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樂園:第七章 春陰 8.男人的舞台 線上閱讀

他現在已年過五十,比凜子大很多,作為男人,這個年紀或許已經是人生的最後舞台了。從此以後,就算收入增加,地位提高,也不是那麼快樂的事。

作為一個男人,或者說作為一隻雄性動物,為了追求戀愛、玩味活在愛情中的實感,此時當是僅剩的最後機會。

「我也變了……」

「什麼變了?」

「很多很多。」

或許凜子真的是在和自己談戀愛以後改變了。

她在性方面原不是這樣淫蕩多欲的女人,以前她對性幾乎毫不關心,是現在難以相信的淡泊和清潔,她曾半是羞怯半是懊惱地說變成這一切都是你的緣故。

確實,凜子在性方面有着判若兩人的改變,姑且不論清潔這個詞用得是否得當,光是感覺淡泊這一點,就知道她在性方面原是不成熟而且保守的。

如果「是你」讓那種女人的軀體開花成熟,知曉性·愛深處的歡愉,他欣然接受。

但是再稍微深入反省自身深處,久木覺得自己受到凜子的影響也很大。例如在性方面,久木原是打算引導凜子,讓她甦醒,但不知不覺中自己也整個浸溺其中,無法自拔了。當初還打算教她的,沒想到自己漸漸的反被那魅力所吸引,如今陷入再也無法回頭的地步。

不僅在性·愛世界,從工作到家裡,以至和太太之間幾近離婚的狀態,不能不說是受到凜子的牽拖。愈是了解凜子把一切都賭在和自己的愛上,他就愈無法拋舍她,而在給予相應的回報過程卻發現自己也墜入到了同樣的深度。

再說到生活方式,他逐漸傾向於只有現在才重要、只為現在傾注全力的剎那主義,也是受到凜子的影響。

原以為自己年紀較大,可以引導一切,沒想到立場逆轉,反而是自己被引導。

「是啊……」

久木嘆了口氣,凜子追究似地問:「怎麼了?」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只是覺得只有他們二人被迫漸漸脫離了周圍眾人似的。在那種實際感受中,他原打算牽引對方,到頭來卻反被拖着走,他驚訝於這樣的自己,不覺發出嘆息,卻不是真正心有所憂。

到這個地步也只能靜觀其變了,對沉溺在那自暴自棄墮落心緒中的自己,他半是愕然,半是諒解。

「真的感覺心情非常好。」

夜未央,在黃昏之時開始的性·愛餘韻中,肌膚相觸地躺在床上,這种放盪不羈不事生產的狀態,不知為什麼就是令人覺得舒服。

久木繼續逗·弄着凜子的乳頭,凜子用手輕觸久木的陽物,兩人正委身於這種嬉戲的感覺中,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凜子突然一下子緊緊抱住久木。

知道這房間電話的只有他們兩個,而且他們誰都沒有告訴家人或朋友。

不知為什麼電話持續響個不停。

會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在這裡而打來的呢?

久木想起剛才在窗邊觀賞過凜子的裸姿,可是那情形從外面不可能看得見。

鈴聲繼續響着,響到第六聲時久木挺起上身,凜子卻抓住他的手臂:「不要接!」

就這樣一直響了十幾聲後才戛然而止。

「會是誰?」

「不知道。」

久木低語,想起家中。

不會的,太太是不可能知道這個房間的,會不會是家裡發生什麼事了?

過去,久木每次在外過夜都會掛念家裡,擔心自己不在時家人得了急病或發生意外。當然他人即使不在家,只要告知去處就行了,但是開始和凜子一起出行以後,不是矇混去處,就是隨便說個飯店名字,萬一家裡真有急事也聯絡不上。

這種時候,手機最管用,只是和凜子約會時他幾乎都關機。因為兩人在一起時,太太或公司打電話進來就麻煩了。為此久木一般不用手機。除非久木打回去,否則不會知道家裡情形。不過像現在突然有電話打進來,還是讓人在意。

他沒告訴過太太這個房間的電話,她應該不會打來,但又怕家裡真有急事,心裡還是不安。

凜子也一樣。

已經冷淡到極點的先生暫且不提,萬一是娘家的母親有什麼事,那麼除非她打電話過去,否則無從確定。

這種對方完全不聯絡只能自己主動聯絡的單方通訊方式,是不想讓人知道去處留宿在外的男女最擔心的。如果真有心拋舍家庭,這種事應該可以不必在乎,但現在兩個人都在意,正是因為還不能幹脆地拋舍的緣故吧?

電話鈴聲停止後,久木問凜子:

「這裡的電話你告訴過什麼人嗎?」

「我沒告訴過任何人。」

那麼可能只是單純的錯打來的。

久木這樣告訴自己,試圖消除心中的不安,但是不可否認電話鈴聲仍然沖淡了先前浸泡其中的情愛餘韻。

「起來嗎?」

凜子眼神纏人地說:「又想出去玩了。」

自從二月中旬去過下雪的中禪寺湖以來,兩人一直在澀谷的房間裡幽會。這房間最適合他們避人耳目相約見面,但如果有剛才那樣的電話打進來,就會讓他們覺得好像受到監視一般無法安穩。

「櫻花就要開了,我們去賞櫻,住櫻花旅館吧!」

「太好了,好高興哦!」

凜子輕捶久木胸口表示喜悅之情,突然伸手到他喉嚨,「如果爽約我就勒死你。」

「若是被你勒死,我也滿足。」

「那我勒了!」

凜子雙手觸及久木脖子做絞勒狀,立刻又放棄似地鬆手,「對了,阿部定那本書還沒給我看哩!」

她說的問案刑警的那本筆錄,在調查室里也很受歡迎,現在被一個同事帶回家正在看。「下回賞櫻的時候帶去吧,不過我也有個要求。」

「什麼要求?」

久木輕聲在凜子耳邊低語:

「希望你帶件紅色長襯衣來。」

「我穿嗎?」

「嗯,鮮紅的顏色……」

凜子有些茫然,久木繼續用命令的口氣說:「這是帶你去賞櫻的條件!」

「我明白了。」

隔一會兒才點頭的凜子聲音有些慵懶,她的唇像春陰中飄散的櫻花花瓣般微微張着。