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附錄 加繆生平與創作年表 · 3 線上閱讀
1943年
完成劇本《誤會》的初稿。
加繆在里昂地區和聖艾蒂安地區來回奔波,時達數月,他給勒內·萊諾《詩歌》作序時寫道:「如果說地獄存在的話,依我看,它就應當像行人全穿黑服的這些無盡頭的灰色街道。」
法國工人——我渴望了解並「生活」其中,只有在他們身邊我才感到舒服。他們跟我一樣。(《手記》)
6月,薩特劇本《蒼蠅》首演式上,加繆、薩特、西蒙娜·德·波伏娃,他們常在巴黎聖日耳曼大街的咖啡館見面。
加繆成為伽利瑪出版社的審稿員。他住進安德烈·紀德的套房,第二次同路易·阿拉貢見面。
幾個抵抗運動組織合併,加繆參與籌辦地下報紙《戰鬥報》,同皮亞、弗朗西斯·蓬熱、雷諾等抵抗運動戰士聯繫密切。
1944年
加繆的劇本《卡利古拉》和《誤會》在伽利瑪出版社出版。
6月,《誤會》由瑪麗亞、卡薩雷斯和馬塞爾·埃朗主演,在馬圖蘭劇院演出。
先後共發表四封《致一位德國友人的信》:「我仍然認為這個世界沒有更高的意義,但是我也知道這世上的某種東西有意義,這就是人,因為,人是要世界有意義的唯一生靈。」
8月24日,巴黎解放,皮埃爾·沙菲爾通過廣播電台,讓巴黎的鐘全部敲響慶祝。
《戰鬥報》第一期公開散發:「在這8月的夜晚,巴黎無處不開火。」
從9月開始,加繆和弗朗索瓦·莫里亞克分別在《戰鬥報》和《費加羅報》上撰文,在是否應懲罰法奸(合作分子)的問題上展開激烈的論戰。加繆主張必須嚴懲叛徒,才能伸張正義。
10月,加繆與妻子在巴黎團聚。
1945年
授予加繆抵抗運動勳章。
5月8日,加繆在安德烈·紀德身邊,得知停戰的消息。
5月16日,殖民當局在阿爾及利亞塞提夫城,先屠殺,繼而又鎮壓阿爾及利亞人民。加繆前往當地調查,寫了八篇文章,有六篇以《阿爾及利亞紀事》為副標題,收入1958年出版的《時政評論三集》,表達了對阿爾及利亞人民爭取民主自由的同情。
8月6日和9日,美國在日本廣島和長崎投下原子彈。加繆在《戰鬥報》撰文:「機械文明達到了野蠻的極點,在不久的將來,人們必須抉擇:要麼集體自殺,要麼聰明地利用科學成果。」
9月5日,加繆喜得一對兒女,取名若望和卡特琳。
9月25日,《卡利古拉》在埃貝爾托劇院演出。主演錢拉·菲利普嶄露頭角。R.康普把這齣劇視為「絕望者的教科書」。
加繆擔任伽利瑪出版社的文學顧問,他要策劃出一套「希望」叢書。
12月,加繆和米歇爾·伽利瑪全家去戛納度假。
1946年
3月25日,加繆抵達紐約,開始北美之行,在哥倫比亞大學、哈佛大學等處講演,受到大學生的熱烈歡迎和好評。5月26日,他抵達蒙特利爾,開始在加拿大巡迴講演,6月回國。
發現西蒙娜·維爾的作品,加繆主持出版她未發表過的作品。
在論戰中,他系統地思考暴力問題:「我們在地獄中,從來就沒有出去過!這漫長的六年來,我們都極力擺脫這種處境。」(《夏》)
詩人勒內·夏爾的《伊普諾斯散頁》出版,加繆和他結成深厚的友誼。
11月,加繆同薩特、馬爾羅、科斯特勒等進行政治談話,涉及蘇聯等問題。
1947年
加繆強烈抗議法國當局鎮壓馬達加斯加島起義:「……事實擺在面前,清清楚楚,極其醜惡。我們碰到這種情況,幹了我們譴責德國人所幹的事情。」(《戰鬥報》)
加繆將《戰鬥報》主編之位讓給克洛德·布爾代。
「民主與革命聯盟」成立,團結左翼力量。加繆支持而未參加。
6月,《鼠疫》出版,獲巨大成功,加繆被授予批評家大獎。
夏季,加繆到普羅旺斯地區盧馬蘭村居住一段時間。
8月,加繆與讓·格勒尼埃去游布列塔尼。
9月,加繆去勒內·夏爾的家鄉伊斯勒,受到詩人熱情友好的接待。
11月,加繆回阿爾及爾,看望親人和老師。
加繆在《卡里邦》雜誌發表系列文章:《不做受害者,也不當劊子手》,再度與德·拉維吉利激烈論戰。他強調暴力雖難避免,但必須反對使暴力合法化的任何行為,他反對一切戰爭、一切殘害生命的暴力形式。
1948年
1月19日,加繆去瑞士養病,寫完劇本《戒嚴》。
2月,布拉格政變。
加繆暫時離開鬥爭激烈的政治舞台,攜家人回阿爾及利亞遊覽。
5月4日,加繆又同家人去英國旅行。
夏天,加繆再次去夏爾家鄉伊斯勒,他對巴黎生活已心生厭倦,眷戀普羅旺斯的秀美風光和田園生活。
10月27日,《戒嚴》演出失敗。
1949年
3月,加繆呼籲聲援被判處死刑的希臘共產黨人;1950年12月,他還聲援其他國被判處死刑的共產黨人。
開始撰寫劇本《正義者》和哲學論著《反抗者》。
3月6日,加繆去倫敦,出席《卡利古拉》在倫敦的首演式。
6月至8月,去南美洲旅行(參看《最近的大海》與《長出來的巨石》)。加繆健康狀況本來不佳,這次旅途勞頓,情況就更糟了。此後兩年間,他只能思考並撰寫《反抗者》了。
《正義者》完稿,加繆有時去看這齣戲的排練。12月,《正義者》公演,受到觀眾的讚賞。
1950年
加繆向伽利瑪出版社請一年病假,遵醫囑,去海拔高、氣候乾燥的卡布里養病。他每天堅持寫作。薩特前去看望過他。
《時政評論一集》出版。
加繆去沃日地區度夏。
不久,他搬到夫人街的一套房子。
1951年
加繆再次離開陰冷的巴黎,去卡布里療養,主要精力用來完成《反抗者》。
朝鮮戰爭爆發,中國人民志願軍赴朝作戰。
10月18日,《反抗者》出版。這本書從哲學、倫理學和文學諸方面,探討了引起論戰的各種敏感問題,提出一套反抗的理論,這便是加繆的新人道主義的核心。這本書引起薩特和加繆激烈論戰,最終導致兩個人徹底決裂。這一場論戰是法國知識界的重大事件,持續一年多。
11月,加繆回阿爾及爾探視母親。
12月,在卜利達狀告「爭取民主自由勝利運動」(阿爾及利亞政黨)。
1952年
2月22日,加繆參加法國人權同盟在巴黎的大會,並發表演說,聲援被佛朗哥政權判處死刑的西班牙共和黨人。
3月6日,加繆聲明退出歐洲文化協會,因不滿它的政治宣言的一些觀點。
5月至8月,《反抗者》所引起的論戰到了白熱化程度。加繆寫了《致〈現代〉雜誌主編的信》,而主編薩特則寫回以《答加繆書》,成為兩人斷絕關係的宣言書。
加繆去帕那尼埃休養。
創作短篇小說集《流亡與獨立王國》。
加繆辭掉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職務,抗議它吸收了佛朗哥統治下的西班牙為成員。
12月1日,加繆再次回家探望母親和哥哥,重遊蒂巴薩,去遊覽尚未去過的沙漠綠洲城鎮。他乘船到馬賽,去戛納與伽利瑪一家相聚,再一道回巴黎。
1953年
6月7日,東柏林發生暴動。「一名勞動者,無論在世界何處,面對坦克舉起赤手的空拳,高呼他不是個奴隸的時候,我們若是無動於衷,那就成了什麼人呢?」(在互助會上的講話)
《時政評論二集》出版。
6月,在昂熱戲劇節上,加繆代替生了病的馬塞爾·埃朗,改編並執導《信奉十字架》和《鬧鬼》。
夏天,加繆帶生病的妻子以及子女去萊蒙湖畔的多農,抓緊修改《夏》。
10月,加繆着手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長篇《群魔》改編成劇本。
專制和金錢民主都明白,為鞏固其統治,必須將勞動與文化分離。至於勞動,有經濟壓迫差不多就足夠了……而文化,則可以用金錢收買和冷嘲熱諷。商業社會將大量金錢和特權贈給那些名為藝術家,實為跳樑小丑的傢伙,迫使他們做出種種讓步。(8月8日給一家工會刊物的信)
加繆在一張標明1951年3月至1953年12月的紙上,列出他心愛的詞:世界、痛苦、大地、母親、人類、沙漠、榮譽、苦難、夏日、大海。
1954年
隨筆集子《夏》出版,包括《扁桃樹》《重遊蒂巴薩》等八篇抒情散文,反映嚮往光明的自然一面。加繆認為作家可以寫荒謬,而自己並不絕望。
10月,去荷蘭短期旅行,阿姆斯特丹是他的小說《墮落》的背景城市。
構思寫《第一個人》:「於是我構想『第一個人』從零開始,他不會念書,也不會寫字,不知道什麼是道德和宗教。換言之,那是一種沒有老師的教育,小說就放在現代歷史的革命和戰爭之間展開。」
法國廣播電台分幾次播放加繆錄製的《局外人》。
加繆十分關注阿爾及利亞的局勢。11月,殖民當局和阿爾及利亞民族主義力量矛盾激化,開始武裝衝突。「左手拿着《人權宣言》,右手拿着用來鎮壓的警棍,還能以文明的創立者自居嗎?」
10月,加繆再次寫信給福克納,請求改編《修女安魂曲》。
11月,應意大利文化協會邀請,加繆去意大利訪問,到都靈、米蘭、羅馬、熱那亞幾座城市做報告和講演。講演的題目為《藝術家及其所處的時代》,表明自由的藝術家並不是一個追求舒適或內心混亂的人,而是一個有自律精神、承擔社會責任的人。
1955年
3月,改編迪諾·布扎蒂的劇本《醫院風波》,並在法國出版。
4月26日至5月16日,加繆去希臘旅行,在雅典的法語學院以《悲劇的未來》為題,發表演說,援引法國一大批作家在戲劇舞台所取得的成就,說明古希臘悲劇復興的可能性。
6月,加繆重返新聞界,與《快報》周刊合作,主持「時事」欄目。加繆加盟《快報》,又引起與左派雜誌《法蘭西觀察家》的論戰。
作家完全可以置身於激烈的論戰之外,獨自一人,在孤獨中完成為大眾服務的使命。然而,一旦加入戰鬥,他就必須遵守規則:集體性、責任感,以及應有的幽默感。(布爾代)
其實,加繆並沒有參加他們的陣營。
9月末,美國作家威廉·福克納到達巴黎。為此,伽利瑪出版社舉辦花園招待會,法國文學界名流四百人應邀參加,成為一次文壇盛會。福克納簽了合同,允許加繆改編《修女安魂曲》。
10月23日,加繆在巴黎大學主持《堂吉訶德》問世三百五十周年紀念會,他在講話中,讚美書中的主人公拒絕現實、拒絕輕而易舉的成功的精神:「有一點非常重要,這些拒絕不是被動的。堂吉訶德不屈不撓的戰鬥,永遠不甘心失敗……這種拒絕不是放棄,而是一個看重榮譽的人在謙卑面前的退讓,他是一個拿起武器鬥爭的仁慈家。」
這信念是一種希望,也是一種信念。這信念就是只要堅持不懈,失敗最終會轉化為勝利……不過,這需要戰鬥到最後一刻,正如西班牙哲學家所夢想的,堂吉訶德必須下地獄去為最後的受難者打開大門……
1956年
1月18日,加繆飛抵阿爾及爾,參加集會。1月23日他呼籲休戰,因而受到一部分同胞的不愉快接待。他在給吉利貝爾的信中寫道:「我從阿爾及利亞回來,心情相當沮喪。事態的發展堅定了我的信念。對我來說,這是個人的一種不幸。但是必須堅持,不是什麼都能妥協的。」
2月,加繆停止與《快報》合作。
5月,小說《墮落》由伽利瑪出版社出版。
加繆全力援救5月28日被捕的梅宗瑟爾,以及一批被捕的阿爾及利亞自由主義者或民族主義者。梅宗瑟爾一案移到巴黎,加繆請名律師為好友辯護,終於使其免於起訴。
9月20日,由卡特琳·塞勒主演的《修女安魂曲》,在巴黎馬杜蘭劇院演出成功。
10月23日,發生匈牙利事件。加繆聲援匈牙利人民,多次參加集會遊行,反對專制主義。
1957年
加繆打算編《夏》的續集——《節日集》。
3月,《流亡與獨立王國》出版。
6月,昂熱戲劇節上,演出修訂本《卡利古拉》,以及他改編的洛貝·德·維加的《奧爾梅多騎士》。
《關於斷頭台的思考》,收入同科斯特勒與丁·布洛克·米歇爾合編的《關於極刑的思考》。
10月17日,瑞典皇家學院授予加繆諾貝爾文學獎。當時他是法國第九位此獎得主,而且是最年輕的,年僅四十四歲。加繆自己覺得意外,應該是馬爾羅獲獎。這一事件受到了左派和右派的雙重抨擊,但是馬爾羅毫不猶豫地表示祝賀,說「他的這種回答給我們倆都增了光」。另一位著名作家莫里亞克,也排除前嫌給加繆以中肯的評價:「這位風華正茂的年輕人,是青年一代最崇拜的導師之一,他給青年一代所提出的問題提供了答案,他問心無愧。」
1958年
2月,《在瑞典的演講》發表。
3月,《反與正》再版,新作了序言。
6月,《時政評論三集》出版。這是阿爾及利亞專集,加繆提議分析衝突並尋求解決方法。但是他已陷入兩難境地,這給他造成極大苦惱。
加繆這兩年身體極差。
6月9日,去希臘旅行。
8月,著名作家馬丹·杜·加爾去世,加繆為這位摯友寫了紀念文章,給予高度評價。
11月,加繆在普羅旺斯省盧馬蘭村買下一幢房子,打算將來長居鄉間。
1959年
1月30日,加繆改編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群魔》,由他執導在巴黎安東尼劇院演出。
加繆打算經營一家劇院,請當時任文化部部長的馬爾羅予以資助。
3月,加繆回阿爾及爾探母。
5月12日,法國電視台播放一套名人採訪錄,有一期專為加繆錄製。
5月,加繆到盧馬蘭村居住,似乎恢復了精力,準備寫《第一個人》,到11月,他順暢地寫出了第一部分。題詞已想好:「獻給永遠無法閱讀此書的你。」據加繆妻子理解,人人都是第一人。如果不出意外,《第一個人》應在1960年7月完稿,1961年夏再寫第二稿,或許就是定稿。
1960年
伽利瑪一家應邀到盧馬蘭過元旦。1月4日,加繆乘米歇爾·伽利瑪的汽車回巴黎,車行至蒙特羅附近的維爾勃勒萬,出了車禍身亡。
在悼念的文章中,薩特的悼詞最感人:
他在本世紀,頂住歷史潮流,獨自繼承了源遠流長的警世文學,警世作品也許堪稱法國文學的最大特色。他以那種固執的,既狹隘又純潔的,既嚴峻又耽於肉慾的人道主義,向這個時代種種巨大的、畸形的事件展開勝負難卜的戰鬥。但是反過來,他以自己始終如一的拒絕,在我們時代的中心,針對馬基雅弗利主義和拜金的現實主義,再次肯定了道德事實的存在。
阿爾及利亞友人在蒂巴薩,給加繆立了紀念碑,雕刻的銘文為:
在這兒我領悟了
人們所說的光榮:
就是無拘無束地
愛的權利。
——阿爾貝·加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