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令十字街84號:序:書緣·情緣 · 3 線上閱讀

桌上的黃酒已過三巡。言談嬉笑,話語投機,共同喜愛的書與作家們一時讓他們覺得很親近。然而,手中撫弄着那樽精緻的銅酒壺,眼光卻不敢對視,他早已與另一位美麗的女子談婚論嫁,書緣與情緣,在現實生活中原本是風馬牛不相干的事。

然而,浪漫向來是作家們難以割捨的情懷。書中自有顏如玉,紅袖添香夜讀書,雖然這都是男人們近乎夢想的宣言,但是,自古以來的好書,大多都是激情之作,沒有情的文章和書,是太過乾澀枯燥,沒有人願讀的。於是,溫潤的花雕雖只逗出跳躍鍵盤上往返數次的幾行短語,將消除鍵輕輕按下便了無痕跡,查令十字街84號卻被好心的好事者演繹成一曲情感故事。

淚盡之後,漢芙覺得體內像被掏空了一樣,一片冰涼。應該做些什麼,但是又能做什麼呢?想起這二十年來的通信,幾次搬家,這絲帶束成的一小扎竟還靜靜地躺在抽屜的底部。仿佛是為了了卻一樁心愿,漢芙將它們結成一集,送到出版商的手中,也許是她時來運轉,也許是德爾在天亡靈的保佑,此書一經出版,便受歡迎,英國出版商亦決定在英國推出此書,並邀請漢芙前往英國,下榻於大英博物館旁布魯姆斯伯里區的一家古舊的老飯店。

英國是漢芙魂牽夢繫的地方,從一九五○年開始她便屢次想去,但都因無川資而未成。《查令十字街84號》的最後一封信,是她於一九六九年四月寫給一位前往倫敦度假的朋友的,讀來讓許多英國人覺得鼻子酸酸的:

親愛的凱瑟琳:

我在家中打掃衛生,整理書架。偷閒坐在地上,四面地毯上散放的都是書。希望你與布萊恩在倫敦玩得愉快。他在電話上對我說:「如果你有路費的話,是否想和我們同去?」我幾乎哭了。

我不知道,可能對我來說去或不去那兒已是無所謂了。我夢到那兒的次數太多了。我常常是為了看那些寬街窄巷才去看那些英國電影。記得許久以前,有個人對我說,那些去過英國的人,都能在那兒找到他最想要的東西。我告訴他我想去英國,是為了找英國文學。他說:「它們就在那兒。」

或許在那兒,或許不在。看着四周地毯上散亂的書籍,我知道,它們肯定在這兒。

那位賣給我這所有書的好人幾個月前去世了,書店的主人也死了,但是書店還在那裡。如果你正巧經過查令十字街84號,能否為我吻它?我欠它的實在太多了。

(一九六九年四月十一日)

其實此時,查令十字街84號已準備關門大吉,書店主人的後代無心經營舊書,一年後漢芙的書的暢銷也未讓書店起死回生。此時的倫敦,經過六十年代文化革命和搖滾樂的洗禮,已與五十年代完全不同。七十年代初,英國是激進先鋒、朋克即將形成勢力的年代,關心舊書舊文化的人實在太少了。漢芙一九七一年前往英國,一心一意醉心於尋找的是維多利亞時代的情懷,觸目所見,根本不是心中的英國,這位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老姑娘此時肯定已極難讓一般人親近,無奈大英帝國也確實有一批為數不多的懷舊之人,他們雖已過時,但卻仍有生息,大洋彼岸這位老姑娘對英國潦倒二手書店的無限熱愛,對英國舊文化舊文學舊傳統的一片痴情,對這些懷舊的人來說,是一帖溫潤滋補的藥,把他們熏得暈暈乎乎,舒舒服服,而且這是一副中國式的湯藥,頭劑、二劑、三劑,喝了十幾年還不捨得把藥渣子扔掉,這是這本書話式的信集能在英國成為暢銷書的原因了。

一九七五年,漢芙家中所有的鞋盒子都被騰出來裝了英國各地的書迷們寄來的信件,BBC決定把《查令十字街84號》搬上熒屏;六年之後,素有盛名的英國戲劇界決定把它改編為舞台劇,在倫敦最好的劇院上演三月不衰;再過六年,此書又被改編成電影,由著名演員安妮·班克勞夫特及安東尼·霍普金斯領銜主演,電影介紹中稱,「這部片子旨在反映兩種愛情,一是漢芙對書的激情之愛,二是她對德爾的精神之愛」,終於在書緣與情緣之間系了根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