣的經驗。

進樓後,她看了看信箱。除了報紙和郵寄廣告,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隨後到了自己的房門前,她這回又確認了一下門縫裡是否夾着什麼東西。不知不覺中這已成了習慣。

但是,沒有任何異常。她鬆了口氣,打開了屋門。

打開房間的燈,彰子注視着靜悄悄的電話,心中祈禱浜中永遠不要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